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子气得直抖,颤颤巍巍的道:“好。。。你这两个娃娃好不知天高地厚。。。不过,看在这二位爷一番诚意,这点气我也忍了。。。记得那天,那小姑娘住了店,用了膳,她不但不给钱,还要借钱。。。”
“你这店家可真是啰嗦。”一名少年道。
山羊胡子白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念在她是个姑娘家,看样子也实在拿不出钱来,便也没再计较。遇到我这么好心,算她走运,我这么好心的人不多见哪。可她却还要借钱。。。”
听着店老板唠唠叨叨,不知何时起,屋中异香浮动。
戚少商心道不妙,望了望顾惜朝,刚想说什么,却见那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未及去扶,戚少商和铁手也一前一后昏倒在地。
山羊胡子突然冷笑起来:“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要冷清秋煞费苦心,倾烟雨堂一堂之力,搞什么英雄大会。。。啧啧啧,如今江湖上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眼见三个人只一会儿工夫便躺倒在地,昏睡不醒,两少年脸色大变:“你这老儿捣的什么鬼?快把解药交出来!”说罢二人纵身跃到山羊胡子面前,双剑出鞘,寒光凛凛,架在那人脖颈上。
“哎呦哎呦,我老头子怕了你们了不行吗?解药就在我身上,我这就给你们拿。”店老板说着手便伸向怀里,却被一名少年喝住。
“慢着!我们自己拿,免得你又耍什么花样。”说罢,两少年互使眼色,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将手探进山羊胡子衣襟,掏出一支小巧瓷瓶。两少年拿着瓶子左看右看琢磨了一阵,不敢打开。
“老头儿,是这个吗?”
“是,是,就是这个。正是我河西药叟给你们两个女娃娃准备的。”话音刚落,两少年应声倒地。
“什么药叟,就是个毒老头子!连药瓶子上都有毒。”二人虽浑身酥软,但意识却还清醒。吃了这么大亏,还被道破了女儿身,一时骂不绝声。
“嘿嘿,我药叟要是被你们随便搜得,岂不是坏了名声。不过两个娃娃小小年纪,就算说出我河西药叟的名号来,你们也未必听过。此事本来和你二人并无干系,我老头子有心让你们走开。可两个娃娃毫不领情,还出言不逊,实在令人着恼!”
说着话,老头儿弯下腰来,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小片儿刀:“把舌头留下来给我做药引,也算给你们点教训,以后不得乱讲话。”
两少年果然噤了声,吓得脸色惨白,眼睛直盯着逼近的小刀。
却见银光一闪,神哭小斧夹着一阵风将小片儿刀削断,连带着一根手指齐齐堕地——顾惜朝本不想伤人致残,可心中却有些恨河西药叟方才要割人舌头的狠毒。
一只绳套几乎和小斧同时飞出,如同有生命般灵活地将那老头套牢。黑衣人铁手小心翼翼地收紧了绳套,又加了戒备将那人牢牢绑住。
方才躺着昏睡的三人,此时端端的立在眼前,仿佛他们刚才真的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本以为河西药叟十多年前就已金盆洗手,想不到为了冷清秋这等平常鼠辈,竟也不惜重出江湖,还使出了“惑心散”这等狠绝的药。”戚少商厉声道。
“我河西药叟谁的账也不买。若不是这些年积蓄花光,店里生意又不好,才懒得插手江湖上的事。”被捆得像粽子一般,药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想到大江大浪都过来了,今日里在阴沟翻了船。不知是那位后生晚辈,竟闻得河西药叟的大名,还识破了我的独门奇药?”
