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春水保持着优雅又欠扁的笑容，“戚少商，赏脸去喝一杯怎么样？”
又喝？当然凭戚少商的酒量再多喝点也没关系，顶多是走路由S 形变成Z形，但是——戚少商回头看了看身后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干他事的顾惜朝。
接收到戚少商探询的目光，顾惜朝礼貌性的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记着少喝点。”
“回家？你们住一起？”赫连春水诧异的看着他们，很快联想到刚刚看见他们时的情景，然后很自然的想歪了……
息红泪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眼神异样的看了看顾惜朝。
又一个八卦的！顾惜朝忽然觉得很生气，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丢下一句“没错！我们就是住在一起！”然后潇洒的转身走人。
赫连春水和息红泪刷的四道目光齐指戚少商，戚少商立刻抬头望天……
顾惜朝一到家，叔叔阿姨就争相问，怎么少商没和你一块回来？这么晚了去哪啦？
顾惜朝告诉他们，戚少商遇到息红泪和她的大学同学，和他们喝酒聊天去了。
哦，少商和红泪，他们怎么样了？阿姨颇为八卦的凑过来，好些事少商不愿意和我们说，但是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他没告诉你们？顾惜朝惊讶的说道，他和息红泪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叔叔和阿姨几乎同时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月前吧。看到叔叔阿姨的反应，顾惜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为什么分手？他们继续八卦。八卦果真是人的本性。
这——我不知道！顾惜朝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和他们解释，你们还是去问少商吧。
连你也不知道？阿姨泄气的靠在沙发上，叹气，唉，怎么会分手了呢？红泪多好，又漂亮又能干，这臭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算了算了，还是叔叔比较想得开，分了就分了，咱再找别人嘛！对了，口腔科那个张大夫家的姑娘也在上大学呢，比少商小一届，听说人长得不错……
还有外科齐大夫家的姑娘，阿姨也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好像初中时还和少商一个班呢，叫齐什么来着……惜朝，你还记得不？……咦，惜朝呢？
顾惜朝抱着膝坐在床上发呆，心里十分非常极度的不爽。
什么息红泪！什么张家的姑娘！什么姓齐的同学！她们有什么好！不过因为她们是女生而已……
戚少商走着Z形路线晃回家的时候，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卧室的门缝里仍然透着光。
还没睡？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推门，居然没锁！
推开门，戚少商便看到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但眼神根本就是在发呆的顾惜朝。
听到声音回过神的顾惜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不是睡沙发吗？进来干吗？！”
戚少商走到床边，坐下，靠近顾惜朝，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霎时间，酒气直扑顾惜朝的鼻腔。
“睡不着！”顾惜朝答得干脆也诚实。
“嗯？”戚少商眨眨眼睛，忽然笑道，“呵呵，你不是在等我吧？”
“美死你！”顾惜朝推他一把，“走开！我要睡觉！”
戚少商很听话的走开了，却是绕了一个圈转到另一边，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倒，“啊——我可爱的床啊，好想念你！”然后拖过一只枕头舒舒服服的靠上去，满足的闭上眼睛。
“戚少商，你——”顾惜朝想推他，但这酒鬼像钉在床上一样死赖着不动，嘴里咕哝着，“头痛……喝多了一点点……该死的赫连春水，想灌死我……还是睡床舒服……”
顾惜朝无可奈何的转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脸色红的发紫，看来真是喝高了。
顾惜朝拍拍他的脸，“喂，酒鬼，要不要喝醒酒茶？”
“不要……”戚少商眼皮都不抬的摇摇头，却伸出胳膊准确的摸到他的腋下，揽着他的后背一拉一抱再一侧身，人就躺在他的怀里了，“嗯……这样就好了……”
土匪！混账！顾惜朝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他喝酒了！！
感觉到那酒鬼的头在自己的脖颈蹭来蹭去，一双狼爪也不安分的在后背上下其手，顾惜朝浑身战栗，挣扎了好半天才终于挤出四个字“别……别乱来……”，却发现那酒鬼已经鼾声均匀——睡着了！那些动作基本是无意识的……
气死人了！！！顾惜朝在心里骂了戚少商一万遍。
勉强的抽出一只胳膊，费力的伸到床头柜上按下台灯的开关键，顾惜朝也疲惫的靠在他怀里睡去了。
（十七）
“少商，后天张大夫叫我和你爸过去吃饭，你也一块去吧。”晚饭时，妈妈对戚少商说。
“他又没叫我，我干吗要去啊？”戚少商摇头，“我都不认识他。”
顾惜朝的心里则是猛地缩了一下，张大夫？不会是……？
“哦，张大夫有个女儿，也上大学呢，”戚绍良解释道，“你去可以陪她说说话，都是年轻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嘛！”
果然啊，叔叔阿姨的动作还真快！顾惜朝想。
“等等！”戚少商也马上察觉出问题，“你……你们……不会是让我去相亲吧？？！！”
“这个……也不算……”戚绍良笑嘻嘻的说，“就当去交个朋友嘛！”
“我不去！！”戚少商斩钉截铁的拒绝。
“可是我们都跟人家说好了，不去多不合适……”妈妈好言相劝。
“我不管！是你们答应人家的你们自己去相吧！”戚少商仍旧果断的拒绝。
