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贝当元帅曾对参议院陆军委员会说过:〃这一扇形地区没有危险。〃他们曾沿默兹河修筑了许多野战工事,但是并没有像英国人沿比利时边境那样修筑设有碉堡和反坦克障碍的巩固的阵地。而且,柯拉将军统率的法国第九集团军主要是由一些肯定低于法国标准的军队所组成的。在它的九个师中,有两个是部分机械化的骑兵师,有一个是要塞师,有两个师(六十一师和五十三师)是属于第二流的,有两个师(二十二师和十八师)比现役师稍差一些;只有两个师是常备正规军。因此,从色当到瓦兹河上的伊尔松,在一条长达五十哩的战线上,没有永久性的防御工事,而且只有两个师是职业军队。
不可能处处都是坚不可摧的。用轻装的掩护部队据守国境线的漫长的地段,常常是正确的和必要的;不过,这样做的目的只能是:集结较大的后备兵力在敌人的进攻点暴露时,进行反击。把四十三个师,或者说把法国机动部队的一半,分散在从隆维到瑞士国境的战线上,这是毫无远见的部署;因为在整个这条线上,不是有马奇诺防线的碉堡就是有河面宽广、水流湍急的莱茵河作为掩护,而且在莱茵河后面还有要塞系统。防御部队面临的风险比进攻部队所冒的风险要大得多,因为进攻部队在攻击点上大抵是比较强大的。就很长的战线来说,只有依靠能够迅速投入一场决定性战斗的强大的机动后备兵力才能应付这种风险。这种有力的见解支持了这样一种评论,那就是法国的后备兵力不足,并且就他们当时的情况来说,分布得也很不恰当,所以就更可看出我们的这一评论是正确的。总之,阿登山脉背后的空隙是从德国通往巴黎的一条捷径;这个地方数百年来一直就是著名的战场。如果敌人从这里突破,北方各集团军的整个前进行动就要失去中心,而且它们与首都的一切交通联系也将同样受到威胁。
回顾往事,我们可以看出,张伯伦先生的战时内阁不应该在1939年秋季和冬季不敢同法国人彻底讨论这一问题;我曾参加张伯伦的内阁,对于内阁的一切措施和失策的地方,我应分担我应负的责任。那很可能是一场不愉快而困难的争论,因为法国人在每一个阶段都可以说:〃你们为什么不增派更多的英国军队呢?你们不愿意接防更长的一段战线吗?如果后备兵力不足,就请你们补充吧!我们已经动员了五百万人了①。我们听从你们关于海上作战的意见;我们按英国海军部制定的计划行动。请你们对法国陆军和我们历来掌握的陆战艺术表示应有的信任吧!〃
①法国〃动员〃的五百万人,有许多是非武装人员例如在工厂、在田地里工作的人,等等。
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应该同法国彻底讨论这一问题的。
希特勒和他的将领们对于他们对手的军事观点和总的安排了如指掌。就在这个秋季和冬季,德国的工业便生产了许多坦克,生产这些坦克的工厂必然是在1938年慕尼黑危机的时候就已经建立好了,所以在战争开始以来的这八个月中,才有这样大批的产品。他们丝毫没有被穿越阿登山脉要遇到的天然险阻所吓倒。相反,他们相信,现代的机械化运输和强大的有组织的筑路能力,会使过去被认为无法逾越的这一地区成为侵入法国和打乱法国全部反攻计划的一条最短的和最稳妥、容易的途径,因此,德国陆军最高统帅部便计划穿过阿登山脉进行大规模的突击,在肩胛处切断盟军北方集团军的弯曲的左臂。这一行动除规模较大和速度与武器不同以外,就很像拿破仑在奥斯特利茨①战役突袭普拉赞高原,切断和破坏奥俄联军的迂回运动,并突破其中央阵地。
①奥斯特利茨是捷克斯洛伐克南摩拉维亚州的城镇。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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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一下达,北方各集团军就去抢救比利时,沿着所有的公路在居民的欢呼声中奔赴前方。〃D计划〃的第一阶段在5月12日完成。法军控制了从默兹河左岸到于伊的阵地,他们在默兹河对岸的轻装部队在敌军越来越大的压力下向后退却。法国第一集团军的装甲师到达于伊…汉诺…蒂尔蒙战线。
