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一句话,联想到那么远,那么准确,只能说,他钟离,看走眼了。
夏夏瘪嘴,不理会这话其中褒贬。
☆、我要你的心(4)
事实上,无论钟离平时装得多么玩世不恭,多么流氓痞相,他身上那股自然流露的贵气总是无法完全掩去的。
那种气场和公子陌的清冷孤傲不同,并不表露于外让人觉得难以靠近,而是根植在骨子中,掺杂在思想中,表露于举手投足之间。
就好像他怒极时,无意吐露出的统治阶级的口吻;又好像他的礼教思想,对夏夏不合礼仪的行为颇多怨词;他笑的时候,也许让人觉得很亲和,然他一旦动真格的,即使面无表情,也能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威压和霸气,并且捉摸不定!
钟离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用平淡的口气叙说:“在那里,出生也许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嫉妒,排挤,流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都不新鲜,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下一刻不会大祸临头。你不知道什么人可信,也没有人会真心对你,所有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野心和目的,哪怕是你的亲生母亲…”
夏夏恍然想到,自己把钟离卖去鸭馆那次,曾经听见钟离说梦话。
梦里的他竟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好似在被人追杀,一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得发白,嘴里不断念着“不是灾星不是灾星”这样的字眼。
而当他醒来以后,夏夏再向他提起这事时,他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摄人的杀意并不是骗人的。
她想,如果当时他不是被捆缚着,真可能不小心要了她的命吧?
脸颊忽然被捏了一把,夏夏顿时倒抽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能不走神?”钟离扬眉看着夏夏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完全不为所动。
刚才吻她的时候给他走神都不计较了,这会儿居然还敢走神,是他的气场太弱震不住她怎么的?
“我说了那么多,你听明白没?”
“啊?”夏夏无辜地眨眼,都说她走神了,肯定没听进去嘛…
钟离磨着牙,恶狠狠地再把结论简单陈述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小夏夏,我的戒心很重,疑心很重,心也不是太好,这些我都承认。若要我真心待你,你就必须将心先交给我!你自己对我尚且有私心,凭什么苛责我的放手?这不公平!”
☆、我要你的心(5)
夏夏被人一语戳破窘境,脸颊烧得通红,一别头,避重就轻道:“谁要你的心,我才不稀罕…”
钟离看着夏夏缩头乌龟一样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眸色更深:“是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自私的小东西,合不了你的意你就宁可破罐破摔也不回头,是不是?”
夏夏不理,继续把头埋啊埋,埋不进去了,就蹭两下。
“你不要我的心便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心。不过夏夏,你的心,我要定了。”
这话说得极淡极平静,却让夏夏忍不住浑身一颤,仿佛刺穿了灵魂,让她无所遁形。
“你说我自私也好,无耻也罢,我钟离就是这么一个人。现今都真真实实摆在你眼前了,你可后悔当初招惹了我?”
夏夏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调整姿势,放松肌肉,闭眼,仍不理。
招惹么?
也许吧…
动物尚且会因为第一眼缘故认错母亲,何况是她呢?
初下寒山,人生地不熟,危机暗藏,想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不为过吧?
算了,随便怎么办吧,多想多烦。
最惨不过就是回阎王那边喝杯茶,叙叙旧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其他?
于是夏夏舒心了,兴许又折腾得累了,竟然直接趴在钟离身上闭眼小憩起来。
钟离久久等不到她应答,许久,竟听见那均匀的呼吸声越发绵长,可见人早已睡过去了。
嘴角悄悄咧开一个弧度,如荡漾起的波纹越咧越大,连那妖娆的桃花眼也忍不住溢出的了笑意,明媚到不可逼视。
原来,他真的想要她!
撇开最先接触的动机和后面有预谋的相处不谈,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要她了。
当她选择逃避的时候,心里会充斥着苦涩,当她放下心防安心睡倒在自己怀里时,常年难安的心,居然如此踏实。
竟然会这样,多奇妙!
