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倒像是姐妹,她见多识广看人很准,对于叶思源没有多加评价,最后只用“年轻人”概括了一下。婚前那晚她和季长宁睡在一张床上谈心,听着她讲两人曲折的恋爱史她很认真地问道:“长宁,告诉妈妈,你考虑好嫁给他了吗?”
季长宁沉浸在婚礼的喜庆中,搂着她的脖子很坚定地答道:“妈,我挺喜欢他的,虽然他嘴巴坏了点儿,但我发现他还是有其他优点的。”
“什么优点?长得俊?有钱?还是会哄女孩子开心?”她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凭着一股热乎劲往前冲,有时候非要摔一跤才知道疼,疼了才好,这也是成长。”
“就像你跟我爸吗?”
“别跟我提你爸,女儿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再第一时间告诉我。”
季长宁往她怀里缩了缩,满怀期待地问道:“妈,你还爱我爸吗?”
“什么爱不爱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要说爱他当初也不会为了事业离开他,就像你爸说的那样,我爱事业胜过了爱他。”顿了顿,她又紧张地问道,“长宁,你会不会怪妈妈把你扔下这么多年?”
“要是我说怪你你会不会很伤心?”
“你说呢?都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当年我是想带你走的,可是你爸说你年纪小需要人照顾而我又没那么多时间,这才便宜了你哥。”
“那看在你舍得牺牲自己的宝贝时间回来参加我婚礼的份上,我不怪你了。”
“臭丫头。”
都说婚姻像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爱情的保鲜期有多长?有人可以是一辈子有人却是几年。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岁月消磨了当初的激情、理性多于了分泌的荷尔蒙时,彼此更容易发现对方的缺点。
婚后,季长宁依旧在光大上班,公司里的同事在知道她嫁给叶思源后也没多惊讶,和她处的比较好的一个女生偷偷告诉她:“大家都觉得你很实在吧,要是换了陶莹莹大家一定会觉得她使了手段。”
季长宁不喜欢叶思源开的酒吧,她总觉得那里面什么人都有,而他和什么人都是一副很熟的样子。有时候她睡到半夜醒来他还没有回来,她总会担心得睡不着,而他总会在将近天明时带着一身寒意钻进被窝把她搂到怀里。渐渐的,她发现他做事狠绝不讲情面,她嫁给他一年的时间里没少遭遇被他解雇的高管来请她说话,她帮着求情的时候他的回答堵得她哑口无言:“要是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心理每天在公司里不作为、丢工作的时候向你讨人情,那我这个老板说的话还有信服力吗?”她想想很对,后来就再也没管那些事。
叶鸿涛盼了一年都没盼到抱孙子,听了佣人老家的土方法给他们送了两包草药,叶思源直接给垃圾桶里了:“别质疑我的能力,长宁也没有问题,我们暂时不想要而已。”
叶鸿涛气哼哼地表示不会再去他那儿了:“等你什么时候想给我生孙子了我再来。”
可半个月后,他趁着晚饭的时候来了。因为叶思源和陆怀仁在争江边的一块地皮,他觉得不放心特意来说一声,想想陆怀仁,当年是和他一起跑船的,那个年代的人赚钱,谁不是玩命似的?论狠劲和手段,他自觉比不上陆怀仁。
“他想要你就给他,西门港口那边不是也有一块地吗,我看那个也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争不过他?”
“不是我觉得,是本来就争不过。”
叶思源却不赞同:“你以为现在拿块地只要像你们那时候带上刀棍拼个你死我活就好了?那我政府那边的关系不是白疏通了吗?陆怀仁当初让你栽了跟头了你就怕他怕到现在,我都提你丢人。”
叶鸿涛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厨房里正炒菜的季长宁好奇地探出了脑袋:“爸,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啊?”
叶思源优雅地拨着虾子,凉凉道:“他是觉得太好吃了激动得筷子没拿稳,你别管他。”
叶鸿涛瞪了叶思源一眼,然后和笑得和蔼地看向季长宁:“菜挺合胃口的,你也过来吃吧,别忙了。”
“还有一道就好了。”
叶鸿涛等到她走远了才压低了声音和叶思源说:“以前孙家夫妇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可是最后警察查出什么来了?还不是以刹车失灵撞上货车草草结案了?那种人就是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他混黑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呆着呢,你还跟他横,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你老子我都没惹他你逞什么能?”
