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开始学走路了,每天阳夕的例行工作就是握住婉兮两只小手引导着她一步一步的在婴儿房里来回。这样子看起来很温馨幸福,可是做得久了,双手就会酸痛得不行。他曾经和阳夕说过让她买个背带,这样可以让女儿走得方便,她的手也不会太累。可是阳夕却不愿意,她说婴儿现在主要靠双手的感知和眼睛来认识事物。她希望女儿从小就记得自己的手的温度和感觉。
而现在,他牵着女儿的手,带着她慢慢的走起来,他才知道为什么阳夕不愿意借助工具。因为面对她,看着她对你笑,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你走努力想要追上你,这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到都忘记了手臂的酸痛。
阳夕过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看到女儿晃荡着双手向自己的父亲走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跌倒了,看得她心惊肉跳的想要过去扶女儿起来,却被傅宇铭摇头制止。地板上软软的毛绒并没有伤到她,小嘴巴吐出一口气,吹开挡在自己脸前的绒毛,然后爬起来坐在那儿愣愣的看着母亲。
见女儿没有朝着这边走,傅宇铭也不逼她。探过身子将女儿抱起来对着阳夕说:“开饭去吧?”
阳夕点头,见女儿伸长着手臂要抱,连忙接过来。
吃完晚饭之后,例行散步。婉兮被放到可以漏脚的婴儿车里跟着父母慢慢的走在小区的花园里。双脚可以接触到地面,小脚儿一点一点的开始学会向前迈步。傅宇铭和阳夕走在后面,慢慢的推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于路过的熟人也微笑着打招呼。
似乎一切都平静的仿若平常。阳夕微笑着,看傅宇铭和建科的总裁商量事情。自己对着他比了比手势说先走一步。他轻轻点头,侧开身子让婴儿车先走。阳夕和王总说声再见之后,自己带着女儿慢慢向前。
走着走着,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灰色的身影。在等她看过去的时候,身影也不躲不避的站在那里。已经进夜,路灯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微微的亮起来。她没看清他的模样,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知道他是谁。
没有预计中的心慌,也没有恐惧。仿佛是预见到他一定会在某时某刻出现在她眼前一样。阳夕撤回眼睛,低头看女儿仰望她的脸,笑了。身后有追赶过来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她瞄到那人走了,与小区里其他人一样仿若散步似得慢慢走掉。
傅宇铭诧异的看着阳夕站在原地:“怎么?在等我?”
“是啊。”阳夕笑着回头看他,“婉婉说什么都不肯走,一定要你陪着呢。”
傅宇铭蹲下来看女儿无辜的眼睛:“那现在爸爸来了,婉婉要乖乖的继续往前哦。”点点女儿的小脸蛋,起身的时候忽而揽住阳夕的腰,“当妈的也要乖乖的,好好的走,别偷懒呢。”
阳夕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慢慢笑了,婉兮抬头看两人含笑互看的样子皱起小鼻头。
晚上回到家,给女儿洗澡,在将她哄睡着。终于是忙完了一天所有的事情回到房间,傅宇铭早已经洗完澡靠在床头上看文件。阳夕走到衣帽间,揉揉自己的脖子,回想今天看到魏离的画面,有些后怕。
从淼淼离开的时候给的文件,还有今天陆薇来找她带来的那个消息,到刚才在路灯下凝望的身影。她明白,魏离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知觉告诉她,风花雪月的爱情不是魏离的本性。那么他回来肯定是为了复仇。
按了按太阳穴,阳夕走进浴室里。温暖的水慢慢的浸软身体,绷紧了一天的身心终于放松下来。让她几乎想要睡在这里。之后在梳妆镜前吹头发,从镜子里看到傅宇铭将文件放到床头柜台的抽屉里。揉揉眉心似乎要睡了。
却忽然看到他向她走来,拿过吹风机帮她将脑后她够不到的地方吹干。专心致志的样子却又仿佛在等待什么。阳夕看着他欲言又止,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傅宇铭轻叹口气,将吹风机放到一旁,低头凝视她:“你是不是要和我件事情?”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只是在等待。等在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亲自开口跟他说明事情。可是他等到现在她都还没开口。可是他忘记了她只多么独立的一名女子,又怎么可能主动跟他说这件事情。既然等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当然只能自行去问。
“我……”阳夕看着他,眼前的人是她的丈夫,夫妻之间的秘密该不该包括这一项呢?最后阳夕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的看着他,“嗯,我是有件事情和你说。”
和魏离的相识是在高二的时候。当时的她是极品好学生,而他却是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学生。眼看着快高三了,可是魏离的功课却连高一都没有修满,这若是放到别的学生身上,那一定是退学处理。可是魏离不同,他的爸爸是不能惹的。
最后老师使出最后杀手锏,那就是找她极度恶补,起码要在会考之前将魏离的成绩补到及格,至少能够混到一张高中毕业证书。魏离不是个笨学生,他只是无心向学,教他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但是找到他却不简单。
高中的世界,说是单纯却也有些青涩的复杂在里面。两个白天晚上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不论他们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纯洁,也会被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传得风风雨雨。为此,叶阳夕还被老师约谈过。真是无语问苍天。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魏离那暧昧的态度。一想到就让阳夕咬牙切齿。
但是该补的课还是要补的。
叶阳夕依然记得那天,魏离如往常一样的没有按时到教室补习,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能出门找他。魏离常呆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在全封闭式的学校里,教学楼后面的阴暗小道。男生宿舍与围墙之间的小空间,诸如此类。当然了,如果他爬墙出去了,那么即便是她也无可奈何。果不其然的,让她正好撞到他爬墙出门的身姿。
“魏离同学,你现在应该在教室里写数学习题,而不是在这里练习三步上篮。”叶阳夕站在路灯可以照到的地方,声线凉薄的说道。
魏离回头看她,露初白白的牙齿:“叶阳夕同学,你要不要一起练习一下?”
