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秋在洗澡的时候留意到,自己似乎瘦了些,原本低头就能看到的肚腩,尺寸缩小了很多。穿那些衣服感觉变得没那么紧,也有长高的预感。
不过少掉几公斤肉,多了几公分个子,宽大痴肥的衣服穿起来还是差不多。
但他对形象早已经懒得去管了,有洗干净就可以,再怎么收拾打扮,石头上也不会开出花来啊。
何况他除了给任宁远当球童之外,又多了一个自找的差事。就是替任宁远买早点。
事情起源于一次早起在学院外边的草地上晨读的时候,他在边掰干面包边背单词,抬头却看到任宁远远远地迎面走来。
他还在紧张口吃,不知该不该贸然打招呼,任宁远已经先点点头,微笑道:“早。”
曲同秋一下子高兴起来:“你也来晨读啊?”
“没有,随便走走,这个时间空气好。”
“吃过饭了吗?”
“没,”任宁远笑道,“实在太挤了,我不喜欢。”
早餐的供应时间不够长,大家都在那个时间段蜂拥而去,若不想留下来吃最不受欢迎的那几样糕点,就得抢破头。
不过以任宁远的人气,替他跑腿顺手带个三餐的小弟也不至于没有。
“哦,他们买的我不喜欢。那个蒸出来的鸡蛋糕还不错,但每次一眨眼就没了,除非起得最早,不然也买不到。”
曲同秋惊讶于他肯和自己说这么多话,还会把喜欢吃什么说给他听,顿时受宠若惊。
曲同秋本来也怕挤,而且懒惰,所以常备耐储存的干面包和饼干,或者干脆就睡得晚点去,买点剩下的馒头吃。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比以往起得更早,打破头也要硬抢到那种鸡蛋糕,再抢同样热销的花生煮牛奶,热腾腾地捧着去找任宁远。
收到一个男生送来的早点,任宁远平静的脸上也多出一丝惊愕,但很快平复下来,说:“谢谢。”
而后真的开始吃。
那场景是十分可笑的,一个愣头愣脑的小胖子,端正坐热切地着看一个英俊男生吃早点,即使隔了镜片也能感受到那发射出来的炽热殷切的光芒。
如果把任宁远换成个美少女,那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追求场面了。既然任宁远是个男人,还是相当有男人味让人不敢觊觎的类型,那这就是赤裸裸的拍马屁场面。
曲同秋没想那么多,别人的说法他也不介意。虽然意识到竟会忘了给自己买一份,也会觉得有点蠢。
但起码看着任宁远吃的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做这些,他完全是本能行事。谁不想对自己仰慕的人好呢?粉丝还不是狂热到一天到晚送礼物给偶像,一点回报都没有,还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任宁远好歹会温和地朝他笑呢。
若是任宁远不想吃,露出不想接受的意思,他也就会不敢再买。但任宁远从未拒绝,不论吃的是什么都会道谢并夸奖味道,他便高高兴兴每日一趟地送下去。
只是可怜他自己更要节衣缩食,每日早起。除了钱包,小肚腩也一点点瘪下去了。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曲同秋比往年任何一次都更早地意识到凉意,身上的脂肪厚度不再足以抵御寒冷似的。
睡在上铺的吕阳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曲同秋正踩着双层床的中间踏脚,试图爬到他床上。
“你干什么!”吕阳一步上前,一把将他扯了下来,“靠,搞什么啊,弄得我一床都是灰!”
曲同秋知道他爱干净,有洁癖,忙解释道:“天冷了,我要上去拿棉被。我洗了澡了,还穿了干净袜子,不会弄脏你的床的。”
宿舍里供大家存放棉被之类物品的储物柜设在上方,横向,比双层床略高些,无梯子可用,踩桌子也够不着,唯有睡在上铺的人开启收拾会很方便。
“你拖被子出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没灰!”
“还好吧,锁在里面不会有脏东西啊。”
“你敢保证一点灰也没有?”
