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知道后,便忍不住责问自己的恩师,孔子的回答则是怒气冲冲的说:“天厌之,天厌之!”
这六个字的意思其实就是赌咒发誓,无非是特么我若是和南子有什么,便天打雷劈,便万箭穿心,便死无葬身之地,便不得好死!
如此一来,《论语·雍也》这里的一小段记录,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孔圣人是何人,他那时为人师表,弟子们记录下来关乎于他的言行,从未有过关于孔圣人激动情绪的描写,可这一次,天厌之、天厌之六个字,就显得有那么点儿……过份了。
孔圣人乃是礼教的化身,说他是圣人也为过,一个圣人,怎么会突然如此激动呢?
自衍圣公府建立之后,关于孔子见南子的讨论,已经偃旗息鼓,究其原因,就在于衍圣公府不再允许讨论关于南子的内容,因为无论如何解释,这个嫌疑都是洗不清的,既然如此,那么就索性不讨论。
于是乎,子见南子四字,渐渐开始变成了禁忌,你私下里说一说也就罢了,可陈凯之这家伙,居然在这天子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孔子见南子,而且还拿这个来向人请教,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作为被陈凯之附带祸害之人的梁侍读,直觉得头晕目眩。
坑啊,他只是甩个锅给陈凯之而已,哪里想到陈凯之这家伙……
他嘴唇颤抖着,终于,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喊道:“下……下官……下官……绝没有和陈凯之讨论过此事,若如此,则……天厌之!”
又是一个天厌之。
所有人在震撼之余,都忍不住看向了梁侍读,见他趴在地上,面上如死人一般的可怖,浑身瑟瑟发抖。
他抵死不承认,陈凯之似乎也没有一口咬定,只是朝梁侍读笑了笑。
可陈凯之没有和他争吵,并不代表,大家相信梁侍读没有和陈凯之讨论过啊。
事实的真相,傻子都能脑补的出来,一定是这梁侍读跑去找陈凯之讨论这件事,而陈凯之毕竟只是一个少年郎,此等男NV之事,怕是理解不深,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知道这其中的禁忌,他不知道,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提出来,否则……
一个修撰,哪里有这个胆子说出这个问题啊。
这就好像,一个老不羞的东西当着孩子面前讨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小孩子不懂事,觉得新鲜,便跑去询问别人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请罪(1更求月票)()
于是大家一脸无语地看着梁侍读,目光里透着淡淡的鄙夷之色。
而梁侍读觉得自己要晕倒过去,从这种种的眼神来看,他这天厌之的诅咒,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众人好像更相信陈凯之的话,这顿时让他老脸一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个翰林,跟人研究孔子见南子,陈凯之一个少年郎,无知倒也罢了,据说他确实并未娶妻,应当对此还是懵懂的年纪,少年人不懂,倒也说得过去,可你梁侍读跟人研究这个,意义就不同了。
这种话题深入下的探讨,十之八九,是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心思去的,否则,何须去研究?
这时代,确实有一群猥琐的读书人,有特殊的癖好,可拿圣人来满足自己的癖好,于一个翰林,一个侍读,一个如梁侍读这样的人而言,不但不合适,而且让人厌恶。
这口味真是让人恶心呀。
站在这里的人,都是圣人门下的啊,即便是赵王,所接受的也是四书五经的教育。
于是转念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怒目看着梁侍读。
梁侍读张大了口,脸色苍白至极,此刻他百口莫辩,可再如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也不得不为自己争辩,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天地君亲师,说穿了,就是这个世上,除了天地之外,一个读书人是有三样东西不能诋毁的,一个是君王一个父母一个是恩师,偏偏圣人是所有人的老师,你梁侍读私下里和人讨论这个,你眼里还有圣人吗?
这样的人用品性败坏也不为过。
梁侍读的心在发颤,有种想抽打陈凯之的冲动,可即便此刻心里再气愤,他也不能鲁莽,而是连忙解释起来:“真……真没有,这陈凯之口无遮拦,下官……下官绝没有和他讨论过此事,下官恪守本份……他……他要害我……”
梁侍读欲哭无泪,这时候他后悔了,若是知道陈凯之会出这样的题,他便是打断了自己的腿,挑了自己筋骨,也绝不敢把锅甩给陈凯之啊。
很显然,陈凯之这是故意为之的,陈凯之对他不满,所以故意来整他,他嘴角发颤,很是委屈的喊着。
“这是陈凯之要害我,他……”
而此时此刻,已有人震怒了。
别人还好,大多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看,毕竟一个老不羞,惹了这么一个笑话,至多……也只是一个趣闻罢了。
可问题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心宽到能将这种事情当笑话来看待。
比如翰林院的主官,官拜翰林大学士的吴瀚。
吴瀚主掌翰林大学士,现在却惹出这么一个巨大的丑闻,一个侍读,当殿说出子见南子,而原因却来自于另一个翰林侍读的讨论,他已是勃然大怒,心里怒火滚滚。
在他看来,这等于是当着天子、太后,乃至于天下人的面,说他这个翰林大学士形同虚设,藏污纳垢啊。
他的脸色渐变,而后越发铁青,这梁侍读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他更是火冒三丈。
真是岂有此理!