钟离就那样安然斜卧在凉亭里,抱着夏夏无声地笑着,眉里眼里都有快乐在飞扬。
因为他明白,夏夏很简单,喜欢和讨厌都明显地表露在外。
这样的反应,胜过回答。
☆、我要你的心(6)
夏夏心头总算落了一块石。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没心没肺一如过往。却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寒山一行下来,她几乎夜不能寐,心力交瘁。
只要一闭上眼,黑暗中也会滋生出漫天红意,如血幕一般遮天盖地。
她不明白,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怎能甘愿坐倒在那里,任血液流尽,金砂覆身,最终还是带着笑意。
就如钟离所说,彼时他们谁和谁都没有那么熟,谁为谁都没有牺牲的必要,然寐姬为什么就那么甘心情愿?
至少,换位思考,把自己置身于寐姬的立场,她就绝不会如此。
也正因此,她愈发地觉得心口憋闷,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此刻,昏睡中依然能感受到温暖的体温环绕周身,厚重的力量令她安心,她才松下一口气。
至少,她不再孤独。
而与此同时,乐乐和安紫几人也被领入了后山冥地。
血刹殿不愧为三殿之首,办起事来也是谨慎严密。
乐乐和安紫三人还未出枫林就被依次蒙上了眼,一个搀扶一个,由黑衣人带着走。
乐乐不幸落在最后,本是该扶着绿儿的肩,却不想被她半路一甩,直接甩丢了手。
乐乐耸耸肩,也无所谓,凭着听力闲庭信步地跟着,唯有两个黑衣人见了,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后山冥地其实很大,是血刹殿在冥幽宫的主要据点,以红枫林为界,和其他地段隔离开来。
因为一向保密极严,凌霜殿人又少与之接触,所以了解不多。
几人一路被蒙眼领着走,路上很少有人声喧闹,只是都是多少习过武的,偶尔能感觉一两道杀气飘过,或近或远。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人才停下,然后似乎是跑腿的黑衣人跟上级交人,接着又由交接的人领了走了一段路。
“你们四个暂且在这里住下,明日会有人来具体安排,切忌惹事。”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丝毫感情,“自己把布摘下吧。”
众人依言行事,摘下蒙眼的布,才发现已经置身于一个石屋中。
石屋败露,连张像样的床也没有,只有几块铺了干草的青石板。
☆、第一杀手(1)
满目望去,地方虽然足够大,却一片空旷粗糙。几块嶙峋的石头大小不一,各做了案几和石凳。狰狞的锁链穿石而过,悬挂在半空,纵横交织,也弄不清是什么用途。
这个地方看似是专门关禁闭之用,各处还隐留有斑驳的血迹,也不知道历经了多久,才将石头染成了暗红。
安紫三人从小生在冥幽宫,也就是上一代的三殿之人所生下的孩子,从小待遇也算优厚。
尤其安紫,父亲曾是血刹殿核心杀手,却在安紫的母亲分娩那日与人恶斗时分了心,铸成大错,命丧敌手。
安紫的母亲得知,悔恨不已,觉得终是自己害死了丈夫,将孩子托付给宫主冥烈,也追随而去。
冥烈有心弥补,特意关照凌霜殿好生抚养遗孤,可终究是大男人,心思不够细腻,在给予特权的同时却忽视了管束教育,间接导致了安紫如今刁蛮偏颇的性子。
此刻身在冥地,处处阴寒凄凉,安紫哪受过这样的罪,顿时心里开始打鼓,依着蓝儿绿儿不敢乱动。
转眼一看,却看见乐乐悠闲自在,找了块青石板随意一坐,半解开包袱,竟然搜出一根胡萝卜在啃。
那模样,倒不像被关禁闭,反像游玩参观来了。
顿时心中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凭什么她在这里提心吊胆,那个蠢货却可以怡然自得!