叶思源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挑眉瞥了叶鸿涛一眼:“陆怀仁是个毒瘤,你以为就没人盯上他?我觉得你年纪大了反而变得怕事了,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交给别人去做。”
“再说吧。”
叶鸿涛走的时候季长宁把他送到了门边,他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又看,然后叹着气离开了。
在季长宁回到厨房挽起袖子洗碗时,叶思源讨好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轻轻咬住她的耳珠讨好道:“老婆,你今天的厨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叶思源,你滚开,我还不想和你说话。”
“你都一天没跟我说话了,该消气了吧。”说着他抵着下颚在她肩头,双手伸到水龙头下玩儿着水,“我保证我连那个张小姐的手指都没有碰一下,是她自己凑上来亲我的,沈浩东把照片发给你,他和那张小姐都不知道有多少腿了,你觉得他能信吗?明明是不怀好意。”
季长宁停了手上的动作,张了张嘴巴良久后才出声道:“要是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在跟你生气的话,那我真的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
闻言,叶思源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季长宁盯着他好看的眉眼看着,无奈地挥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算了,我说了这么多次你听进去几次了?说了也白说。”
“你说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无力地吐出两个字:“酒吧。”
他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了,低垂着眼帘有意避开她的视线:“你就那么排斥它吗?我不是跟你说了是别人在里面打架误伤了我吗?”见她不说话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继续道,“它和叶氏不同,它是我进入社会的第一个成就,我对它投注了很多的心血而它也不仅仅是我盈利的工具那么简单。”
“思源,我不喜欢你跟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半开玩笑道:“长宁,你还是那么单纯。每天为我担惊受怕的,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啊?”
晚上睡觉时叶思源有意求欢,他欲求不满从后面抱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磨蹭着,探手到她的睡衣里揉着她的胸部,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暧昧至极:“老婆,你老公很疼怎么办。”
季长宁一直没搭理他,无论他怎么挑逗她都当做没感觉,最后,叶思源气得卷了被子滚到床边去了,瞪着她的背影恨恨咬牙:“再不听话就把你卖到山里去。”
第二天一早,季长宁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叶思源的身影,靠在床头走了会儿神,掀开被子下床,余光瞥见自己胳膊上以及胸口的青紫吻痕,她很是无奈去了卫生间。
叶思源留下纸条说是有批货在香港被拦下来了,他需要亲自去一趟,多则一周少则两三天。她早饭随便吃了点儿就去上班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她跟他说了还没超过两句话他就有事先挂了。
下午回家时,她在小区门口被两个陌生人拦了下来:“小姐,请问你知道叶思源住在几楼吗?”
季长宁困惑地看着他们,在看到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她忽然变得担忧起来,捧着花的手不自觉地垂放在身体两侧:“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那两人互看一眼,随后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叶先生在香港出事了,叶老先生年纪大了不敢告诉他只能来找叶太太。”
红色郁金香瞬间从她的手里滑落,像是天要塌了似的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抓住了那人的袖子:“叶思源出什么事了?他人呢,他在哪里?”
那人面露难色,有些防备地把她打量了一遍:“请问你是……”
“我是他老婆,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中午还和他通了电话……”她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我要去找他。”
“我们这就送您去机场,香港那边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直接送您去医院。”
她毫不迟疑地跟着那两个人上了路边的黑色轿车,车子发动后有人递了纸巾给她擦脸,她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音。
叶思源说的很对,她还是那么单纯,在没有经过任何求证的情况下,她轻易地相信了别人,而她却不知道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许她是急了只想知道他的情况好不好,又或者在她的意识里,她不会遇到坏人。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水泥地上凹凸不平,硌得她屁股生疼,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头顶上摇晃的白炽灯,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抖着,恐惧像潮水般朝她汹涌袭来,恨不得将她淹没。她试着呼喊求救,可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刺痛了她脸上皮肤,她发现原来她也是怕死的。
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在这个被废弃了很久的仓库中,她听到了老鼠“吱吱”的叫声以及虫鸣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她累极却强撑着脑袋看着朝她走来的人,是她在小区门口遇到的两个人,不过此时已不是西装领带的打扮了。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是为了钱吗?”