比利时人在艾伯特运河失守之后,退到吉特河防线,进入从安特卫普到卢万他们的规定阵地。他们还在据守列日和那慕尔。法国第七集团军占领了伐耳赫伦岛和南比维兰,在赫伦塔耳斯…贝亨-沃普-索姆一线与德国第十八集团军的机械化部队作战。法国第七集团军推进得如此迅速,以致军火补给都供应不上。英国空军虽然在数量上不如德军,但质量上的优势已完全显出来了。因此,截至12日夜间为止,没有理由认为战争进行得不利。
然而,在13日,戈特勋爵的司令部便逐渐觉察到德军冲击法军第九集团军阵地的压力了。入夜时,敌人占领了迪南和色当之间的默兹河西岸。法国最高统帅部还弄不清楚:德军主力是要通过卢森堡进攻马奇诺防线的左翼呢,还是要通过马斯特里赫特,前往布鲁塞尔。沿着卢万…那慕尔…迪南到色当的整个战线,一场激烈的大战展开了,不过是在甘默林将军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展开的,因为法军第九集团军在迪南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就绪,敌人就到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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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坏消息开始传来。起初,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下午7时,我向内阁宣读了一封雷诺先生拍来的电报;电报说,德军已经从色当突破,法国人不能抵抗坦克和俯冲轰炸机的联合进攻,要求增援十个战斗机中队,以便重整战线。参谋长委员会接到的其他电报所谈情况大致相同,另外还谈到甘默林将军和乔治将军都认为局势严重,甘默林将军没料到敌人的推进是如此迅速。事实上,克莱斯特集团军群以其大量的轻重装甲部队,已经在法军与敌直接接触的战线上完全击溃或歼灭了法国军队,以过去战争中未曾有过的速度向前推进。几乎在两军交锋的阵地上,所有德军攻势之猛和火力之强都是无法抵抗的。他们还有两个装甲师在迪南地区渡过默兹河。在迪南以北法国第一集团军战线上的战斗最为激烈。英军第一军和第二军还固守从瓦弗到卢万的阵地,在那里,我们的第三师在蒙哥马利将军的指挥下,曾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再往北,比利时军正在向安特卫普的防线撤退。法国第七集团军在靠海的那一边正在后撤,后撤的速度比他们早先前进的速度还要快。
从敌人发动进攻的时刻起,我们就开始执行〃皇家海军〃作战计划,将漂浮水雷投入莱茵河,在战争的第一个星期就〃流放〃了将近一千七百枚①。这些水雷立即收到效果。
在卡尔斯鲁厄到美因茨之间几乎所有的河上交通都中断了,卡尔斯鲁厄的堤堰和许多浮桥受到很大的破坏。然而这一计划的成就,被纷至沓来的不幸事件淹没了。
①〃皇家海军〃作战计划最初制定于1939年11月。这些水雷按计划是要沿莱茵河顺流而下,以破坏敌人的桥梁和船舶。这些水雷是从法国境内的上游投入河中的。参看第一卷附录。
所有的英国空军中队都在连续作战,他们主要的力量是用来攻击色当地区的浮桥。在英国空军英勇果敢地拚命攻击下,一些浮桥被摧毁,还有一些受到重创。在低空轰炸浮桥时,英国空军由于德国高射炮炮击造成的损失是很惨重的。有一次,六架飞机在完成任务之后只有一架飞回来。单是在这一天,我们一共损失了六十七架飞机,因为主要是同敌人的防空部队作战,所以只击落德机五十三架。那天夜间,皇家空军驻在法国的四百七十四架飞机,能用来作战的飞机只剩下二百零六架了。
这方面的详细情报是陆续得到的。不过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尽管就个别战斗来说我们是占上风,可是照这样规模继续战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把皇家空军的飞机全部消耗殆尽。今后我们面临着这样一个紧迫的难题:在不使我们自己失去防御能力,从而不使我们丧失继续作战力量的前提下,我们究竟能够从英国派出多少架飞机。由于我们自己的天性驱使,同时由于有许多有力的军事论据,使我们感觉到法国不断提出的迫切要求是有道理的。但另一方面,却有一个限度,如果超过这个限度,那就会要我们的命。
