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范感人!”
“诗圣有两句诗说:‘北向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这就是俺的难移的本性。”
李寔听了孙承宗引用杜甫的这两句诗,摇了摇头,不得不问道:“这‘西山寇盗’在老兄心目中是指谁?”
“还能有谁?皇上批给俺二十四万两饷银,是他扣着不发;锦州反击战的报捷奏章,是他压着不报,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有两句诗,老兄怎么会忘了?”
孙承宗立即吟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
李寔连忙读出下一句:
“柳暗花明又一村。”
孙承宗立刻“哈哈哈”冷笑几声,随口吟道:“宁作泥中藕,不为水上萍。”
李寔苦笑着,又朗声诵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
向阳花木好为春。”
孙承宗脸色一变,向李寔问道:
“看来这次你到山海关来是充当说客的?”
李寔只得直言相告:
“还不是为了老兄的锦绣前程!”
“说得好听!到底你是为了俺的锦绣前程,还是你自己想巴结那个不伦不类的畜牲?”
孙承宗的质问,似匕首,直刺李寔的要害,令他十分难堪,一时难以回答。
等了好一会,李寔又劝道:
“你又何必呢?如今魏忠贤已掌握朝廷内外大权,左副都御史杨连、支部尚书赵南星、三都御史高攀龙、金都御史左光斗等,全都下狱,或被拷打而死,或被刀锯而死。他现在内结宫闱以自固,外纳朝臣而淫威,贬斥东林,控制阁部,提督东厂,广布特务。难道你一人又能独撑大厦?岂能是他的对手?”
孙承宗早听得不耐烦了,便说:
“难怪你挖空心思,为他建造生人祠,千方百计替他搽脂抹粉,极尽奴颜卑膝之能事,你那内心的肮脏又怎能掩盖得住?……”李寔实在听不下去,也坐不住了,马上站起来说道:“兄长若是不听俺这肺腑之言,终有后悔之日,那将是注定无疑的了。”
“谁愿意当狗,尽管自己去当;反正俺只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便是俺对你的答复,别的,无可奉告!”
孙承宗说完,带着侍卫去宁远城了。
李寔只好回到北京,魏忠贤听说没有劝说成功,借口公务繁冗,也未见他,让他回去了。
话说后金汗王努尔哈赤,自锦州代善领兵败回,一直在伺机派兵报复,苦无良策。
一天,降将李永芳前来献计,他说:
“在锦州与松山之间,有一座北石山,这山有三百多米高,方园四、五里路大。在山的南部是松山城,北部是锦州城,东面是大凌河,西边是高桥镇。这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能防能退。山下有一条很深很长的山沟,可藏兵十万之众。若能派兵以攻取锦州为名,先占据此山,则锦州、松山将唾手可得,也可以截断孙承宗、袁崇焕的所谓‘宁锦防线’了。然后再攻打宁远城,也有利得多。”
听了李永芳的建议,努尔哈赤仔细地查看着地图,觉得这意见有利有弊。若能速战速决,将能一举多得;一旦兵力被困,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于是,他对李永芳说:“你先回去,让朕再想想你这建议。”
李永芳走后,汗王让侍卫喊来范文程军师,他将李的建议向他说了一遍,对范说:“范先生,你看这建议可行么?”
那范文程也看了一会地图,考虑一下,摇头晃脑地对努尔哈赤说:“这个建议好是好,不过有点冒险。先占领北石山,就切断了明朝的宁锦防线。再攻锦州,就可以一鼓而下,因为南来的援军已被阻于北石山下。那就不妨一试。”
次日,汗王努尔哈赤又召开众贝勒、大臣、全体将领,研究这一方案。大家对前次锦州兵败很不服气,因此大都同意进兵。
经过几天准备之后,汗王毅然决定派兵。
在出师前夕,汗王努尔哈赤佯言要攻打锦州。暗中对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说:“你们二人领兵一万,作为先头部队,直接向锦州进发。”
努尔哈赤与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带领兵马四万人,在后面进军,然后突然占领北石山。
再说孙承宗在山海关对李定下了逐客令以后,即带领几名侍卫,拍马往宁远而来。
刚进宁远城,迎头碰见袁崇焕,二人边走边谈。袁崇焕说:“据探马报告,鞑子正准备兴兵再攻锦州。这次,努尔哈赤可能要亲自带兵来了。”
孙承宗听了,笑着说:
“那也好,咱们能有机会见见这位当年的龙虎将军,也是难得呀!”