“还是先把救这两位姑娘的解药拿出来吧。”铁手道。
两个青衣少女瘫在地上,眼睛不停的忽闪。短短时间内太多的变故,两个人此时有满腹的问题要问。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有人要暗算,那为何不早早说出?免得令别人白白替你们担惊受怕。”待服下解药,两人一起怪嗔道。
顾惜朝浅浅一笑:“两位姑娘,多有得罪了。可不这么做,又怎能试出二位是敌是友?昨夜被两位闹了一宿,今晨又有人在粥里下了药,只凭一幅飞鹰面具,二位仍是难洗嫌疑。所以,我们才将计就计,让下药之人把戏演到底,好看得水落石出。”
铁手也点头道:“不过亏得二位昨晚一番纠缠,令我等格外提防警醒,方能觉察到粥中异样。在下以前听闻过这种名叫“惑心散”的药,可十几年前就随着河西药叟的名号一起绝迹江湖。在下也只是听说过,被下药之人起先并无察觉,闻到“惑心香”时才会发作。只因此药令人所习武功失之殆尽,心志具丧,且没有解药,所以练武之人皆闻之色变。”
“这个毒老头竟弄出这么阴损的东西来!”一名少女骂道。对于习武之人,武功尽失,便如辛劳了一生的积蓄化为乌有一般令人欲哭无泪。
“当年正因为我制出这等厉害的药,却苦于配不出它的解药来,才退出江湖。本打算一天制不出解药,便一天不出山。”说到此,河西药叟不由得嗟叹,“可惜老叟穷十几年光阴,耗尽家产,也是毫无进展。适巧烟雨堂要寻拿仇人,若我将戚少商和顾惜朝二人送上,冷清秋答应资助我配制“惑心散”的解药。。。”
“所以你就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问事情原委,就为了有钱来继续配制什么解药?”戚少商大惑不解,世上竟会有这样偏执之人。
河西药叟轻蔑地一笑:“你等庸人,怎么会了解研药配药的妙趣。不讲也罢,简直对牛弹琴。今日事败,随便你们要怎样处置。”说罢,双目一闭,不再开口。
顾惜朝道以剑指着河西药叟道:“你我之间并无冤仇,我不会杀你,削掉一根手指作为惩戒足已。你告诉冷清秋,我顾惜朝做的事,我自己会了断;而他为了私人恩怨,利用武林豪杰,挑起事端,这笔血帐,迟早要算回他头上!”
这番话,戚少商听来并不突然。戚顾二人一路走来,同风共雨,顾惜朝的心路戚少商清清楚楚;可铁手却觉得这话从顾惜朝口中道出颇为意外,不由得多看了顾惜朝两眼。
还是那般明利如鹰的双眼,那般清秀的面容,眉宇间仍是那样锁着淡淡的忧郁。可眼前的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狠绝的青衣书生确实有些不同。
清风残月。
屋内暑气氤氲,不似外间凉爽。用过晚膳,黑衣人铁手干脆坐在青石台阶上纳凉。
即使是纳凉,铁手也是正襟危坐,衣扣一丝不苟的扣着。经过今晨三个人那场默契的合作,顾惜朝似乎不再对他有那么大的排斥,戚少商招呼铁手和他们一起上路,顾惜朝也默认了。
铁手以前从没有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可此刻他却真的有点迷惑。在汴京接到寻戚顾二人回京的任务时,他便有些不解,戚少商戚大侠怎么会和顾惜朝一齐失踪?现在看来,二人不仅不是水火不容的对头,反而相惜相怜,形影不离。甚至行事作风,都有些相互影响。铁手看得真切,早上顾惜朝假装昏迷,戚少商这个本来直来直去的人,竟也即刻领悟到顾惜朝的用意,见机行事,配合的天衣无缝。
而顾惜朝似乎也。。。
铁手的思绪被青石阶上的脚步打断。铁手不用回头,也猜到来人是谁。
那人静静在他身侧坐下,一坛酒放在脚旁。半晌,那人擎起酒坛,豪饮一口。似乎终于攒够了勇气开口:
“我是来谢谢你,今晨多亏你提醒粥中有毒。。。”
“这本来也是我分内之事。别忘了我是来寻你们和庆平公主的。还是谢谢你自己吧。”铁手所言不假,顾惜朝就是他的一个任务而已。尽管不喜欢这个任务,但作为一个好捕快,他可不想无功而返。而且,他也是真心佩服顾惜朝当时的机智果断。
但这个人并没有离开。虽然他低着头默默不语,铁手却明白无误的感觉到了他的犹豫,他的挣扎,他的为难,和他的每一秒钟都在肆虐的痛苦。
他终于明白那人为什么还不离开——他真正想说的话,比向自己道谢还要难开口。
“晚晴现在汴梁南郊外。六扇门为她修葺的坟墓。”铁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苦涩。他铁手后悔过,悔自己没有勇气去爱。自己妄称一代名捕,其实是个缩手缩脚,委曲求全的懦夫。追查逆水寒案件时,他不止一次生出隐退之心。可到如今老皇退位,新主登基,自己不还是在六扇门当着他的铁手捕快,做着他不愿意做的事?
