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人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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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人间路-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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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雪冷笑:〃一粒灵珠,便是百年、千年的神力,比他们自个儿修炼可省力多了。〃 

〃呸!〃 杜震威恨恨啐了一口:〃看我把这破观砸个稀烂!〃说着又去攀墙,一只脚刚蹬到墙上,足踝刺痛,又跌回了地下。 

杜震威气得直翻白眼:〃死狐狸,又隔空打我!〃 

 

顾言雪并不答话,走到墙边,右掌朝墙上一劈,那又冷又硬的青砖墙到了他指底,竟变得豆腐一般。手掌过处,三寸来厚的砖墙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自上而下,足有一人多高。 

〃开!〃随着顾言雪一声低喝,一道白芒自裂缝中心爆出,把裂缝撑开,张成了一个枣核形的孔洞,最宽处约有二尺,可容一个成|人通行。 

〃过去吧。〃顾言雪一边施法,一边瞥着二人。 

杜震威闷哼一声,迎着白光钻过了洞去,裴鹤谦不敢耽搁,急急跟上。顾言雪见他俩都过去了,这才轻撩袍摆,跃过裂缝,回头冲着墙面吹了口气,白光熄处,裂缝合拢,没有一丝的破绽。 

裴鹤谦不由赞叹:〃厉害!〃 

〃雕虫小技,〃 杜震威嗤之以鼻,〃狐狸么,就会穿墙打洞。〃 

顾言雪也不跟他计较,三人举目望去,面前是个宽绰的院子,一带殿宇踞于雪中,乌瓦黄墙、煞是齐整。 

顾言雪作了个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绕到殿后。杜震威攀上高高的窄窗,拿舌头点破了窗纸,向内张去。原来这是一间柴房,一个童子守着炉子正在烹茶。杜震威灵机一动,拔下几根毛发,放在掌上,吹入屋中。童子仰头,只见空中金光乱飞,想要叫人,身子一晃,已栽在了炉边。 

 


第七章 

眼见童子倒了,杜震威扒着窗框闪入屋内,顾言雪随后跃入,回过身又将裴鹤谦拉了进来。 

杜震威走到炉边,一脚踩住童子的肚子,自腰间拔出柄短刀,贴着童子的鼻尖:〃他要说不出灵珠的下落,这鼻子就别要了!〃 

顾言雪冷笑:〃来硬的没用。快把他唤醒了,我来问话。〃 

杜震威瞪了瞪顾言雪,手在童子额上一点,金光闪过,那孩子渐渐张开了眼皮。 

顾言雪扣住童子的脖子:〃我们不会为难你,只问你几句话。不过你要是乱叫,〃他看了看持刀的杜震威,〃我可保不住他会做什么。〃 

那童子到底年幼,唬得抖作了一团,怯怯地道:〃我不能欺师灭祖。〃 

顾言雪笑了:〃谁要你欺师灭祖?我只问你,这紫云观内,有几处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童子松了口气:〃观主、师兄们的卧房,我都不能去,再有就是正殿后的紫英阁,那是观中圣地,是只有观主才能去的。〃 

顾言雪点了点头,朝杜震威使个眼色,杜震威会意,右手在童子额上一拍,那孩子又昏了过去。 

 

〃东西应该在紫英阁。〃裴鹤谦想了想,蹙着眉道:〃可那既是观中圣地,想必门禁森严,轻易进不去的。〃 

顾言雪淡然一笑,望着杜震威:〃所以得找个会遁土术的。〃 

杜震威闷哼:〃我自己遁过去倒是容易,凭什么带两个累赘?〃 

见他坐地起价,顾言雪却也不恼:〃我给你种的神蛊,说是无解却也有解,你要带我们去紫英阁,等回了仙霞岭,我就帮你解去,你看怎么样?〃 

〃果真?〃杜震威又惊又喜,不过他被顾言雪耍怕了,并不怎么相信。 

顾言雪见状,右手指天:〃如违此誓,叫我顾言雪魂飞魄散,直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他们冰释前嫌,本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怎么的,听了顾言雪的誓词,裴鹤谦却是心惊肉跳。裴鹤谦不由攥住了顾言雪的手,顾言雪的掌心又湿又凉,全是冷汗。 

 

裴鹤谦刚想问什么,顾言雪却抽出了手来,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指了东首的一座高阁道:〃那就是紫英阁了吧。〃 

