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谢就不必了,你们将他带回去看好就是了,就算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也不能让他乱来。”林宸拭了拭嘴,自嘲地笑笑,“我又多事了不是,莲奶奶自然比我知道怎么做更为合适。”
“殿下……”风翼忽地心下不忍,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心情,什么魔预。什么魔星,什么祸乱三界,他绝对不信眼前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林宸站起身来,“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包厢的好处就在于隐藏你想要隐藏的,让人看你愿意让人看到的。而现在,林宸不希望任何人打搅她。
不用再顾虑小亦。顾虑路人的眼光了,临窗远望,繁华的映月城,尽收眼底。映月,是月昼的象征。
平静无痕的眼底隐隐波浪起伏。
这里,有鲜衣怒马的贵公子,眠花宿柳的勾栏院。倚红偎绿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街道上,该吆喝的吆喝,该笑的笑,醉汉跌跌撞撞地冲撞了一位小姐,和护卫发生了争执;半人高的小乞丐顺手牵羊了一块玉佩。
光明的依旧光明。阴暗的角落翌日仍晒不到阳光。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只是一个理想,她缺少的岂止是几分政治头脑。
而现在,居然有人说,她看得见的,以及看不见的,全部的圆满不圆满都将因她而摧毁。她只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个预言如同一个魔咒,又如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点点收拢,挤压着脑门,掐着她的咽喉,疼痛难忍。几欲窒息死亡。
她眼底皎月般的光辉一点点沉寂下去,饶是她经历过了两世,也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未来。
“小二,结账。”低哑得不似她的声音。
林宸绷着一张俏脸回宫。张御医等在了明月殿门口。
他心下再三踟蹰,殿下这会子的模样明显是不欲和任何人交谈的,他这时候凑上去不是自寻死路吗?可殿下原来的吩咐也不能不依呀。
“殿下。”张御医垂首作揖跟在她身后。
“……”林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御医强顶着高压力冷空气颤声将话说完,“殿下嘱咐微臣,祭祀大人的身体状况每日向您知会一声。”
“说。”林宸继续往里走。
“祭祀大人伤势虽不轻,好在他身子底子强,已好了大半了。”
林宸按了按太阳穴,缓下步子,差点忘了穹司的伤,“你继续照看好大祭祀,直到伤愈。青竹,去药房把琼花金颜膏,天山雪莲,还有……你自去挑些好的,送到大祭司府上去,让他安心养伤。都退下吧。”
“是。”青竹和张御医领命离开。
人声过处,惊飞寒鸦两三只。
巡逻的队伍不知换了几趟班。
青竹回来了,代大祭司千恩万谢,说什么殿下体恤臣子,爱民如子,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她冷笑,结草衔环?不提今生,但说来世,报他个大头鬼!
跟昨天没什么两样,日落,月升,夜暗沉,凉如水。但她知道,终究是不一样了,以后都不一样。心沉啊沉,沉到谷底,便也沉不下去了。
手中的茶早凉了,林宸歪在长塌上,一声不吭,久久不曾动作,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塑。
夜色渐深,喧嚣隐入了大多数人的睡梦之中。
窗帘被大风撕扯般的响动,林宸坐直身子,她等得人来了。
……
“我和你做一笔交易,我让你把莲亦带回去。”
“好。”风寻爽快地答应。
林宸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别答应地那么快,你还没有听听我的条件。”
“请说,风寻定当竭尽全力。”风寻对这个女人不存好感,一个三心两意的女人,她肆意玩弄了少主的感情。可他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少主的前程未来甚至性命不能搭在这里。他不是不能采取强制手段,可少主防备着他,怎么能让他得手,能让少主放下戒心的,只有这个女人。
“我要知道跟这件事相关的所有细节。昆仑神殿上每个人说过的话,流传得或远或近的传言、小道消息,还有要来抓我的那伙人的底细。”
风寻皱了皱眉,范围太过广泛了,勉强道,“可以。”
“最重要的是,除了那不可言不可说,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卦象,星象,还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魔星?”
