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指挥,你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们这是回易兵!回易兵呀!”商元一撩袍服,快步跑过来,颠儿颠儿的,冲吴骥见礼:“吴指挥,我们回易兵,就是为吴指挥赚钱的!吴指挥,你要作何种买卖?秦楼楚馆,贩卖茶货,走私马匹、军械,与倭人买卖白银……只要吴指挥下令,弟兄们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头!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转过身,冲回易兵嗥一嗓子,右手中的扇子不期然的打开了,扇了几下,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大冷天,用这玩意不合时宜,只得合上了。
“这就是回易兵?要开秦楼楚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亏你说得出口?”吴骥直翻白眼,一阵无力感。秦楼楚馆,就是妓院,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
“吴指挥,你是好人,不愿做这事。可是,何万全那厮,最爱做这种事了呢。”商元扳着手指头,大声汇报起来:“我们在雄州有三间秦楼楚馆,何万全那厮仍不满足,还想开到幽州去,开到汴京去!他要我们贩卖茶货,一年能赚数千两银子,全给他贪没了。吴指挥,你不愿开秦楼楚馆,可以做别的买卖,茶货、瓷器、马匹、军械,都很赚钱……”
他对此道极是熟悉,越说越兴奋,声调越来越高,说得是口沫横飞。
“够了!”吴骥挥手打断商元,问道:“有多少回易兵?”
“禀吴指挥,不算多,只有两百来人,差不多四成!”商元仍是兴奋不减,为吴骥出主意:“要是吴指挥嫌少,可以再派些兄弟过来,小的一定做好回易!”
“四成!四成,还不多?”吴骥满头黑线。
“吴指挥,四成算多么?何万全那厮虽然可恶,贪没军饷,可是,在回易这事上,他的胆儿就小多了呢。有些驻军,回易兵不下六成呢!要是吴指挥愿意,就是把弟兄们全部变成回易兵,也没谁敢说个不字!”
商元有着不错的商业头脑,又给吴骥算账了:“吴指挥,你要知晓,弟兄们是拿朝廷的军饷,为你回易,不用你出工钱,还不吃你的,不喝你的,比起养奴隶划算呢!奴隶再贱,一天也要消耗些粮食呀!”
四成的回易兵,在宋朝历史上,着实不算多。高达六七成,也不在话下。有“中兴四大将”之称的张俊和刘光世,更是把整支军队变成了他的回易兵,为他做牛做马,赚取钱财。
是以,百姓编童谣讥嘲他们。讥讽张俊的童谣: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
讥讽刘光世的童谣:刘家寨里没来由,回易遍及二百州。健儿犹比乞儿贱,将校金珠藏高楼。
由此可见,回易在宋朝达到何种骇人听闻的程度。这些回易兵,拿宋朝的军饷,吃宋朝的皇粮,却是为将领赚钱,中饱私囊。宋朝虽是有心禁止,却是无法禁止,越禁越多,到了张俊、刘光世他们那里,达到顶峰。
“你你你……你给我听好了!从眼下开始,回易兵取消!”吴骥听着商元的话,很是无言,指着商元,下达了命令。
“啊!取消?”商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吴指挥,你忠心朝廷,大公无私,不爱钱财,可是,你不用取消啊!无论如何,也得维持回易呢,再不要,两成是要的。两成,是大宋军队最低额度的回易兵了。”
两成回易兵,这是宋朝军队最低的限度,即使名将岳飞,也是维持了差不多两成回易军。
若吴骥维持两成回易兵,吴骥就是大公无私的将军了,是宋军的楷模,足以让宋神宗下旨赞扬了。
“吴指挥,你不必取消,留点吧!留个两成,不会有人说话的!”皇甫嵩也来劝告了。
“不!”吴骥斩钉截铁,大声道:“回易兵,全部取消,一个不留!你们是大宋的兵士,就要象个兵士的样儿,训练,与敌人战斗,而不是去做买卖!”
“真取消啊?”
