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全)- 碧云天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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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全)- 碧云天后传-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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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粉浅白便映满了双眼。

两年前,红墙外的桃树下,那个踌躇满志的康王,正负手而立,眉头紧蹙,打点着逼宫前夕的忐忑心情,等待着他钦选的那个叫做顾惜朝的人,来改写他的命运。

赵构心头猛然一阵烦躁。

“来人!”赵构突然命道,“把这棵桃树砍掉!”

身旁太监恭声道:“皇上,这株桃树已近百年树龄,砍了有点儿可惜了。”

“是啊,是有点儿可惜。”赵构一边端详着满树流云飞霞般盛开的桃花,一边道:“但朕看着它心烦,就只好砍了它。”

**

连云寨,大顶峰。

故地重游,他早知道会很痛。

祭拜完众位寨主的灵位,戚少商默默地接过穆鸠平递来的那碗送行酒,一饮而尽。迎着干燥凌厉的风一路大步下山,面庞被吹得生疼。背后沉沉甸甸的。他知道,那是穆鸠平从不曾离开的目光。

戚少商不敢回头。

举首环顾,重重山峦,似乎又弥漫着岁月尘封了的血腥;呼啸的风,回旋在耳畔,诉说着昔日那个信任和背叛的故事。

连云寨的弟兄们,为我而死的弟兄们,戚少商无颜面对你们的亡魂。

戚少商逆风而驰,鬓发随风而舞。恩也好,怨也好,一切都有个了结的时候。他这次中原之旅,尽是为了这些恩怨而来。

还有,那一笔欠了八年的情债。

风声中似乎混杂着愈来愈清晰的马蹄疾驰声。回头看去,烟尘起处,一人一骑夹着一团黄蒙蒙的沙雾而来。

穆鸠平终于还是追出来了。

老八,事到如今,我已绝不可能杀了顾惜朝,也没脸呆在连云寨。

戚少商心中默想着,却还是把马停了下来,看着那团沙雾由小而大,袭至身旁。

“大当家的!”穆鸠平大声喊道。

“我说过了,我早已不是连云寨大当家的,也不可能留在连云寨。如果你还念着我们过往的情谊,就让我离开这里。”

穆鸠平甩了甩头,“我来不是劝你留下,我是来帮你的——大当家的现在是不是要去找息红泪?”

戚少商点了点头,不解地看着穆鸠平。

“我陪你一块儿去。俺老八虽是个粗人,可我也明白,你在西夏放着大将军的位子都不要,连云寨大当家的也就是个土匪头子,不做也罢。。。”

戚少商听得哭笑不得,刚要分辩,穆鸠平却伸手阻止了他,自己继续口若悬河说个不停,“。。。可这武林第一美女息红泪,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小妖,大当家的你可一定要抢回来!息红泪现在在小妖那儿,大当家的一个人上人家门口要人,显得单薄了。。。” 

“可我只是——”可我只是想登门谢罪。话没说完,就又被穆鸠平截了去。

“大当家的不必担心,有我在给你壮胆。”穆鸠平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座骑。“走吧,咱们一起去找小妖,把息红泪要回来。”

戚少商摇了摇头,懒得辩解。再说,有人带路也不错。


34。

郝连春水的营盘驻扎在连云寨十里开外,半日的脚程,听着穆鸠平在耳边絮絮不止,不知不觉便也到了。

“请通告郝连将军,就说,就说。。。”对着巡营的兵卒嗫喏了半天,戚少商还是觉得难以开口。

穆鸠平大咧咧上前道:“通告个什么?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九现神龙戚少商,我呢,是威名赫赫的阵前风穆鸠平,我二人是你们将军昔日老友,他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我们又不是冲着你们将军来的,我们今日是为看望息红泪而来。”说着,便往里闯。两名兵卒心中气恼穆鸠平对自家将军言语不敬,又粗鲁无礼,立时横枪以对,哪肯放行。