“不需要了,你自便吧。”反正不关她的事情,她也已经尽到责任好好劝他,既然他执迷不悟,那总不能让她真的跟在他后面吧?叶阳夕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魏离拉住:“既然你发现了,我当然不能让你去报告老师。不好意思,跟我走吧。”
“我没那么三八,不过我劝你,要爬早点爬,我刚才看到门卫正往这边过来。”
仿佛就像是印证她的话一样,小路的那一头有一道明晃晃的手电光照射过来。魏离有些恼羞的看着她,最后还是决定先爬出去比较要紧。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阳夕飞吻一记。
第二天,魏离没有回来。她去交作业的时候听到了老师们的片段细语,说是在学校必经的道路上发生一桩车祸,惨绝人寰,而肇事司机目前还下落不明。这件事情被校方压制下来,说是怕影响学生学习,可是学生们私底下风言风语传出来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离奇。连黑帮仇杀都有了。
本身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突然有一天,老师脸色凝重的将她找到办公室。在进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神情严肃的跟她说道:“阳夕,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等下,你要诚实的回答问题,知道吗?”
阳夕点头,走进办公室里的时候她才看到原来办公室里不只是老师,还有校长和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所以,你说了实话?”听完整个故事,傅宇铭将阳夕揽在怀里。
阳夕点头:“嗯,我也是到后面才知道,门卫还是发现魏离他们爬墙的事情。为了逃走,所以他们开摩托开得太快以至于撞到一个正准备过路的孕妇,一尸两命。”
傅宇铭略略的思索一下,立刻得出了故事后面的事情:“他的爸爸是政府高官,这件事情被压制了下来,他也被送到国外,连人都抓不到?”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那位孕妇的家属本身是死不罢休的,说是要上诉到最高法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面竟然沉默下来,不了了之了。”
官官相护,黑金政治。每个国家都会有,这已经是屡不见鲜的事情。
“所以,他回来是为了复仇?如果当初你没有说他爬墙出门的事情,而是说他和你一起补习。他就会逃过这一劫?”傅宇铭说道这里,冷笑道,“他倒是想得挺美。”
“我不怕他找我寻仇,哪怕是到今天我都没有后悔过我那么说。可是,万一,万一他的目标是婉婉该怎么办?”万一,婉婉有一天出事了,她想她会疯掉的。
抱紧她,抚摸着她的背,傅宇铭没有应阳夕的话。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明天,我陪你去。”
急转直下
下午四点的阳光总是懒洋洋的,难怪西方人喜欢在这个时候喝下午茶。推开星巴克的大门,冷气从上贯穿而下,将人一身热气驱散。阳夕看了看旁边的人,见他一如既往的微笑,总是安心些。在四周搜寻一下不难找到那个人,手突然被握住,嘴角勾起微笑,朝他走过去。
魏离看着相携而来的两人,没有惊讶,没有慌张,仿佛预见到一般。搅动着咖啡,等两人一起坐到对面:“傅先生,阳夕。”
傅宇铭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锐利的目光徘徊在他身上,思量着这个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倒是阳夕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魏离,你要见我,做什么?”
“怎么,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连个招呼都不打吗?”waiter拿着单子走过来,傅宇铭为自己点了一杯牙买加蓝山,为阳夕点了一杯Cappuccino,也不出声打扰两人的话。
阳夕没说话,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魏离见状,淡淡的笑了起来:“好吧,阳夕。你果然没变。”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到阳夕面前,“我让你帮我作证。”
阳夕狐疑的将文件打开,上面的资料让她有些呆滞。上面记载着当年的那件事情,案发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这是案发的目击者证实的,因为那个时侯他刚刚看完表。最后也是因为那个目击者记忆中的车牌号才找到肇事的车。车的主人是魏离的父亲,而车是魏离在开。
可是错误的是时间。九点四十分的时候,魏离还没有爬出门,他那个时侯正和她一上一下的聊天。这个她清楚的记得,因为她听到学校的自习铃声。因为那天放电影,而已没有人自习而已。也就是说,魏离不是那个肇事司机。
文件放下,阳夕看着魏离没有说话。倒是魏离喝了一口咖啡状似悠哉的对着她微笑:“那天,我也是爬出去后才知道,其实门卫早就在外面守株待兔了。我兄弟开着我的摩托飞奔而去,害得我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才到家。”
“那你为什么不和警察解释?”