当时,所有这些问题都由整个战时内阁加以讨论,战时内阁一天要开数次会。首都战斗机指挥部司令道丁空军上将曾对我说过,只要有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就可以保卫英伦三岛,抵御德国空军的全部力量,但如果少于这个数目,他就无能为力了。空战的失败,不但会使我们所有的机场和空军实力遭到毁灭,而且会使我们整个前途所系的飞机工厂也遭到毁灭。我的同事和我都决定:在那个限度内,我们可以为战争冒一切风险(那种风险是很大的),但是不管后果如何,决不超过那个限度。
15日清晨7点半左右,我被唤醒,说是雷诺先生打来电话,电话就在我的床边。他用英语讲,显得非常沉重。〃我们被打败了。〃我没有立即回答,于是他又重复说:〃我们被打败了,我们这一仗打输了。〃我说:〃不会败得这样快吧?〃可是他回答说:〃在色当附近战线被突破了;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大批地涌了进来。〃他的话大意如此。于是我就说道:
〃所有的经验都表明,这种进攻不久就会停止的。我想起了1918年3月21日那一天。在五天或六天的进攻以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补给,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反攻的机会。这些话,是我当时听到福煦元帅亲口说的。〃这种情形确实是我们过去常常看到的,也是我们目前应该看到的。然而,这位法国总理又再次重复他开头那句话(后来证实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我们被打败了;我们这一仗打输了。〃我说,我愿意到法国去一趟,当面谈谈。
这一天,柯拉率领的法国第九集团军完全溃不成军,残部分别由在北方接替柯拉的法国第七集团军司令吉罗将军和正在南方组成的法国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加以整编。法军的防线的确被突破了一个缺口,差不多有五十哩长;通过这个缺口,敌军大量的装甲部队蜂拥而至。15日晚间,据说,德军的装甲车已经到了利亚尔和蒙科尔内;蒙科尔内在原来的战线后面六十哩。法国第一集团军在来梅尔以南一段五千码的战线上也被突破了。再往北,所有对英国军队的进攻都被击退了。德军的进攻和英军右翼的法军一个师的撤退,使英军不得不组成一个向南的侧翼防线。法国第七集团军退到斯凯尔特河以西,进入安特卫普的防线,并且被逐出了伐耳赫伦岛和南贝弗兰德岛。
这一天,在荷兰的战斗也结束了。由于荷兰最高统帅部在上午11点钟投降了,所以只有极少的荷兰军队撤退出来。
当然,这幅图画给人的总的印象是失败了。在上次大战中,这类的事情我曾见过许多,战线被突破,即使是辽阔的战线被突破,这并没有使我意识到目前由于战线被突破而产生的可怕后果。由于多年来没接触过官方情报,我没有领会,自从上次大战以来,利用大批快速重型装甲部队进行袭击,会造成这样大的变化。我听说过这种情形,可是这并没有改变我应当改变的内心的信念。即使真的改变了我内心的信念的话,我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的。我给乔治将军通电话,他好像十分冷静,他向我报告说,正在堵塞色当的缺口。甘默林将军拍来的一封电报也说,那慕尔和色当之间的情况虽然危急,他对局势却处之泰然。上午11点钟我向内阁报告了雷诺的电话和其他消息。16日,德军的先头部队进抵拉卡佩耳…韦尔万…马尔…拉昂一线,德国第十四军的前锋则在蒙科尔内和埃纳河畔的纳夫沙泰尔给予支援。拉昂的陷落,证实敌人已经从色当附近的边界深入我方六十多哩。法国第一集团军和英国远征军,在这种威胁下,同时在他们自己的战线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遂奉命分三个阶段撤退到斯凯尔特河。虽然连陆军部还未曾得到任何详细的报告,而且也看不清当时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情况的严重性是显而易见的。