“少商，你看你现在也没有女朋友，去见见人家又怎么了！说不定还真就看对眼了呢！”妈妈仍旧不放弃的劝说。
“我不会喜欢她的！”戚少商放下碗筷，严肃的看着爸爸妈妈，一字一顿的大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谁？”爸爸妈妈同时瞪大眼睛问道。
顾惜朝吓了一跳，慌忙撇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接收到顾惜朝发来的眼神信号，戚少商一下子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是……是……”其实他真的很想说的，但是，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是没有吧！”戚绍良瞪他一眼，“别找借口了，你呀，就当给你老爸老妈个面子，去一趟好不好？”
“你就去一下吧。”顾惜朝忽然说道，“叔叔说的对，就当是交个朋友好了！既然都说好了，你拒绝的话叔叔阿姨会很难做的。”其实顾惜朝是很怕戚少商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那就露馅了。
不是吧？惜朝你竟然叫我去相亲！！戚少商不说话，却黑着一张脸用眼神抗议。
顾惜朝只当没看见，戚少商郁闷的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气呼呼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做大义凛然状，“去就去！老爸老妈你们放心，我一定把那个女孩拿下！！”说完挑衅的瞅了一眼顾惜朝，顾惜朝别过脸去不理他。
到了后天，戚少商站在镜子前面，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捋捋头发，一会儿扯扯衣服，又回头问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顾惜朝，“你看我穿成这样行不行？够不够魅力十足？”
“自恋狂！！”顾惜朝狠狠的抛给他一个白眼。
戚少商吐吐舌头，继续照镜子，但眼睛关注的却并非自己的衣着，而是反射在镜中的顾惜朝。
他看到，虽然顾惜朝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不肯理他，但他时不时就会悄悄的向他这边瞟一眼，目光停留一瞬间又立刻移开。
戚少商不自觉的笑弯了嘴角。
顾惜朝的注意力的确没办法全部集中在电视上，他不由自主的去看戚少商在镜子前面晃。
戚少商穿的很随意，一件休闲的白色短袖T…shirt，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顾惜朝相信，哪怕就是这样普通的装扮，走在街上，都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看着他脸红。
再加上那个家伙从初中起就超级会放电的大眼睛和笑起来又乖又甜的一对酒窝，女方会不满意除非她眼神太差。
戚少商说他要“拿下”那个女生，虽然是玩笑，但如果他真的想就一定可以做到。
虽然这次相亲还是他劝说戚少商去的，但是，顾惜朝的心里多少仍有些不是滋味。
他和他，只怕永远都不能这么光明正大。
戚少商走过来，看了看顾惜朝的脸色，笑着凑过来，小声问道，“喂，生气啦？”
顾惜朝向旁边挪了挪，不理他。
戚少商也马上跟进，又贴到他身边，低笑着说道，“惜朝啊，我和你，都‘同床共枕’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肯定不会看上别人！”
“你乱说什么！！”顾惜朝用胳膊肘狠狠的撞了他一下，戚少商立刻吃痛的叫出声来。
自从那天戚少商醉酒抱着顾惜朝睡了一夜之后，他死活都不肯再睡沙发，无论如何都要和顾惜朝“同床共枕”，反正他们小时候也常常这样睡在一起，爸爸妈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戚少商真的很佩服自己，每天晚上美人在怀，他却能坐怀不乱，“像我这么正直的人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早上起来时他总是这样对顾惜朝说，然后不出意外的收到白眼一枚。
其实他不是不想，只是，还是那句老话，有贼心，没贼胆，万一把顾惜朝惹毛了，把他踢出房门，他可就什么福利都没了，所以啊，人还是知足常乐吧。
“你们两个又在闹什么呢？”妈妈换好衣服走出房门，随意的说道，“少商准备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出发，别让人家等。”然后又冲着卧室里，“老戚，你好了没有？”
戚绍良在房里应了一声“马上就好”，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看到顾惜朝，忽然问道，“要不惜朝和我们一起去？不然要留你一个人在家了。”
还没等顾惜朝答话，戚少商就马上抗议，“不行！他去了你儿子我的终身大事就没希望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学校那些女生看到惜朝都悄悄流鼻血……他要是去了，人家女孩子肯定看都不看我一眼……”如此惹眼的美人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拉出去招摇，万一给哪个女狼盯上了……他可不想再多个情敌，有晚晴一个就够了！
流鼻血的是你吧！顾惜朝咬牙切齿的却不能骂出来，只有瞪着两只大眼睛用目光杀人。
一家三口都出去了，屋里一下子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声音在聒噪，寂寞的可怕。
电视节目实在无聊，顾惜朝索性关了，站起来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最后顾惜朝转回房间，往床上一倒，无所事事的时候睡觉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忽然他注意到床头柜的抽屉，下意识的打开来，有一些杂物，还有一本相册。
取出相册，翻开，顾惜朝的嘴角就不知不觉的弯了起来。
他们第一次去海边游泳，那时候两人都小小的，全身只穿着一条游泳裤，抱着游泳圈，太阳晒得脸红红的。
第一次进学校，两个人背着小书包诚惶诚恐的站在小学大门口，戚少商眯着眼睛好像还没睡醒似的。