数百兵士,个个惊讶出声,一脸的惊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易对吴骥有莫大的用处,当然,吴骥不会用兵士去回易,只需要用吴氏军工顶上这个名就行了。
“商元,我命令你,立即去结束所有的买卖!嗯,秦楼楚馆的夫人们,要给够银子,让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有违反,军法侍候!你可听清了!”吴骥一字一顿,语气极为严厉,让人不敢有丝毫怀疑。
“是!小的领命!小的这就去办!”商元先是一愣,听得吴骥的语气很是严厉,不由得满头大汗,小跑着去办理。
没跑多远,商元回过身来,冲吴骥跪倒叩头:“吴指挥,你虽然取消了回易,让小的不能从中捞好处,断了小的财路,可小的还是要说,吴指挥,你是青天大老爷!是青天大老爷!”
“吴青天!吴青天!”
兵士们齐声吼叫起来,声震长空,喜悦无限。
吴骥带给他们的喜悦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不管怎么说,象吴骥这样的人,一定会得到兵士们的好感的。
“嗯!吴指挥,你是这个!是这个!”皇甫嵩右手大拇指都快把天捅破了,一脸的欣赏之色,眼中精光暴射!
【第十章 吴骥练兵(下)】
第十章吴骥练兵(下)
不论在哪里,正直无私的人,总是能获得别人的好感。吴骥取消回易兵,这是宋朝历史上的第一次,无论怎么赞誉都不为过。
兵士在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大声颂扬起来了,把吴骥当作了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在他们的心目中,也只有这种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才会取消回易,不中饱私囊。
“吴指挥,你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一定办好!”商元重重叩了几个响头,这才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指挥回易兵把马车、骡车赶走,要他换上军服前来报到。他本人,则带上几个人手,赶去结束回易了。
“吴指挥是青天大老爷,我们一定要跟着吴指挥,好好干!”
兵士们交头接耳,相互鼓励起来。
吴骥来到枪手面前,一打量李明初,问道:“李明初,你的枪呢?你的盔甲呢?”
“吴指挥,都是小的不好,都是小的不好!小的前些日子把枪给卖了。”李明初一脸的赔笑,小心翼翼的说话:“吴指挥,你是知晓的,小的穷得没法活了,不得不卖呀!还要生孩儿呢!”
他之穷,吴骥亲眼目睹,把装备卖了换枪养家糊口,自是不在话下。吴骥再一打量这些枪手,问道:“你们的枪、盔甲都卖了?”
“吴指挥,英明!”兵士们期期艾艾半天,这才回答出来,个个一脸赤红,很不好意思,低垂着头颅,恨不得有个地缝立时钻了进去。
吴骥再一扫,把刀手、弓手一打量,这些兵士个个脸色通红,不敢与吴骥的目光碰触,躲躲闪闪的,好象做错事的孩子,怕给大人责罚似的。
看来,卖装备这事,不是李明初一个人,也不是枪手这一个兵种,而是整个归信军。
“哎!”吴骥叹口气,埋怨一句:“你怎么不把自个儿卖了呢?”
“吴指挥,我也想卖了我自个,可是,我们配军名声太差,没人敢买呢。”李明初犹豫了一阵,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武器是兵士的第二生命,当兵的没有武器,那是个大笑话,可是,就呈现在吴骥眼前,眼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法不责众,再说了,兵士情有可原,吴骥也没办法苛责他们,问道:“仓库里的武器呢?”
“吴指挥,你有所不知,仓库里只有仓库底儿,没有武器,都给何万全那厮卖了。”主簿愣怔了好一阵子,还是说了出来。
“只有仓底儿了?”吴骥一头黑线,再次一阵无力,愣怔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主簿忙应道,非常肯定。
连重发武器都做不到,吴骥真正的感受到宋军这**有多严重了。不过,这未必是坏事,吴骥有吴氏军工,正要大办军火,归信驻军肯定是他第一个要卖的对象,没有了武器,只要有吴氏军工,就能重新武装起来。
“嗯!这事,有吴氏军工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吴骥在坏事中能看到好的一面,仍是大有可为:“让我看看你们的武艺吧!”
