《盛世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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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明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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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听福安如是说,接过玉锁一看,猛得从床榻上起身,忙对梅英吩咐:“快,帮我更衣,去府门前接老太爷。”

    杨士奇更了衣,快步赶向府门口,福安赶紧开门,门刚一打开,杨士奇便见到了一位美极了的小姑娘,杨士奇心中一动,却来不及细细打量,赶忙冲出府门,走到那老者近前便要下跪施礼。那老者忙扶起士奇,“士奇不必拘礼。听闻严夫人过世,你又患了病,我便带着玉梅和如愿来看看你。”士奇忙说道:“劳烦爷爷挂心了,一路奔波前来看我,真是折煞孙儿了。”士奇看向一边的美妇,正是老者口中的玉梅,杨士奇深情地问道:“姑姑这些年来还好?”那玉梅眼中含着泪水,“还好,多少年不见了,士奇清瘦了不少。”杨士奇也是眼眶一阵热,遂将头转向了一边,正好看到了方才的那位小姑娘,便问道:“这是如愿?如愿都长这么大了?”那老者点点头,“是啊,你离开德安好些年了,那时候如愿还小。”士奇细细打量自己的表妹柳如愿,只见这如愿表妹正值豆蔻年华,身穿着白衣白裙,淡粉色窄袖褙子。她柳眉如黛,双眸若水,玉肌雪肤,青丝及腰,真可谓丽质天成。她回身举步间聘聘袅袅,举手投足中柔媚纤美,远观若芙蓉出水,近看似仙子落尘。窈窕间透出几分娇俏,乖巧中却添几分调皮。杨士奇见表妹如今出落得如此动人,心中不禁欢喜,对如愿说道:“哥哥离开德安之时你才几岁。”如愿莞尔一笑,“记得小时候,如愿坐在哥哥膝上,哥哥给如愿讲史听,还教如愿背诗词。”“是啊,时光荏苒,如今我们如愿都这么大了。记得你几岁的时候便能背文诵诗了,你若不是女子,定会登科及第。”杨士奇夸赞了一番自己的表妹后,转头说道:“咱们别在门口闲叙了,快入府中去。梅英,快去收拾房间,准备午膳。”三人便同杨士奇入了府。

    午膳过后,梅英伺候士奇午睡,梅英问道:“老爷,如愿小姐也就十三四岁,如何唤老爷哥哥?还有玉梅,年纪与老爷相仿,老爷却唤其姑姑。”士奇笑笑,“你有所不知,我一岁之时,父亲便过世了,母亲带着我嫁与了德安同知罗性,我便也改姓罗,罗家待我甚好,那老者便是我的爷爷罗绍。玉梅是我爷爷的老来女,恰与我同庚,我俩一同长大,幼时便日日一同玩耍。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唤其姑姑。爷爷是德安当地德高望重的塾师,小的时候,我便与姑姑一同随爷爷读书,后来我继父罗性因得罪了权贵被贬到陕西戍边,不久便过世了,那年我刚十五岁,便去做塾师补贴家用,赡养母亲,那时候日子那般艰苦,母亲也不忘日日提醒我好好读书。那时我与母亲日子拮据,捉襟见肘,哪里有钱入京赶考?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只做了个训导,可谁知我偏偏又丢了官印,丢了官印可是要坐牢的,我若坐了牢,我的母亲便无人照拂了。于是我带着母亲弃官而逃。无处可去,只得又投奔德安罗家。爷爷又替我找了私塾继续去做塾师。那时,姑姑已嫁给了德安的一户柳姓人家,不久姑姑便诞下了一女婴,便是我的表妹,姑姑要我给表妹取名字,我当时过得甚为不如愿,只愿我这表妹能过得如愿些,于是,我给她取了名字叫如愿,接着我便又把自己小时候的玉锁戴在了表妹的脖颈上,愿她此生平安如愿。”梅英说道:“原来如此,可方才老爷说自小改姓为罗,为何如今老爷还是姓杨啊?”“我八岁那年罗家祭祖,我也想念自己的生父,便在罗家的墙角自己做了个牌位,跪地祭拜自己的生父,恰巧被我的继父罗性看见。若换作旁人,说不定我就被赶出家门了。可继父却夸赞我有志气,从此恢复了我的杨姓不说,还是继续待我好。爷爷得知此事说我日后必成大器,每日更加关心我读书的事情。罗家待我如此好,恩情怕此生难报啊。”梅英继续问道:“那后来老爷如何娶了严夫人呢?”“夫人可是泰和望族之女,经我的族亲从中做媒,我与夫人成亲,夫人不久便诞下了稷儿。当年我还是塾师,可谓穷困潦倒,严家没少帮衬我夫妻二人,夫人更是相夫教子,待朝廷编修《太祖实录》,我被荐为编纂官。正是那年年关,我看见你蹲在街中哭泣,便带你回府伺候夫人了。”梅英说道:“梅英当时走投无路,幸得老爷可怜,才能入府伺候严夫人,老爷宅心仁厚,夫人宽和仁爱,梅英确实有福气。”

