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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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的香气-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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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一想,达尔扎克先生,假设当你回去时,也就是说,第二个达尔扎克经过时,她正在捡我倒在地上的马铃薯。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那么,我真庆幸还活在这世上!”

  “你的确该庆幸,达尔扎克先生,的确该感到庆幸!”

  “多可怕!想想看,当时我一回房,就关门上闩,而这个恶贼在我写信时,竟就躲在我后面,他原可毫不费力杀了我!”

  胡尔达必走向达尔扎克,眼睛直视他眼睛,问他:

  “为什么他没这样做?”

  “您明知道他在等一个人!”

  然后达尔扎克将悲伤的面孔转向在旁的黑衣女子。

  胡尔达必现在和达尔扎克面对面,将双手放在他肩上,他的声音清亮有力:

  “达尔扎克先生,我必须向您坦白一件事。当我明白了多出人体是如何潜进您的房间,而我又发现当您知道所有人——除了我之外——都相信您是在五点进去了方塔,却不说实话时,我当然很有理由相信在五点钟进房的那个达尔扎克不是拉桑。我大有理由相信那个达尔扎克才是真的;而您,您是假的。啊!亲爱的达尔扎克先生,我居然大大地怀疑过您!”

  “这真是疯了!”达尔扎克叫着,“我之所以没说我进方塔的确切时间,是因为我根本不太记得确切时间,而且我不觉得那很重要!”

  胡尔达必不理会他,也不管黑衣女子的激动和我们的惊异,继续说下去:

  “所以,要回来取回被您抢走位置的正牌达尔扎克——这只是我的想像,达尔扎克先生,这是我的想像,您放心——在您的阴谋策划下,加上忠诚的黑衣女子的协助,终于无法揭穿您大胆的诡计。因此,达尔扎克先生,我因此还想像您就是拉桑,而被装在马铃薯袋子里的才是达尔扎克。啊!我真的太会想像了,我的疑心,多么不可思议!”

  玛蒂的丈夫低声说:

  “哎!我们这些在场的人也都彼此猜疑过对方!”

  胡尔达必转身背对着达尔扎克,双手放进口袋,对着听完他说的话后,都快被吓昏了的玛蒂说:

  “勇敢一点,夫人!”

  然后,他以一个在讲台上解答几何习题的数学教授的口吻说道:

  “达尔扎克先生,现在您知道当时有两个达尔扎克了,为了要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达尔扎克先生,我合理的推理告诉我,我必须勇敢公正地调查这两个人……我必须正直无私!所以,我当时便先由您开始……”

  达尔扎克回答胡尔达必:

  “够了,既然您已经不怀疑我了,请您立刻告诉我谁是拉桑!我坚决要求您现在说出来!”

  我们围着他们两人一起大喊:

  “我们也是……立刻!”

  玛蒂冲向她的孩子,把他抱住,好像要保护他不受我们的威胁。可是这出戏已演得够久了,我们已经开始恼火。

  瑞思喊道:

  “既然知道就该说出来!让我们解脱吧!”

  正当我想起上回在重罪法庭时,我也听过这样急切不耐的叫声时,突然,方塔门外又传来另一声枪响。我们很快地冷静下来,有礼貌地请求他尽快结束这无法再忍受的情况。事实上,我们的乞求仿佛是要说服别人——也许是要说服自己——我们并不是拉桑!

  胡尔达必听到第二声枪响后,脸色很快就变了。他变得与先前完全不同,整个人好像充满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一改刚刚和达尔扎克说话时使我们每个人都极为不悦的讽刺语气,轻轻地推开一直想保护他的黑衣女子,背靠着门,双臂交叉,换了个语气说:

  “各位要知道,面对这种大事时,什么都不可忽略。两个达尔扎克进来,两个达尔扎克出去,其中一个被装在袋子里,实在是很难弄清楚!即使是此刻,我都希望我不要弄错!……希望此刻在这里的达尔扎克先生容许我说一句话:我当时实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

  那时,我心里觉得万分可惜。如果他早和我商量,我就会告诉他“澳大利亚”的事,那他也就省了这番工夫了。

  达尔扎克站在记者前,愤怒地重复他的问题:

  “什么理由!什么理由!”