“老八!”戚少商一把将穆鸠平拽到身后,拱手道:“两位,多有得罪,我们确实是为见息女侠而来,也真的是郝连将军的故人,还是烦劳二位禀报一声。”

两个兵卒见戚少商言语文雅,面色稍温,收了枪正要回去禀报,忽听得不远处一位女子说道:“二位若真是我家息城主的客人,就请通报上姓名,我们好报与城主知道。”

戚穆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三五个佩剑的白衣女子向这边走来。先前两名兵卒见了这几个白衣女子,遂恭恭敬敬作揖而退。想来这些女子应该是毁诺城的仙子,戚少商忙恭声报上姓名。一名女子离身通报,过不多时便又回转了来。

“我家城主说了,那来求见之人可是姓‘戚’名‘少商’?”

戚少商连忙点头称是。白衣女子又道:“城主说,姓戚者一律不见。。。”

戚少商微微一愣,却也不觉得意外。穆鸠平在一旁急道:“你有没有说清楚是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

白衣女子瞥了穆鸠平一眼接着道:“。。。唯独那个叫做戚少商的可以例外。”听到这里,穆鸠平撑得紧紧的脖子松弛下来,咧嘴一笑。却听那女子又说:“不过,戚少商若想要见得我家城主,须得赤裸上身,以荆条缠缚,一步一叩,口中还要念着: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你们,这太过分了!”穆鸠平跳起脚来喊道,“我要找你们城主问个明白!”刚要硬闯,又被戚少商按住。“老八!不要鲁莽!我们这是来求人。我本就有过在先,红泪生气是应该的。”息红泪的心性脾气他还是了解的,在毁诺城时息红泪扬言要杀了自己,后来还硬是要在自己屁股上踢一脚才解恨。也难怪,自己一次又一次食言,令红颜空侯。女人的青春又有几个八年?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对不起红泪,无论怎么惩罚自己,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红泪这么做,只是为了出口气罢了。

想到此,戚少商温声对白衣女子道:“有什么要求,我照做便是。”说着,走到路边折了些荆棘,除掉衣衫。

穆鸠平忙追过去,围着戚少商嚷道:“大当家的,你真的要——”戚少商看了穆鸠平一眼,默默点头,将荆棘缠在身上。穆鸠平急得直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那些白衣女子见戚少商真的肯荆棘缚身,态度也温和许多。一名女子转而对穆鸠平道:“这位穆大侠若是想要同往,倒是不必这般荆条缠缚,一步一叩,但必须同念: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这都是些什么规矩!”穆鸠平气得哇哇大叫。

戚少商安抚穆鸠平道:“说我是‘天下第一负心汉’,倒也不为过。说几句也没什么。”

白衣女子道:“穆大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就请在此等候。”

穆鸠平垂头一想,丧气道:“我说,我说便是!”

一干人缓缓前行。戚少商是练武之身,肤质强韧,初时荆棘也只是在他身上刺出一个个白点。可是一曲身下跪,荆条便收紧,勒入肌肤,再站起身时,就见一道道血痕。伤口虽都甚浅,但布满上身,看起来也触目惊心。再次跪下时,细刺划过刚才的伤痕,倒也疼得戚少商抽一口冷气。

穆鸠平看着心中又气又痛,却迫于白衣女子在旁督促,口中不停念叨:“。。。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戚少商,是。。。”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这些白衣女子初时听到戚穆二人口中参差不齐的念着“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甚是滑稽,不觉莞尔;可过不多时,便见戚少商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没走几步,已经体无完肤,也不禁收了笑容,眼中三分怯七分悔,互相使着眼神,拉扯着衣袖。

“大当家的!”穆鸠平再也看不下去,扑上前去,扶着跪在地上的戚少商,想要取下血迹斑斑的荆条,又怕伤到戚少商,小心翼翼半晌下不去手。此时耳边一片脚步声响,好像有一二十人的样子。只听一个女子和一名男子的声音一先一后传来:

“戚少商?”“戚大侠是你吗?”