当下,走到乐乐面前,一巴掌拍掉她手上的胡萝卜,恶声道:“你给我起来,这张床我要了。”
“凭什么?”乐乐抬起眼,一眨一眨,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凭什么?凭你不想吃苦头的话!少废话,快滚到一边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乐乐想了想,点头:“好吧。”然后果然乖乖拿着包袱坐到一块石凳上去。
“喂!谁让你坐这了,这是我要坐的地方!”绿儿见安紫带头,也合伙着开始欺负乐乐。
乐乐也不恼,再提起包袱走人,这会儿,干脆也不坐石凳石块了,直接盘腿往地上一坐,再扒拉出一根胡萝卜,继续啃。
安紫在那青石板上坐定,忽然看见脚底下一抹浓重的血迹,新鲜的,像才上去没多久,顿时心脏有些受不住,眼皮一个劲地跳。
☆、第一杀手(2)
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一来她就心神不宁,偏偏有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还一反常态地顺从听话。
要知道,那日三人与乐乐约在油菜花田私斗,也着实没有占着大便宜,倒霉的蓝儿还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今日乐乐却安静得过分,着实让安紫气恼。
“乐乐,过来收拾包袱,替我铺床。”安紫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痛快,处处想着法子折腾乐乐。
乐乐这回终于不挪地了,而是抬头反问:“你没有手吗?自己不会铺?”
“你!”安紫气得豁然坐起,“你想找死?”
乐乐看着那气得狰狞的面孔,咧嘴笑了。
紧接着吐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丑八怪。”
三人顿时都动了。
横遭毁容的三人此刻最恨的就是别人谈论她们的容貌,何况乐乐还直言诋毁,是可忍孰不可忍,蓝儿个头最高,直接出手揪起乐乐的衣襟,恶声道:“你再敢说一遍?!”
乐乐眨眼,似乎有点困惑她骂了安紫蓝儿干嘛急着跳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过,她还是咧嘴笑道:“你也是。”
她是丑八怪,你也是。
讽刺刻毒之意毫不掩饰。
蓝儿几乎要气疯了,手上一紧就要出招教训。
却在这时听见石屋外传来了声音。
“堂主,人都带到这里了,请您视察。”
黑衣人一开门,就看见屋里争锋相对的情景,脸上顿时阴沉了几分:“怎么回事?”
血刹殿殿下分堂,堂下分门,虽然和凌霜青鸾两殿分级方法大不同,却同样是等级森严。
安紫几人都是人精,一听那声“堂主”就知道来人不凡,当下收起放纵的样子,乖乖行礼低头。
“回姐姐,乐乐妹妹初来乍到不知规矩,我们正在告诉她禁闭之人不可自带食物,并没有刻意闹事。”
黑衣人踱步进来,冷笑一声:“姐姐?你父亲当初还是我堂下之徒,论辈分,你也得叫声兰姨。”
安紫顿时心里一惊。
这个黑衣人虽然不是极美,也是秀丽万分,容貌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的样子,居然是他父亲的上级!
同时也暗暗欣喜起来,既然与她父亲有旧,想来会照应三分。
☆、第一杀手(3)
感紧讨好地喊上一声:“兰姨。”
黑衣人眉头一皱,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什么。
目光打量一圈下来,最终落到乐乐身上。
蓝儿听到动静的时候,就果断一把摔下了乐乐,害她倒在地上。
黑衣人进来时,她也只是坐起身来,继续啃胡萝卜。
她的存在感一向很差,不声不响就更不引人注意,黑衣人这时看见她这副腔调,眼里才逐渐冒出火来。
“你们三个,退一边去。”
安紫三人顿时幸灾乐祸地交流一个眼神,应声退下,却也走得不远。
显然,她们并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黑衣人见乐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气冲冲地上前两步,一把打掉乐乐的胡萝卜,怒吼一声:“还吃,给我站起来!”
乐乐惋惜地看向滚落一边的胡萝卜,心里叹气,流年不利,一天报废两个半根。
却依然端坐在地上不动,无辜的看向黑衣人,嘴唇翕动:“兰大姨,浪费粮食这个习惯是不好的。”
安紫三人一边偷听,一边在心里倒抽了口冷气。
这乐乐今天疯了吗?居然跟血刹殿的堂主这样说话!她是脑袋被撞傻了?!
