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的,只有几秒钟。
纳德盯著镜子里的人影发愣。
俊朗秀气的少年,跟他相比。肩膀略嫌小了点,在镜子里,只留了一个背影。那背影,看上去竟是那般的清瘦,虽然他自己也是清瘦,但是两者相比,傅安的清瘦竟是多了一份柔媚的感觉。连头发,因为现在如此近近地靠著.额前的几丝发丝竟是靠到了他的下巴上,那般的柔软,让他的心不由地突突地跳了起来。
打好领带,傅安转过身,望了望镜子里的纳德,微微地笑了下。
血一下子涌上了纳德的脸。
只是那种嘴角一动的微笑,竟是这般的轻灵俊秀,这般地引人注目。「美丽的人儿啊,告诉我,是谁让您的双眸如水般温柔,你的光辉遮住了温婉的明早,让她羞怯地提著裙角逃脱开来……」温柔的手抚上纳德的脸,这张少年的脸上,有的是不解的沈思。
红唇轻动,继续吐露著动听的甜言蜜语:「告诉我,是谁让您的双眉轻锁,你的眉峰的忧郁啊,摇晃著我心底的清潭;是谁让您的红唇轻抿,你的唇角的哀伤啊,像一把利刀剌人了我粉红色的内心……我说纳德啊,你还想发呆到什么时候?」
话到最后,动听的情语竟然突然变成了老巫婆般的恶狠。同样的恶狠也表现在他的手上。傅安的手捏著纳德的脸,捏到脸上露出了那种艳丽的红色时,才开心地放开,装模装样地揉揉。
「痛痛痛……」
「纳德脸红红的样子有精神多了!」傅安满意道。
「呜呜呜……」傅安果然以折磨他为乐。他怎么能奢望傅安会关心他呢?虽然傅安刚才给他打领结的产子,像极了小妻子。可是——啊啊啊!去死吧!我脑子里的恶魔!
你快给我滚出去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大逆不道的东西啊!
傅莱特家族的奢侈,果然是不同凡响啊。跟在傅安身后的纳德一边打量著那豪华装饰,吓
人的排场,一边在心里嘀咕道。从小跟著傅安出入各种场合,他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贵族式的张扬,但是这一次,可以说是他所看到的最大的一次了。光是殿堂中间的大水晶吊灯简直就让人觉得可以以吨来计算了。
刚进入殿堂,就看到一个年约四十的贵妇过来。化的是时下流行的妆,两颊扑得略显得白了些,但还是掩不住已经开始衰老的面皮。眼角的黑眼圈不重,但是眼角的皱纹却是让人不敢恭维了。
尤其是在她的身边还跟著一个年方十八的装扮得玲珑美丽的人儿,更衬托出她的老了。
「表哥——」格兰开心地过来拉住傅安的手,立刻引得纳德两眼发绿。
这就是他最不喜欢凡纳尔的地方。
不管从哪种角度上看,格兰?傅莱特都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值春春如花的年龄,让她的脸没有经过浓妆也能表现出少女的勃勃生气来。一张精致的小脸,眉峰几乎斜到鬓角去,继承了希伯来姑母的爱尔兰式高鼻子,鼻尖的几点雀斑并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而显得她的脸更加有种活泼可爱的感觉。小小的略偏微嫌圆了点的脸,娇嫩的皮肤是那般的天然,真是个可
爱的少女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是女儿,所以希伯来才没有分到遗产的大部分。
就因为这个,一直找著机会想对傅安不利吗?