“吴指挥要看我们的武艺,弟兄们,不要让吴指挥失望!打起精神,卖力的耍吧!”兵士们一听这话,不由得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精神不错,看他们的样子,总该有几把刷子吧,吴骥不由得又是期待起来。
“弟兄们,我第一个上!看我的!”李明初兴奋象打鸣的公鸡,大手向一个有枪的兵士一伸,一把夺过其手中枪,紧握在手里,吸口气,大步而出来:“哪个弟兄,帮忙打盆水来!”
“我去!”一个兵士高声应一声,小跑着去打水了。
“李明初,你的枪术如何?”吴骥眨巴着眼睛,把李明初那副兴奋样儿看在眼里,不由得颇是期待:“练得好,有赏!”
“吴指挥,你放心吧!说起这枪术,嘿嘿,小的还不差呢!”李明初双手紧握枪杆中间,吐气开声,大吼一声:“起!”
一枝枪跟风筝一般,滴溜溜的转动起来,一个斗大的枪花出现,呼呼生风,好不生猛。
“好!”兵士一片喝采声响起,很是兴奋,眼睛瞪得滚圆,好象看西洋镜似的。
“这就是你的枪术?”吴骥有些难以置信,眼珠子差点砸在地上。
“嘿嘿!”李明初很是自信,嘿嘿一笑:“吴指挥,这才刚开始,活动活动筋骨罢了!你等着瞧,等水打来了,包准泼水不进!”
就在李明初吹嘘这当口,那个打水的兵士把水打来了,李明初大声吼起来:“泼!泼!泼狠点!若有一点水沾在身上,我就是孬种!吴指挥,你瞧好了!”
骤然发力,一枝枪盘起更是起劲,风声大作,好象鼓风机在运转似的。那个兵士舀起水,朝李明初狠狠泼去,一幕巨大的水幕罩来,把李明初罩在其中。
“哗哗!”只听一阵水声过后,水幕不复存在,给枪砸成了水滴,溅得到处都是。
“好!好!好!”兵士齐声叫好,好象打了个大胜仗似的,声震长空。
“再来!再来!”李明初更起劲,叫嚷着。兵士不断泼水,李明初奋力舞枪,直到有些气喘,这才停了下来,身上干燥,愣是没有沾上一滴水。
他把枪一放下,头一昂,胸一挺,得意万分,就象获胜的公鸡一般,打量着吴骥。那意思是说,夸我吧,快夸我吧!
“泼水不进,固然难得。可是,你这样盘弄,就能把辽狗盘弄死?”吴骥没有一丝笑意,一脸的肃穆:“枪术之要,不是盘弄,而是捅、刺!要快准狠,一枪致命!”
吴骥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从过军,可是,就是如此,吴骥也是看出来了,宋朝的军队训练不得其法。诸如这枪,就不是这么练的,盘弄得再好,枪花再大,泼水不进,也是没用。
太花里胡梢了!
“可是,一直是这样练的啊!”李明初有些不信,他如此卖力,吴骥竟然不叫好。
“枪是这样使的!”皇甫嵩一步跨过去,双手持枪,一枪捅出去,宛如惊雷闪电,带起呼呼风声,很有威势,把一块石头崩飞了好几块。
“好枪法!”吴骥大声赞好。
“吴指挥说得没错,战场上使用的枪术,主要就是捅和刺!要捅得快,要捅得准,要捅得狠!盘弄,不适用于战场搏杀,那是跑江湖卖艺的!从今天起,你们的枪术由我来教!”皇甫嵩得到吴骥的同意后,接下了这事。
皇甫嵩的武艺,吴骥是见识过的,有他来教枪术,一定会让枪手的战力不弱。
接下来,吴骥接着查看,得出结论:一是宋军的训练不得其法,多花里胡梢的东西,得重新制订训练方式。
二是作战方式单一,枪手只会用枪,弓手只会用弓,刀手只会用刀,余者,一概不会。
要是在战场上,敌人一旦冲进身边,弓手只有等死的份。当敌人还很远的时候,刀手和枪手只能干等着,浪费战机,不会弯弓射箭。在敌人冲锋时,刀手和枪手若是会箭术,也可以射杀敌人。
三是,装备不足,规格不一,品质参差不齐,得给宋军换一批装备。
这点吴骥最容易解决,有吴氏工军在,这好办,也是最为急切的。没有装备,如何训练?
