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笙今生第二次踏入皇宫。
宴席设在交泰殿,顾笙与学堂里另外两位与九殿下交好的学子,都是晌午过后,就在东华门等候入宫赴宴。
直到申时过后,皇亲贵戚们陆续到齐,内廷的管事牌子才来领他们进宫。
一行人低头弯腰的跟着内侍走。
穿过东华门,绕过文渊阁,一路北行,从乾清门直入内廷,直至交泰殿东面的配殿,顾笙总算正式入席了。
她的两只腿此时已经麻得没了知觉,顾笙从没想过,吃顿酒席会如此艰难,几乎怀疑九殿下是不是又在故意耍弄她……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入席后,顾笙听内侍的传报,才得知:配殿里除了皇后和妃嫔,其他宾客都是些皇爵的亲友,而圣上和皇爵们,全部都是在交泰殿正殿飨宴。
天杀的九殿下……
顾笙站了一下午,本想着江晗或许会来给她敬杯酒,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可她此时才得知,别说江晗,就连今儿个的小寿星,江沉月本尊,她都没机会相见!
她决定回去要捏碎九殿下三天份的糖糕!
只不过是吃顿酒席,这是何苦呢……
不等她将酸痛的双腿捶得松快些,殿外的传报内侍,就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正殿的圣谕。
“跪……”
一声清朗的通传,配殿里的宾客全部起身,齐齐跪伏在地。
顾笙自然不能例外,她忍着双腿的酸痛,一脸哀戚的跪下去,半柱□□夫后,外头才传来一声:“起……”
众人山呼万岁后起身入席。
紧接着,皇后娘娘说了些祝酒词,才正式开席。
顾笙将一腔怨愤转化成食欲。
直到酒足饭饱之后,抬头看了看周围开始轮番敬酒的人群,目光刚巧撞上正款款走来的八公主。
顾笙这才眼前一亮,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了。
明年开春,八公主便要远赴新罗和亲,近一年来都没有去学堂,只在宫里学习新罗的语言以及风俗习性,两人已经许久不曾相见了。
“姗……”顾笙激动地起身,刚要出声打招呼,又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忙恭敬的改口道:“笙儿给八殿下请安。”
八公主举止比从前沉稳得多,她绕过矮几,伸手握住顾笙的手,淡笑道:“还是叫我姗儿姐姐罢。”
一旁侍女端来座椅,摆在顾笙身旁,二人便紧挨着坐下来。
“好在今儿个你来了。”江语姗目若秋水,眸中带着哀愁,注视顾笙道:“往后,姐姐与你怕是再无相聚之日了。”
江语姗握着她手的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在无声呐喊着她对故土的留恋,对未来的恐惧。
顾笙见状眼眶微微发烫,便将另一手覆在她手背,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安慰。
这一去即是永别。
顾笙静静注视江语姗,许久,才颤声道:“姐姐切莫忘了笙儿,只要咱们彼此间还有念想,便与顾笙常伴姐姐左右无异。”
江语姗颓然点了点头。
二人双手紧握在一起,说了许多过往的趣事,心情却越发低落了。
眼见顾笙眼角泪光闪闪,江语姗便抽出帕子,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强笑道:“不说这些了,我这一去,心里倒也早有准备,只是……”
顾笙忙问道:“姐姐可是还有何牵挂?”
江语姗蛾眉微微一蹙,侧头看向远处妃嫔们的席位。
顾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皇后右侧席位边……
一位身穿藕荷色华服的妃嫔,正安静的坐着。
是个长相清丽的美人,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应是保养极佳,眉眼与江语姗还颇有几分神似。
这位是……熹妃?