曲同秋想了想:“他们之前拿出来的时候,都很干净的,我也会小心……” 那是你肉眼看不见而已!”
曲同秋嗫嚅了一会儿:“可晚上降温了,我要盖被子。”
“那我刚洗过床单啊!你这么爬上去一踩,我晚上要怎么睡得着?”
“我脚是干净的……”
“再干净的脚,也是要踩在我放枕头的那个方位!你受得了吗?有人在你头的周围踩过?”
曲同秋想说他一点也不介意啊。但吕阳仅仅描绘那虚拟场景就似乎已是满身难受的模样。
“你,你别激动啊。”
吕阳声音高八度:“我哪有激动?!”
曲同秋吓得只得噤声。
过了有一会儿,吕阳似乎镇定下来,口气宽容,慈眉善目地拍拍他肩膀:“冲你发火不好意思啊。你过两天再拿被子吧,趁我要换新床单的时候。我到时候会提醒你的。放心。”
被他这么一说,曲同秋觉得他似乎也不是不讲理,还挺有礼貌的。事实上吕阳平时相处都还可以,就是洁癖厉害了点。
可晚上不盖被子,还是不行,他挨冻怎么睡得着呢?
曲同秋正在思来想去,忽然听得庄维说:“啊,不好意思吕阳,我踩了你的拖鞋。”
宿舍面积不大,这种事故常有之,错脚踩到掉地上的枕头都不稀奇,男生个性大大咧咧,不以为意,谁会记得为这种芝麻事道歉。但吕阳的洁癖众所皆知,庄维便又补了一句:“对不起了,我等下拿去冲冲。”
吕阳一看清那双鞋,就勃然变色:“有没搞错?这是我上床睡觉之前穿的鞋!”
“所以说我会刷一遍啊。”
“刷就有用吗?你的脚底踩过哪里啊?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你以为刷得掉?”
庄维也失去耐心,冷下脸,笑道:“恩,我刚从厕所回来。”
“你用进了厕所的鞋踩我的拖鞋?!”吕阳已经整个抓狂了,“这鞋让我怎么穿啊?!”
庄维冷笑道:“我不仅进了厕所,脚还放进便池里戏水了呢。”
吕阳快疯了:“啊啊啊,你这个变态,我不会放过你!”
“那你是要怎样?”
“你说要怎么样?啊?你踩了我的鞋。用你的脏脚踩了我的鞋!”
庄维放下手里的东西,镇定道:“你有病就赶快去医院治。在这里撒什么野。想要王子待遇你就别住宿舍,五星级酒店没拦着不让你进啊,你怎么不去?这里何止有上过厕所的脚,还有蟑螂蚊子和老鼠呢,说不定它们都从你床上爬过……什么?你没见过?笑死人了,肉眼哪看得见啊,在你枕头里拉一堆卵你也看不见。”
吕阳的反应激烈到让曲同秋都不敢去看,一时简直有抱头捂耳朵的冲动,只觉得宿舍里顿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而庄维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再撒泼,再撒泼就试看看,信不信我现在就穿着鞋去你床上踩。”
“这样对你?我怎样对你了?踩了你的鞋,你用得着要死要活吗?是个男人就别做女人都不屑干的事啊。集体生活,大家住一起是要互相迁就,不是都得供祖宗一样万事迁就你。”
“你有洁癖就了不起啊?有洁癖就能撒泼了?有洁癖就能不让人盖被子?我还有神经病呢,神经病杀人不犯法,你要不要试试?”