  记者异常地冷静。他说:

  “您马上就会知道,朋友,我要告诉您的第一件事是,当我在调查您时,我告诉自己:‘不对,如果他是拉桑的话,教授的女儿一定会发觉!’那是一定的,不是吗?可是,在我观察达尔扎克夫人这段时间以来的态度之后,我很确定,先生,她始终都怀疑您是拉桑。”

  本来已经坐下的玛蒂现在又努力站起来,以惶恐的手势表示她的抗议。

  达尔扎克整个人好像被痛楚彻底击倒了。他坐下来,以正常的音量问道:

  “玛蒂,你真是这样想吗?”

  玛蒂低头没有回答。

  胡尔达必以一种我无法原谅的残酷态度继续说:

  “我回想起您从山雷摩回来后她的言行举动,处处都流露着她的焦虑和恐惧。请让我说完,达尔扎克先生,我必须解释,所有在场的人才能了解,我正在厘清状况!从那时起,桑杰森教授女儿的态度没有一刻是自然的,她顺从您的意愿尽快举行婚礼的原因,正是证明,她想永久摆脱心中的忧烦苦恼。我记得那时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在说:‘我怎么会到处都看到拉桑?甚至连在我身旁,即将是我丈夫的人身上,都有拉桑的影子!’先生,据我所知,她在火车站时的道别使人心都碎了!那时的她已在叫着:‘救命啊!’她希望从自己的想法、从自己的想像中解脱出来!或者,是从您本身呢?可是她不敢告诉别人她的想法,因为她担心别人会说她……”

  胡尔达必从容地靠近达尔扎克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话——小声到玛蒂听不见,但却足以传到我的耳中。那句话是:“你是不是又疯了?”

  接着他退后一步,说道:

  “所以,亲爱的达尔扎克先生,您现在应该都了解了吧!为什么她后来对您的态度异常冷淡,可是有时她又很愧疚,因为她也不很确定,所以她时而又对您体贴万分。最后我必须说,您有时是那般地阴沉,我不免想,您是不是已猜到了,达尔扎克夫人在看您时,在和您说话时,常会沉思不语、心里常猜着您是拉桑吗……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并不是‘如果他是拉桑,桑杰森小姐一定会发觉’这个念头使我清除了对您的疑虑,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是这么想!不!是另外一件事使我不再怀疑您!”

  达尔扎克喊道:

  “可是如果我是拉桑,我拥有了桑杰森小姐以后,我应该继续让别人相信拉桑死了,这对我才有利不是吗?这个推理再简单不过了,是不是?我不应该再出现啊!难道,我不是从拉桑开始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失去玛蒂的吗?”他的语气既讽刺又绝望。

  胡尔达必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说: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请允许我冒昧说一句话,您再次忘了什么是正确的推理……因为正确的理由所指出的,和您所看到的完全相反!我观察到的是:当您的太太相信,或是快要相信您是拉桑时,您惟一的办法是,让她看见拉桑存在您出现以外的地方!”

  听完这话后,黑衣女子慢慢退到墙边,挨近胡尔达必,呼吸急促,眼睛直盯着脸色变得严峻吓人的达尔扎克。至于我们其他人,都对胡尔达必这番不容置疑而且新鲜的推理所吸引,急着听他的下文,所以没有人打断他,我们全都等着知道这记者出人意料的推测结果。

  年轻人稳如泰山,继续说下去:

