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招了一个小捕快:“去赌坊问一问,快去快回。”
“是!”
瞥眼看到王五顺还坐在地上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顿生嫌弃:“行了,行了,只要大家好好配合,一定会找出真凶的。”
有人小小声地提了句:“可是,要是凶手昨晚杀了人就跑了,你在这找也不没什么用么。”
李捕头瞪过去,那人就缩起了脖子,怂成了一团。
他当然知道凶手可能早已经跑了,可是却不能因此忽略客栈里的人。
要不是专业的杀手,是不可能在那个时间,没有任何动静就进屋子杀人的。
再说那张老头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要不就是熟睡时被人杀死了,要不就是看到了熟人,并且对那人没有任何的防备。
李捕头转过去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什么后门或者地窖么?”
“有,我带您去看看吧。”
李捕头离开了大堂,就没人审查他们了,只是门外守着其他捕快。
有人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有人戳着小二的肩膀问——
“欸,小兄弟,这死的人是谁啊?”
小二又瑟缩了一下,仿佛是回想起了那恐怖的画面。
搪塞道:“这这这,过会儿等李捕头回来再说吧。”
那人切了一声,也转身回房了。
斯年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经过简守身旁的时候还故意撞上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人看着瘦弱,怎地半分未动?他力气不小啊
简守看着他背影,问道:“你认为是谁死了?”
斯年头也不回地应了句:“张老头,今天不就他没下来么。”
走到二楼,突然倚着栏杆对着简守撇嘴笑了一下。
眉梢轻挑,语气轻浮:“这位公子,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要认为你对我有那方面的兴趣了。”
简守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出尘的模样。
他说,没有。
说得还特别诚恳,态度不要太端正。
斯年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生闷气。
第77章 此生不再入黄泉 13()
死者是张老头的消息并没有被瞒太久。
中午的时候张家夫人就闹到了客栈门口。
哭天抢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跟着张老头去了。
门口聚起很多不明所以的人;闹哄哄地议论着。
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句;张老板死得冤枉啊;人群就跟着爆发了。
在这个时代;死人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大事。
但总是不乏看热闹和起哄的人,大家心态不一;又向往着正义。
简守站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看;人们各自狰狞着表情,闹着要将凶手逮出来。
简守眨了眨眼睑;侧脸敛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他耳朵灵敏的听到楼下突然而起的动乱,收回了放在窗边的指尖。
昨晚有很多人看到了斯年和张老头发生冲突。
看到张老头的尸体被抬出来时;一直神经紧张的众人就将所有矛头指向了斯年。
斯年被捕头“请”了出来,一身的行头也被扣在了他们的手中。
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面不改色地迎着众人尖锐的目光。
简守从楼上走下来刚好就看到了张家夫人跪在盖着白布的尸首旁。
一双含泪的眼睛看向斯年时带着肤浅的怨毒,可其中并没有恨意。
面对李捕头的提问,斯年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一一回答了。
“名字。”
“凌霄子。”
“昨晚你为什么没有出房间进食?”
斯年撩起衣角;翘脚就坐在了板凳上。
“因为连夜赶到扬州我已经很累,随便吃了点干粮就睡了。”
“你为什么来扬州?”
“这好像跟这个案件无关吧?”又转了个弯;“不过回答你也无妨。”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们也晓得我是一个道士,来这里自然是有鬼要捉。”
他这句话说得玄乎,大堂里有人想起他昨晚和张老头的对话,比这更玄乎也更加唬人。
李捕头不吃这套:“你昨晚是怎么看出张老头有血光之灾的?”
斯年:“都说了我是个道士。”
李捕头咄咄逼人:“还是说;你就是这血光之灾的始作俑者;所以才能如此的肯定。”
斯年皱起眉头:“李捕头你这是在诈供还是要逼供?凡事讲求证据。”
“就凭我和张老头发生了口角;你就认为认识我杀的了?”
李捕头:“不,我是怀疑,你既有动机也有时间,所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张家夫人突然冲了过来。
捕头没有拦住,让她一巴掌打在了斯年的脸上:“我要你杀人偿命!”
斯年侧过脸,舌尖将发麻的面皮顶起了一个突出弧度。
余光突然瞥到了楼梯上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和那置身事外的淡漠表情。
心尖一抽,一股酸意转瞬而逝,斯年转过头对着张家夫人扯了扯嘴角。
挂着一抹讥讽:“我这人,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这时李捕头走过来将张家夫人拦到了身后:“还请夫人冷静一点。”
许曼的表情有些夸张,双眼泛青地死死瞪着李捕头。
“他分明就是凶手,你们为什么不将他抓起来!”
