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灵,”他说,“在同一天晚上,既劫走了克里斯汀娜·达阿埃,又偷了两万法郎的钞票!他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嘛!如果你们愿意,我们把问题—一讲清楚,先讲女歌唱家的事,再讲两万法郎的事。夏尼先生,我们的谈话是认真的。您认为克里斯汀娜·达阿埃是被一个叫埃利克的人劫走的,是吗?那么,您认识他吗?见过他吗?”
“是的,警官先生。”
“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墓园。”
米华一惊,重新注视着拉乌尔:“当然!……通常是在那种地方遇见幽灵。您到墓园去干什么?”
“先生,”拉乌尔说,“我知道自己的回答很奇怪,也清楚你们听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请求您相信,我决不是在开玩笑说胡话。因为,这涉及到我最爱的女人和我大哥两人的名誉。由于时间紧迫,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我打算长话短说。但是,如果我略去这个故事的开头,从中讲起,你们一定不会相信我的所言。因此,警官先生,我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幽灵的一切全部告诉您。哎!警官先生,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讲吧!讲吧!”里夏和蒙夏曼突然变得极感兴趣,在一旁催促着。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侦破价值的细节。佩罗镇的墓园、死人头还有那魔幻般的小提琴音乐,这一切都是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索性编造的故事。而易见,米华也和两位经理一样失望。若非这时有人夺门而入,他真想叫拉乌尔住口。
刚才,门一下子打开,进来一个穿着奇怪的人。一身宽大的黑色风衣,平滑光亮的高帽戴得很低,几乎要把耳朵都压扁了。他径直跑到米华警官面前,低声地与他交谈。他应该是前来通报紧急情况的国家安全部的人员。但是,米华警官的眼睛始终盯着拉乌尔。最后,他转身一问:“先生,剧院幽灵的事暂且谈到这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谈谈您今晚的计划如何?您本打算携克里斯汀娜·达阿埃一起私奔的,是吗?”
“是的,警官先生。”
“在演出结束以后?”
“是的,警官先生。”
“您为此做了周密的安排,是吗?”
“是的,警官先生。”
“您的马车就停在剧院门口,车夫已经准备好了……路线也已经商量妥当……每一站还要更换马匹……”
“没错,警官先生。”
“但是,您的马车还停在罗顿街,等候您的吩咐,不是吗?”
“是这样的,警官先生。”
“您是否知道在您的马车旁边,还停有其它三辆马车?”
“我一点也没注意……”
“一辆是索尔莉的,她没在剧院大厅的前面找到车位,另外的两个车主则分别是卡尔罗塔和令兄夏尼伯爵。”
“这有可能……”
“另外……索尔莉、卡尔罗塔和您的马车依然停在原处,只有令兄的马车不见了……”
“这与克里斯汀娜的失踪毫无关联,警官先生……”
“对不起!伯爵先生不是反对您与那位女歌唱家成婚吗?”
“这只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
“您回答我了……他反对这桩婚姻……所以您决定带那位小姐私奔以避开令兄的干涉……夏尼先生,请允许我告诉您,令兄的动作可比您迅速!劫走达阿埃小姐的人正是他!”
“啊?”拉乌尔哽咽着,用手按住胸口,“这不可能……您确定吗?”
“伯爵先生可能还有一些同伙,我们会继续追查。他们带着达阿埃小姐乘马车穿过了巴黎市区。”
“有过巴黎市区?”拉乌尔的声音已经嘶哑,“这是什么意思?”
“出巴黎……”
“出巴黎……走哪条路?”
“布鲁塞尔大道。”
一声嘶哑的叫喊脱口而出:“哦!”他叫道,“我发誓我一定能追上他们!”转身一个箭步,拉乌尔出了办公室。
“把她带回来,”警官高兴地喊,“她可是音乐天使的宝贝!”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房间里目瞪口呆的三位先生面授了一番警察办案的机宜,“其实,我并不知道夏尼伯爵是否真的劫走了克里思汀娜·达阿埃小姐……但是,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这种时候,夏尼子爵比我们任何人更急于知道……他此刻恨不得自己能飞!他就成了我的主要助手!先生们,我们必须善于利用非警方人员,看起来十分复杂的侦破工作其实就这么简单。”
然而,事情并非米华设想的那么乐观。他的特使刚跑出走廊不远,便被迫停了下来。这时,那些好奇的围观者已经被驱散,四处显得冷冷清清。
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拉乌尔的去路。
“夏尼先生,您急着去哪儿?”黑影问道。
拉乌尔不耐烦地抬起头一看,认出了那顶羔皮帽。他停下脚步。
“又是您!”他焦躁地大喊,“您知道埃利克的秘密,而且不让我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您究竟是谁?”