  “虽然,为了您的利益,您得让她看到拉桑存在您出现以外的地方,可是这事并不急,直到发生了一件事。请您想像一下,我是说想像,亲爱的达尔扎克先生。曾经有一次,只有这么一次,您在无意之间让玛蒂看到拉桑的真面目,所以您必须要立刻让他再复活一次,而这次,当然得是在您存在之外的地方,您得让您太太相信,复活的拉桑不是您!啊!冷静下来,我亲爱的达尔扎克先生,我请求您……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对您的疑虑已经完全消失了吗?如今,焦虑使我们忘了如何推理,我们不妨试着推理以为消遣。现在,假设您就是拉桑,下一步我该如何思考便很清楚。这些是数学的步骤,你是学者,应该比我更了解。在假定您就是拉桑之后,我自问道,在布格车站时,您为什么会以拉桑的模样出现在玛蒂小姐面前?拉桑的确在她眼前复活,这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可是却不可能是故意的!”

  达尔扎克不再打断他的话。胡尔达必继续说:

  “就像您所说的,达尔扎克先生,拉桑的出现使您的幸福消散了,所以这次的出现若不是有意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是一场意外!如此一来,整件事一下子变得很清楚了。哦,我研究了许久布格车站的意外。我继续分析,您不要害怕,在布格的餐室时,您以为您太太会在车站外等您,因为她是这样告诉您的。所以您在写完信后,想回到您的包厢梳洗一番,因为易容大师需要检视一下自己的伪装。您心想,再演几小时的戏,过了边境,到了她完全属于你的地方后,我就要卸下面具。因为不管怎样,您的面具戴得太久了,也很辛苦。没错!这面具使您非常辛苦。所以一进到包厢,您就把它拿下来,想休息几分钟。您才拿下伪装的胡子和眼镜,便听到车厢门打开的声音。您太太一看到没有胡子和眼镜的拉桑后,立刻吓坏了,尖叫着冲出去……啊!您知道情形很危险了!您太太如果没在其他地方看到她的先生达尔扎克的话,您就完了!所以,您马上戴上面具,从火车包厢的窗户跳到另一个月合,在她抵达前赶回餐室!她看到您时,您还来不及坐下,而是站在她面前。您成功了吗?很可惜,没有!您的不幸从此开始了,因为她再也无法摆脱您可能就是拉桑的恐怖想法。在月台的煤气灯下,她看着您,突然像疯子般放下您的手,逃进站长室。啊!您更加明白了,您必须驱散她可怕的想法。您一出了站长室后,马上就折回来,关上门,假装您也看到了拉桑!这是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此外也是为了骗过我们——万一她告诉了我们她的想法的话。于是您先发电报给我,通知我!当我想到这点后,您一切的行为都很清楚了!您不能拒绝她去找她父亲,因为她会抛下您,自己前去!但是,您还没有完全失败,您还有希望可以挽回。在旅行途中,您太太仍然迟疑不决。她交给您她的手枪。她的想像力使她产生妄想,她的脑中想着:‘如果他是达尔扎克,就让他保护我;如果是拉桑,那就让他杀了我!我不愿再去想了!’在红岩时,您再度感到她的疏远,所以拉桑就又出现了。你看,亲爱的达尔扎克,我所思考的是不是很完整?甚至于您以拉桑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曼屯,也就是您乔装成达尔扎克去坎城等我们的那次,我也知道您是怎么行动的。您在您朋友面前,搭上了在卡拉凡车站的火车。然而您只坐了一站就下车,也就是在曼屯车站。您在化妆室待了一会儿,然后以拉桑的模样,出现在去曼屯散步的朋友面前。接着您又搭了下班车,到坎城与我们会合。可是那天您听到也来坎城车站接我们的瑞思先生说,玛蒂并没看见拉桑时,您气恼白费了一番工夫,遂决定当天晚上让她从方塔的窗口,看到站在杜里欧小船上的拉桑,您看,亲爱的达尔扎克,假使我的猜疑属实,连那些外表再复杂难解不过的事,也就变得简单合理了!”