旁边有捕快看不下去了,不过是一介平民怎么敢对他们指手画脚!
“许曼!官家办事哪轮得到你?一边呆着去!”
许曼闭了嘴,换了副姿态,柔柔弱弱地擦了擦眼角。
接下来李捕头又挨个询问了客栈里的人,毫无疑问的斯年成了众矢之的。
他听着这群陌生人对他的指控,掏了掏耳洞,觉得烦。
他看着李捕头,眼里透着幽深的光,表情却是无所谓的:“你说怎么办吧?”
李捕头竟然有了一丝被威胁的错觉,下一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皱着眉看了眼角落里摆放的尸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
“都带走,一天没有定案,客栈就封锁一天!”
掌柜双腿一软,无声地哀嚎,有客官想走上前理论,直接被一把出鞘的大刀给挡了回去。
倒是简守一直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斯年被带走。
一门之隔,外面就是人声鼎沸的人群了,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
仿佛只要有猎物汇入,就一齐能将他撕成碎片。
斯年被拷着手腕,没有任何挣扎地往前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对着简守的方向吹了个响哨。
轻浮又无理,丝毫没有成为阶下之囚的自知之明。
简守垂下眼帘,读懂了他的表情,还不是因为胜券在握。
作为一个修炼了十年的道士,斯年不可能没有手段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头七还魂日。
没有什么比死去人自己诉说冤情更能使人信服的了。
可他现在的心情依然很不美妙,一颗烂鸡蛋砸在了颧骨上,又重又臭。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菜叶子,斯年眼里的温度越来越冷。
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压制暴虐之情。
世人皆愚昧,十年前若此,十年后也如此。
李捕头看到他一直阴沉的脸色,以为是在为案件担心。
“县令老爷应该会在次日审讯,到时候老实交代,少受点刑法。”
斯年擦了一把脏乱的脸走进了属于他的牢房,席地而坐。
他抬头,语气恣意:“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有话快说。”
“我有办法查出是谁杀死了张老头。”
李捕头有些意外,觉得这年轻道士还没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听说过还魂起尸么?我能让张老头自己开口说出真相。”
简直天方夜谭!李捕头有些生气,这人在故弄玄虚的唬弄他。
“啊~你不信啊那我得想想了。”
说完就开始仔细打量起李捕头的面相,嘴里一边吐出出其不意的话来
李捕头默默地听着斯年说完,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他竟然毫无误差地说出自己最近的运势还有自己妻子再孕的消息。
李捕头他妻子的身子单薄,十年前为他诞下一子后就再无身孕。
前几日差点晕倒才被检查出了身孕,大夫说此胎不好保。
民间有迷信,不稳的胎前三个月都不能宣布孕事。
所以除了那天的大夫和他们夫妻二人,就再没有人知晓此事了!
但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命里香火不旺,注定只有一个儿子。”
看着李捕头的表情逐渐由淡定变得慌张起来。
斯年又转了个弯子:“但既然是有了这个意外,也并非没有挽救的办法。”
李捕头的双眼亮了起来,手却一直紧紧地握着刀柄,没有开口。
理智和职业操守让他做不到自动走入一个嫌疑犯的圈套。
斯年也没有催他,等他自己想通。
良久,李捕头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蹲下来直视斯年的眼睛:“你之前说的可有把握?真的能让张老头还魂?”
斯年咧嘴,如墨的瞳孔中带着隐晦的蛊惑——
“这是自然。”
李捕头一咬牙:“好!我去给县令爷请示,若此事不成功,你连退路都没有。”
斯年喃喃:“退路么”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笑得很刻薄:“我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因为早在十年前,他就没有了唯一的后路。
最后斯年给了李捕头一张折成三角的符纸。
李捕头攥着它,像是看到一丝希望,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快步离开了牢房。
斯年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沉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他保住这个胎儿会付出什么代价,他的妻子不会活下来。
他恶劣地想到,都是一命换一命的买卖,哪有谁捡得去便宜。
夜色正浓,幽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而是燃起了一缕香烟。
香味浓郁,白雾缈缈,从中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形来。
等在一旁的简守,走过去牵起他冰凉的手:“今日来得又晚了些。”
并非责怪,实则担忧,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处境就越危险。
另一只手没有忍住地去摸男人的腹部:“吃饱了吗?”