“您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波斯人!”黑影回答。
20 子爵和波斯人
拉乌尔记得在某晚看演出的时候,大哥曾经提到这个神秘人物。关于此人的生平,无人知晓。人们都叫他波斯人,他住在利沃里街的一套小公寓里。
这位肤色暗黑,眼珠碧绿,头戴羔皮帽的怪人靠近拉玛尔,对他说:“子爵先生,我希望您刚才没有泄漏埃利克的秘密。”
“我为什么不能背叛这个魔鬼?”拉乌尔傲慢地反驳道,并试图摆脱令他讨厌的波斯人,“他是您的朋友吗?”
“我希望您没有对他们说埃利克的事,什么也没说。先生,埃利克的秘密就是克里斯汀娜的秘密,供出其一,就等于供出其二!”
“哦!先生!”拉乌尔越来越不耐烦,“您似乎知道很多我感兴趣的事,只可惜我没时间听您讲!”
“夏尼先生,让我再问您一次,您要去哪儿?”
“您猜不到吗?当然是去救克里斯汀娜……”
“那么,先生,哪儿也别去!……克里斯汀娜就在这里!
“和埃利克在一起?”
“和埃利克在一起!”
“您怎么知道?”
“我刚才也在看演出。世界上只有埃利克一个人才会使用这种劫持的方式!……”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哦!我认得魔鬼惯用的手法!
“这么说,您认识他?”
波斯人没有回答,但拉乌尔听见他又叹了口气。
“先生!”拉乌尔说,“我不知道您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您能否帮帮我,帮帮克里斯汀娜?”
“我想可以,夏尼先生,因此我才会拦住您。”
“您能帮我什么呢?”
“试着带您找到克里斯汀娜……找到埃利克!”
“先生!今晚,我已经努力地找过,但徒劳无获……如果您能帮我这个忙,我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您!……先生,另外还有件事,刚才有位警官告诉我克里斯汀娜·达阿埃是被我大哥——菲利浦伯爵劫走的……”
“哦?令兄?我根本不相信……”
“这不可能,对吧?”
“我不敢肯定,但是,据我所知,菲利浦伯爵决不会使用这种劫人的方法。”
“您说得很有道理,先生,我真是急昏了头脑!……哦!先生!我们快走吧!快点!我全听您的吩咐!……世界上唯有您才相信我的话,只有您听到埃利克的名字,不会感到可笑!我怎能不相信您呢?”说着,年轻人那双烧得滚烫的手,一下子握住波斯人的手,那双手竟是冷冰冰的。
“别出声!”波斯人停下脚步,仔细地聆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以及墙壁里面轻微的动静,“不要再在这个地方说他的名字,改称‘他’。这样,我们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您觉得他就在我们附近吗?”
“如果他此刻没和克里斯汀娜呆在湖边的话,那么,先生,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啊!您也知道他在湖边有座房子?”
“如果他不在那里,他就有可能在这堵墙里面,在这地板底下,在这天花板里!谁知道呢?……也许他的眼睛正对着这个锁孔,他的耳朵正贴在那根横梁上!……”波斯人让拉乌尔放轻脚步,然后带他走进一些连克里斯汀娜领他漫游这座迷宫时也没到过的回廊。
“但愿达里乌斯已经到了!”波斯人说。
“达里乌斯是谁?”拉乌尔问。
“达里乌斯是我的仆人……”
这时,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空旷的房间,里面仅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波斯人让拉乌尔停下来,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您刚才对警官都说了些什么?”
“我对他说劫走克里斯汀娜的是音乐大使,就是人们传说的剧院幽灵。他的真名叫……”
“嘘!……那位警官相信您的话吗?”
“不。
“他有没有留心您的话?”
“一点没有!”
“他是不是以为您有些神经失常了?”
“是的。”
“幸好如此!”波斯人叹了口气。
然后,他们继续赶路。走过几道拉乌尔完全陌生的楼梯之后,两人来到一扇门前,波斯人从西装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万能钥匙。他和拉乌尔一样都穿着礼服,但拉乌尔戴的是高高的礼帽,而波斯人戴的是羔皮小圆帽。在歌剧院这种地方,高礼帽是名流绅士凸显优雅风度的必备装束。但外国人在法国却可以随心所欲地穿着:英国人旅行用的鸭舌帽,波斯人的羔皮小圆帽随处可见。
“先生,”波斯人说,“您的高礼帽可能不太方便我们行走……您最好把它留在化妆室里……”
“谁的化妆室?”
“当然是克里斯汀娜的!”
波斯人打开门,让拉乌尔进去,里面果真是她的化妆室。
拉乌尔不知道除了自己经常走的那条路外,居然还有别的路到克里斯汀娜的房间。此刻,他正站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
“哦!先生,您对剧院可真熟悉!”