  我自己明明亲眼看过并触摸过“澳大利亚”,可是听到这些话时,也忍不住发起抖来,怜悯地看着达尔扎克。在场所有的人也都为他颤抖着,好像面对着一个即将承担司法冤案的受害者一般。因为胡尔达必说的太有可能了,每人都在想,胡尔达必在如此周全地推理出达尔扎克就是拉桑的可能性后,究竟还能用什么论据证明他是无辜的。达尔扎克本来情绪很激动,现在稍微平静下来听这年轻人说话。我觉得他就像一些坐在被告席上的被告,在检察官滔滔不绝地指控他们的罪行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既震惊又害怕,可是全神贯注地听着,有时连他们都以为自己犯了其实没犯的罪。他后来说话时,没有那么生气,可是有点好奇的害怕。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天哪!我不知道我怎么躲过这危险的!”

  他语气变得异常平静地说:

  “既然您说您不再怀疑我了,先生,听完您说的这些话后,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使您消除怀疑的?”

  “先生,为了赶走我的疑虑,我必须有证据!一个简单但绝对的证据。它要能直接清楚地告诉我,两个达尔扎克之中,哪一个是拉桑!先生,是您给了我证据的。就在您将多出人体的论证范围合上的时候,那天您承认——事实上也是如此——您说您回到房间后就关门上了门闩是骗了我们;您没告诉我们您是在六点回房的,而不是五点。可是就贝合尼耶老爹所说,而我们自己也观察到,您是在五点回去的!只有您和我知道,五点钟进门的达尔扎克不是您。可是您并没有说出来!别说您觉得五点没什么重要性,这很重要,因为这让您知道,另一个达尔扎克就是在这时进入方塔的——真的达尔扎克!所以,您在假装惊讶之后,便不再提这件事!您的沉默骗过了我们。如果您是真的达尔扎克,为什么要隐瞒拉桑伪装的达尔扎克已在您之前进了方塔?除非您是拉桑,您要骗过我们,不让我们知道另一个达尔扎克!两个达尔扎克中,说谎的那个一定是假的!所以我不再怀疑了,我确信,您就是拉桑!而当时躲在衣橱的是达尔扎克!”

  “你说谎!”

  我仍以为是正牌的达尔扎克,扑向了胡尔达必。

  我们把他们拉开,一点都没丧失冷静的胡尔达必指着衣橱说:

  “而且还在里面……”

  接下来的一幕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令人永生难忘。顺着胡尔达必的手势,一双看不见的手将衣橱推开,和多出人体的那个可怕夜晚一模一样。

  然后,多出的人体出现了!方塔里充满了惊讶、感动还有害怕的声音。黑衣女子发出了凄楚动人的叫喊:

  “荷勃!荷勃!荷勃……”

  这是喜悦的叫声。两个达尔扎克站在我们面前,两人是如此相似,以至于黑衣女子本可错认……可是她的心是不会被骗的,就算她的理智在听完胡尔达必无懈可击的推理后,还有任何犹豫。她伸出手迎向从可怕衣橱走出来的达尔扎克,玛蒂脸庞洋溢着再生的喜悦光辉。先前我常看到她忧郁的双眼逃避着她身旁男人的视线,现在她欢欣偷悦地定定看着这个人,平静而且确定。是他!是她以为已经失去的他!她曾试着在另一人脸上寻找他,可是徒然,所以她日夜指责自己的荒谬疯狂!

  至于另一个男人,直到最后一分钟,我都无法相信他有罪的那个愤怒男人,他看到证明他罪行的活生生证据站在他面前,使他真正的身分再也无法掩饰后,再次试着那每次都救了他的举动。那么多人围着他,他居然还敢逃!我们这时才明白他到底有多大胆!他在我们面前演了好几分钟的戏,他早就知道他和胡尔达必的谈话结果会是如何,可是仍然以一种超乎凡人所有的力量控制住,不表现出来,同时狡猾地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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