那几名白衣女子看到来人,吓得个个噤若寒蝉,退到一旁低头不语。戚穆二人抬头望去,原来是小妖正携了红泪迎面赶来。穆鸠平看见息红泪,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质问,却听息红泪问道:“戚少商,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身上弄得伤痕累累。”

穆鸠平咬牙道:“还不是你——”却被戚少商眼神制止。戚少商面带诚恳道:“红泪,戚少商自知对你不住,所以特意负荆请罪而来,希望你,对我们过往的种种能够释怀。”其实看到息红泪脸上的吃惊,又见白衣女子们神色慌张,戚少商已然明白个中原委。想来这身负荆条,一步一叩的惩罚,并非息红泪的授意,而是仙子们替主人不平,自作主张。不过自己这点皮肉之痛,和红泪年复一年的伤心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真的论起来,这惩罚还嫌太轻。

白衣女子们听戚少商如此说,纷纷松了口气。她们原本只想捉弄这负心汉一番,为主人出出恶气,没承想戚少商竟真的依言而行,弄得浑身是伤。

息红泪看着戚少商凝神想了片刻,回身对郝连春水道:“郝连,我想和戚少商单独一叙。”郝连春水会意点头,带着手下离去。

戚少商原本觉得自己这幅模样被郝连春水看到,半点风度全无,颇有些尴尬。但见郝连看着红泪的眼神关爱有加,又对红泪百依百顺,心中甚感慰籍,不由得暗自叹道:自己欠了红泪的,永远无法偿还。红泪的幸福,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给。

**

好水川南。

东风阵阵,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更不时卷了沙尘,张开黄蒙蒙的大网,把这天地间的一切吞入腹中。顾惜朝在战车上四处眺望。远处的平夏城,宛若一座浮在沙雾中的城堡,时隐时现,竟有几分不真实。

一阵马蹄声响,不多久,一人一骑从烟尘中驰来,是先前派出去的探马来回报。

“回禀顾将军,平夏城中驻扎着铁鹞子两万,步跋子三万。领兵之人是西夏的晋王。”

“晋王?”顾惜朝喃喃低语,一边暗自忖道:自己在西夏时候不短,却并无听说此人。“这晋王姓什么,叫什么?”

“这。。。。。。小的不知。”

“再探!”

“是!”

探马正要离去,身旁有人截道:“不用了!”

顾惜朝回转身来。只见说话的人长方脸型,面色阴郁,正是副将杨文秀。杨文秀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位晋王,可算是顾将军的老部下,老相识了。”

这杨文秀原本跟随刘法将军。朔方一役中刘法大军遭西夏人伏击,刘法命丧敌手,他死里逃生,如今奉命协助顾惜朝御夏。他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任用一个昔日的西夏将军来打平夏城。

顾惜朝抿了抿唇道:“顾某虽在西夏领过兵,可并不记得有‘晋王’此人。不知杨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杨文秀双眉微扬道:“这晋王便是察哥,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弟弟。哦,在下倒是忘了,顾将军已离开西夏一些时日,晋王新近受封,顾将军想来不知。”

听到察哥的名字,顾惜朝心中一凛。出西夏时,虽也料到宋夏交锋,却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快就和察哥沙场对敌。当下稳住心绪,不动声色道:“杨将军如此洞悉军情,令人佩服。”

顾惜朝这话虽然由衷而发,听在杨文秀耳朵里却带有讥讽之意。当即垂了眼帘道:“杨某乃是败兵之将,顾将军此言,杨某愧不敢当。”言罢即别转了头,面色更加铁青。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插了进来:“呵呵,蔡某听说顾将军和西夏人交情深厚,希望等上了战场,将军可不要徇私情啊。”“徇私情”这三个字被拖的老长,使得听起来本来还算关切的语气,多了些威胁的味道。

这个长了一张笑面佛般脸孔,终日带笑,却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蔡庆,是赵构委派给顾惜朝的“军师”。此人与其说是来帮自己,还不如说是来监视自己。顾惜朝强忍不悦,道:“蔡大人多虑了。在下确实曾和察将军交情莫逆,但如今宋夏交战,在下决不会置国家而不顾,因私费公。”