二位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府衙,刚落座,就有探马前来报告说:“努尔哈赤带兵四万,前来攻打锦州。前锋是大贝勒和二贝勒,他们的兵马离锦州也不过二十里路。”
这个探马刚走不久,又来一探马,他说:“鞑子军队分两部分进军,前队约有一万人马,已接近锦州城。后队人马多,约有三万左右,似乎另有目标,请大人考虑。”
袁崇焕当即问道:
“你怎么知道它‘另有目标’呢?”
那探马立即答道:
“前次攻锦州,他们只有三、四千人马。若不是援军赶到,锦州很可能会被攻下。这后面的大队人马,俺认为它只是来打援的,或是来攻打松山城的。”
袁崇焕和孙承宗听了这个探马的分析,相互看了看,又问了他的姓名,他说:“俺叫赵有智。”
孙承宗笑着说:
“果真有些才智,等这一仗打完,一定重赏于你!”那探马听了,高兴地再探消息去了。
袁崇焕对孙承宗说:
“在松山与锦州之间,有一座北石山,山下有一个很大的山沟。俺想带一支兵马去那里埋伏,这宁远就请大人代守。这意见怎样?请大人明示!”
孙承宗立即说道:
“努尔哈赤若是真来打松山呢?”
袁崇焕说:
“咱就带兵人松山城,协助孙元化守城!”
“就这么办!”
孙承宗说罢,袁崇焕遂告辞出来,领五千兵马往松山方向奔去。
且说马世龙这些天以来,忙得起早歇晚,对城墙进行了加固,又挖了护城沟,还搬运了大量的滚木、礌石,赶造了很多弓箭。
一天,他正在城上布防,忽有探马来报:“努尔哈赤带兵四万人,前来攻打锦州城,前锋离城不到二十里了。”
马世龙心里不由得一惊,来这么多!小小的锦州城,能经得起四万人马的攻击?他想到这里,对探马说道:“再去打探,将情况探具体些。”
马世龙立即走上城头,命令守军都作好临战准备,并让烽火台立即点火报警。
不久,只见通往辽沈的大道上,尘土飞扬。马世龙命令守军将城门关牢,并将护城沟上的吊桥高高吊起。
且说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带着一万兵马,将锦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因为天色已晚,便命令埋锅造饭。
再说后金汗王努尔哈赤,见代善、阿敏的兵马已将锦州包围起来,立即命令道:“向北石山前进!”
那四万兵马,浩浩荡荡,旗帜如海,远远望去,宛如汹涌的海潮,奔腾而来。
这时,探马早已去向袁崇焕报告,他当即派遣左辅带领兵马二千,埋伏于松山城东树林中,并对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左辅就带领二千人马走了。
袁崇焕又命令朱梅带兵二千人,埋伏于松山城两山谷中,也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朱梅也领着二千人马,走了。
他自己带着一千人马,回到松山城里,与孙元化合兵一起,共一万多兵卒,共同研究布署了守城方案,这且不提。
再说孙承宗耽心锦州兵力单薄,遂派人回山海关,让参将祖大寿带兵五千,从海上坐船北上,援助锦州。
汗王努尔哈赤带领大队人马,直抵北石山下,遂命令将军队隐藏在大沟里,自己领着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等,登上北石山顶。
他们站在山顶上,见松山城虽不算大,城墙较高,听探马报告,袁崇焕来到松山城里。
努尔哈赤心里说:这一仗要好好打,争取活捉袁蛮子。
他正在想着,突然前锋大将扬古利进来说:“松山城四门大开,城上没有一面旗帜,城门附近有一、二十个老百姓在打扫街道。可能是袁崇焕听说咱大军前来攻城,吓得逃跑了。”
努尔哈赤听了扬古利的报告,笑了笑,不大相信,遂带着三贝勒、四贝勒以及众将领,来到前面,对城上一看,果真是那样情况。
努尔哈赤心里想着:四十年来,身经百战,未遇到这样的场面。难道这袁蛮子已设下埋伏?……汗王立即转身回营,命令道:“以后军作前锋,前锋作后军,将兵马退往锦州去。”
四贝勒皇太极上前说道:
“这可能是袁蛮子仿效诸葛亮,没有什么了不起,父王为什么还要退兵呢?”