“这……”风寻犯了难,“既然是说不清,那在下恐怕也查不出什么。”
林宸讽刺地冷哼,“案子结了,我这个被告,主犯居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这算什么事?既然老天不能帮我讨回公道,那我只好自己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你尽力而为就是,我相信你不至于随意敷衍我,欺骗我。否则,日后,我定要你后悔。”
“请放心,便是为了少主,风寻定当不负所望。”
“两天之内,我要答案。”
……
林宸端坐着,犹如一只美丽高贵的天鹅,光洁的额头在夜里似乎晕着浅浅的华光。
她笑容优雅有度,“你比我们约定的早了十二个时辰。”
风寻从袖口取出一面玄光境和一叠宣纸,“幸而昆仑神殿发生的事一向都有玄光境记载。要拿到并不难。这是你要的资料。至于你要的证据,我没办法给你,我不精通卜卦,我看不出什么,或许你可以找一个精于此术的人,他可能会有答案。”
玄光境先搁在八仙桌上,林宸翻了翻她即将面对的猎人的卷宗。没错,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是一只被众多猎人环视,窥视许久的猎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俎落下来之前,那条鱼活蹦乱跳地,至少也该再搏一搏。
席飞尘……
好熟悉的名字,若没有人解释在前,真以为是个同名同姓的人。忍不住无奈地低笑出声,这个人呵,总是在她感到些许温情的时候,适当地泼一泼冷水。
比如,喻湛说的那些话,她当真了。
等她身上凉的差不多了,又上来捂上一捂,暖上一暖。
这一回,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循环。
他总是做出一些让她惊叹无措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他,成功地,让她这颗迟钝麻木的心又活过来,又痛了一痛。
哦,该死,她又认真了。她忘记了,谁认真谁便输了。
灭世魔星何尝想要灭世,至少眼前这个女人不想,绝对不想,且是万分痛恨着的。即便天意难料,未来的变故没有人说得准。可现下,他不禁心生悲哀,如同失了水的鱼一般难受,不禁道,“你要是生气,你就骂吧,不要笑,我知道你不会哭。”
风寻一开口,顿觉他太多事,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
林宸冷笑,“关你什么事。你讨厌我,我不是看不出来,不需要你多事。你我钱货两讫,交易结束了,你可以滚了。”
果然,风寻深呼一口气,沉声道,“这次的事,多谢你了。”他甚至没有办法承诺什么,若她真是灭世魔星,将来的一天,免不了会兵刃相见。
“不需要谢。跟你们所有人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小亦。”
风寻哑然,一拱手纵身离开,再说什么都是矫情了。
夜幕阴郁暗沉,空旷的寝宫弥漫着冷寂的气息。
秋夜凉薄,霜寒雾重。
她渐渐地身上发冷,仿佛在潮湿已久的角落呆久了,发了霉,长了疮,开始腐烂。
今儿早晨,趁着送朝膳的机会,青梅扣了扣门扉。“殿下,奴婢可否进门为您更衣?”