我觉得,当天下午就必须到巴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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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预料到,前线的不幸的事件可能给我们带来新的敌人。虽然没有迹象表明意大利的政策有任何改变,可是我们已经指示海运大臣,要他疏散地中海的船只。英国的船只回国时不再取道亚丁。我们已经命令载运澳大利亚军队到英国来的船队绕道好望角。我们指示国防委员会考虑一旦同意大利作战,我们应采取什么行动,特别是对克里特岛应采取什么行动。从亚丁和直布罗陀撤退非战斗人员的计划已经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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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下午3点,我乘英国政府的〃红鹤〃式客机飞往巴黎,这种客机我们一共有三架。帝国副总参谋长迪尔将军和我同行,另外还有伊斯梅。
这是一架很好的飞机,很舒适,每小时大约飞一百六十哩。因为这架飞机是非武装的,所以需要护航,可是我们飞进雨云层中,一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布尔歇。我们一走下〃红鹤〃式飞机就看到局势要比我们所想象的坏得多。迎接我们的官员告诉伊斯梅将军说,预料最多不过几天德军即将进入巴黎。我在英国驻法大使馆听取了关于局势的报告以后,就乘车去法国外交部,于5点半钟到达。我被领进一间精致的房间里,雷诺在那里,还有国防部长兼陆军部长达拉第和甘默林将军。大家都站着。我们一直没有围着桌子坐下来。每人的脸色都显得十分忧悒。在甘默林面前,在一个学生用的画架上挂着一幅地图,约有两码见方,有一条黑色墨水线标出盟军的战线。在这条线上的色当那里画了一块很小但是很不祥的凸出部。
总司令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在色当以北和色当以南,在大约五六十哩的一段战线上,德军突破了。迎击的法军已经被消灭或被击溃。一大批装甲车辆正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奔向亚眠和阿拉斯,目的显然是要在阿布维尔或其附近一带推进到海边,再不然就可能是指向巴黎。他说,在装甲部队后面有八个或十个全部摩托化的德国师正在挺进,分成左右两翼,进击两头被切断的法国军队。这位将军说了大约有五分钟,谁也没有插一句嘴。他说完以后,有一段时间相当长的沉默。我问:〃战略后备队在哪里?〃接着,我又毫不在意地(确实是毫不在意地)改用法语说:〃机动部队在哪里?〃①甘默林将军向我转过脸来,摇摇头,耸一下肩膀,说:
〃一个也没有。〃②
①②原文法文是〃Oùest lamassedemanceuvre?〃及〃Aucune〃。译者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窗外,在外交部的花园里,几大堆的火冒起滚滚黑烟,我隔窗望见年迈可敬的官员们正在用小车推着档案向火堆走去。可见,已经是在准备撤出巴黎了。
过去的经验对我们有好处,但同时也带来不利,那就是:
事情永远不会照原样重演。不然的话,我想生活就会太容易了。归根结蒂,我们在过去也常常有战线被突破的情况,但总是能够重整旗鼓,挫败敌人进攻的锐气的。不过现在有两个新的因素是我从来没想到过的。第一是,敌人的无法抵抗的装甲车辆到处袭击所有的交通线和乡村地区;第二,没有战略后备部队。〃一个也没有〃。我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对于伟大的法国陆军及其最高的军事首脑应有什么样的看法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要防守前线五百哩长的阵地的司令官竟然没有给自己准备大批的机动力量。谁也不敢担保能确有把握地守住这样辽阔的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