“比他差远了!”波斯人谦虚地回答,并把拉乌尔推进了房间。
房间还和拉乌尔离开时一模一样。波斯人重新关上门,走到隔在房间中央的薄墙板前,仔细地听了听,而后咳嗽了两声。
墙板那面的更衣室里立刻有了动静,几秒钟后,有人敲化妆室的门。
“进来!”波斯人说。
一个头戴羔皮帽,身穿长袍的男子走进来。他行过礼之后,从衣服底下取出一个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盒子,放在梳妆台上,又行了个礼,然后退到门边。
“没人看见你进来吧,达里乌斯?”
“没有,主人。”
“出去的时候,也别让人看见,”仆人探出头去,朝走廊里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消失了。
“先生,”拉乌尔说,“我想到一件事,我们在这里很容易被人发现,警察可能很快会来检查这个房间。”
“没事!该怕的不是警察。”波斯人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两把装饰精美的手枪,“克里斯汀娜失踪后,我立刻派我的仆人回去拿来这些武器。先生,这两把枪,我已经用过很久了,世界上没有比它们打得更准的枪。”
“您想和他决斗吗?”拉乌尔看着这些枪,惊讶不已地问。
“我们确实是去和他决斗,”波斯人一面说着,一面检查弹药,“一场残酷的决斗!”接着,他把其中一把递给拉乌尔,并对他说,“在这场决斗中,我们虽是二对一,但是,先生,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作好一切准备。不瞒您说,我们的对手,远比您想象的恐怖。您爱克里斯汀娜,不是吗?”
“我爱她,先生!但是,您呢?先生,您又不爱她,为何也要为她冒生命的危险?……您一定非常恨埃利克!”
“不,先生,”波斯人忧伤地说,“我并不恨他。否则,他也不会作恶这么久。”
“他害过您吗?……”
“我已经原谅他了。”
“这实在太奇怪了,”拉乌尔接着说,“您把他视为魔鬼,您了解他的罪行,而且他伤害过您。可是,您和克里斯汀挪一样,却对他满怀同情!”
波斯人没有回答。他拿来一把凳子,放在大镜子对面的墙边。他站在凳子上,脸贴墙壁,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先生!”拉乌尔不耐烦地叫道,“我在等您呢,快走吧!”
“去哪儿?”波斯人头也不回地问。
“去找魔鬼算帐啊!我们应该到地底下去!您不是说您有办法吗?”
“我正在找。”波斯人仍然脸贴着墙壁搜索,“啊!”他突然叫道,“就在这儿!”他的手指按在墙壁的一角上,转身跳下凳子,“再过半分钟,我们就在去往他家的路上了!”而后,他走过去,轻轻地敲动那面大镜子,“还不动……”他低声地说。
“哦!我们要从镜子里出去!就像克里斯汀娜一样!”拉乌尔终于明白过来。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见的,先生!……我躲在浴室的帘子后面,亲眼看见她消失在镜子里面!”
“当时,您的反应如何呢?”
“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疯了!或者是在做梦!”
“还可能是幽灵的魔法。”波斯人笑道,“啊!夏尼先生,”他的手仍然在镜子上摸来摸去,“但愿我们的对手是个幽灵,那我们就用不着这两把手枪了!……请您摘下帽子,放在那儿。然后,把衣服尽量扣紧……像我这样……衣领竖起来……尽可能地掩饰自己……”
沉默片刻之后,他对拉乌尔说:“如果是从房间这头对弹簧施力,杠杆不太容易启动,而在那头,只要直接操作杠杆就可以使镜子顷刻之间迅速转动……”
“什么杠杆?”拉玛尔问。
“就是能使整个墙面的镜子从支撑轴上弹起来的杠杆!您想想,这面墙总不可能真地中了魔法,自己就能转动吧!”
波斯人一手把子爵拉到自己身旁,另一只手则始终推着镜子。
“再过一会儿,如果您留心的话,您会看到镜子向上抬起几毫米,然后自左向右旋转几毫米,那就表示支撑轴在起作用,镜子会立刻转动。杠杆的威力就是这样神奇!一个小孩利用杠杆也能抬起一座房屋……至于一道墙,尽管非常庞大,只要放在杠杆的支撑轴上,并保持平衡,它就会轻得像个小陀螺。”
“它怎么不转!”拉乌尔不耐烦地喊。
“喂!再等等!先生,我们要耐心一点!显然,机关生锈了,或者就是弹簧坏了。”波斯人皱着眉头,“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说。
“是什么,先生?”
“启动杠杆的绳子被割断了,整套系统陷入瘫痪状态;为什么?他并不知道我们会从这里下去啊!”
“他或许料到了,因为他知道我会使用这套机关。”
“是他教您的吗?”
“不是!我曾经跟踪过他,发现他每一次都能从我眼前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这道暗门。其实,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类暗门,使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机关,就像泰贝的百门宫殿,埃克巴塔纳的皇室,以及德尔夫的三角殿等等。”
“它还是不转!……克里斯汀娜,先生!……克里斯汀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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