顾笙心里一咯噔,这个女人,就是前世传言中,那个在江沉月面前“失仪”,被打入冷宫的那个妃子。
顾笙一时间百感交集,讷讷看着熹妃,竟出了神。
“只是放心不下娘娘一个人……”
身旁江语姗的嗓音忧伤得叫人心疼。
顾笙一惊,忙不迭回头,劝慰道:“姐姐不用担心,熹妃娘娘……”
她脑中不断翻转着熹妃悲惨的未来,顾笙一时竟连善意的谎言都说不出口,注视着江语姗,却无从安慰。
江语姗叹了口气,道:“娘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未来也没有依傍,她一直待阿九如亲生骨肉,只愿阿九能记得母妃的好,等我走后,也不要忘记时常来探望娘娘。”
顾笙怔怔看着江语姗,少顷,才艰难开口道:“会的,九殿下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娘娘的。”
江语姗点点头,不安道:“我近日也时常嘱咐阿九这件事,但她毕竟年幼,还望你往后能时常在侧提醒。”
顾笙皱了皱眉,胸中压着股气,却无处发泄,只得对江语姗点头。
她虽然不相信那个荒谬的传言,但熹妃确实是因为跟九殿下走得太近,才最终遭此劫难。
若她真要替江语姗照顾母妃,反倒不如劝九殿下远离熹妃。
顾笙开始思绪烦乱,二人又聊了不多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传报声,被殿内的喧闹盖得含糊,听不清晰。
似乎听到了“二公主”的字眼,顾笙本能的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江晗一身皇爵冕服,发髻一丝不苟的用金丝双龙玉冠束在头顶,风华灼灼,施施然踏入配殿,手中还端着酒盏。
一旁跟着的宫女,手中托盘之上,还顶着一壶御酒。
江晗两颊绯红,显然是酒有些上头,姿态却丝毫没有醉意,一双凌厉的凤目迅速扫过人群,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顾笙,紧接着,便微不可察的冲顾笙微微颔首示意。
一旁跟着的宫女,手中托盘之上,还顶着一壶御酒。
江晗两颊绯红,显然是酒有些上头,姿态却丝毫没有醉意,一双凌厉的凤目迅速扫过人群,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顾笙,紧接着,便微不可察的冲顾笙微微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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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还没来得及回礼,江晗已经回过头,目不斜视的端着酒杯,恭敬的朝皇后走去。
江晗竟然特意来配殿敬酒,顾笙顿时两腮泛起桃红,赧然低下头。
紧接着,殿外又传来一声通报:“九殿下驾到……”
顾笙下意识侧眸看向殿门外,奇怪的是,许久都没见江沉月踏入。
片刻后,几个宫女形色匆匆的先踏入门槛,慌手慌脚的在门前伸着双手,似乎是要扶着什么人。
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只手忽然从殿门外伸进来,猛地拍在了门框上。
紧接着,一个身穿与江晗同色冕服的身影,晃晃悠悠的栽进店里来,被伸着双手的宫女们一把扶住……
江沉月?!
“殿下!”顾笙唰的站起身,满面惊忧,本能就想抬腿冲过去,却被江语姗一把拉住,险些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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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夏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第一反应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既然对方没有直接开枪,她如果随意动弹,反而容易激起对方的应激反应。
只是眨眼的瞬间,她看见用枪指着自己的黑影,被从窗口飞转而下的一个物体击中手腕!
看形状,那物体似乎是敖谷的滑板。
“咚”的一声响,激光点偏离了夏沐的身体。
夏沐顺势猛地蹲下,躲在厚实的墙壁后,惊魂未定的爬向屋子角落缩起身子。
夏朵朵已经吓瘫在一旁。
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又有几个人从窗口跃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窗外传来妈妈的嗓音,“夏沐!朵朵!”
“妈妈!”夏朵朵一听见妈妈声音,顿时眼泪都掉出来,哆哆嗦嗦地爬到窗口,冲楼下咧嘴大吼:“妈妈你快过来啊!”
夏沐此刻还贴在墙角,后怕得浑身打哆嗦,没勇气探头往下看。
几分钟之后,爸妈扶着姐妹俩来到二楼长廊。
敖谷正扶着沈阿姨,靠在客卧门口。
沈阿姨颓然闭着眼睛,双手在胸口划着十字架,睫毛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泪光。
“怎么回事!”夏朵朵已经渐渐从方才的噩梦中醒过神,急于寻求答案。
妈妈顺着她的后背抚慰她,目光焦虑的看向沈阿姨,似乎是在等她冷静下来。
短暂的休整过后,爸爸清了清嗓子,看向敖谷:“刚刚那两个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敖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沈阿姨立即睁开眼,一手捧住敖谷的侧脸,将孩子按在自己肩上,哽咽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苏语沫看向沈小玉,“我们到门外时,听见其中一个人让你交出什么东西?”
沈阿姨神色为难,游移不定。
夏瑞安微皱起眉。
这事情很严重,他们家从前连贼都没进过,这对母女刚来一星期,就招惹了两个带枪的危险分子,太匪夷所思了。
十分钟之前,苏语沫察觉走廊上有奇怪的动静,就急忙推醒丈夫,两人立即起身,光着脚警惕的走出门。
他们先去女儿房间看了看,发现两人还在熟睡,这才安下心,又蹑手蹑脚的走到沈小玉的卧房外。
然后就听见了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东西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和你女儿的命都不想要了?”
苏语沫听见屋里有枪栓被拉开的“咔哒”声,顿时紧张的跟夏瑞安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的一点头,猛地破门而入,敏捷的向不同方向翻滚绕行,瞬间逼近歹徒!
两个歹徒慌乱中开了一枪,没打中人,其中一个歹徒已经被苏语沫翻转手腕。
另一个人急忙用枪指向苏语沫。
又是一声枪响,苏语沫一个后翻,闪躲到衣柜旁躲避。
那两个歹徒随即朝钢化玻璃开了一枪,敏捷的一同跃入后院,转身用枪指向楼上,互相掩护着逃跑。
此时此刻,被枪声惊醒的夏家姐妹和敖谷,都站在自己卧房的窗口。
不同的是,夏沐的房间开了灯。
所以,歹徒本能的将枪指向光源,正对着夏沐。
就在这一瞬间,敖谷拉开窗子,猛地砸出滑板,这才打开了歹徒拿枪的手。
这一切仅仅在几分钟内发生又结束,家中的所有人,却像是去地狱走了一遭。
苏语沫急不可耐:“他们究竟再跟你要什么?嫂子,你要是有困难,我们一定会帮忙,但你要是瞒着我们……”
沈阿姨抬眼痛苦地看向苏语沫,颤声回答:“他们是想要……要一封信。”
“信?”苏语沫诧异的转头看向丈夫。
夏瑞安问:“谁的信?”