    提起了严绣,杨士奇不由得心酸,长叹了一口气,悲声说道:“如今富贵了,她却不在了。‘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话音刚落,只听如愿在门外说道:“哥哥吟这首《遣悲怀》,定是思念嫂嫂了。”如愿边说边走到杨士奇身前,“哥哥忘了给如愿玉锁了,如愿便过来看看哥哥歇息了没有,不想还未到房门口,便听到了哥哥在吟诗。哥哥思念嫂子切勿伤了自己的身子。”杨士奇忙从怀中掏出玉锁,“方才忘记把这玉锁给你。来,哥哥帮你带上。”如愿探身过去,杨士奇边将玉锁戴在如愿脖颈上边说道:“十三年前,你还是个婴孩,哥哥便是这样帮你戴上这玉锁的。”

    正在这时,一个几岁的小孩子闯到屋子中来,“父亲,我回来了。”士奇说道:“稷儿,今日怎的回来这么迟?”这小孩子便是杨士奇的儿子杨稷,杨稷答道:“今日先生留我在他家中用了午膳,所以回来迟了。”士奇拉过杨稷,“稷儿,这是你的表姑姑如愿。父亲与你提起过的,咱们老太爷的外孙女。”杨稷转身一看,见这如愿姑姑甚美,不禁赞道:“如愿姑姑竟是这般风华绝代!”如愿走上前去,“这便是稷儿了?稷儿读书资质定是甚好,定是有哥哥少年时的风范。”士奇抚了抚杨稷的头,对如愿说道:“他读书可不及你。”杨士奇说完低头看了看杨稷,“你如愿姑姑入了咱们府,平日里你要多向她讨教才是。”杨稷欣然应着:“是,父亲。”如愿见时候不早了,便说道:“哥哥午间歇息一会,如愿先告退了。”士奇点了点头,“好。”如愿便回了房。

    杨士奇见如愿回了房,转身吩咐道:“梅英,你亲自好生照顾着如愿。”梅英笑笑,“老爷好像甚是喜欢如愿小姐。”“记得她两三岁时便坐在我膝上,我便教她背诗词,给她讲史听,这孩子聪颖好学,若不是女子,定也可以考得功名。”梅英说道:“女孩子过得如愿就好。老爷先歇息,我去如愿小姐房中看看。”说完,梅英便领着杨稷退下了。待梅英与杨稷走出房门,士奇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去了。