被人揭穿了这样的事,这陈凯之尚可以说是不知者不罪,你梁侍读在翰林院这么多年,眼下都已儿孙满堂了,难道还想装傻?到了现在,却还想要抵死不认,这是罪加一等!
吴瀚双眸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直直地看着梁侍读,嘴角隐隐抽了抽后,厉声道:“梁超!”
梁侍读打了个寒颤,吴大学士直呼他的名字,已是不客气,他的心瞬间咯噔跳了下,这下问题……更严重了啊。
此时,吴瀚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陈凯之故意要害你?”
梁侍读像是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拼命点头,很是无辜地说道:“是,是……大人明鉴,诸公明鉴……陛下圣明,太后娘娘……”
吴瀚冷笑,其实此前对于梁侍读的印象,吴瀚是一直觉得不错的,正因为不错,所以才让他去主持待诏房,待诏房毕竟是经常要接触到宫中和内阁的地方,所以在待诏房的翰林们,言行需格外的谨慎,可现在……
吴瀚阴沉着一张脸,质问道:“你这么说来,陈修撰为了污蔑你,在这天子殿里口无遮拦,连这样的话也都敢说?”
梁侍读本寄以着吴瀚会维护他,可此时听到吴瀚的话,顿时又是一颤。
他目中掠过了无以伦比的惊恐,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根本无法解释的问题。
想想看,陈凯之为了害他,在这里说出子见南子,难道陈凯之不会受到影响吗?二人还不至于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吧,总不需来同归于尽吧,若是陈凯之知道此事的严重,怎么敢拿自己的前途来跟你梁侍读一起跳下万丈深渊呢?
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凯之真的不知,被梁侍读叫去研究了一通,这小子不谙男女之事,觉得梁侍读没有解释清楚,心里存着疑惑,所以才……跑来请教糜益了?
这一请教,一个翰林院龌蹉的事便暴露出来。
很傻很天真的陈凯之,此刻想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我……我……”梁侍读感觉自己要疯了,头皮发麻,整个人也是害怕得脸色发白,嘴角哆嗦着道:“下官平时一直谨慎的啊,从未有过过失,恳请……”
“谨慎?世上欺世盗名,表面谨慎,背后欺世盗名的人还少吗?”吴瀚毫不客气地怒骂梁侍读。
梁侍读已经无法解释了,他哆嗦着嘴皮子,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放空,好像已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似乎现在越描越黑了呀。
吴瀚的心里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向陈凯之,眼里颇有几分你这小子年纪这么大了,此等事也不知的意味?
当然,可能陈凯之是真不知道的,因为确实没有听说过陈凯之什么沾花惹草的事,于是吴瀚出班,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陛下,娘娘,老臣忝为翰林大学士,本当为君分忧,上报天子,下治诸翰林,孰料老臣尸位素餐,疏于防范,竟使待诏房中藏污纳垢,老臣万死之罪,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道歉,认错,拜倒!
标准化的流程。
对于吴瀚来说,他必须要请罪,否则这场火就要波及到自己了。
可吴瀚的请罪,对于梁侍读来说,却不啻是一场天雷降下,连大学士都请罪了,自己还抵死不认吗?再不认,就是死路一条了啊。
可他能认吗?不能认啊,认了,就是一辈子蒙羞,一身的名誉尽毁,这怎么能认?
那小皇帝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紧张严肃气氛吓着了,木讷着看着群臣。
群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此时,众人不禁将焦点看向梁侍读,却见梁侍读一脸苍白如纸,却是装聋作哑的样子。
背后人诽谤先师,被人无意揭发了出来,连自己上官都请罪了,他呢,却还死不认错,这样的人……
这时候,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摇头。
便是梁侍读平时相交甚密之人,也忍不住生出了鄙夷之心。
“陛下,娘娘……”
这时,又有人站了出来,出来的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文盛,文盛管辖着待诏房和录书存科等事务,算是梁侍读的顶头上司,现在大学士尚且请罪,他作为梁侍读的顶头上司,又怎么还能装作不知道呢?
他此时心里痛骂梁侍读这老东西不知廉耻,又心里骂陈凯之这家伙太傻太天真,却不得不出班道:“臣负责待诏之事,疏于管教,万死!”
一个个翰林院的上官们,不得不站出来请罪。
梁侍读却还是咬着牙,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了,打死不能认!