“不必,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打搅。除非大祭司亲自来。”殿下的声音微哑,,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
殿下没有出来上朝。
殿下没有出来用午膳。
派人去知会祭祀大人,回说,祭祀大人伤势未愈,无法亲至。
青梅青竹开始着急,从昨晚到下午,殿下一个人关在房里,没有任何动静。这是从未有过的,这不正常,极不正常。(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千云之战
昆仑神域千云阁顶层,常年金光闪耀,圣光熠熠。沐浴在那温润柔和的祥光之下,心境宁静而安乐喜悦。爱、恨、贪、嗔、痴、恶、欲,七情七苦,洗涤一空。
阁中之物,乃昆仑神域镇邪之宝,璞玉之精华,光明之汇聚,日之精髓,日魂。
百万年来,三十六天罡镇守阁中,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今晚,却是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原释听得动静,瞬移至阁中,与其中一人动起手来。越打越心惊,那人所学庞杂,所运灵力涵盖金木水火土五行,似是不想让他看出来历。黑布掩盖下的那双眸子,随着激烈的打斗不停地移形换位,在他眼前晃动,看不清晰,却是透着熟悉。
来人灵力之高强,对于千云阁布防路线之熟悉,超出他的想象,似是已经演练过千万次。
沉香木匣本身便沉重无比,而师父有意在上面加上数道灵力禁制,结果便是,小小一只两尺来长的匣子,竟重逾千斤。很聪明,知道匣子一打开,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回来,宁愿被拖慢了速度,也不扔掉;知道避开阁中的八卦天雷阵、越过五行缚魂阵,他有意诱她入阵,却是被她四两拨千斤灵活避开;
原释虚晃一招,顾不得激射至身前的光剑,抖手抓向那人抓着沉香木灵匣的左臂。
她若是动手伤他,匣子便也保不住,他拼着重伤。也要留下她来。
光剑刺到胸前,她顿了顿,迟疑着一瞬,原释趁此机会。在她手臂上使力一击,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沉香木灵匣被他打落在地。她手中光剑紧跟而至,却是失了先机。原释变招极快,身形倏地后飘,剑锋略微倾斜,只划破皮肉,浅伤一二分。
三十六天罡合力围杀另一人,晦暗魔气被强盛仙力击得几近溃散。无形光刃击在他身上。他身上便一个微颤。无声无响,却是如波涟水漪般荡漾开数丈之远。
此人身带邪气,灵力光源混沌暗沉,魔气汹涌,使的竟是黑暗之力。魔族余孽。
魔族人丁凋零,昆仑神域并未赶尽杀绝,由着他们苟延残喘数百万年。今日,魔界中人竟然胆大包天,闯入神域圣地盗取仙界圣物,镇邪之宝。
欺人太甚!
三十六天罡,三十六仙尊,对视一眼,绝决冷厉之色没过眼眸。此人绝不能留。
三十六人虎视眈眈。他心念电转,当即作出抉择。扔出去,还有拿回来的可能,抱在怀中,只能是白走一趟。
身形虚晃,霍得斜抛出一物。另一个黑衣人眸光一闪。心下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竟然肯将千辛万苦夺得的日魂给她。
原释也同时飞身扑来,她先原释一步,纵身抢过沉香木灵匣,当下如空中坠下一铁球铜石,砸进怀中,她后退了两步才止了去势。沉香木灵匣异乎寻常的重,这次该是真的了。暗自苦笑,她竟然没有发现早就被掉包了。
原释踢开地上的沉香木灵匣,里面空无一物,鹰眸一眯,果然是假的,好一招偷龙换柱,里应外合。他忙提气纵身追出去。
那人提着匣子,身影如电,一眨眼,也出了千云阁。最后复杂地看他一眼,如影没入黑暗,如雾遇朝阳散开,瞬间消失不见。
原释心下愤然,却失了目标,凝神一探,那人竟连气息也一并抹去了,要追踪都没有地方追。
三十六天罡盘膝围坐,攻守相合,毫无破绽。
黑衣人眼底一沉,一声嗤笑,“想要留下本将军,你们还不够资格!”
