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和我相信,丘吉尔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我们对英国继续作战的决心有所怀疑,我们就不会采取步骤,给它以物质的援助。如果我们曾经这样想过:在那些武器到达英国以前,丘吉尔政府早向德国投降了,那么,向英国运送武器,就不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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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6月份是特别艰难的一个月,因为我们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要挑起互不相容的两副重担:一方面是要尽到我们对法国应尽的义务;另一方面又必须在国内组织一支有力的军队,加强本岛的防御。这互不相容的双重压力,真是生死攸关,严重到了极点。然而我们遵循了一项坚定不移的政策,心中并不感到过分紧张。首先还是要尽先把我们手中经过训练并装备完备的军队派往法国,重新编好在法国的英国远征军。其次,我们就要致力于本土的防御:
第一,重新组织和装备正规军;第二,在可能登陆的地点构筑防御工事;第三,尽可能地武装和组织民众;当然,要把英帝国各地能够调用的部队全部运送回国。这时,最急迫的危险似乎是德国用规模较小但机动性很强的坦克部队在英国登陆,打乱我们的部署,破坏我们的防务,再就是德国用伞兵降落。在与新任陆军大臣安东尼·艾登保持密切的联系下,我致力于为这一切进行安排。
下面是陆军大臣和陆军部按照我发的指示制订的整编陆军的计划。现在已经有七个机动旅。从敦刻尔克撤回的各师已尽早整编,重新装备,并已走向他们的岗位。七个旅已及时编入经过改编的师。可用的本土防卫队有十四个师,人员都是在战时受过九个月严格训练的,并已得到了部分的装备。
其中一个师第五十二师,已经能够到海外作战。第二个装甲师和四个陆军坦克旅正在编成中,但是缺乏坦克。第一加拿大师已经装备齐全。
所缺乏的不是人,而是武器。从塞纳河南的交通线和基地收回的步枪在八万支以上,到6月中旬,正规军的每一战士手里至少有一件武器。我们的野战炮很少,就是正规军的野战炮也很少。所有发射二十五磅重炮弹的新大炮几乎完全在法国丢失。发射十八磅重炮弹的炮、四吋半口径和六吋口径的榴弹炮只剩下大约五百门。只有一百零三辆巡逻战车,一百一十四辆步兵坦克和二百五十二辆轻坦克。在步兵坦克中,有五十辆在国内皇家坦克团的一个营里,其余的在训练学校内。从来没有一个大国在它的敌人面前是如此地缺乏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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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我就同现任加拿大政府首脑和南非联邦政府首脑的老朋友们保持最密切的接触。
首相致麦肯齐·金1940年6月5日
英国的局势由于英国远征军奇迹般的撤退而大加改善了,这些军队重新装备以后,英国本土将拥有一支军队,其实力能应付任何可能入侵的敌人而有余。敦刻尔克的撤退,也是英德之间空军力量的一次重大考验。德国虽在飞机数量上占绝大优势,可是没有能力阻止撤退,并且所遭受的损失至少三倍于我。从技术上说,英国空军在防御本土上空方面比在海外作战更有许多便利。存在着的主要危险自然是飞机工厂,但是,我们的空防如果强大到使敌机只能在夜里来的话,它们要想准确地轰炸就没有那么容易。因此,我对英国继续作战、防御本土和帝国以及实施封锁等方面的能力具有竖强的信心。
我不知道是否能促使法国继续作战,我希望,即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他们也要进行大规模的游击战。我们正在把其他部队改编为英国远征军。