第一次参加校运动会，划着清晰白线的跑道上，戚少商把接力棒交到他手上的一瞬间，嗯，这个镜头定得真好。
第一次去爬山，两个人站在山顶比着“V”字，他注意到自己的背包、水壶什么的都挂在戚少商的身上……
顾惜朝不知道原来戚少商存着这么多他们的照片，甚至他们小学的入学一寸照他都留着，更不用说各个时期的班级合影、毕业像等等。
在相册轻轻的翻动间，流过的是岁月，舞动的是年华，忽然想起略商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以为谁都像你和少商哥哥似的那么幸运，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
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肚子也突然感到饿了，顾惜朝跑去厨房翻冰箱，却发现什么存货都没了。
于是顾惜朝换了衣服走下楼，到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顾惜朝专心的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顾惜朝！”
回头一看，原来是中学时的学妹小玉。一回家，总是能遇到不少熟人。
“小玉，是你啊！”顾惜朝礼貌的和她打招呼，“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啊，”小玉说，“我和晚晴姐姐一起来的。”
“晚晴？”顾惜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四处张望。
“我去叫她过来！”小玉笑着转到货架的另一边，不一会儿就拖了个人过来，“晚晴姐姐，你看我遇到谁了？”
“惜朝！”晚晴惊讶而且激动的看着顾惜朝，脸颊爬上淡淡的红晕。
“晚晴——”
两人来到超市附近的麦当劳坐下，各自要了一杯红茶，小玉早已识相的跑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对着自己的红茶发呆。
气氛有些尴尬，两年没见，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晚晴稍稍皱了下秀丽的眉，没话找话的说，“这里的消毒水味好浓。”
“哦，是吗？”顾惜朝笑笑，“我不觉得啊，或许我的嗅觉比较迟钝吧。”
其实这不是因为他的嗅觉迟钝，而是——当医生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洁癖，戚家叔叔阿姨就常常把手往“84”里泡，非典时期更是把消毒水当空气清新剂那样喷，他的鼻子对这种味道已经免疫了。
接着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晚晴拿着吸管在杯子里搅来搅去，顾惜朝则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冰块。
真是——两个闷葫芦！高中的时候戚少商就这样评价过他们。
“晚晴！”
“惜朝！”
沉默了好久，两个人终于开口，却是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
“哦，你先说。”顾惜朝向她摊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你先说。”晚晴坐出无所谓的样子冲他笑笑。
“我……”顾惜朝犹豫着，也在拼命斟酌着词句，换了是别人，他不会这样踌躇不决小心翼翼，但那个人是晚晴，是他曾经想要给她幸福，从来不忍心伤害的人。
而如今，他不可能给她幸福，甚至还要伤害她，该怎么开口呢？
良久，顾惜朝才接着说道，“晚晴，我们的约定……”
“惜朝，你不会怪我不守约定吧？”没等到顾惜朝说完，晚晴就急忙问道。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顾惜朝黯然的垂下眼皮，“而且，那个，本来就是个很傻的约定……”
“是啊，”晚晴也自嘲的笑笑，脸上又红了红，“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联系的。”
“晚晴——”顾惜朝心里百味杂陈，抬起头来看着晚晴，忽然发现她的神情，不安而憔悴，似是装了什么难以排解的忧愁，要不是有那片微微的红晕，她的脸色，恐怕真的不怎么好看。
“晚晴，你有心事？”顾惜朝担忧的问道。
晚晴淡淡的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很好，”说着摸摸自己的脸，“刚回国，似乎有点水土不服了。对了，惜朝，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顾惜朝更加犹豫，但忽然想起略商说的，有什么事还是早点说清楚，总好过让她白白等两年。
于是顾惜朝下定决心，喃喃道，“晚晴——你，不用再等我了……”
晚晴愣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很快她又似意料之中一样苦涩的笑笑，叹了口气，说道，“我都猜到你会这样说，你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不起，晚晴。”顾惜朝只有道歉，其他任何借口和安慰都多余。
“我不怪你，”晚晴仍旧在笑，但笑得很无力很憔悴，“当初是我先抛下你出国的……我真的不怪你……。”
“晚晴，别这样说……”顾惜朝心里很痛，还是伤害到她了，他真的不想。
走出麦当劳，停在路口，晚晴很大度的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顾惜朝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晚晴的成全。
“能不能告诉我，你爱的那个人是谁？”晚晴仍旧笑着问道。
顾惜朝皱皱眉，想了想，说道，“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
晚晴点点头，然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手。
顾惜朝仍旧觉得心痛，晚晴看上去那么坦然、大度和无所谓，恐怕是在故作坚强吧。
走出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