“解释过了,可是,唯一的证人你没有证实我说的话。”只是一个时间上的差距,她没有撒谎,他也没有犯错。可是就这样一个误会,她害了他一生。
阳夕回想当时警察对她的问话——
“请问九月十四号晚上,魏离在哪里?”
“我不知道,本身他应该来补习的,可是他爬墙出学校去了。”
“请你再想想,你确定是爬墙出校的?”
“是啊。”
“那,那段墙之外,是不是刚好对着文化东路?”
“我不清楚是那条是什么路,不过,是对着新华书店的那条路。”
“你确定吗?”
“确定。”
——他没有问到她时间,没有。
阳夕像是幡然醒悟过来一样:“他没有点出时间。”
魏离点头,嘴角依旧是那个微笑。这个时候waiter端上两人所要的咖啡,傅宇铭谢过之后,就阳夕的递给她。魏离看着他神情自若的样子,不禁暗自佩服起来。即使现在的他可能一头雾水,他都没有开口寻问。如此的平静,不愧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身居高位,好奇心这件事情是致命之伤。
阳夕垂下眼帘,有些不知所措。她似乎被人利用了。
魏离将文件收回来:“其实,我是可以直接找你的。但是我的行动被人监视着,直接找你好像不怎么好,这样他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你要翻案吗?”一直不开口的傅宇铭淡淡的问道,“这个案子已经很多年了,说不定连电脑里都没有案底,必须去仓库中才能找到尘封的档案。”
阳夕看向傅宇铭,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傅宇铭安抚似得轻轻的拍拍她的手:“喝杯咖啡,镇定一下。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嗯?”
魏离将咖啡喝尽:“对,我要翻案。当年,这个案子虽然我逃开了,可是我爸爸却受到牵连。我也是到了国外才知道爸爸被反贪局停止调查,过了没多久就定罪判了15年。我妈就疯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家破人亡?
牙买加的蓝山是所有蓝山品种中最好的,味道最为纯正。傅宇铭搅动着咖啡,然后对着魏离微笑:“你要翻案,这是你的事情,与阳夕没有任何关系。我相信你之所以敢回来,手上的资料足以让你翻案,阳夕的证词不过是催成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整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你自己也知道。要如何搬到他,这才是你该心烦的事情。”他看了看一旁的阳夕,香甜的Cappuccino果然让她镇定不少,“至于能不能到法庭上去作证,这要看阳夕的意思。”
魏离看向阳夕,后者看着自己的丈夫温柔甜笑,再度看向他时,眼睛里已经有了坚毅:“魏离,当初是我没说清楚,不好意思。如果你需要,我会出庭的。”
“谢谢。”魏离叫来waiter说要续杯,而对面的两人已经相携离去。橱窗之外,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十分亮眼,举起咖啡杯对着那两人无声的说着再见,他继续等待着下一位人的出现。当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公子哥。而现在,他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复仇者。
坐在车上,阳夕瞄了瞄一旁的男子,熟悉的侧脸总是勾起的嘴角还是让人琢磨不透。可是,刚才他有是怎么知道魏离想要干什么呢。他似乎早就了解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可是却又什么都不说。
等红灯的时候,傅宇铭将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文件里显示出来的讯息比刚才的那个还要详细,他果然早就让人调查过。阳夕转头看他不知道心中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傅宇铭却先她一步说道:“你认为,魏离都能查到的消息,我会查不到吗?”
阳夕当然不会这么想了,问题倒不是这个而是在于:“你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她的过往的一切,哪怕是她什么时候进一次医院都一清二楚吗,“你别和我说,在你的保险箱里有一份标明着‘叶阳夕’的文件档。”
迎接她的,是他的沉默。
转回头,看向车窗之外不断向后移动的事物。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从深层涌动出来,回想过往,他给予她的信任大概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有恃无恐。逼婚的时候,将爸爸从南方接来,一记杀手锏将她逼到死角。从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惊觉,自己的一切他都掌握着,这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不是很好受。
车子开进车库,刚刚停稳的时候,阳夕连忙将安全带解开直接奔上楼。傅宇铭站在车旁看着她因为大力推来而来回摆动的门,抿着唇不说话。将车锁好之后来到二楼,不出所料的她在婴儿房里抱着孩子,原本灵动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地板。
如果说昨天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在深思,那么现在的她仿若心已枯死。走过去坐到她面前,女儿敏感的察觉到父母间的怪异,乖乖的呆在母亲的怀里不说话。傅宇铭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却被她躲开了:“阳夕……”
“让我静一下。”她抬眼看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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