再闹下去这两人就该动手了,曲同秋吓得忙上前拉劝:“别打别打,一个宿舍的,何必呢,都消消火,消消火啊……”
其他目瞪口呆的观众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劝架。七手八脚之下,总算免了一场恶战。
庄维“切”了一声走开的时候,又看曲同秋一眼,骂道:“你就孬种到死吧。”
虽然挨了骂,也觉得被气得两眼血红的吕阳有些可怜和无辜,但曲同秋平生头一次对庄维生出一丝敬佩来。
这种什么都敢的性格,比起他的什么都不敢,是要有种得多。
而且伶牙俐齿的,一下就能找到反击点。不像他,尽管隐约觉得逻辑不对,却死活也想不出要怎么争辩。
一对比就高低立见。所以庄维可以不用再去管那拖鞋的鸟事,他却仍然没有被子可盖。
曲同秋边思索边上了床,卷在被单里入睡。
夜深露重,渐渐降温了,但他也无法可想,只能哆嗦着熬了一夜。
第二天被起床铃惊醒,曲同秋就知道自己睡过头了,不要想能替任宁远买到早点了。心下暗叫糟糕,但晕头晕脑的,爬不起来。
结果那一早上的课都旷掉了,不管其他舍友怎么叫他催他,他都动不了。大家只当他嗜睡,也便各自纷纷出门。
睡到下午他才觉得状态好了些,慢慢爬起床,晕沉着洗漱,拿水壶装了白开水,带了一些干粮,背好书,打算出去上课。
下午修的是公共课,整个专业的新生聚在大型教室一同上课。曲同秋晃晃悠悠地进去,教室已经差不多满了,但仍然能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那醒目的三人组。
庄维旁边紧挨着坐着一脸殷勤的楚漠,楚漠旁边是神情悠然地翻杂志的任宁远,再旁边还有个空位。
任宁远也看见他,朝他笑了笑。曲同秋不自觉地就像颗被磁铁吸住的图钉一样,一步一挪靠了过去。
任宁远抬起眼睛,微笑:“要坐这里?”
曲同秋简直受宠若惊,应了一声便赶紧在他身边坐下。
“早上怎么没看到你。”
曲同秋愈发受宠若惊,在回答之前便点头哈腰的,半天才恭敬道:“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任宁远笑了笑:“听说你感冒了?”
曲同秋一叠声的:“是是是……”
任宁远被他的紧张模样逗乐了:“你不用怕,我没吃到早点也不会打你的。还有,感冒也不要掉以轻心,这个药给你吃。”
曲同秋的受宠若惊指数在本日达到最高点,双手接过药,几乎都要哆嗦了。
这种不胜惶恐的气场太过强大,连庄维都隔着两个男人朝他抛来一个受不了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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拌了这么多海带丝==
LEE叔还是孵不出来……
LEE叔你是颗鸵鸟蛋吗……
君子之交(五)
曲同秋开始叫任宁远 “老大”。
因为若要直呼其名,他没那个胆,更会被楚漠猛K说“谁准你这么叫”;要随众小弟一起叫“任哥”,感觉不知怎么的就很肉麻,何况任宁远根本没把他收入旗下。
还是“老大”能真实反应他对任宁远的感想。
任宁远对此只笑笑,不置可否,不过曲同秋坚定地觉得他实在很适合。
虽然样貌斯文,神情多是宽容和气,但谁规定帮派老大就要是满脸杀猪般的横肉呢。大佬只是一种气质。
曲同秋当跟班跑腿也能当得很高兴,而备受他们赏识的庄维却不知做了什么,又得罪了楚漠。
这天本是楚漠过生日的大好日子,一行人在楚漠校外的公寓里替他庆祝。庄维必然是在受邀请之列。而曲同秋因为近来当跟班小弟当得委实尽职,也托了任宁远的福,可以跟去凑热闹。
曲同秋好久没吃饱过了,难得有这种面对充足食物的机会,便努力大吃特吃。招来楚漠嫌恶的数眼之后,便转移到无人角落去专心致志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庄维那边的事态是如何进展的,在角落里一心向吃的曲同秋完全没觉察到,直到听见骚乱动静,才发现其他人已经如鸟兽散。
曲同秋一片茫然,不知自己到底错过什么,却惊恐地看见楚漠一脸煞气,从卧室出来。而庄维不见了。
正在疑惑,便听见卧室门被踹得砰砰响,还夹杂着叫骂。
曲同秋吓了一跳,但已经错过了跟随大流逃亡的最佳时机,屋子里只剩他们几个人,他手里还抓着块蛋糕,不停偷眼看正和楚漠说话的任宁远,走也不是,留又不敢。
“任……老大……”
“叫什么叫?吃你的,”楚漠骂道,“然后闭嘴!”