那人把头埋得更深了,用几乎是在啜泣的声音道:“谢谢。。。谢谢。。。谢谢你照顾晚晴。。。”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竟然要向别人打听妻子葬在何处!
顾惜朝抓起酒坛,狂灌了一通,用衣袖拭干嘴角的水迹,突然对着黑漆漆的夜喊道:“晚晴,我对不起你!”
他深深的厌恶过铁手,这个晚晴的初恋;但也许铁手才真的是晚晴的幸福;他也动过将晚晴交付给铁手的念头,尽管深深的不舍,但如果自己当初真的那样做了,晚晴现在应该还会好好地活在世上。
“可为什么活着的是我?!”满腔痛苦和自责,和着酒气,一同被宣泄到暗夜中去。
铁手禁不住眼眶一热,猛然抓起那坛酒,狂饮一阵。
“晚晴,我铁手也对不起你!”晚晴那么好的女人,他铁手竟一次又一次食言,答应过她的事情一件件落空。最后,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拔剑自刎,竟没有能阻止。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铁手可以再做一次选择,如果。。。如今香消玉陨,还说的什么如果?!
晚晴只留给他一个“如果”的机会。可她要他答应的最后一个承诺,却是放过顾惜朝!晚晴选择的不是他铁手,晚晴爱的人是此刻坐在身旁的顾惜朝。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乎的人,仍是他。
“顾惜朝,我嫉妒你!”话一出口,铁手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可是说出来真痛快!这一刻,铁手似乎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黑衣捕快了。醉了也好!
顾惜朝惊诧的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捕快,又自嘲地笑道:“铁手大人,开玩笑有个限度。”
铁手不加理会,自管不停的说下去:“我嫉妒,有晚晴这么好的女人,全心全意爱着你,以性命为代价换取你的平安;有戚少商这样心意相投的挚友,诚心以待,以一代英名博你的友情。看我铁手,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活的那个叫窝囊!作了个捕快,爱不能爱,恨不敢恨。。。我有时候都看不起自己。”说完又拎起酒坛猛灌。
“一代名捕铁手大人也有看不起自己的时候?”顾惜朝低头苦笑道,“我以前总怕别人看不起自己。。。你不用嫉妒我,我负晚晴太多,欠戚少商太多。他们越对我好,我越沉重。看看我为他们做了什么?”顾惜朝将嘴唇咬出了血来。“是我害死了晚晴。。。”
“晚晴是个好女人,是我今生见过得最好的女人。可我只能在她死后才守住对她的最后一个承诺。”黑衣人道。
“她一心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英雄,却没想到嫁给了一个人人想除掉的大恶人。”青衣人接道。
。。。
两个深爱过同一个女人的男人,在一起喝得酩酊烂醉,时哭时笑,借了酒精恣意放纵着各自的情绪。以往的过节间隙,也似乎随着肆无忌惮的发泄变得无足轻重。
铁手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浪随意过了,原来放纵的滋味如此诱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到最后竟有些哽咽,这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转头寻去,却是躺在青石板上,睡着了,卷发散了一地。那张脸,宁静得有如婴儿。铁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着顾惜朝,这个晚晴至死都爱着的人。
远远地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戚少商,静静地守着不忍打扰。直等到那边听不到声音,才默默地走过去,将两个昏睡的人连拖带抱,弄回房间。
' 此贴被小喬在2007…10…05 12:57重新编辑 '
●謝謝秀秀。。。啾一個!!!
