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语童见大家都是一脸和善地对着她笑,顿时如沐春风,连声说好。艾文有自己的员工餐厅,在大厦的底楼,饭卡是公司发的,吃完一顿划掉一次,若是超额,每餐就多加五元,所以她请这一顿也不过是二十元钱。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电梯,现在是午餐的电梯高峰时间,往下的电梯都是满载,所以他们就先进了一辆向上的电梯,准备先上后下,占据空位。
电梯里的人走出去后,又继续上行,直到最高的那一层停了下来,那也是安语童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去过的楼层。
电梯门徐徐打开,安语童刚刚浮现的那次面试的回忆也随即被打断,她看到萧竞航正站在门外,他的位置正好和她面对面,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萧竞航的目光波澜不惊地从她脸上掠过,然后微微低头,跨进了电梯,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立刻跟随着他走了进来。
萧竞航一出现,电梯内是一片“萧总”的问候声,站在安语童身旁的年婷婷连忙向左移动了一个身位,将那个位置让出来给萧竞航站。
萧竞航对她点点头,问:“《棋逢对手》的三校结束了吗?”《棋逢对手》是下个月的A类重点书,也是萧竞航对销售寄予厚望的作品。
“结束了,下周送印刷厂。”
“辛苦了。”萧竞航脸色很和悦:“新来的大学生表现还行吗?”说着很随意地向身旁的安语童看了一眼,安语童适时地侧过头,努力不让他这一眼旁落,萧竞航刚刚柔和的神情立刻变的僵硬。
萧竞航背对着年婷婷,所以她对这0。01秒中两人以目光为媒介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依然殷勤地回答着总裁的话:“语童很能干,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今天她第一次拿工资,所以我们让她请我们去员工餐厅吃午餐,我们部门的规矩是第一个月工资只有拿出来请客,以后才能涨上去。”
萧竞航回到正常的直立姿势,他看着电梯门上的液晶屏,没再说话。他身后一人插话道:“萧总,我们去哪吃饭啊?”
萧竞航用淡淡的语调说:“既然安小姐请客的目的是为了涨工资,那你最该请的人不应该是我吗?去员工餐厅。”
安语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已经是一片欢笑声,刚才插话的那个男人声音最响,连声说:“老板英明啊。”安语童立即转身,想记住那个人的脸,那人也没让她多费劲,已经开始做自我介绍:“安语童,我们通过电话的,我是萧总的助理厉弘,欢迎加入艾文啊。”
“不客气。”安语童恨恨地发出三个字节,这时电梯已到了一楼,萧竞航唇角不露痕迹地向上弯曲了一个度数后,大步走了出去。
艾文的员工餐厅分成两个区域,进口的大厅供应员工套餐,靠里一排的包房是用来点菜的。
萧竞航并不常来这个餐厅,所以一进去便引起一阵骚动,所有人的头都跟随着他的行进路线而转动着。
萧竞航直接进了最里端的一间包房,和他同一部电梯出来的人,因为他在电梯内说的那句话,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是全数跟随着他进了那间房内。
安语童在路上先点了遍人数,虽然这里是公司内部的餐厅,定价要比外面便宜一些,可是这一桌菜总得超过一百,而且还有个问题是,她本来以为是吃套餐的,所以带了饭卡和手机就下来了,现在身边一分钱都没有,她想着只有等一下悄悄地请年婷婷先帮她垫付一下了。
这是她生活中很少出现的比较囧的状况,而每次出现的时候似乎都和钱有关,她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顿饭自然她没有什么胃口吃,加上桌上有一半人属于公司中高层,包括年婷婷在内,所有本部门的人全部都由主变客,除了应承几句,都没什么声音可发。
厉弘见气氛有些拘束,便想着说一些活跃的话题,他对萧竞航说:“老板,楚天的三周年司庆颁了很多作家奖,据说那个新宠江疏影的红包有六位数。”
旁边一个被年婷婷称为张总编的人立刻肯定了他的这个说法:“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楚千帆这么做是有道理的,文艺类中青春文市场基本已经被我们艾文垄断,也只有都市言情这块楚天能分得一杯羹,江疏影在楚天出的两本,单本销售都在二十万本以上,而且数字还在不断上涨,所以楚千帆拉拢她不足为奇。”
“不过我已得到消息,楚千帆很快就会推出一个青春系列叫‘七色花’,定位介于雅俗之间,是目前市场的一个空档,第一个作品已经在做营销案,据说稿子质量很高,楚千帆准备用大投资来推这本书。”萧竞航说。
在座的人果然都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年婷婷问:“作者叫什么名字?”
萧竞航唇线拉长了一些,鼻腔内发出一个 “哼”字。
“不知道,楚千帆想学张艺谋,用女主角的悬念来吊媒体的胃口,下周他正式发布这个消息,但作者和作品的名字会隐藏到上市的那天才公布。”
厉弘听出了玄妙,试探着问:“那老板的意思,是要派人去弄情报吗?”