希伯来是遗孀,七年前亚?傅莱特就已经死掉了。因此,也就没有机会再生育了吧。正处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倒是女人如狼似虎的时候呢。这个时候如果丈夫身体健康的话,再生几个孩子倒是没问题的吧。可是在二十几岁的时候,连怀了好几胎,最终顺利产下的也只有格兰——现在唯一的女儿啊。
「表哥昨天来的时候我就很想来看看你了,结果妈妈说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个女孩子深夜跑去看别人是极不淑女的行为,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想著今天就会是我的生日,您一定是会来的吧。下午妈妈去请你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的呢。」格兰拉著傅安的手又笑又跳。是一个直率的女孩子。
傅安微笑著摸摸她的头,「怎么会呢。格兰越长越漂亮了呢。有未婚夫了吗?」
讨厌……这样的傅安,感觉好虚伪……
不愿意看到傅安这样虚伪的样子,看著他微笑。却似乎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无奈,这种想法令纳德无比的难受,这也就是他不愿意参加宴会的另一个原因。格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哪有啊。表哥在取笑我啦。」
「没有吗?」傅安打趣道,「那为什么我听说每天早上,维洛家的两个小孩子都争著派人送花来呢?只要我们美丽的小姐格兰一点头,怕不乐疯多少人。」
讨厌讨厌……
纳德无聊地趁著没人注意他的时候走开,拿了一个托盘,尽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吃。鲜美得让人流口水的起士局蚝,粉红的,还淌著蜜汁的鲑鱼肉,新鲜的似乎还带著在露水的各式鲜果在盘子堆成高高的一堆。
闲闲地坐在一旁,看著傅安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看著他一个个打招呼,说著客套的话。突然觉得傅安很适合这种生活。
生来便是含著金汤匙的少年,童年时期就打扮得潇洒打了小蝴蝶结领带穿上燕尾服右手牵著美丽的母亲出席各种宴会,认识各界的名人,再大一点就开始学各种绅士的礼仪,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魅力,长成了快二十岁的少年,将要继承大笔的遗产及爵位,这样的生活,无疑是美丽的光芒四射的。在国内的那种生活,傅安喜欢戏剧,喜欢表演,喜欢在舞台上万众瞩目的样子,也是他所习惯的一种生活吧。
那么,在闲暇时捏捏他,对他倾诉一些对傅安自己来说不痛不痒的情话,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一种游戏吧。 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吗?
根本没有一点入了他的心吗??
这是不是一种只是从小玩到大的游戏?
真是有些可笑呢。在这个衣饰鬓香的宴会里,空中飘著鸡尾酒的醉人的味道;不时有贵妇过长的裙幅下摆扫过他裤子的感觉下,他竟然还会想著这些?
自我嘲笑著喝一口杯中的酒。再戳一下盘子里烤得香嫩的羊排,心里一种莫名的滋味又涌了上来。
傅安……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小男孩睁著一双黑色的瞳眸,惊异地看著他。那种眼光中,是那样的饶有兴趣。
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不小心倒地的时候,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不知道是玫瑰花的芳香还是秋叶的清香。
只记得那个湿湿的吻。
那个小孩子的唇办,香香软软的,玫瑰花办一般美丽。
傅安……
心里叹道,眼睛不由地在这满堂的人中去寻找那个俊秀的身影起来。终于,在殿堂的一角,找到了那个俊秀的让人心动的身影。
殿堂的一角,是雕刻繁复的竖栏。美丽的栏杆是一个个肉呼呼的用纯白大理石雕刻的爱神丘比特,那背上的小翅膀似乎要扑腾起来。如满月般的弓搭上长箭,那心形箭簇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弧线延伸向上,把这个小世界与外面的景致分隔开来。
宴会已是进行到略有点晚了,竖栏外面是一片黛蓝的海洋般的天空,能看到稀少的星如水晶般缀在空
中,美得惊人。这似乎也成了这个大厅的一种装饰了。竖栏里面则是一大片用来装饰大殿的百合花,在这个季节,这种在温室培养的百合花的叶子极其优雅地舒展著,一股独有的令人舒适的清香飘散在空中。混著喷在花叶上的香水,一种自然与人工的清新。
很美的背景啊。
同样的,也是很美的人。但是这人却让纳德看得气结。