'楼 主' | Posted: 2007…10…04 16:10
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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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
五人同行,有了这对孪生姐妹,便是想要片刻的寂寞也不可能。
自从被道破了女儿身,两人也换回了女装。二女自称姓殷,一名为织梦,一名为醋醋。虽为孪生姐妹,长相毫无二致,但细看之下,神情还是有些分别的。织梦眼神中多些恬静婉约,醋醋则更为灵动乖巧。
戚顾二人并马而行,一青一白,迎着朝阳,披金戴彩,衣带生风。二女在身后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又咯咯乱笑。看得落在最后的铁手不禁摇了摇头。
“顾大侠,你还没有说是怎么识破那晚装鬼的是我二人呢。”醋醋和织梦纵马而上,一左一右将顾惜朝夹在中间。戚少商无奈的被挤到一边,幸好铁手打马上来,与他作伴。
顾惜朝道:“我也正巧有事要问二位。你们两个既然从一开始就那么肯定河西药叟是在撒谎,我想你们一定知道小公主的下落。小公主现在何处,她人可好?”
醋醋歪歪脑袋道:“顾大侠说中了。我们两个前几日还和公主见过面,她很好,大侠不必担心。至于她人在哪里——”醋醋眨眨眼睛,“恕我们二人无法相告。不过大侠只管跟着我们,谜底自然会揭晓。现在该大人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顾惜朝从怀中摸出一只发簪:“这可是你二人的?”
“我的这个好好地在头上呢,这是织梦的。”醋醋道。
顾惜朝将发簪递给在另一侧的织梦。“这是当晚白影跳入棺木时,在下抓到的。想必那白影是姑娘所扮,现在物归原主。”
织梦“啊”的一声。“原来在你这里。”忽而甜甜一笑,脸上掠过一丝羞赧,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织梦姐姐是想你留着它做个念想。”醋醋扔下这句话,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轻踢马腹,放马疾行。织梦在一旁“腾”的涨红了脸,嘴里念着“醋醋你这羞人的丫头”,便忙着追醋醋去了。
顾惜朝这下更为肯定银鹰面具的主人和小公主的下落是同一个谜底。他唯一没有想透的,就是为什么那天晚上会看到晚晴的幻影。那是织梦和醋醋所为这一点毫无疑问,但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两个姑娘的话中的暗示,宛若花落流水一般,远远的被风荡走,未能在顾惜朝心中留下一丝痕迹。他的心,早在晚晴离去时变得无知无觉。这世上如果还能有一个例外,也就是那个和他旗亭相识,不离不弃的人了。只有对他,顾惜朝是当作性命一样来珍惜,用尽心思去体会的。
黄沙漫漫,烈日流金。
一只竹舟划过沙海,悠扬清越的萧声洒下一路清凉。
殷氏姐妹引领五人进入大夏境内后,大道不行,城郭不驻,偏走入人迹罕至的大漠。
这两姐妹神通非凡,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两人高的“竹船”。这竹船的样式却又与众不同,船顶,船底,和船四壁,皆由层层竹排扎地厚厚实实。从外面看,竹船通体是黄中带翠,其貌不扬的竹子;而一入竹船,便感受到一阵凉爽,抬眼一望,串串盈盈紫紫的葡萄,点缀绿竹之间,芬芳诱人,平添些情趣和雅致。光线透过船尾竹排层层的间隙挤进舱内,幽幽暗暗。尽管舟外酷热炎炎,舟内的人竟好似置身藤前月下。
船内陈设极为简单,竟连座椅都是一些羊皮垫子而已。五人席地而坐,一阵阵凉意沁人心脾,其实还有什么比炎炎夏日中的丝丝凉意更为奢侈呢。
织梦道:“这种船唤作“沙漠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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