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上。
眼看着西域骑兵一片片地倒下,关墙上气氛压抑,一片死寂,贾诩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嘴角倏然绽起一丝狡诈而又狠毒的笑意。显然,关东联军没能料到西域胡骑会如此拼命,这一阵纵然不能全部摧毁关东军的井阑,至少也能让其受到重创了!
只要能够重创关东军的井阑阵,那么守住函谷关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等到关东军重新造好井阑,只怕两个月的时间早已过去,主公大军肆虐徐扬大地的消息也该传到关东联军大营了,那时候~~就该轮到关东联军付出代价了。
“轰!”
在付出了过半的伤亡之后,汹涌而前的西域胡骑就像汹涌的巨浪,恶狠狠地撞上了关东联军的拒马阵,顷刻间将关东联军的拒马阵撞得支离破碎,这完全是以命博命的自杀式突击,前排的西域骑兵以自己的尸体硬生生撞开了后续骑兵突进的道路,整千整千的两军将士在瞬间死于非命。
这就是战争,惨烈的战争,人命在这里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仅此而已。
第260章 毒计
“死开!”
车师国大将穆萨汗怒吼一声,沉重的狼牙棒旋斩而出,重重地砸在两名关东步兵的大盾上,只听仆仆两声闷响,大盾被生生砸碎,躲在大盾后面的两名关东兵闷哼一声软瘫下来,殷红的血丝已经从鼻孔、耳孔以及嘴角溢出。
这沉重的一击,竟是将两名身强力壮的关东兵生生震死!
“膨膨!”
疾驰的战马挟带着强大的惯性猛撞而至,顷刻间便将两名七窍流血的关东兵撞得倒飞而起,穆萨汗一击得手,更是神情如狂,颔下的虬须如钢针般根根竖起,手中的狼牙棒横扫如飞,挡在穆萨汗突击路上的关东兵如波分浪裂、纷纷被撞飞。
数百车师国精锐骑兵如影随行,紧紧跟随着穆萨汗身后,锋利的弯刀雪花似地上下翻飞,关东兵刚刚被穆萨汗撕开的裂口顷刻间开始扩大,伴随着缺口的扩大,关东兵的伤亡也在迅速增加。
“咻咻咻~~”
箭矢的破空声依旧响彻战场,虽然西域胡骑已经冲到了关东阵前,可两万名关东弓箭手并没有转身后撤,而是继续坚守阵地,将冰冷的箭雨一波波地倾泄在西域胡骑身上,这些冷血杀手的杀戳仍未结束。
“嗷嗷嗷~~”
野兽般的咆哮响彻整个战场,喧嚣的战场就像烧开的滚水般沸腾起来,关东弓箭手的冷血杀戳并未瓦解西域胡骑的斗志,反而彻底激发了这群野兽的杀机,就像身受重创的野兽,进行着悲壮的、疯狂的、最后的反噬。
“真是岂有此理!”吕布勃然大怒,绰戟于鞍将手一张,厉声道,“拿弓来!”
早有亲兵将吕布的铁胎弓递了过来。
吕布绰弓在手,挽弓搭箭往穆萨汗一箭射来。
“咻~”
凄厉的破空声中,拇指粗的狼牙箭闪电般掠过喧嚣的战场,冰冷地扎进了车师国大将穆萨汗的左眼,锋利的箭簇洞穿了穆萨汗的颅腔又从后脑透出,有殷红的血珠顺着三棱箭簇轻盈地滴落,霎时濡红了穆萨汗的披风。
“嗷呜~~”
穆萨汗圆瞪狰狞的右眼艰难地转过头来,只见数百步外,一员关东大将手持铁胎弓跨马屹立,暴虐的杀机伴随着竭斯底里的狂嚎倾泄而出,穆萨汗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量将手中的狼牙棒往吕布恶狠狠地掷了过来。
“咻~”
黑影掠空,凄厉的尖啸几欲撕破两军将士的耳膜,吕布轻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轻轻一挡,便格落了穆萨汗拼尽全力掷出的狼牙棒,数百步外,穆萨汗失望地呻吟了一声,眸子里狂乱的兽性迅速黯淡下去,旋即头一歪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嗷啊啊~~”
“哇呀呀~~”
穆萨汗战死,身后的数百车师精骑就像发了狂一般,立即掉转马头向着吕布掩杀过来,这数百车师精骑身后,越来越多的西域骑兵正汹涌而进,关东兵的阵形就如同巨浪前的堤坝,逐渐有了溃堤的危险。
关东联军中军。
“疯子,这真是一群疯子!”曹操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低声道,“看这架势哪怕是战至最后一骑,这些西域蛮夷也是绝不会退兵的,如果陶恭祖(陶谦)的徐州步兵不能立即收缩阵形,挡住这群野兽的话,袁术的弓箭手和刘勋的长枪兵就要吃大亏了。”
“袁术和刘勋的亏怕是吃定了!”郭嘉冷幽幽地说道,“这群西域骑兵的表现可真是让人大跌眼睛啊。”
“是啊。”夏侯惇亦凛然道,“这群蛮夷的确令人吃惊!”