那边站著的有两个人,希伯来新收的儿子,法律上跟傅安有著相等继承权的赫修瑞。还有一个就是纳德寻找的人儿。
如果你以为一个愿意当希伯来的儿子,只是为了帮她多分点遗产的形容猥锁相貌丑陋的人的话,你恐怕要失望了。赫修瑞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从他的一举一动,从他的话语淡吐,他绝对是个不俗的人。
「真没想到姑妈会这么有眼光。」傅安笑著凝视著他面前高出不止一个头的人,「这是我的心里话。」
「是我碰到厉害的女人了。」赫修瑞笑道,「你如果想跟你姑妈的话,我劝你小心一点,她是一个厉害的女人。这也是我的心里话。」
傅安笑。「斗的这个词有点修饰不当,我想应该改为我不敢跟姑妈闹意见吧,毕竟亲戚之间出点小磨擦是很麻烦的。按中国那边的一句话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对那个国家的语言不了解。」赫修瑞看著他笑。冰蓝色的眼眸中有著一抹神情,「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年轻。而且帅气。」
「承蒙夸奖。」傅安笑著整整领结。
「不是夸奖,是事实。傅莱特家族的血统非常好,当然,我不是指血统的纯度,我是指傅莱特家族的人长得都非常的美,像是格兰,还有你。」冰蓝色的眼眸中有著微笑。「我很乐意结交如此美丽的人。」看了一眼傅安,「当然,如果对像是你的话,我想应该用帅气吧。」
「我可以理解成你对我的表妹格兰小姐很有好感吗?」
「如果你想这样理解的话。」他仍是笑著,风度不错,「但我想真正的解释应该是,我对你很有好感。」赫修瑞将左手放到腰上,右手靠在傅安倚著的墙上,这个动作可以让他略微地弯下腰,可以凝视对话的人的眼眸。
「承蒙厚爱。」傅安笑道。好像没有因为对面的人上身的前倾而感到不安。
「真的呢……」赫修瑞道,「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你的脸上竟然是一点瑕庇都没有呢。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的皮肤,还真是美丽呢。」
「是啊,超过二十岁的人的皮肤,就显得格外难看了。」纳德气冲冲地走过来,「超过了二十岁的男人,长得即使是再帅,脸上的皮肤也会是那样的粗糙,送给人摸都不要。所以,还是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要太靠近的好。这样可以防止别人把你脸上的缺陷一览无遗。」一把拉开赫修瑞撑在傅安头上的手,抓抓抓,抓住傅安的手,怒气冲冲地站著瞪著眼前的人。
「我的朋友。见谅。」傅安的脸上却突然地就有了大大的笑容。跟纳德臭臭的表情形成极大的对比。
「没关系。」赫修瑞略有些尴尬。
二十五岁的赫修瑞,听说原来也是有著贵族血统的,不过他所在的那支已经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了。有著金黄|色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眸,良好的风度,伟岸修长的身形,这从他穿著得体的西服就可以看出。但是他面前的长著娃娃脸的少年,竟然还是那样怒气冲冲地瞪著他。
「初次见面。」赫修瑞伸出手去。迫于礼貌,纳德气呼呼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连忙缩回来在裤子上擦擦,这个动作让赫修瑞的脸色更显糟糕。
「对不起,我有急事找安少爷。」纳德搁下一句话,气冲冲地拉著傅安的手走人。
傅安对赫修瑞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但是,这个笑容,为什么竟是这般的明艳动人呢?
就好像等待到了一个期望了很久的宝物一般?
可恶!
可恶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拉著傅安回到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上,脾气不好地一屁股坐下,戳戳戳——努力地戳穿自己眼前盘子里的羊排。
羊排上的棕色浓稠的卤汁已经有些冷了下来,在表皮结成一层微白的油层,看起来更让人食指大动。
可恶!
大片的百合花中,美丽的少年舒适地斜倚在墙上,那松散的黑发,白皙的额头,完美的侧脸,修长的身形,优雅的动作,让人看了是那般的心跳。少年前面的男子有著金黄的头发,秀丽帅气的脸,一双似乎充满深情的冰蓝色的眼眸,薄薄的唇畔似乎在轻笑。而少年似乎无视于他逼近的脸,也似乎无视于他放于他头顶墙壁的手,陷在这个男人造成的空间里,似乎没有一点不适与拘谨之色,只是轻松地整了整领结。唇角似乎也是带著笑。
纳德知道他们在交谈。
也知道他们是敌人,有著不同的利益。但是他就是不想看著这幅画面。画面里的两个人,唯美得像是画中的人物,似乎两个人的微笑,表达的只是相同的意思。似乎两个人的双唇里,吐露出来的是动听的情语。
可恶可恶!