杜震威凑过去看了看,点点脑袋:〃对,正殿后头,应该就是了。〃 

杜震威目测了紫云阁的距离、方位,闭拢双目,两手持在胸前,颂念咒语,右足一顿地,白烟起处,脚下的青石板化作了一池碧波,悄无声息地将他吞了进去。 

趁那潭水尚未合拢,顾言雪拽过裴鹤谦,纵身一跃,双双跳下。 

三人顺着暗流在地下漂了一会儿,杜震威立定身子,指了头顶道:〃到了。〃说着又要施法,却被顾言雪一把按住,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侧耳倾听。 

裴鹤谦学着二人细细谛听,果然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忽地,一个粗嘎的声音传进三人耳中:〃这是第八颗灵珠了吧,道长近来斩获不少。〃 

〃都是些普通的珠子,〃换了个清朗的声音,该是那个道长:〃还是没找到能点石成金的灵珠,真不知何日才能登上仙界。〃 

〃道长耐着性子,慢慢儿找,必能寻见。神珠虽然希罕,却是真有其物,十年前我可亲眼见过的。〃 

〃算了。〃那道长漫应着,〃既然来了,去偏殿喝杯热酒吧,院子里的白梅开了,趁着雪色对酒赏梅,那是再好不过了。 

〃道长果然风雅。〃暗哑的声音呵呵笑着。 

顶上传来阵关门落锁的声音,接着便是杂沓的脚步响。脚步渐远,过了一会儿,再无人声了。 

 

〃上去吧。〃 

随着顾言雪的低语,杜震威以掌击顶,〃砰〃地一声,碧涛汹汹将三人托到屋中,白烟过处,绿水杳然,脚下已是冰冷的石板地了。 

裴鹤谦立起身来,四处打量,眼前是间小小的殿阁,窗扇上都下着紫色的帘栊,虽是白天,却是暗沉沉的,正南的墙上摆着个神龛,龛前放着个长长的供桌,桌上燃了一炉沉香,炉边有个紫缎锦盒。 

杜震威伸手去拿那缎盒,却听〃啪〃的一声,半空里爆出一道紫电来,痛得他抱着手腕,唏嘘不已。 

顾言雪略一沉吟,自颈间拽下个东西,抛给裴鹤谦。裴鹤谦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己送给顾言雪的血玉,不由皱眉:〃你这是干嘛?〃 

顾言雪并不看他,望着那紫盒道:〃这盒子上打了埋伏,我们都是精怪近不得它。你虽是凡人,有这神玉护体,或许能够拿到。试试看吧。〃 

顾言雪说得虽然在理,裴鹤谦心里却不怎么踏实,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那血玉挂到颈间,去拿紫盒。 

指头刚碰到盒身,裴鹤谦便觉得一阵刺痛,所幸这一次盒子里没有闪出紫电。他忍住了疼,掰开盒子往地下一倒。 

只听〃啪啦啦〃一阵响,八颗大小不一的灵珠掉到了地上,或赤、或青、或玄、或银,各色不一,剔透玲珑。 

顾言雪掏出一条帕子,将地下的灵珠一一捡起,包了起来。又踹了杜震威一脚:〃快走吧。〃 

〃爷爷歇会儿都不行?〃杜震威嘟囔着站起来,刚要念咒,胸口却一阵钝痛,〃哇〃地喷出口血来。裴鹤谦吓了一跳,忙扶着他坐下。 

顾言雪皱眉:〃伤到心脉了,这遁土术怕是用不成了。〃他走到墙边,想使穿墙术,指头还没碰到墙皮,一阵紫风迎面袭来,顾言雪立身不住,趔趄着向后跌去。裴鹤谦疾步上前,将他揽住。 

〃这屋子有古怪。〃顾言雪秀紧蹙。 

裴鹤谦不由着急:〃怎么办?〃 

顾言雪沉吟不语,三人都没了主意。杜震威气得骂娘:〃娘的,等那老道回来,可不是瓮中捉鳖么?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直接冲上来,杀他个出其不意!〃 

顾言雪摇头:〃一个盒子便那么厉害,此处又是他的地盘,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就是输,也得看看这那两个混蛋长什么熊样!现在倒好,都不知落谁手里。〃 杜震威越说越气。 

裴鹤谦想了想:〃一个是紫云观的道长,另一个声音我认得,是宝裘居的老板钟昆。这人喉咙受过伤,声音很怪,我不会认错的。〃 

顾言雪闻言,目光一凛。 

 