努尔哈赤说道:
“这袁蛮子诡计多端,城门大开,肯定有埋伏。若不撤退,必然中他的奸计。”
于是众将领分别到各自所在兵马中,安排撤退。那沟虽不小,但是十万兵马集中在里面,加上战车,云梯等,已挤得满满的了。
这撤退的命令一下,沟里便乱起来了,人喊马叫,乱糟糟的。
突然,“轰!轰!轰!”三声炮响,从松山城里一下涌出一万多兵马,喊杀声震荡着山谷,他们挥舞着长枪、大刀,一齐杀向后金军。
那山沟里的八旗兵马正在撤退,一听到喊杀声起,不由得一惊,遂慌忙应战。
这时候,松山城东西两处埋伏的人马,听到炮声,也杀了出来。
大、小凌河派来的救兵,也向后金兵马冲杀过来。还有杏山、高桥镇的救兵,听到炮声,也拼杀起来。
这时候,汗王努尔哈赤冷静地命令道:
“各旗兵马立即应战,冲出包围,向锦州城撤退。”
双方拼杀得厉害,后金兵马虽多,但仓促应战,又处在撤退之中,伤亡不少。原先带来的一些攻城器械,丢弃很多。
且说锦州城下,早已是炮声隆隆,喊杀连天。由于城外新挖了护城沟,后金兵马被阻,不得不抬土填沟,这就给明军的大炮提供了非常好的靶子。一炮打在抬土填沟的人群中,立即倒下一片。
但是,八旗兵马历来是奋勇骠悍,他们推着战车前进,抬着云梯上城,冒着如雨的矢石,前仆后继。
正当攻城战斗打得激烈之时,努尔哈赤带领兵马撤退回来,那些攻城的士卒不由得慌乱起来了,以为是那边兵败,又见明朝的军队在后面追杀,便放慢了攻城的速度。
突然之间,锦州城东门处,又来了一支明军,他们与攻城的八旗兵马杀到一处。
这支明军,正是祖大寿领导的五千士卒,坐船从海上过来,支援马世龙的。
努尔哈赤见后面明军追杀,锦州城强攻不下,又有海上援军赶来厮杀,不由叹息。
皇太极问父亲:
“父王为什么叹息?”
努尔哈赤说道:
“孙承宗、袁崇焕果然用兵不凡,不像杨镐、袁应泰容易对付了。”
皇太极说道:
“胜败是兵家常遇的事情,暂时他们依仗着宁锦防线,跟咱对抗。不如收兵回去,等到适当机会,再兴兵前来。”
努尔哈赤听儿子说得有道理,遂宣布退兵。
且说马世龙在城头看见后金兵马停止攻城,大队人马已开始撤退,立即整顿守城士卒,出城追杀。
袁崇焕指挥几路兵马,从北石山下,沿途追杀,一直赶到锦州城下。
后金军队且战且退,努尔哈赤命令大贝勒代善与二贝勒阿敏领兵断后。
马世龙领着城内土卒与袁崇焕兵马合在一处,一直追杀十余里,方才收兵。
再说孙承宗得知后金兵马退回沈阳,遂赶到松山城,向袁崇焕问道:“听说你用空城计,吓退了努尔哈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崇焕看了看孙元化,二人笑了笑,袁崇焕对孙承宗说道:“松山城虽不大,城墙一丈五、六尺高,城外山石磷峋,道路崎岖,难以攻龋咱们估计努尔哈赤一向老奸巨滑,绝不敢冒然进城。城外埋伏了两支人马,大部分守军都在城内,他若进城,就用关门打狗策略,消灭他们。果然努尔哈赤耽心中俺的埋伏,随即退兵,俺才乘势杀出城去,与城外埋伏的两支人马,合兵一处,一直追杀到锦州以北十余里方回。”
孙承宗笑着说:
“诸葛孔明当年误用马稷,丢失了街亭要地,身边只有二千五百名士卒,又无大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空城计,吓跑了司马懿,得以安全退军。你没有丢一城一地,也吓跑了努尔哈赤,比当年的诸葛孔明先生还高明呢!”