二十六、永乐帝妙思修大典 解大绅巧谏立皇储() 
晚膳过后,杨士奇正在书房读书,柳如愿捧着一个食案款款走至杨士奇案桌之前,“哥哥该进药了。”杨士奇抬起头来,“如愿,怎么是你?”“梅英姐姐照顾府中诸事太过辛苦,如愿便去熬药给哥哥送来。”杨士奇听罢,一笑问道:“这药是你熬的?”如愿笑着点点头,“是啊,哥哥可还记得,梅园中,长椅上,如愿有一次听哥哥讲史,伏在哥哥膝上睡着了。哥哥便把斗篷盖在如愿身上,自己便一动不动地看书,直至如愿醒来。如愿醒来时对哥哥说的什么?哥哥可还记得?”士奇想了想,“如愿说待哥哥年老,你便在塌前送药照顾。如今看来,你果然没有食言啊!”“只是哥哥还未年老。”杨士奇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发:“还未年老?你看哥哥头上都有几许白发啦。哥哥比你年长将近三十岁呢。如何不老?”“哥哥如美玉般温润,自是不会老的。”士奇听罢,大笑起来,“如愿会说话,竟把哥哥比作美玉。”“哥哥喜玉,品格也自然如玉一般。”“你是如何知晓我喜玉的?当时你不是还小啊?”“历代文人雅客皆爱玉之品格,哥哥是大雅之士,自也如此,何况哥哥还赠了如愿这玉锁。”士奇笑着看看如愿脖颈上的玉锁,说道:“这玉锁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幼时随身携带,当年你降生的时候我便亲手戴在了你的颈上,只愿这玉锁能保佑我的如愿平平安安,事事如愿。”如愿细细看看自己的表哥,表哥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温润儒雅,气宇非凡,那鬑鬑胡须与浅浅皱纹在如愿眼中是岁月在表哥脸上沉淀下来的最迷人印记。如愿说道:“从我记事开始,哥哥在我心中便如神一般,好像就没有哥哥不懂的事情。而且哥哥待我甚好,便如亲生父亲一般,如愿是最喜与哥哥在一起的。前些时日听闻要来京城看望哥哥,如愿高兴得很,如愿永远都不想与哥哥分离。”杨士奇笑了,“那你便永远住在哥哥府中。”如愿笑笑从食案上端起药碗,“哥哥快些进药,不然药就凉了。”士奇端起碗来,将药喝下,如愿又赶忙从食案上拿起些蜜煎,“良药苦口,哥哥吃些蜜煎。”待士奇吃了蜜煎,如愿说道:“哥哥看书吧,如愿先回房了。听梅英姐姐说哥哥明日就要去文渊阁当值了,再说哥哥病还未痊愈,宜早些歇息。”杨士奇点着头,“好。”如愿嫣然一笑,关门回房了。

    这日,朱棣与王玉竹正在御花园散步,只听玉竹说道:“陛下看这御花园中的花开得多旺,朵朵娇艳欲滴,真是美极了。”朱棣看着满园的花朵,又看了看玉竹,“花朵再娇艳,也不及朕的玉竹美。”王玉竹娇羞着低下头,“陛下说笑了,妾哪里比得上这般姹紫嫣红?”朱棣看着玉竹赞道:“名花倾国两相欢。”

    二人正说笑着,王玉竹远远看见解缙走来,便对朱棣说道:“陛下,解学士来了。”原来,是解缙奉了朱棣的召来御花园了,这大明第一才子解缙已被朱棣封为翰林学士,入了内阁,由于身负大才,且为朱棣草拟了即位诏书,深得朱棣的信任。

    王玉竹见解缙快要走近了,忙对朱棣说道:“陛下,这解学士乃是我大明第一才子,妾听闻解学士年幼时便有神童之称,一次他在河中洗澡,把衣衫挂在了树上,县令听闻解神童有大才,便出了上联:‘千年老树为衣架’,若是对不出,县令便会将其衣衫拿走,谁知年幼的解学士脱口而出:‘万里长江作浴盆’,那县令也便只好将衣衫还予他了。”朱棣看了看解缙,“待朕一会也考考他。”

    二人正说笑着,解缙已走上前来给朱棣、王玉竹施礼。朱棣将解缙扶起,“大绅快免礼,王贵妃方才还夸赞大绅有大才,不如你就拿这园中的鸡冠花为题作首诗如何?”解缙,字大绅,由于朱棣宠幸解缙非常,朱棣便亲切地称呼解缙为大绅。解缙看着园中的鸡冠花,思索了一会,脱口而出:“鸡冠本是胭脂染。”不待他说第二句,朱棣便打断了他,“你可看清了?哪里是胭脂红?这朵鸡冠花可是白色的。”解缙看去,只见朱棣从身后摘下一朵白色鸡冠花,解缙怔了一下,开口说道:“鸡冠本是胭脂染。今日为何淡淡妆?只因五更贪报晓,至今戴却满头霜。”话音刚落,王玉竹不禁赞道:“解学士果然好才学!”朱棣一笑接着说:“昨夜里有妃嫔诞下了龙嗣。”解缙脱口而出:“吾皇昨夜降金龙。”朱棣说道:“是位公主。”解缙接着吟道:“化作仙女下九重。”朱棣又说:“可惜夭折了。”解缙忙对:“料是人间留不住。”朱棣继续说:“丢到河里了。”解缙接着对:“翻身跳入水晶宫。”王玉竹不禁在一旁拍手叫绝:“果然是我大明第一才子,哪里有什么公主降生?陛下如此刁难解学士,解学士都对答如流,解学士的才学怕是无人能及了。”王玉竹又转身又对朱棣施礼,“恭喜陛下得此贤才。”