裴鹤谦看他脸色不对,正要问他,却见那包灵珠掉在地上,便捡了起来,交还给顾言雪。 

顾言雪接过珠子,忽地一笑:〃有了。〃望着杜震威道:〃过来,我帮你疗伤。〃 

顾言雪说着,从手帕包里捡了一颗灵珠出来,让裴鹤谦拿着珠子,举在杜震威面前。 

裴鹤谦细细看去,发现那银珠带着灼烧的痕迹,想了一想便明白过来,这颗恐怕就是沈姨娘的灵珠了。 

顾言雪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暗暗运气,左手捏作兰花,右手中指直指灵珠。不一会儿,他左掌心里透出一团碧光,那光越燃越亮,到了后来竟在他掌中炸开,碧绿的磷火从指缝溅出,绕着顾言雪上下翻飞,他额上、肩上、腿上,处处都是诡异的火光,指着灵珠的中指也变成了翠色,指尖冒出一股淡淡的绿烟。 

裴鹤谦看得眼都直了,恍惚间,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顾言雪指上的青烟缓缓上腾,慢慢幻作人形,一个个哀嚎着、嘶吼着,竭力朝空中挣去。 

突然,顾言雪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也是碧火跳荡。他一挥手,将那些人影拢到手底,低喝一声,周身的磷火燃成了一片,与此同时,那些人影也碎成了点点银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汇入杜震威的前额。 

杜震威身子一震,睁开眼来,瞪住顾言雪:〃你竟在修习‘炼魂术'?〃 

裴鹤谦想到那些人影,头皮都麻了:〃什么是炼魂术?〃 

杜震威哼了一声:〃这珠子里有屈死的冤魂,用‘炼魂术'便可将他们萃取出来,或补元气、或是作傀儡,总之,想炼什么,便能炼什么。〃 

〃那些魂魄会怎么样?〃裴鹤谦追问。 

杜震威不及作答,顾言雪一撩袍子,立起身来:〃这么唠叨,可见伤是好了,还不快行遁土术。〃 

杜震威哈哈一笑:〃你还怕他知道?〃 

他嘴上虽调侃着,到底不敢耽搁,当下凝神作法,带着顾裴二人,由紫英阁遁到了观外。 

 

三人钻出地面,天都黑了,杜震威擦了把汗:〃娘的,总算出来了!〃 

顾言雪微微一笑,扬起手来:〃你看,我拿了什么?〃 

杜震威凑近前去,忽地身子一晃,栽倒在雪中。 

裴鹤谦忙将他抱起,问顾言雪:〃他怎么了?〃 

顾言雪也不说话,凝视着他,目光如怨如慕,看得裴鹤谦一阵心惊。 

〃言雪,你今天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了?〃 

顾言雪托起他的下颌,在他唇上盖了个吻。 

顾言雪的袖底藏着股暗香,像是梅花,又像幽兰,缥缈清苦,令人沉醉。 

裴鹤谦想去抱他,骼膊却重得抬不起,不单是骼膊,连眼皮都那么沉,睁也睁不开。朦胧间,裴鹤谦觉得那花瓣似的唇,从自己的嘴上挪到了额前,蜻蜓点水般,印下一朵涟漪。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吧。〃顾言雪抚过裴鹤谦的脸颊,转身离去。 

 

顾言雪沿原路下山,重又摸到了紫云观外。也不知过了多久,观门〃吱呀〃一声开了。有童子提了绢纱灯,引着两个人出来。走在前头的是个中年道士,后面那人穿着富丽的紫貂,却是一个驼子。 

到了门外,那驼子冲道士供了供手:〃天黑风冷的,道长请留步,我的马车就在山脚下候着。〃声音嘶哑,正是紫英阁里的那人。 

〃这点风算什么,钟老板太客气了。〃道士说着微微一笑,从童子手中接过灯来:〃我送你过去。〃 

听到〃钟老板〃三个字,顾言雪眉头一皱,裴鹤谦果然没有说错,这人就是宝裘居的老板钟昆。 

顾言雪放轻步子,尾随二人下山。从两人的步态吐息中,顾言雪看得出来,那道士道行高深,不在玄真子之下,钟昆却是个凡夫俗子,并无法力可言。 

顾言雪隐约觉得钟昆的背影眼熟,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想看看钟昆的脸,可天太暗了,他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得作罢。 

 