夏侯渊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只觉背脊一阵阵地发寒,环顾众人道:“难道马屠夫真的会变戏法不成?原本只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可一到了马屠夫的麾下,转眼之间立刻就会变成一群嗜血如命的虎狼之徒!南阳的黄巾贼如此,漠北的乌桓蛮子如此,现在轮到这些西域蛮夷也还是这样~~”
荀攸道:“西域骑兵的确令人吃惊,不过刘繇军已经前出牢牢地护住了井阑,王郎、袁遗两路兵马已经在向西域骑兵的侧后迂回,不出意外,这群西域骑兵将没有一骑能够活着返回函谷关!”
“可贾毒士似乎根本就没有撤兵的意图!”程昱接着说道,“这也正是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就算此战最终能将袁术的弓箭手和刘勋的长枪兵屠戳殆尽,也不过是拿三万余骑兵换了不到五万关东步兵,贾毒士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啊。”郭嘉幽幽附和了一句,“贾毒士究竟想干什么呢?”
战场上。
情势果如郭嘉所料,在西域胡骑以命博命的疯狂冲击下,徐州步兵和扬州枪兵先后崩溃,踏着无数同伴累累尸骨铺就的血路,仅剩不到五千的西域胡骑终于突进了扬州弓箭手阵中,这群冷血的杀手这才想起转身后撤,却已经晚了。
狼入羊群,一场惨烈的屠杀顷刻间上演,战马驰骋间,狼奔豕突的扬州弓箭手一片一片地倒在了血泊中。
关东军中军。
袁术气得脸都青了,心里早将陶谦和张超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可是整整两万名精锐弓箭手哪!扬州再富庶,袁术再财大气粗,可要装备、训练这样一支弓箭手成军,那得费多少心血?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是现在,就这么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这两万名扬州精锐就灰飞烟灭了!
“唏律律~~”
最后一骑战马哀嚎着倒在战场上时,喧嚣的战场终于沉寂下来。
尘归尘、土归土。
当生命划上了句号,一切都归于虚无时,战场上阵亡的两军将士再不分彼此,终于不需要继续厮杀了。
函谷关上,所有的凉州将士都屏住了呼吸。
关墙上一片死寂,素来泰山压顶而不色的高顺,此时也不免脸色苍白,整整三万西域骑兵就这样一战而殁,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竟然没能摧毁哪怕一架井阑!失败,这是毫无争议的惨败!
“呼~~”
贾诩翘首向天,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的失败了吗?当然没有!
这一刻,贾诩的眼神显得格外的阴冷,一丝狰狞的笑意在他嘴角绽放、凝结,好戏……这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高顺何在?”
贾诩霍然转身,目光刀一般落在了高顺脸上。
高顺脸色一肃,急挺身而前,昂然立于贾诩面前,疾声道:“末将在。”
贾诩沉声道:“传本军师军令,立即将五十具投石机抬上城墙,从现在开始,一旦有人畜踏进投石机射程之内,不论人畜、不分缘由,立即发动全部五十具投石机进么无间断打击!不要吝啬石块,将士们也别吝啬体力,给本军师狠狠地砸,砸得关东军心惊胆颤,不敢靠近函谷关为止!”