    朱棣满意地看着解缙,说道:“朕嗣承鸿基,勔思缵述,尚惟有大混一之时,必有一统之制作。所以齐政治而同风俗,序百王之传,总历代之典。近些时日,朕一直思索着要修这样一部书,它收集历朝历代的古籍,将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医术、阴阳、占卜、释庄、道经、工技、农艺等分门别类收入到书中。朕都想好了,就叫它《永乐大典》。看来这担子只有大绅可以担得起了。明日,你便去准备此事,所需人员、财力,朕定会全力支持。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留奇书,乃是功德一件。”解缙赶忙施礼,“臣定当尽心竭力。”

    正在此时,徐令仪领着朱瞻基来到了御花园,只听徐令仪说道:“这瞻基一大早就说想他皇爷爷,便要本宫带他找皇爷爷玩耍。”朱瞻基此时已经五岁,他走上前去,先向朱棣、王玉竹施礼,随后便转身向解缙问了句:“解学士好!”解缙受宠若惊,“皇孙可折煞微臣了。恭喜陛下有此圣孙啊。”朱棣大笑着抱过瞻基。王玉竹忙夸赞道:“高炽与若兰本就温润明理,自然教导出好圣孙。”徐令仪听王玉竹如此一说,便趁机问朱棣:“陛下建此功业,分封功臣,恩泽六宫,可唯独不封皇太子之位,高炽嫡出,且为长子,自小明理贤德。陛下是否该考虑早立太子一事?”朱棣沉思了半晌说道:“朕奉天靖难之时,几次性命危矣,都是高煦拼死相救。再说高煦英勇善战,大明若有如此君王,方肯无忧。”徐令仪摇摇头,“陛下,自古以来立储都是立长立嫡,高炽为嫡长子,在陛下龙潜燕王府之时,他便是太祖皇帝钦点的燕王世子,若如今立了高煦,岂不乱了纲常?再说君王以仁德治天下,带兵打仗那是将帅之责。平定匈奴也只是卫青、霍去病之职,何须汉武帝亲自带兵。”朱棣说道:“唐太宗便可带兵打仗。”“唐太宗文韬武略,世间能有几人?我朝有陛下一人媲美唐代太宗足矣。”朱棣听闻徐令仪将自己比作唐太宗,心中甚是欢喜,思索了一下,说道:“皇后莫急,容朕考虑考虑。”王玉竹听了徐令仪的话,也在一边帮衬着:“陛下,妾不懂朝中大事,妾只知道自古以来,立储之事,都是立长立嫡方可服众。再者,高炽宽厚仁爱,若兰贞静贤淑,瞻基聪慧孝顺。高炽、若兰、瞻基各有长处,陛下确该考虑立高炽为太子。”朱棣说道:“你们说的都有理,朕记在心上了。今日难得闲来无事,咱们还是不谈国事为好,你们都先回去。朕与大绅去鱼塘垂钓。马煜,去准备着。”听朱棣如此说,徐令仪、王玉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带着朱瞻基先行告退了。

    徐令仪与王玉竹离开了御花园,路上二人闲叙,王玉竹说道:“姐姐,看来陛下还是有意立高煦为太子。”“陛下向来偏爱高煦,靖难之时,高煦又多次救得陛下性命。陛下只是碍于高煦是次子,才迟迟未立高煦。”王玉竹皱了皱眉,“若立了高煦,岂不伤了高炽的心?”徐令仪长叹了一口气,“不只是伤了高炽的心,恐怕会断送了陛下的江山。高煦绝不是治国之才,本宫的儿子,本宫了解得很。高炽仁爱且多谋,他才能担当得起治国大任。不论是为我大明着想,还是为咱们的夫君着想,玉竹,你切要帮着姐姐劝谏陛下,立高炽为太子。”“姐姐放心,玉竹记下了。”

    朱棣带着解缙来到鱼塘畔,马煜已将垂钓事宜准备妥当,朱棣、解缙君臣二人便开始垂钓,过了半晌,解缙已钓上来好几条大鱼,而朱棣却一条鱼都未钓上来,朱棣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解缙偷偷看了一眼朱棣,见龙颜不悦,便自口中吟道:“数丈丝纶落水中,金钩抛去永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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