“呲啦——”
黑衣蒙面黑布倏地破碎成千万条,飘然坠地。
黑雾缭绕间,金色蝴蝶面具金光灼人,炫目非凡。
墨色铠甲凛然森冷,玄色大氅披在身上,妖异的红唇勾勒出讥讽的弧度。金色的蝴蝶触手蜿蜒延伸,自眼尾攀爬至他的下颌骨,贴着他白皙如雪的肌肤,妖冶得惊心动魄。
“孽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三十二张口,同时开口吐字,震得人耳膜发麻。
三十六张脸,同样的肃穆冷然,“一群老秃驴,乏味又无趣,看你们真是污了本将军的眼。本将军还是速速回去抱美女,养养眼罢。”他低声轻笑,声音低醇糜哑,如珍藏多年的陈年酒酿,琼浆玉液倒入酒樽,芬芳诱人。
三十六天罡面目沉静,守护千云阁近两百万年,早已心意相通,默契地如同一个人。数人飞身而起,叠成罗汉阵,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口中疾念法咒,连绵不绝的梵唱,仙人闻之,乃是和悦凝心之天籁,如他之耳,乃催命夺魄之魔音。
一缕圣光自三十六天罡的眉心凝出,聚敛成一段极亮极纯的玄金光柱。
“该死!”男子低咒一声,咬紧牙关,齿缝间亦有艳血流出,如想不死,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催动元神之力,超负荷凝聚魔力,爆发出最后一击,“暴风破!”
墨色旋风骤然平地而起,随着他的手势,如陀螺旋转眼,魔气越来越浓郁,几如墨夜黯沉。
光柱如彗星划过,横空纵掠。
魔气亦悠然卷去。
在千云阁顶轰然对上。
轰然一声巨响,流光乍破,威压、气芒激射如剑,穿透圜墙,余威骇人。当时是,整个昆仑神域的地面都震了一震。
光雾四散,黑烟溃退。
等光线沉寂,三十二天罡的脸上铁青一片,居然让他逃了。
碎石,断垣纷纷四散散落于地,矗立数百万年的千云阁蓦然自中间断裂,倾塌。
青竹、青梅并月下四使之首的陌冼,全聚在明月殿外殿。
陌冼一声不吭地等着,只脸色越来越黑。
殿门口,青竹频频张望着,不安地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白衣紫袍,额间缀着的红宝石殷红如血。青竹一喜,远远地迎上前去,前身行礼,“祭祀大人,您可来了,殿下只允许您一人入内。”
穹司难得地丢开微笑可亲的面军,只轻抬手止了她的话,匆匆从她身边越过。
陌冼见他进来,并不动作,穹司直接忽略他,至内殿而去,和他擦肩而过之际,他道,“圣使大人,事有轻重缓急,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穹司的话自是挑不出毛病的,陌冼身份特殊,和他不属于同一种体系,官职谁大谁小,并无定论。
继殿下失常后,月昼最不可能失常的祭祀大人也失常了。传说中火烧眉毛了,也能淡定地穿衣穿鞋履,动作从容且不失优雅的祭祀大人怒于行外了。
青竹郁闷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这是要变天了吗?
祭祀大人卸下了笑容之后,自内殿出来之后,薄唇紧抿,脸色本是白中带青,现在还带黑,漠然离去,冷煞之气如此明显。
青竹跟着陌圣使进了内殿,紫檀雕栏大案上以青玉镇着一张纸,是殿下用惯了的松江谭笺。
陌圣使亦是如同鬼魅一般消失。
青竹拿起那张使得月昼修养最好的两位大人都丧失了冷静的罪魁祸首,松花潭笺纸质优良,现下已经蹂躏得起了毛。
“穹司,我走了,小麻雀还是适合放野山林,金鸟笼,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金波壶觞,原来真不适合我。与心爱的人一起,怎么过都是好日子,你不用太挂念我。我什么时候记起来了,便回来看看你。
王位,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比较放心。若是那日我没有回来,你已经顺理成章地坐上去了,就让我们当时光退回到半个月之前。月下四使,四大家族,是月昼隐形力量象征。盛极必衰,相互平衡才是长久之道。若是你执意要打击他们,便随你了,对于四大家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四大家族说不定会因此而焕发出生机,那便是意外的收获了。
魔裔灭世的传闻,要如何解决,你自会斟酌。最好的,便是你挑一个满意的女子嫁了,不对,是娶了,扶她上位。或者你自己上位,当然,若是你看上的是男人,也无不可。我接受起来没有困难,只是朝上的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