“当然,当然。。。。。。”蔡庆一边笑咪咪地点着头,一边捻着胡须道:“蔡某也只是提醒一下顾将军而已。。。。。。”一股沙尘卷地而起,将战车团团围住。蔡庆忙以袖掩面,紧闭了口不再说话。

顾惜朝也合了双目,心中百味杂陈。赵构此次派自己来解西线之危,却又派蔡、杨二人相制约。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凭这一点,李乾顺便强过赵构百倍。

疾风过处,战车及众人身上的铠甲落下灰蒙蒙一片。蔡庆在身旁忙不迭地拍打的身上的尘土,嘴里顺便咒骂着天气。顾惜朝凝眉片刻,问手下道:“那批火箭和炸药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还未曾运到。想必是风沙阻隔,耽搁在路上。”

顾惜朝闻言心中又是一沉。西夏的铁鹞子骑兵挥突豪迈,强悍无比;而骑射却是宋军的弱项。与西夏交战,只有大量运用火器,才可增加些胜算。可两军开战在即,这批至关重要的火箭和炸药还未送到。自己以前伐辽虽说是所向披靡,但那时自己带的是训练有素,作战得力的军队,有生死同心的戚少商和骁勇善战的察哥。而如今,自己只有三万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宋兵,和一万刚打了败仗的刘法残军;再加上一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副将和一个对自己充满怀疑的军师。这一仗还未打,便先输了一半。

想到这儿,顾惜朝忍不住向连云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喟叹:戚少商,大当家的,不知你现在何处?

**

戚少商呷了一口茶,抬头道:“这茶真好喝。”

息红泪微笑着点头,“这茶叶是郝连将军送给我的。”戚少商略一愣怔,悻悻地陪了个笑,便盯牢了地面。只听息红泪问道:“少商,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戚少商埋着头道:“上了药,早就不疼了。本来就是些皮肉伤。。。。。。红泪,我。。。。。。”

息红泪爽快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很好,过往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必觉得歉疚。只怪我自己明白的太晚,珍宝就在身边却不自知。。。。。。”息红泪说着,便觉得喉中酸哽起来。虽然嘴上说很好,但想起那么多年的无望的等待,那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落,心头不由得又有些凄苦愤恨。戚少商的脾气她何尝不知,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为了自己当初不惜和卷哥决裂;而一切成为过去,曾经的爱却也如汇入了大海的岩浆,由炙烈狂放,到冷却淡漠,激|情不复。只是那时自己年少,偏偏喜欢戚少商这样的性情。

戚少商只顾低着头,没有见到息红泪神色中透出些许伤感,接口道:“那便好。郝连小妖对你千般体贴,万般关怀,确实胜过我这个粗人。看到你好,我便放心了。”

“是啊。”息红泪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幽幽地道:“尽管公务繁忙,他却事事挂心,这里的东西,大大小小都是郝连送来的。”息红泪说着,纤手抚过一件件物事,每看一样,心里便多一份甜蜜。郝连春水的好,是小桥流水般,虽没有惊波巨浪漾动心扉,却绵延细腻,源源不绝。

戚少商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摆了许多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花花草草。家具陈设样样都是投着女儿家心思设置的。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后,倒也平静无澜,只真心为红泪感到高兴。

又说了些祝福之词,戚少商便起身告辞。刚出得门来,穆鸠平便劈头盖脸地问道:“大当家的,抢回来了吗?”

戚少商不答话,径直往前走,穆鸠平不停地跑前跑后地问:“怎么样?息城主动心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戚少商默不作声,只管解了马缰,飘身上马。“大当家的,说句话呀!”穆鸠平仍死缠烂打。

正在此时,身后遥遥有人高喊:“戚大侠留步!”戚少商拉着缰绳的手松了下来,转头望去,原来是郝连春水策马追了过来。“戚大侠这是要去哪里?”

郝连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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