高顺铿然道:“末将领命。”
“还有。”贾诩目光一寒,沉声道,“立即以石垩粉撒遍关城上下,尤其是伙房,绝不能漏过任何一处角落!再晓谕全军,从现在开始再加一条军纪,全军将士一律不准喝冷水,吃生食,违令者~~斩立决!”
高顺疾声道:“遵命!”
“行了。”贾诩轻轻颔首,淡然道,“暂时就先这样吧。”
说罢,贾诩长袖一指扬长而去,高顺及十数员扬州将领恭敬地抱拳道:“恭送军师!”
函谷关外。
大战落幕,这一战两军都伤亡惨重。凉州军团方面,出关的三万西域胡骑全部战死,没有一骑活着回到关内,关东联军方面死伤更为惨重,张超的广陵兵伤亡过半,袁术的弓箭手和张勋的长枪兵几乎就是全军覆灭!
尤其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战几乎就没有伤者!多达七万将士还有三万马匹的尸体将函谷关外的空地堆了个满满当当,汇聚的血液几乎能够漂起木杵,当炎热的腥风刮过时,那浓烈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第261章 奉孝的病情如何了?
贾诩的身影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出现在西域胡骑的大营内,三万大军已经倾巢而出,原本喧嚣吵杂的大营此时已经变得一片死寂,营中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四碎的盘盏器具,还有一坛坛没有喝光的残酒。
贾诩走上前来,伸手粘起几滴酒水凑到鼻际闻了闻,只觉芬芳扑鼻!
倏忽之间,贾诩眼前再次浮起了马跃阴冷的嘴脸,马跃的眸子又黑又亮,就像两团烈火在黑暗中幽幽燃烧,却又冰冷得像是鬼火。
“文和,这些药粉是妍儿尊师(华佗)研制的独门奇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过,它也是毒药!此药以温水冲服可以舒筋活血、使人精神振奋,可如果以烈酒冲服则能使人失去理智,陷入竭斯底里的颠狂。”
贾诩道:“主公言下之意是……?”
马跃的目光忽然变得格外的清厉,轻轻的却是冷冷地说道:“比如说,你让出征之前的将士喝上两大碗药酒,那么在战场上,这些将士就会变成视死亡如无物并且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就算敌人的钢刀剖开了他们的胸膛,他们都丝毫不会感到疼痛,更不会感到恐惧!”
贾诩目光一凝,凛然道:“明白了!”
“不过~~”马跃一顿,接着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出此下策!”
“诩明白。”贾诩深深地吸了口冷气,低声道,“一旦服用了药酒,也便成了死卒!”
贾诩不愧是聪明人,马跃只说一半他就明白全部了。
“还有件事,文和你一定要小心!”
“何事?”
“凉州军及关东军近五十万大军云集颖川(马跃临行时,两军尚在颖川对峙),惨烈的恶战、大战在所难免,阵亡人畜的尸体必然数量庞大,这些人畜尸体势必无法妥善掩埋,一旦遇上炎热的天气,很容易诱发瘟疫。”
贾诩失声道:“主公是说,人畜尸体的腐败会诱发瘟疫?”
瘟疫的记载古已有之,古人可谓谈瘟疫而色变,贾诩岂能不知?不过在汉末三国以前,古人还真不知道人畜尸体的腐烂会诱发瘟疫,更加不懂得防治之道!这也是古代瘟疫每每爆发,都会给人类带来一场浩劫的主要原因。
“呃~~这个也是妍儿尊师说的。”马跃胡乱搪塞过去,接着说道,“如果天气炎热,可以石垩遍撒军营每一处角落,同时严禁三军将士饮生水、吃生食,一旦发现有士兵身体不适,如脸色潮红、四肢颤抖等症状者,立即将之转移隔绝~~再秘密处死,然后深埋!”
这一措施虽然残忍,却无疑是当时条件下最行之有效的预防措施!
残忍地处决掉少数患病士卒,是为了保全多数健康的士卒!为此,马跃绝不惜将屠刀架到自己部下的颈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贾诩悚然道:“主公言下之意,如此应对可以防止瘟疫爆发?”