“不需要。”萧竞航断然否定:“那只是新人新作,弄到对我们也毫无用处。楚千帆用这来为销售做噱头,如果我们抢先曝光,反而帮了他的忙。你要记住一点,艾文全年码洋能做到五个亿,靠的不是挖别人消息,而是用我们的作品让别人乖乖让出市场。”
厉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萧竞航这么批评,脸上很是尴尬。安语童因为对他没什么好感,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她自己并没注意,直到听到萧竞航说:“我说的哪句话让你这么高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安语童,她的笑容原本并不明显,但处于想收未收之间,反而给人无限遐想。
“啊,没事,是我自己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哦,是关于我八年前在机场对记者随口说的那些话吗?”
安语童脸色大变,萧竞航眉毛一挑,漫不经心地转开眼角。
大家看着两人不同的表情,都有些莫名其妙。
厉弘忍不住问出来:“老板,你说什么八年前?”
萧竞航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垂着眼帘说:“没什么,我想起八年前在一个小城市的机场里,我被当地一小报记者认出,一路跟着我,非要我回答一些很八卦的问题,我随口说了几句,直到几天前我才知道居然登出来过。”
厉弘一听是八卦,更来了兴趣,紧追着问:“什么问题啊?”
萧竞航慢慢放下茶杯,眼光一次在对面几个人脸上扫过去,最后停在安语童那里。
“他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说我看过一部叫‘烟花烫’的影片,那是美国一部不出名的老电影,知道的人很少,我喜欢那个叫Joanne的女杀手,在杀死那么多爱上自己的男人后,还能抱着毛绒熊喝柠檬水,吃柠檬棒棒糖,这种心理素质的女子是我最欣赏的类型。”
“老板,你记性真好,八年前随口说的话还记得。”
“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想,以为我忘记了,可惜这个世界上有惊人记忆力的人不止一两个。” 萧竞航微笑着看着厉弘说,安语童的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意。
“哦,那你刚才对着语童说那句话,意思是语童也看过这篇报道吗?”
萧竞航两手横放在桌子边沿,身体前倾,正脸对着安语童,眼睛牢牢地看住她。
“我猜,她看过的吧?”
安语童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气流冲到面门前,正想躲避,桌上的手机铃声很适时地响起,她慌乱地站起身,低着头含糊地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然后快步走出门外。萧竞航再度拿起杯子,杯岩正好遮挡了他唇边的那个浅淡笑容。
上班时间快到了,餐厅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安语童站在包房门边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学长。”
闵清好像也在吃饭,背景声音很嘈杂,但他的声音比较高昂,即使有些杂音,她依然能听的很清楚。
“语童,工作怎么样?”
“还好,就是常加班。”
“萧竞航对你好吗?”
“萧竞航?”安语童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自然压低许多。
“我今天是进公司后第一次见到他,我在最底层为他卖命,他坐在楼顶,还要爬下来敲我竹杠。”
“敲你竹杠?怎么回事?”
安语童想到快要结账了,她得赶紧进去向年婷婷借钱,也没什么心思跟他继续聊下去,很快地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有事。对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我现在工作了,借你的钱,我从这个月开始分期还你。”
“我早说了不用你还。”
“这不行,我一定要还的。”安语童提高了声音说,刚说完,包房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安语童因为正倚在门上打电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机已“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人在一股冲力作用下向前移动了好几步。
在她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时,她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当前的位置上,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地板。
“你没事吧?”她听到萧竞航的声音在她身后问,与此同时他的手撤离了她的身体。
她回过头去死死地看住他,她眼里除了怨恨,还有一种茫然的心痛,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她面试那天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萧竞航不由得楞在了那里,直到她的目光离开他的脸。
“谢谢萧总,我没事。”她的眼神已经恢复如常,转身捡起地上分成两半的手机,回到了包房内。萧竞航看着她沉默地做这些事,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像是亏欠。
安语童一进去,就听到年婷婷关切地问:“语童,我好像听到你的叫声,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地上有点滑,差点摔倒。”安语童随即又附在年婷婷耳边低语道:“年姐,我只带了饭卡下来,没带钱,你能借我两百块吗,我上去还你。”