手臂上有两道刀疤的男人很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以为我们绑你是为了钱?”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们绑你是为了钱,不过不是为了跟你要钱。”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上前来检查了绳子,随后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你很好奇我们为什么绑你?”对上她惊恐的眼神他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面露凶狠之色,“因为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陆爷弄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跟陆爷斗,简直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也亏得你这个傻女人心里有他,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你。”
季长宁从没想过他们把她关在这里会是这样的理由,她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他们却说想弄死她给叶思源一个小小的教训,她哭着骂他们疯子,他们却满不在乎地笑得猖狂,好像弄死她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仓库里又变成了她一个人,她狼狈地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她突然恨起叶思源来,恨他为什么要得罪那个陆爷害得她受牵连,她还有爸爸妈妈和哥哥,要是她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她让他不要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他总是不听。
天亮的时候那个手臂上有刀疤的人又来了,高高在上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她,突然哀叹道:“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嫁的人是叶思源,我们陆爷没抓他还是看到叶鸿涛的面子上,可你就不同了啊,你是叶思源老婆,除了你我们还真找不出对他有意义的人了。”
“叶思源呢,他知道我被你们抓走了吗?”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你吗?”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怎么了?”
“藏毒。”
她黯然地垂下双眸,扯动唇角轻笑出声:“不会也是你们陆爷安排的吧。”她突然抬头看向那人,一脸祈求,“我这样子被捆了一夜,你能帮我把绳子松松吗?”
“不能。”
她眨了眨眼睛,本来以为眼泪都流干了的,可只要想到自己说不定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要被弄死,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这位大哥,要是你的老婆孩子或者母亲想我这样被绑在这里动也不能动,你会心疼吗?我没有打算逃跑我也没有力气跑,我只是一直被这样绑着太累了。”
那人弯腰盯着她背后被捆着的双手看了一眼,只见腕上被磨破了皮就连绳子上也沾了点儿血:“那我给你换个姿势绑着好了。”说着那人就蹲□来解她手腕上的绳子。
季长宁连连道谢,趁着解绳子的空隙她开始和他套近乎:“听大哥的口音好像不是C市人吧。”
“我是A市人……”那人不知不觉地说起了自己的奋斗史,说到生气的地方会用手里的绳子在地上甩两下。
季长宁看得心惊肉跳,她静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的砖块后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落在自己脚上。
那人说得激动,在他打打杀杀为别人卖命的这么多年里,还是头一次有人听他说话听得认真,渐渐地,他放松了警惕,加之本来就很确定这么一个女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在解开的她手上的绳子后他又解开了她脚上的绳子。
季长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在他屁股着地后她迅速捡起地上的砖块朝他身上砸去,那人抬手去挡,却还是被砸到了额角。
她几乎是扔了砖块就往仓库的大门跑的,那人捂着额角叫骂着,可她耳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仓库的门开了,她一下子撞到了来人的身上……
“癞子,把她抓回来!”
“怎么了这是,瞧你满脸血的,不会是被这女人打的吧。”被唤作癞子的人一手拎着汽油桶一手拽着季长宁的胳膊,“女人就是贱,你怜她她可没安好心。”
“啪啪”两声,她被刀疤男抓着头发重重地甩了两耳光,“让你跑!”他不顾自己一只被鲜血遮住视线的眼睛,发狠的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带到墙边用她的头去撞墙,“还跑不跑了?跑不跑了?”
季长宁的脑袋被撞得疼,她的嘴角流出血来,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刀疤男反搅着她的手,从地上捡起绳子把她重新绑上,看到她躺坐在地上后双腿不住地踢腾着,他恨恨咬牙,从地上捡起刚才的砖块朝她的小腿上砸去。他下手很重,季长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渐渐地,她感觉不到疼了,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似的,茫然着望着前方,她一定是太笨了,想了一晚上才想到这么一个拙劣的逃跑方法。
时间对她来说没有了概念,她透过天窗看到外面黑了时才知道一天又过去了。窸窸窣窣声响后,她闻到了汽油的味道,白炽灯因为电压问题一闪一闪的,她盯着自己的双腿看着,裤管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明明都要死了,不是该哭一哭闹一闹吗?她突然笑了起来,嘴角牵得生疼,这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吗?要是还有下辈子的话,她一定不要遇到他了。
仓库的门被打开,男人站在门口以一副无奈的口吻说道:“到了那边可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老公太不自量力了。”
黑暗中燃起熊熊大火,那两个男人驾车离开了这个荒郊野外,避开了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
仓库顶部的横梁被烧毁了,掉下来挡住了大门,有人拿了车上的灭火器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一个剃着刺猬头染着红颜色头发的少年突然跳出来说:“这里我来过,还有一个后门,我进去。”
“蚊子!”
那个少年笑了:“要是我出不来了,就让叶哥给我挑块风水好的地方。”
☆、Chapter 15
蚊子原名谷少文,不过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