马跃沉声道:“就算不能彻底杜绝瘟疫的爆发,却至少可以控制瘟疫的扩散,尽可能地多保留一些元气。”
“明白了!”
贾诩轻轻颔首,两人的谈话遂即结束。
马跃和贾诩都没有想到,这一席谈话却促成了半年之后的一场浩劫。当三十万关东联军进逼函谷关后,贾毒士从两人的谈话中获得灵感,使出了一条极为歹毒的毒计!那就是……瘟疫!
只需要一场瘟疫,云集在函谷关外的三十万关东军就会灰飞烟灭!
“兄长。”
一把低低的唤声将贾诩从沉思中唤醒,霍然回头,从弟贾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贾诩身后,贾诩眼角深处悠然掠过一丝清冷的杀机,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兵退到十步开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贾明目露黯然之色,低声道:“回兄长,三百名伙头军还有一千两百名役卒(伙头军和役卒都由掳掠来的羯、氐、鲜卑等外族奴隶充当)已经全部秘密处决!”
贾诩目光一凛,问道:“二弟,你是否觉得为兄的心肠过于狠毒了呢?”
贾明低声道:“小弟不敢。”
贾诩清冷一笑,低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效那妇人之仁!如果不将这三百伙头军还有一千两百名役卒处死,一旦药酒的效用泄漏,事情的真相闹得人尽皆知,你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贾明摇头道:“小弟不知。”
“炸营!”贾诩冷然道,“到时候整个凉州军团就会炸营,那时候不等关东军打进关来,凉州军团自己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贾明沉默片刻,浩然叹息道:“小弟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贾诩轻轻一拍贾明的肩膀,低声道,“二弟需谨记,此事定要守口如瓶,穷此一生都不得对人说起,就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
“是。”
贾明恭应一声,向贾诩抱拳一揖,然后转身悄然离去。
目送贾明的身影远去,贾诩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复杂之色,心忖这二弟老实忠厚,就是心肠太软,只是枉杀三百伙头军和一千两百名役卒便已经心慈手软,如果让他知道函谷关外即将爆发的瘟疫很可能夺走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生命时,他又该做何感想呢?
“呼~~”
贾诩长长地舒了口气,倏然回头遥望关外黝暗的夜空,恰有一群流星雨从天上一掠而过,耀眼的强光几乎将黝暗的大地照得亮如白昼,那~~是否意味着一大群将星的殒落呢?只是不知道,主公引为毕生大敌的曹操,他的将星是否也在其中呢?
函谷关外。
关东军大营,各路诸侯以及各自麾下的文官武将已经齐聚一堂。
袁术正在大发雷霆,伸手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来呀,将广陵太守张超推出去~~斩了!”
“遵命!”
炸雷般的虎吼声中,两名虎狼般的士兵已经抢进帐来。
广陵太守张超大吃一惊,急出列跪于地上高喊道:“大司马饶命哪!”
袁术冷冷一笑,喝道:“本司马纵可饶你,可七万关东将士的冤魂岂能饶你?来呀,推出去斩了!”
“是!”
两名郐子手轰然应诺,上前架起张超,张超脸色剧变急转向徐州刺史陶谦道:“陶公,救命哪!”
陶谦黯然叹息一声,侧首他顾。
关东军遭此大败,广陵太守张超的徐州兵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番把柄落在了袁术手中,陶谦坦荡君子,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见陶谦转首他顾,张超越发大急,口不择言地骂道:“袁术,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用心,你垂涎广陵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番五次派人笼络皆被本官婉拒,所以才怀恨在心,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陶公,今日你不救下官,来日广陵必为袁术所图啊陶公~~”
袁术厉吼道:“推出去~~”
两名郐子手架起张超便走,张超凄厉的骂声逐渐远去,不久帐外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旋即嘎然而止,不及片刻功夫,两名郐子手便将张超血淋淋的人头逞了上来,只见张超眉目宛然,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
袁术肃手一指张超人头,狞声道:“诸公听清楚了,今后再有御下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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