年婷婷回说没问题,老道地将皮夹从身下递到她手上,她感激地对她笑笑,招手叫服务员进来买单。
服务员一进来就说:“你们萧总已经买好了,不用买了。”
房内的人听到这话都是很意外,最意外的自然就是安语童,她刚想再问清楚些,就看到萧竞航已走了进来,她也不问服务员了,对着萧竞航说:“萧总,这顿说好是我请客的,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萧竞航在位置上坐下,脸上有种悠然自得的笑意。
“我不想坐在楼顶,还要让在底层为我卖命的人说我敲她竹杠。”
整个房间内只有安语童听明白了萧竞航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像小时候带着语裴去砸欺负他的大头家的窗玻璃,结果被人逮个正着时的心情一般,她用力咬着下唇,含糊地说了句:“谢谢老板。”萧竞航对她的神情颇为有兴趣,笑意也越发明显。
那个不知道情况的厉弘在边上补了句:“老板,你可真是好心,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破了风水了,语童以后要是涨不了工资还得补上一顿。”
萧竞航斜着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说:“你要是吃饱了,就快回你办公室,下午我有很多事给你做。”
“是。”厉弘百毒不侵的笑容让大家都带着愉快的心情结束了这顿午餐。
3答谢
安语裴的学校位于郊县,虽然他已经十六岁,但因为六年前他曾经走失过一次,过了一天一夜,安语童才把他找回来,所以她不敢让他自己回家,宁愿每个周五晚上坐长途车过去接他。不过幸好上个月那里通了地铁,学校对面就有一个站点,她转两条线路,再过个马路就能到达,比以前节省了很多时间。
这周三她接到他老师的电话,说周末学校举行慈善活动,有市里领导和一些企业家参加,电视台也会来做新闻报道,所以要求家长全部到场。
安语裴读的是一家私立的特殊教育学校,是妈妈向小槐在世时帮他联系好的,校长是向小槐的一个朋友的亲戚,网上的简历写着是特殊教育学的海归博士,发表过不少智障儿童教育方面的书籍。这家学校虽然是私立的,因为那博士只把这间学校用来赚名声,加上每年能拉到不少慈善协会和企业家的捐款,学费并不贵,所以若不是向小槐托了人,安语裴根本进不进去。
安语童这一次不敢不去,因为上一次为了备战艾文的面试,她跟老师请了假,结果那天的活动只有她一个家长没到。安语裴为了这个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整整一天,第二天一早老师打电话给她,她吓的连忙赶去学校见他,好不容易让安语裴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放心地离开,而那时离艾文的面试时间只剩下了四十五分钟。她坐了一班地铁,然后回到地面上咬咬牙打了辆车过去,结果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差一点她就错过了见到萧竞航的最好机会。
她才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安语裴穿着演出服在那里对他挥手,她笑着向他跑过去。
安语裴长的眉目清秀,身材挺拔,所以每次别人听说他的真实情况后总会替他惋惜。
老师过来请家长进演出大厅,参加文艺演出的学生则去后台待命。
安语裴是文艺积极分子,每次学校组织的活动都有他的节目,这也是他上一次那么生气的原因,因为那个节目他排练了很久,而安语童却没来看。
安语童进了演出大厅,果然如老师在电话中所说的,第一排站着很多媒体记者,扛着摄像机在寻找最佳位置。大厅的布置也比以往更隆重。
主持人先请上一个市府里的领导上台讲话,之后是学生的文艺演出,最后是慈善捐款环节,有三家企业的老总拿着写着几个零数字的大红牌子上台,每人都发表了一段温馨的祝福,大厅内掌声如雷,摄像机和照相机的卡擦声不绝于耳。
三人下场后,主持老师走到台前来说:“下面有请著名作家萧竞航先生代表艾文传播公司向小朋友赠书。”
安语童只觉得眼前有金光闪烁,连身体都摇晃了一下。会场上出现了一片大声喧哗声,已退到后场的记者们在各个通道内向前快速奔跑起来。
场内的秩序受到了一些影响,在萧竞航说话前,主持人不得不再次上台,请各位家长回到各自的位置,边门内适时地走出来一些安保,进行劝退,过了几分钟,大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转头对萧竞航说:“萧总,可以开始了。”
萧竞航点点头,他的身高按媒体上的资料是一百八十八公分,他站在台后,人要高出台上的话筒很大一截,因此不得不弯下腰,一手执着话筒,再微微抬头,这样才能注视着台下的观众说话。
“谢谢何校长给我这个机会,作为一名文字工作者,和传播文字的职业经理人,我都有义务将最好的图书作品带给这些可爱的天使。除了今天这批赠书,我们艾文传播正在和学校协商图书馆捐赠细节,我希望我能带给这些孩子的不是一两本书,也不是一百一千本书,而是一个能常年开放的知识宝库。谢谢各位。”
大厅内响起一阵整齐的掌声,伴着几声叫好声。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各端着一个放满图书的托盘走上台来,在她们身后则是主持人老师带着一排孩子上来接受赠书,安语童看到安语裴也在队伍中。
孩子们从礼仪小姐手上取过书,按照排练好的队列整齐地站成一条横线,萧竞航风度优雅地走到他们中间,镁光灯此起彼伏,将小小的舞台照的通明。
照相结束,队列保持完好,主持人走到话筒前说:“现在请家长代表,就是站在我们萧总右手边这位漂亮小男生,安语裴同学的姐姐安语童小姐致答谢词。”
安语童的目光从萧竞航上台开始,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所以她清晰地看到在主持人说出她名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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