大家在说笑声中,总结了这次反击战的成绩,收捡后金兵马丢失的甲杖、攻城器械好几千件,鼓舞了全体将士的斗志。
孙承宗与袁崇焕又到锦州城里,见守城兵士斗志旺盛,士气高涨,孙承宗说:“要保持清醒头脑,密切注意鞑子动向,随时准备迎击来犯的敌人。你们是宁锦防线的前哨阵地,责任重大啊!……”
再说努尔哈赤回到沈阳,计点兵马,损失了二千多人马,又丢掉攻城器械、甲杖等,他对众贝勒大臣们说:
“这点损失换来一个教训,也是好事。今后还要加紧训练兵马,相机而动。”
自此,努尔哈赤坐镇沈阳,一方面认真训练兵马,一方面整顿内部,准备养精蓄锐,静观明朝上层变化,伺机再次兴兵,暂且不提。
且说孙承宗连续两次击败后金军的南犯,报捷奏表由于魏忠贤压着不放,皇上深居宫中,怎能知晓。
一天,熹宗皇帝忽然向魏忠贤问道:
“辽东战事有无进展?”
魏忠贤立即说道:
“孙承宗拥军十万之众,不思报效朝廷皇恩,却在山海关上游山玩水,吃喝享受,能有什么进展?……”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是,他也是随便问问,过一会儿也就忘了。只要能守住山海关,只要京城安定,也就行了。至于收复辽东等地,他本没有雄心进取,问过之后,他又寻开心去了,还管什么辽东、辽西的!
天启五年的下半年,孙承宗因为皇上批发的二十四万两饷银,被魏忠贤扣着不发,收复辽东失地的计划不能实现,便想借着西巡蓟辽,路过北京的机会,面见皇上,陈述详情。
孙承宗打算在十一月中旬,再去京城,兼贺万寿节,以便奏明皇上。
走前,他对监军纪文华说:
“俺去蓟辽巡察,顺道去北京,亲向皇上讨那二十四万两饷银,你在府里照应着,下面各城堡俺已关照过了。”
孙承宗说罢,即带着几名侍卫,骑上快马,望蓟辽而去。
这纪文华看孙承宗走远了,急忙回到府里,把贴身侍卫纪升喊来,对他小声说:“你立即回北京,对俺舅父说:‘孙承宗巡视蓟辽以后,顺道去北京向皇上告魏忠贤的状,让他及早准备……’,这事可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去。办完后,迅速回来。”
纪升遂骑上快马,往京城驰去。
这监军纪文华是张广微的外甥。当初孙承宗来山海关上任不久,魏忠贤就派他来当监军,其用心很清楚,实际上是让纪文华来监视孙承宗的行动。一心守边的孙承宗,怎么会知道那九千岁的险恶用心。
原来纪文华也不是张广微的亲外甥,他母亲吴淑兰原是北京妓女院“藏娇楼”里的一名妓女,被张广微用银子买出来,放在外室养着,有事无事便去和她鬼混。
后来,吴淑兰年老色衰,张广微将她给了表弟纪世通作了妻子,便生下儿子纪文华。
为了能缠住广微,那吴淑兰一口咬定,说纪文华是张广微的亲生儿子。成人后,张广微把纪文华引荐给魏忠贤,与那应坤等,成为九千岁的贴身侍卫。
俗话说:“一人飞升,仙及鸡犬。”魏忠贤把持朝政后,原先跟随他的人,不问青红皂白,牛溲马便,全都升了官,发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