四是,机构臃仲,人浮于事,军令不畅,传达起来,太过迟缓。这只需要精简机构,减少非战斗人员,就能完成。
经过吴骥的改革,归信驻军终于走上正轨,开始训练了。
一场与宋朝截然不同的军事训练,在归信军中拉开了序幕,影响深远。
后人誉之为“吴氏练兵法”,倍受大文豪陆游推崇。
【第十一章 大宋第一】
汴京,集英殿。
宋神宗头戴通天冠,身着皇袍,双眉拧在一起,成一个川字,不住的踱来踱去。脸上时而气愤,时而忧虑,不停变化,在忧与怒之间转化。
太监邵九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宋神宗,数次欲言又止,一脸的敬畏之色。
追随宋神宗的时日不短,以他对宋神宗的了解,每当宋神宗如此神色,那是宋神宗愤怒了。虽说天子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有穆穆天子之威,可是,是人就有愤怒的时候,皇帝也不例外,宋神宗这个皇帝一旦愤怒了,照样要发火,他不敢触这霉头。
“砰!砰!”
屋里只有宋神宗的脚步声。宋神宗太过愤怒了,脚声特别沉重,每一步下去,都会发出砰砰的响声,好象打雷似的。
邵九听在耳里,惊在心头,每当宋神宗的脚步声响起,就象那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他的心坎上似的,不由得一个鸡灵。
“官……官家,小的斗胆,敢问官家何事忧虑?”邵九长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哼!”
宋神宗并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冷哼一声,宛如平地惊雷。
邵九听在耳里,惊在心头,不由得一颤,强行忍着,这才没有出丑。
“岁币交接的日子要到了吧?”宋神宗蓦然停了下来,一双眼中神光暴射,好象九天之上的烈日,气势陡涨,好象即将喷发的火山。
“禀官家,岁……岁币交接的日子是快到了,过了年就是。”邵九强忍着心惊,小心万端的回答。
“岁币,岁币,大宋的耻辱!”宋神宗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尖厉刺耳,一张脸变得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太过用力,手背发青,龙体微微发抖,他是怒到了极处。
“自从三王五帝以来,华夏就未有过如此耻辱!”宋神宗的声音尖细刺耳,比起太监邵九的声音还要高上几度:“大宋有岁币之耻,一定会给后人笑话!后人一定会骂大宋无能!耻辱啊耻辱!”
邵九咽了一口口水,犹豫了一下,有些颤颤兢兢的道:“官家且请息怒!岁币一事,固然是大宋的耻辱,让人笑话,可是,汉高不能报匈奴,不得低头认输,送礼物、送夫人给匈奴么?大宋还未送夫人呢,没有大汉高那般委曲求全。”
汉高,是指汉高祖刘邦,他在平城被匈奴单于冒顿围困,回朝以后,就开始行和亲之策,给匈奴送大量的财物,送上漂亮的夫人,这是华夏有史以来最为耻辱的一页。
“你懂个甚?”
宋神宗的眼睛猛的瞪圆了,死盯着邵九,大声吼起来:“汉高委曲求全,是为大汉恢复争取时间。文景二帝,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汉武报仇雪恨,击破了匈奴!澶渊之盟,寇准与辽国议和,这也是为大宋争取时间。大宋弊端重重,必须革故鼎新,革除积弊,强盛国力,方能报澶渊之盟的耻辱。朕要力图改革,奋发有为,击破辽国,灭掉西夏,洗雪耻辱,一统华夏。可是,朝中的大臣,不与朕一条心,司马光、富弼、韩琦、吕公著,他们一心反新法,还美其名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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