银制食具翠到盘子,发出轻轻的一声脆响。叉子的柄部雕刻著一个美丽的图案,是傅莱特家族的标志。望著坐在身旁少年怒气冲冲的侧脸,傅安哑然失笑。「你把我拉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戳这可怜的羊排的?」
「干嘛跟那家伙靠得那么近?」不说还好,一说,(碧波荡漾录入)纳德的心里的火又腾腾腾地冒了出来。
「你都看到了?」傅安笑道。
「可恶,」纳德火大地把叉子一放,「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敌人吗?你不是说他会抢你的财产吗?干嘛还跟他站在一起,都靠得那么近——」纳德把手放到傅安的肩上,「都靠得那么近了——都要碰到一起了——」
「还没有碰到一起呢。」傅安笑著拨开他的手。「还说没有!还说没有!」纳德气结,手一动,一下子放在傅安的肩上,头冲著他辜了过来,「你们刚才就靠得那么近,有像现在这么近——」他怒气冲冲地瞪著傅安,眼对眼,鼻对鼻,鼻尖抵著鼻尖,「还说没有?」
傅安笑了,明丽的笑容让纳德的心澎的大大跳了一下。「刚才的确没那么近。我不会让他靠得像我们现在那么近的。」傅安笑著拿鼻尖蹭蹭纳德的。
「轰——」的一声,纳德只觉得脸好像要爆炸了一般。
明丽的笑容,似乎连眉眼里都带著笑,水一样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开心,柔软的带著傅安的体温的……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虽然只是小小的碰触,但也够让他的心一下了乱掉了。
「安,安……」纳德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脸上的毛细管似乎都充血了,似乎都跟著心跳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全身,似乎都烫得惊人了呢。
「纳德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呢。」傅安笑著摸摸他红红的脸。白皙柔软的手,在他目前高温的脸上抚过时,竟然是一丝丝让人谧意的清凉。
「吃醋!开,开什么玩笑!」纳德惊得跳了起来,可是一看到傅安的手,心里却不由得遐想起来,好想……好想抓住那只手,让这两只手就像刚才那样紧紧地贴著他的脸一生一世……
大大地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纳德猛然地抬头甩开,安,安一一安是他的朋友呢……可是为什么,这句话那么的不可靠?
「好了,你的食物都凉掉了呢。晚饭只吃了那么一点,你现在一定很饿了吧。」对面的少年,穿著一袭合体的服装,胸口别了一枚造型别致优雅的钻石胸针,笑的时候,眼中水一样的眸子似乎都有著光射了出来,似乎连这枚钻石胸针也在笑呢。
美得……像钻石一般的朋友……
绝对是会让人起独占心的。
纳德又被自己的想法骇到了。
「我哪有吃醋。」嗯嗯。这个是一定要强调一下的。重新拿起叉子,戳起凉掉的羊排,纳德慌乱地往嘴里塞。「安要不要也吃一块?这儿的东西很好吃的。」他叉起一块切碎的羊排,举起来,这才觉得有点不合礼仪。
这——
这个动作似乎是太过嗳昧了呢。
「我再去拿一副刀又来。」纳德慌慌地想把自己手中的叉子放下。
「不用了。」傅安白皙修长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头略微低下,几缕额前的发丝垂下来,从叉子的一端,传来轻微的振动,就像他的心湖。
「这样吃就好。」傅安笑著,抬起头来望著纳德。
那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好多年前那个小男孩。
那个湿湿的吻……
「跳舞怎么样?」傅安突真的站起来,姿势优雅地转了个圈,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纳德伸了出来,十分绅土的邀舞动作。
「咦?」纳德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