我们必须注意,不要让美国人太轻松地看到英国崩溃的前景,以为英国崩溃了,他们将获得英国的舰队和英帝国(大不列颠除外)的保护者的地位。如果美国参战而英国又局部被敌人占领,则事情就自然会像上面讲的那样发展。但是,如果美国继续保持中立,如果我们战败,那么,我便难以断言,势将建立的亲德政权会采取什么政策。
虽然总统是我们的最好的朋友,但是截至目前为止美国还没有给予我们以实际的援助。我们并不希望他们的军事援助,但是他们在驱逐舰或飞机方面还没有做出任何重大的贡献,连他们海军的分遣舰队都未来爱尔兰南部港口访问。在这一方面,如果你能施加什么压力的话,将有莫大的裨益。
对你给我们的一切援助、对已参加对德国潜艇作战的〔四艘加拿大〕驱逐舰,我们深表感激。谨致最诚挚的问候。
史末资远在南非,对于岛国空防的专门问题还没有知道最近的情况,所以自然难免要按照传统的原则看待法国的悲剧。〃把所有的一切都集中用在决定点上。〃我有种种便利,得以了解事实,知道空战司令空军上将道丁的详细计划。如果史末资和我聚首半小时,让我把资料摆在他的面前,我们的意见就能趋于一致,正如我们过去在处理重大的军事问题时意见往往趋于一致一样。
首相致史末资将军1940年6月9日
我们当然要竭尽所能,同时进行:从空中打击敌人,并尽快地装备军队派往法国。把我们的战斗机大量派去参加法国的战争是错误的;如果遭到损失(目前是很可能的)我们就无法继续作战了。我想,我们有一个更艰苦、更长远和更有希望的任务在等待我们去完成。在本土抵抗德国的空袭比在法国要便利得多:我们能够集中非常强大的战斗机力量,并可望以我们一架的损失换取敌人四架或五架的损失,在法国,敌人的战斗机必然比我们的多,敌人的损失不大可能超过二对一之比,而且在那里,我们的飞机往往是在没有防空设施的机场被击毁的。法国战争的成败,关键不在于我们于下月派去二十来个附有维修设备的战斗机中队。即便能用我们的战斗机中队牵制住敌人,希特勒也能倾注其全部(空军)力量攻击我们没有空防的本土,并利用白昼空袭毁灭我们将来生产飞机的设备。你所提到的古典的战争原则,在这个事例上被目前大量的事实改变了。·我·看·现·在·只·有·一·种·方·法·可·行,·即:·希·特·勒·若·攻·击·我·国,·就·在·他·的·攻·击·中·摧·毁·他·的·空·中·武·器。
如果他这样做,则冬季一到,欧洲将在他的脚下翻腾,并且美国在总统选举之后可能对他宣战。
我很感激你拍给我的电报。我英勇的老朋友,请经常对我提供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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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们坚决不同意派遣最后的二十五个战斗机中队以外,我们认为我们援助法军的义务是至高无上的。按照以前的命令,第五十二苏格兰低地师应在6月7日启程开往法国。
这些命令业经批准。在蒙哥马利将军指挥下的第三师是最先装备并预定派往法国的。本年初集结在英国的装备精良的加拿大集团军主力师,在自治领政府的完全同意下,派往布雷斯特,从6月11日起开始到达,而在此时看来,这已经是一种毫无希望的举措了。从挪威撤退的两个法国轻装备师,连同我们从敦刻尔克撤出的一切法国部队和人员,都已送回法国。
当德国不久就要把她的全部火力射向我们时,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还派遣了我们仅有的两个新编成的师第五十二苏格兰低地师和第一加拿大师到我们的节节失败的法国盟友那里去,这在战争的头八个月内,就我们能够派往法国的极有限的武装力量而论,可以说是我们的功绩。回忆起来,当我们决心继续战斗到底,当我们既处于敌人入侵的威胁之下,而法国又显然在崩溃的时候,我很奇怪:我们何以有勇气调走自己仅有的那一部分有战斗力的军队。