黑衣人一见乐乐那态度,眼里的火苗顿时爆蹿两丈,一手指着乐乐吼道:“再跟我装模作样,信不信我今天废了你?!”
乐乐丝毫不为那铺天怒火所影响,瞧了一眼不远处看好戏的三人,终于叹了口气,要死不活道:“兰枭,你非不让我舒坦怎么的,无聊你就找灵芽去玩啊,一大门主亲自跑禁屋来算怎么回事啊!”
那叫兰枭的黑衣人丝毫不惊讶自己的名字被人直呼,反而怒意更甚道:“你起不起来,今天我非揍你不可。”
乐乐垮着脸,看着脸色渐变的安紫三人,忽然恶趣味地一笑,口里却对兰枭说:“小兰枭,你确定你是我的对手?”
“打不过今天我也非揍你不可!”
这一声如雷咆哮,映衬着乐乐无辜的笑,仿佛惊天霹雳,砸进安紫三人心中。
那原以为愚蠢的笑容似乎一瞬间变成恶魔狰狞恐怖的威胁,那双直勾勾的眼钉在三人心中,逼出浑身冷汗。
☆、第一杀手(4)
得逞似的笑了笑,乐乐不再看受惊的三人,而是转向兰枭,安抚似的道:“好了别生气了,我坐这儿给你打,不还手行不?
“你还要继续呆着?还不打算回来?!”兰枭大概是真的怒气上来了,一声扯得比一声尖锐。
乐乐纠结地捂着耳朵,却固执道:“不得金焱誓不回去!”
兰枭不叫了,瞪着眼睛看乐乐:“你疯了!少主这回把你关进来你还不明白那意思么?显然不想你再淌这浑水了。而且你这回确实闹得也太大了,整个凌霜殿都差点给你整瘫痪!我听凌霜殿那边来的消息说,就连少主也…”
乐乐边听边漫不经心地再扒拉出一根胡萝卜,都是已经全部用水洗净的,直接就能上口。
“哼,他什么意思我就得照着做?”吧唧吧唧啃一口,咽下,才恨声道:“当初是我把人弄醒的,他自己也说我有本事他就答应我留下的,现在好,想来过河拆桥?没门!”
“那你也不能把人一如花似玉的少主搞破相啊!”
“他自找的!”再吧唧一口,乐乐仿佛啃的是公子陌的的肉,嚼得津津有味,“我好不容易找到金焱,他居然给我玩阴的抢了去,哈哈,还多亏了夏夏的毒药,不然这仇不知道又得挨到猴年马月报!”
“不就一把有点名头有点年份的匕首,值得你这么执着?”兰枭显得十分不满。
乐乐叹了口气,放下胡萝卜,敲了敲,才正经道:“金焱历来都只传给冥幽宫继承者或者血刹殿第一杀手。他要是自个儿留着玩儿,我没意见,要不是他那病歪歪的破身子,我们打起来胜负还真未可知。可是他居然给了一个…一个…”
乐乐忽然词穷,拖了半天,才续上道:“给了一个啥都不会的小妞!我听说,她只有轻功!小兰枭,只有轻功啊轻功!你说让我情何以堪!”
兰枭不理会乐乐趴在她身上装可怜的样子,一把推开她,道:“你是我们公认的血刹殿第一人,一个标志而已对你就那么重要?”
☆、第一杀手(5)
“话不能这么说,兰枭,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么?”乐乐一副苦大仇深状,看见兰枭欲要反驳,赶紧接着说不肯让她开口,“好吧,就算这个我暂且也忍了,可是后来一想也不对啊!金焱是什么公子陌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把这玩意儿交给一个什么都不会又跟他不相干的人吗?肯定不会呀!那说明什么?”
乐乐说到这里,眼巴巴地望向兰枭,兰枭只好无奈地接茬:“说明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