若是认了,后半生就完蛋了,他不能认。
太后透过珠帘,看着这殿中的场景,这事情发生有些突然,令她始料未及,不禁哑然,可随即,她心里也不禁勃然大怒,陈凯之……这是多纯洁的孩子啊,这个老不知耻的东西,竟教陈凯之这些东西?
简直可恶至极……
不过……今日乃是筳讲,筳讲大可以口无遮拦,所以太后心里虽觉得梁侍读可恨至极,却还是不得不按捺着心里的不悦,在这场面,为了陈凯之,她再气也不能说什么。
有什么事,那也得等筳讲之后再说啊!所以她微眯着眼眸,忍下了眼中的怒气,徐徐道:“此事你们翰林院自行处置吧。”
吴瀚和文盛二人,心里已经暴怒,好你个姓梁的,我们都请了罪,你一个小小侍读,竟是还装作没事人一般,看你死鸭子嘴硬到何时。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这人品更坏了,简直无耻到极点了!
他们心里狂怒,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道:“臣遵懿旨。”
“臣,有罪!”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朝着这个人看去,不正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陈凯之吗?
却见陈凯之一脸汗颜的样子,口里吐出清晰的四个字:“臣也万死!”
第三百九十九章:害人终害己(2更求月票)()
此时,陈凯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认错了。
他毫不犹豫地道:“臣有万死之罪,万死莫恕。”
认错得很干脆。
所谓不知者不怪,其实就算是一知半解,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年轻就是资本嘛,对于少年人,大家总能在这种事上表现出一点宽容。
所以他认错了,请罪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而这……
却等于是压垮梁侍读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整个翰林院,都老老实实的该认错的认错,该请罪的请罪,从梁侍读的佐官,再到梁侍读的上司,最后是梁侍读上司的上司,全都认错请罪。
而梁侍读呢……
他竟是无动于衷,完全是一副委屈,受了冤枉的神色,嘴角微微嗫嚅着,还想为自己辩解,然而他动了动嘴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才整个大殿哗然不已,此刻已变得无比安静下来,静得可闻针落。
当陈凯之一句万死的时候,梁侍读已经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天坑啊,这种事,最可笑的问题在于,谁都可以认错,唯独他不能认错,陈凯之谈了子见南子,这叫傻,不傻,他怎么跑来这种场合请教呢?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陈凯之……其实还是可以挽救的。
可梁侍读认错,其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阴谋败露,因为没有人相信一个年过四旬,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会很傻很天真,更没人相信这是陈凯之故意陷害他,众人只会认为他很龌蹉,思想邪恶,现在这时东窗事发了,他完全属于众人敌对的范畴。
梁侍读心里又气又悲,轰然拜倒,眼睛红肿,哽咽着道:“臣……是冤枉的!”
他喊冤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安静。
“冤枉啊,臣真的冤枉,臣自忝为侍读,蒙太后和陛下厚爱,每日无不三省吾身,谨言慎行,这样的话,臣是万万不敢说的,臣……臣绝没有说过子见南子的话,这种事,怎么敢和人讨论?圣人……怎么会见南子……”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颤抖着,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
“臣绝对没跟陈凯之谈论此事,若是有,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一听他又提到这子见南子,还有这死不悔改的态度,殿中的空气又骤冷起来,众人越发冷漠地凝视着他,那一双双目光里,皆是透着鄙夷。
翰林大学士吴瀚气得捶胸跌足,喝道:“梁超,你还敢胡说!”
“我……我没胡说……”
吴瀚气冲冲地道:“子见南子,出自《论语·雍也》,乃先师弟子们所修撰,难道说,《论语》错了,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开始还是被质疑人品,可现在,等同于是质疑水平了,一个侍读,竟连基本的学识素养都没有。
吴瀚一张脸沉得越发重了,微眯着眼眸注视着梁侍读,冷笑起来:“子见南子,这是确有其事,无奈何,似你这样的人,却将其当做是揭**私的事来谈,实是下作,诽谤先师,这是一个翰林该当做的事吗?”
他气得发颤,此刻却不能太过火,按耐住心里激动的情绪,徐徐道:“子见南子,此话意为:至圣先师去面见南子,子路不满先师和这样的人来往,先师便说:我所讨厌并且绝不往来的人,是违背天道的、连老天都厌恶的那种人。南子虽行为不检,却并没有违背天道,连老天爷都厌恶,自然,先师去见她,又有何妨?此句,正应了那一句君子坦荡荡的话,至圣先师心里坦荡,见了一个南子,却被尔这人拿来揣测先师的居心,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卧槽……
大学士就是大学士啊。
陈凯之也是服了,这子见南子,居然还可以这样的理解?
不过……虽然是牵强了一些,不过勉强也能圆得过去的,这大学士的理论水平,还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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