这之所以可能是因为我们明白:没有制海权或制空权或必需的登陆艇,要想渡过海峡就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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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姆河后方,我们在法国还有从马奇诺防线撤下来的完整的第五十一苏格兰高地师和正在到达诺曼底的第五十二苏格兰低地师。此外,还有我们的第一(我们唯一的)装甲师(缺坦克营和供应队)调往加来。但是,这一师在企图渡过松姆河(这是魏刚计划的一部分)时遭到重创。到6月1日,该师的实力已降低到三分之一,因而调到塞纳河对岸重行整编。同时,人们称为〃波曼部队〃的混合部队从法国的基地和交通线集结起来。该部队由九个临时步兵营编成,主要武器是步枪和很少的反坦克武器。它既没有运输队,也没有通讯队。
法国第十集团军和英国的这一分遣队试图据守松姆河战线。第五十一师单独负责长达十六哩的阵线,其余的军队也同样地任务很重。6月4日,他们和法军的一个师和法军坦克向德军在阿布维尔的桥头阵地发动进攻,但是没有成功。
6月5日,法国战争的最后阶段开始了。法军阵线共有第二、第三和第四三个集团军群。第二集团军群防御莱茵河防线和马奇诺防线;第四集团军群据守埃纳河沿岸;第三集团军群则负责从埃纳河到松姆河河口的战线。第三集团军群由第六、第七和第十集团军组成;所有在法国的英国部队编为第十集团军的一部分。在这个时候,拥有将近一百五十万人即大约六十五个师的这一辽阔的战线,现在即将受到一百二十四个德国师的攻击。这一百二十四个德国师也编成三个集团军群,即博克指挥的沿海战区;龙德施泰特指挥的中央战区;勒布指挥的东方战区。这些战区的德军分别在6月5日、6月9日和6月15日发动进攻。在6月5日夜间,我们得悉德军已在当天早晨从亚眠到拉昂…苏瓦松公路七十哩长的战线上发动了攻势。这是规模最大的会战。
在敦刻尔克战役中,我们已经见到德国装甲部队如何逡巡不前、按兵不动,以便用力量留在法国战争的最后阶段使用。所有这些装甲部队现在全部出动,向巴黎与海岸之间脆弱无力、临时布置、或摇摇欲坠的法军阵线猛扑。在本书中,我只能叙述有我们的军队参加的海岸侧翼的战斗。德军在6月7日再度发动攻势,两师装甲部队向鲁昂推进,想把法国第十集团军劈成两半。左侧的法国第九军,包括苏格兰高地师、两个法国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或者说所有该军的剩余部队,和第十集团军阵线上的其它部队隔开了。由三十辆英国坦克支援的〃波曼部队〃当时企图掩护鲁昂。6月8日该部队被赶回塞纳河,当晚德军进入鲁昂城。第五十一师和法国第九军的残部被切断于鲁昂…迪埃普三面受敌的地区。
我们极端关怀第五十一师,怕它被逐回勒阿弗尔半岛,从而与主力部队隔断,该师司令官福琼少将事前曾奉命于必要时向鲁昂方面退却。然而已经瓦解的法军司令部却禁止采取这种行动。我们曾多次紧急陈述我们的意见,但是都没有用处,他们顽固地拒绝正视面前的事实,以致使法军第九军和我们的第五十一师全遭毁灭。6月9日,当鲁昂已陷入德军之手的时候,我们的部队才到达位于其北部三十五哩的迪埃普。
那时候才接到向勒阿弗尔撤退的命令。曾派一支部队掩护这一行动,但是在主力部队能够行动以前,德军已经穿插进来了。德军从东面进攻,抵达海岸,第五十一师的大部分和许多法国军队被切断。这显然是一个很严重的措置失当的事例,因为在整整三天以前就已完全看出了这一危险。
在6月10日,经过激战之后,该师与法国第九军一起退到圣伐勒里的外围,指望从海上撤退。这时候我们在勒阿弗尔半岛的所有的其他部队已迅速而且安全地上了船。11日至12日夜间,大雾弥漫,舰只不能从圣伐勒里撤退军队。12日晨,德军进抵南面的海崖,海滩直接处于德军炮火之下。城里出现了白旗。法国第九军在上午8时投降,苏格兰高地师的残部也被迫在上午10时30分投降。仅有英军官佐和士兵一千三百五十人和法军九百三十人逃脱了;八千英军和四千法军落入了隆美尔将军指挥的第七坦克师之手。我非常恼恨法国人没有及时让我们的这个师退往鲁昂,而让它一再等待,直到它既不能到达勒阿弗尔又不能向南撤退,最后被迫同他们自己的军队一起投降。苏格兰高地师的命运是艰苦的,但是在其后的几年中,补充该师缺额的苏格兰人替他们报了仇,他们与第九苏格兰师混合再次编成苏格兰高地师转战各个战场。从阿拉曼起,打过莱茵河,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想起了查尔斯·默里博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写的几行诗①,恰好可以引用在这里:
①引自《回乡集》。
城堡里下了半旗,
昨晚奏了城堡首领的挽歌,
许许多多被夺走丈夫的村妇
孤独地祝祷她们的征人。
为了自由,为了尚未达到的目的,
把山谷中的人都集合起来,送到前方,
砍掉那恶毒的鹰爪,
把它们的羽毛扔进大海。
城堡和市镇上的英勇的人们,
离开他们的店铺和作坊
愉快地辞别朋友,勇猛地冲向敌人,
老苏格兰仍然是不可轻侮。
6月11日上午11时前后,雷诺拍来一封电报,他也曾致电罗斯福总统。法国的悲剧愈演愈烈。前几天我曾催促举行最高军事会议。我们再也不能在巴黎开会了。那里的情况如何,我们毫无所悉。德军的先头部队一定相距很近。我费了很多周折才和他们见面聚会,但是现在不是讲客气话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知道法国人打算怎么办。雷诺当时告诉我,他能在奥尔良附近的布里阿尔接待我们。政府已从巴黎迁到图尔。法军总司令部设在布里阿尔附近。他指定了我应当降落的飞机场。我欣然接受,于是下令午饭后〃红鹤〃式飞机在亨顿机场作好准备,在上午的内阁会议上取得了我的同僚们的同意后,我们大约在下午2点钟就启程。临行前我曾打电报给罗斯福总统。
前海军人员致罗斯福总统1940年6月11日
法国人又请我前往,这说明危机已经到来。我现正启程前往。现在你在言论或行动方面如能给他们以援助,便可改变局面。
我们也耽心爱尔兰。如果美国派遣一支分遣舰队访问贝雷黑文将有莫大裨益,我敢肯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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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四次法国之行,因为这次去主要是了解军事情况,于是便请陆军大臣艾登先生与我同行,另外还有现任帝国总参谋长迪尔将军,当然还有伊斯梅。德国空军现已深入海峡,我们必须作一个较大的迂回飞行。与前几次一样,〃红鹤〃式飞机由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护送。几小时后,我们在一个小机场降落。法国人在场的不多,不久一位上校乘汽车来了。我露出一副笑容,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我想,当情势极端不利时,这样做是适宜的,但是这位法国人却面色阴沉,颇为冷淡。我立刻体会到,从一周以前我们访问巴黎之后,情况已大为恶化。稍事休息后,就把我们送到一座别墅,我们在那里见到了雷诺先生、贝当元帅、魏刚将军、空军上将维耶曼,还有其他一些人,其中包括级别较低的戴高乐将军,他刚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紧靠旁边的铁路上有一列总司令部的车厢,我们一行中有些人准备在这列车上安歇。别墅中只有一个电话,安放在盥洗室内。电话很忙,打一个电话要等很久,电话里叫喊的声音没有停过。
7时,我们步入会议室。伊斯梅将军作记录。我只重述了我始终一致的印象,这是无法不予以同意的。没有非难和互相指责。我们都要面对无情的事实。我们英国人不知道前线究在何处,我们焦虑的是:德军装甲部队会从某处突然而来,甚至会向我们这里突然而来。实际上,讨论的主题是围绕着这些方面:我力劝法国政府保卫巴黎。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