道士将钟昆送到山下,林子外头果然停着一辆华车。 

钟昆谢过道士,上了车,他晚间喝过些酒,这时有点乏了,正想个打盹,却听车夫〃哎哟〃一声叫。马车猛然停住,钟昆收身不及,几乎跌出车外。钟昆不由大怒,摔开车帘,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连个车都赶不好。。。。。。〃话说到一半,却似咬了舌头,生生怔住。 

只见车外站着一个白衣人,容颜如雪、明眸似星,于清标秀美中,透着一股妖气。 

钟昆心胆俱寒,脱出而出:〃你是顾白氏!怎么可能?!〃 

顾言雪见了钟昆,也是一愣,眼前的脸又老又丑,可那道由耳至颈,几乎撕裂了咽喉的伤疤,顾言雪认得。 

十年前的滔天烈焰再度涌到眼前,就是这个人!他居然没有死! 

顾言雪眼中爆出两道寒光,手起如电,直取钟昆咽喉。 

钟昆一边躲闪,一边掏出条绫罗,口中直呼:〃罗娘救命!〃说完身子一软,昏倒在车中。 

 

顾言雪挺身再上,斜次里飞过团粉色的烟尘,将他在当中。 

那烟看似轻飘,却是又粘又腻,顾言雪只当烟里有毒,急忙闭气,却见那烟慢慢聚拢,渐渐显出人形。不一会儿,那粉烟化作了一个妇人,档在车前,执了帕子睨着顾言雪:〃顾公子,一日不见,你还好吗?鹤谦呢,怎么不见他啊?〃左顾右盼一番,噗哧笑了:〃莫不是吵架了?〃 

顾言雪冷笑:〃好个温柔体贴的嫂嫂。紫云观居然收绫罗精作弟子?你也真是能干,真身护着钟昆,精魂却在裴家生儿育女。〃 

罗氏抿嘴一笑:〃我哪有生儿育女的闲情,一年前才借了那女人的皮囊,演个傀儡戏法罢了。〃 

〃你到裴家,是为了取沈姨娘的灵珠吧?你守了一年,就是想等她杀满十二个人,炼出能点石成金的内丹,没想到却被我捷足先登,坏了你的好事。〃 

罗氏笑着颌首:〃幸而你听了鹤谦的话,放了她,还是让我采到了灵珠,虽是烧过了,却也聊胜于无。其实呢,我最想要的还是你的灵珠,你法力比沈姨娘强,只怕能点石成金呢,可惜我师弟没用,斗不过你。〃 

 

正说着话,钟昆醒了过来,指住顾言雪,嘶哑着大吼:〃他的灵珠定可以点石成金!他是顾白氏的儿子!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狐狸!〃 

罗氏闻言变色,帕子一扬,抖起半天粉烟,五指作爪,直奔顾言雪的面门。 

顾言雪拧身让过,扑入车中,去拿钟昆。 

罗氏身形疾转,将钟昆掩到身后,冲着顾言雪微微一笑,嘴里念个〃破〃字。 

顾言雪只当她要迎面来袭,忙闪身避让,不曾想车厢背后开了个大洞,罗氏提着钟昆自破洞穿出,驾着呼呼北风,直上夜空。 

顾言雪恨得一咬牙,跃上屋脊急急追赶,也不知越过几重山墙,忽见那影子直坠而下,飘飘悠悠坠入一个庭院。 

顾言雪足尖疾点,跃上这家的院墙,刚要往下跳,却觉着那院子说不出的熟悉,微微一怔,醒悟过来,这不正是裴家么?可到了这时,他也顾不得细想了,顾言雪一提气,轻飘飘落到院中。 

 

庭院寂寂,落雪无声,顾言雪沿着回廊朝里走去。身后便是东厢,顾言雪不敢回望,那里锁着如潮的回忆。格子窗下,裴鹤谦伴他看过圆月,梨木桌上他跟他翻云覆雨。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此刻追想,倒像是隔了一世。 

顾言雪摇摇头,摔开回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顾言雪拧身望去。裴鹤谨提了盏灯,正朝他怒目而视,罗氏站在他旁边,云鬓散乱、睡眼迷蒙,也是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 

〃就是他!〃突然,钟昆从二人身后探出头来,指住顾言雪:〃他半夜来访,说是有事相商,硬把我拉到你家。哪知到了门前,他忽然变成一只狐狸,想要咬死我。裴公子,要不是你放我进来,我就给他咬死了!〃 

裴鹤谨气得脸都青了,护着钟昆,怒斥顾言雪:〃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你在我家门前杀人,既害了钟老板,又想嫁祸我家!还不快滚!裴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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