男人靠吞噬鬼怪而活,来到人间后嘴就养刁了些。
爱吃那些新鲜的才死去的鬼魂,就算这些没有法力的鬼魂其实对他的修为毫无助力。
男人顺势将他的手往下按了按,腹部的肌肉故意软掉:“很饿,老鬼都太难吃了。”
又臭又硬。
简守有些无奈,明知道这东西就算吃进去了也不会将将肚子鼓出来。
但还是心疼了:“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其实透着残忍,多余的善良好像早已消磨殆尽,他真的变坏了。
可以毫无波动地看着别人死去,再成为男人的食物。
张老头的鬼魂还很新鲜,但是却不能现在就被吃掉,简守晓得斯年的算盘。
于是他安抚似地在男人肚子上揉了揉:“再等等吧。”
男人嗯了一声,就想将简守从自己的怀里捞出来,唯恐伤到了他。
简守却抱了过去:“陪我一晚吧,不会有事的。”
他并不需要睡觉,却总有办法让自己像人一样沉睡。
男人没有办法拒绝他,甚至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喜悦,又甜又腻。
于是一阵劲风扫过,衣袍卷起,两人就并肩躺在了床上。
第78章 此生不再入黄泉 14()
这是斯年待在牢里的第六天;阴沟里的肥硕老鼠再次从他的脚边窜过;身姿轻盈。
地牢里没有阳光;空气也不流畅。
余光扫过墙壁上干涸的血迹;斯年感叹果然阴气最重的地方要属牢房和乱葬岗。
阴冷的风扫过脖颈又钻入了衣服领子里,鸡皮疙瘩就开始往外冒。
斯年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小瓷瓶;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将它取了出来。
是很寻常的瓷瓶;不及无为子那个下了禁制的,这个轻易就可以被打开。
斯年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血腥味直窜向天灵。
他皱了皱眉,果然是血;只是不知道是哪种动物的血,他觉得有点恶心。
但恶心终究抵不过好奇心;斯年用食指抵住细小的瓶口,倒了一点血液在手指上。
指腹被染成了红色,在快要干掉的时候将它涂抹在了眉心处。
他闭上双眼;感受到眉心开始变得灼热。
像有什么在翻滚;也像有什么快要挣脱出来,又烫又疼;直至蔓延到整个眼眶。
眉间的赤红闪过一道金光,他再次睁开了眼睛,视野一片宽阔!
斯年捏着拳头,等那一股不适感逐渐消失。
他低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周围有好多冤魂厉鬼。
房梁中央吊着一个女子;充血的双眼几乎瞪出眼眶,黑紫的舌头掉到了下巴下面。
嘴角却是上翘的,几乎咧到了耳根,发出桀桀的笑声。
她在风中摇晃着,裙角飘摇得很是欢愉。
如果可以忽略那一根快要断掉的脖子的话
墙壁上的血迹下面靠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缓缓转过头来,然后露出了额头上可怖的血窟窿。
男人是撞墙自尽而死,碎掉的骨头和白花花的脑浆搅成了一团。
里面涌出的血水糊了满脸还在不断地往下流,只能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到那一双翻白的眼。
就在斯年的身旁,有一只匍匐在地上的鬼。
四肢被斩断,还在不停地往前爬,在铺满稻草的地上留下了四条漫长的血痕。
斯年不仅看得到鬼,他还能听到声音。
笑声和摩擦声在他耳边显得异常地凄怆寒骨,他却觉得兴奋!
像瞎子恢复光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是新奇的充满力量的。
斯年的眼中满是激动时的流光溢彩,胸腔也开始剧烈地起伏。
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那只鬼的脖子,将它提到了自己的面前,享受着它惊恐无比的眼神。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无为子,冷血又恶劣。
失去了四肢的冤鬼,没有想到会被活人发现并且受制于他。
掐住它脖子的手指还在不断的合拢,它不觉得窒息,却被压迫得几近崩溃。
灵魂在痛苦地哀嚎,发出绝望的吓吓声。
它在求饶,虽然一直苟延残喘着,却不想就此魂飞魄散。
斯年猜到了他的意图,脸上一片淡漠的平静。
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来,再锁死,手中的鬼魂便在一声凄厉的尖叫中消失了。
可以摸到鬼魂的触感是如此的冰冷且真实,从指间蔓延开来的快感冲到了头顶,疯狂地叫嚣着。
他竟然不用任何武器,徒手就杀死了一只小鬼!
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红光,他很想笑,却又突然擦拭掉了眉间的那一滴血。
斯年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脱力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失去控制了,想要将这里的所有都毁于一旦,都踩在脚下,这太诡异了!
再看不到牢房中的鬼怪,斯年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一个灌满血液的小瓷瓶。
摇了摇,仍是满满的,没有半点响声,这东西果然不同寻常。
斯年将它收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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