任宁远见他吓得真的赶紧把蛋糕往嘴里塞,不禁莞尔:“你先回去吧。”
楚漠扯散了自己的衣领,暴躁道:“你们都可以走了!”
“我劝你别那么做比较好。”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做不做有什么差别!”
任宁远笑道:“话不是这么说,撕破脸也分大破和小破。”
“我不管,”楚漠说得咬牙切齿,“我是势在必得。”
“你现在太不冷静,等下多半要后悔的,到时要说什么‘悔不该’就来不及了,”任宁远笑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去外面绕一圈。我教你个法子,你等心跳低于一分钟七十了,再做决定。如果还是像现在这么想,那你就去吧。反正他一样都在你手心里。”
楚漠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喘着气,瞪起眼睛:“他要是趁机跑了怎么办?”
两人对视两秒,一起把眼光投向战战兢兢的曲同秋。
“喂,你!留下来看着,别让他跑了,知道吗?你不是最爱吃吗?把这一屋子东西吃光之前不许走!”
曲同秋忙把求助目光投向任宁远:“老大……”
“你照着做就好了,”任宁远温和道,“别多嘴,更别多事。”
听两人关上外面大门离去的声音,屋里只剩他一人守着卧室内的庄维。曲同秋心下惶恐,又断然不敢走,只得害怕地在客厅里吃起来。
原本庄维还在踹门,怒骂,渐渐的也没了声音。
这让曲同秋更觉可怕。
以庄维那种个性,让他装作给保护费,充充场面,他都不肯配合。绿豆芝麻大的事,他都能搞到以被群殴海扁收场。
那如果是西瓜大的事……被惹的又是楚漠,那庄维的最后下场会是……
曲同秋打了个寒战。
惹毛了楚漠会被修理得暴惨,这在他最害怕的东西的名单上起码排前三甲。
但同宿舍的人惨遭修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面孔,突然横尸在他面前,这也绝对榜上有名。
哪个更令他心脏不胜负荷,似乎还有待争议。
他从来不敢逞英雄,他胆子只有绿豆大。
曲同秋惶恐地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得连头发都痛了。楚漠交代下来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守着庄维,另一个是把东西全吃掉。
反正后面那个命令是绝对没法完成了。
曲同秋硬着头皮挪到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庄维?”
里面没动静,曲同秋心惊胆战又敲了敲门:“庄维?”
一直没回应,曲同秋慌张起来,不知道楚漠走之前对庄维做了什么,万一庄维是被捅了一刀,现在正躺着不断流血呢?
曲同秋心下害怕,尽量放轻动作,从外面转动把手,开了门。卧室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一时也看不清室内是什么情况,曲同秋走了两步,在墙上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 灯一亮就看到庄维正躺在床上,十分难受的模样。
曲同秋伸手刚碰了碰他肩膀,手腕就被一把抓住。那力度把他吓了一跳,但意识到庄维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孔武有力,那就应该是没被怎么样,于是松了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只觉得手上一紧,被扯得一个踉跄,整个扑摔在床上。
没来得及反应,嘴唇就被堵住了。
曲同秋“嘎”的一声,惊得声音都噎在喉咙口,顿时四肢乱挣,好容易透过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庄维,是我啊……”喊了一半,就又被堵回去了。
没想到庄维会兽变,曲同秋被按在床上,眼前发黑,简直要怀疑庄维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只得拼命挣扎鬼叫。
“救命啊救命啊……”
“吵死了!”
“是我啊是我啊,你认错人了!我是曲……哇啊啊,救命啊……”
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半天,被庄维当猪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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