沈阿姨摇摇头:“不知道,没有署名,是从前阿恒手底下的一个见习特工去国外偷偷塞给我的。”
苏语沫:“信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苏语沫皱起眉。
沈阿姨坦然回答:“信上画着一堆奇怪的符号,我照着信画了几个符号,找符号学家询问过,对方说,这是多层加密的符号,没办法破解。”
夫妻俩震惊的看着她。
夏瑞安疑惑道:“究竟是谁送给你的?阿恒的手下我们都认识,他为什么要送信给你?怎么没送给咱们?信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帮你请特工局的密码专家破解出来。”
沈阿姨摇摇头:“我不能出卖那孩子,暂时不能拿出来,拿出来他就没命了,他说这封信,能帮咱们两家洗脱罪名,只是暂时不能曝光。”
夏瑞安面色狐疑,沉声问:“他为什么不把信给我们家,却给你们孤儿寡母的人家……”
“因为我们在国外!”沈阿姨直起身:“你们还在陛下的监视下,不能有半分纰漏!”
苏语沫顿时睁大眼:“监视?”
沈阿姨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刻紧张的低下头,“你们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一阵让人不安的沉默,夏瑞安将嗓音压到最低,凑近沈小玉耳边,试探着开口:“你是说,咱们两家的事,跟……”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示意“当今国王”,继续道:“跟他有关?”
“不要问了!”沈阿姨情绪变得激动,支着身体想起身:“我们得赶紧搬出去,不能牵累你们!”
敖谷见母亲想站起身,立即起身搀扶。
“好,那我们不问你。”夏瑞安心平气和地退后一步:“你继续休息吧嫂子,咱们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紧接着,敖谷陪沈阿姨走进卧房。
夏沐一家四口下楼,来到书房,开始家庭会议。
“你打算怎么办?”夏瑞安看向妻子。
“情况这么严重,咱们要真不顾她们死活,怎么对得起阿恒?在船上的时候,要不是阿恒,咱俩早就没命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夏瑞安无奈的笑笑:“这义气要是想讲,咱们可得豁出命去。首先,那是跟陛下有关的密文,咱们最好别多问,万一知道了实情,特工局那帮催眠师,有的是办法能让咱们全盘托出,到时候可就真脱不开干系了。”
“那你看怎么办?”苏语沫游移不定。
夏瑞安无奈的摇摇头:“这事还是得管的,要是把她们撵出去,咱们这辈子也别想安心了。我就是担心咱家俩闺女,得把她俩送去外面住。”
“我不!”一直默不吭声的夏朵朵一骨碌跑过去,抱住苏语沫脖梗:“我哪儿也不去!妈!我害怕!”
“你要听话,现在家里很危险。”苏语沫拍哄着大块头女儿。
小块头的夏沐还一派淡定的站在一边,冷静地开口:“住出去难道就安全了吗?你们要是真出事了,他们下一步灭口的就是我和朵朵。
你俩要是不出事,他们随时能逮着我和朵朵威胁你们,咱们还不如拴在一起安全。”
夏朵朵立即猛点头,“我哪里也不去,就跟你们在一起!”
夏沐看向爸爸:“爸,咱们既然决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如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看看究竟这事跟国王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知半解地,咱们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摸瞎乱打,迟早栽跟头。”
“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苏语沫眉头紧蹙:“陛下碍着我跟王后的交情,轻易不会动我们,知道的少些,关键时候能保命。”
“咱们在加把劲,十五年内把剩下的债都还清,彻底摆脱这桩案子,就安生了。”
夏沐:“咱家还剩下多少债?”
夏瑞安犹豫片刻,低声回答:“三千万出头。”
夏朵朵抬起头:“要不咱们直接把房子卖了吧!”
苏语沫苦笑着摇头:“这房子早就该拍卖抵债了,属于国家资产,碍着王后的面子,咱们只有居住权,不用交房租,物业费自己承担,转售是不可能的,可以转租,但那个来钱太慢了。”
“三千万……”夏沐喃喃自语:“拍十来部电影就够了。”
苏语沫疑惑的看向她。
夏瑞安轻声说:“爸妈的债跟你和你妹妹无关,用不着你们搀和。”
“怎么无关?”夏沐抬眼看他:“咱俩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出了事哪能把责任甩个干净?我都二十二岁了,朵朵二十一,法律规定我们有反哺的义务了。”
苏语沫闻言眼眶一热,伸手摸了摸夏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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