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史丹族长只能靠他自己。
“真不该来灯塔星啊！”瘦子焦虑地围着史丹云峰毫无知觉的肉体转来转去，对于这种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的状态大为光火，“等有一天老子非——”
漫长的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飞艇掠过了一个行星，又掠过了一个行星。终于在五个小时之后，飞艇毗邻放逐者星系边界的时候，史丹云峰“嗯”的一声，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然而因为身体虚弱，供血不足，大脑缺氧等等昏迷后遗症的缘故，又立即“咚”的一声仰倒了回去。
守在一边守得都睡了着的瘦子当然是立即睁眼，扑过来抓住史丹云峰的肩膀：“终于是醒了啊。”
史丹云峰这回是坐稳了，瞧见瘦子怀里还抱着水杯，当场就抢过来，也不管是都给捂热了的，一仰头脖全给喝了，喝完之后一抹嘴，破口大骂道：“操，老子被那狗娘养的给打了。”
586。史丹族长的野望（）
瘦子虽然也是位狗娘养的不离口的悍匪； 但对于史丹族长这句神来的“狗娘养的”一时也是懵了——狗娘养的有很多； 到底是哪只啊？因而问道：“你说哪个狗娘养的？”
然而刚才还叫骂日天的史丹族长却忽然装起了文明人，闭口就是不提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打的他； 只管提着一只大肚水甑，一杯杯不停地给自己灌水。
瘦子被他这个文明人的形象搞得莫名其妙； 索性懒得管他。他也不看星图； 只管走过去拉看舷窗向外一瞭，便说：“飞过金门星轨道了； 我们现在公共宙区； 再有十分钟就能跳跃。只要逃进亚空间； 我们就算是安全了。跳出点我选在白象岭星峡，你看我们是先到甘兰星绕上一圈； 还是直接回月亮谷基地。”
“逃？”史丹族长灌水的手一顿； 三两步奔到舷窗边，也是不用星图就拿眼睛向外一瞭，发现金门星灯火辉煌的空间站果然已经被抛在背后了，立即嚷道：“停！”
“谁说老子要逃？老子怎么能逃？！个没出息的长腿贼，除了跑路就知道跑路？合着老子这打就白挨了？老子才不逃！老子得报仇！”
“马上转向——”他说； “回灯塔星去！现在； 立刻； 马上！”
“现在几点了； 什么日子； 我昏了多久——”他又匆匆忙忙翻出指环； 看到上面的时间还是标准时九日的上午； 顿时就精神抖擞，神气活现了：“我们现在返航还来得及，还能赶上明天早上跟朝霞贸易的考察船队一起出发。”
把个正操纵飞艇正逃跑得热火朝天的小扈卫都搞糊涂了。从来四肢灵活头脑直线运转的小土匪因为指令冲突这下彻底不转了，手上动作不变，嘴巴“啊”，“啊”了两声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就回去了啊？”
“转向，小杂种，我叫你转向！”史丹族长气坏了，一巴掌抽上小土匪的后脑勺，然后劈头盖脸拳打脚踢的对他就实施了一顿胖揍。
小扈卫从小在土匪窝里一天三顿打熬练出来的钢筋铁骨，对这点胖揍根本不在话下，只当是安抚，并不能过脑子接上他断掉的那根弦。不过史丹族长爱的教育还是成功唤起了小扈卫肉体上的本能，只见他果断的扭了几次操作杆，手指钢琴家敲击键盘一般的按过一连串的按钮，飞艇就利索地完成了飞行转向。
瘦子本来想劝史丹族长躺下歇会，再喝点水，反正还在公共宙区里飘，你花点时间把事情捋清楚想明白了再回去不好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再怎么不差这三五分钟呐。然而见史丹族长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就算了，只是问：“这么说你是被偷袭才着的道？那个打你的狗娘养的不足为惧，我们就算回去也不怕。我们足够应付后面可能发生的不利了？”
活蹦乱跳的史丹族长又不说话了，脸上浮现出一股爱恨交织的古怪神情。
瘦子欣赏着史丹族长狰狞面孔上的那份纠结，忽然就了悟了：“哦，你是被那个潜力者安东尼给揍了啊——”
史丹族长纠结狰狞面孔里红晕乍现，瘦子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哈”地一声地道：“我说呢，论打架除了咱老伙计也没谁了啊。那要是潜力者，无怪能偷袭你。唔，他揍的你，那咱们这就回去倒是的确是无所谓。他那个身份总得要脸呢，偷袭你一回不成总不好再来第二回，何况他和他姘头现在经营的新航线立等着开张，需要仰仗我们出力的地方多着呢，无论如何不能就揍死了你——”
说到这里，瘦子绷不住爆笑，前仰后合道：“我说，你到底是勾引卫城寡妇挨的揍啊，还是勾引寡妇她汉子挨的揍啊？让你个骚货整天到处骚包个没完，这回算是碰上硬茬子了吧。我早就说了嘛，你这种千里送绝对米有啥好下场——”
史丹族长显而易见地被笑得恼羞成怒，他暴跳如雷道：“此仇不报非君子！狗娘养的！早晚有一天让他落老子手里，看老子把他奸了杀杀了奸，操得他生不如死！”
“卫城寡妇！”史丹叉着腰，气势汹汹，“老子非把寡妇搞到手不可！”
然而，号称一定要被搞到手的卫城寡妇得知史丹族长本人也是漏夜在门外等候召见人群中的一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那时候，顾晗晗刚起床不久。糟糕的睡眠质量不仅让她错过了贵族妇女们惯常用“早餐”的时间，还使得她格外比平常慵懒。她无心梳妆，也没什么食欲，穿着拖鞋游魂一样地在起居室里闲逛几圈，才刚起床没多久就又躺倒到露台的秋千架上，伪作拿一本新出的言情小说来读，实际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自己和安东尼的那点不堪入耳的破事。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像是没睡够反倒更仿佛是在撒癔症。
贴身男仆们都不敢在这时候往顾晗晗身边凑，但加尔侍从长就没这方面的顾虑了。不仅如此，他还特地斥退了每日在午后都要向顾晗晗做例行禀告的随身侍从，自己亲自去起居室见了顾晗晗。
“加尔先生？”顾晗晗看到侍从长驾到，略略打起一点儿精神，但也只是从秋千上稍微支起一些躯干，很快就又躺了回去。
“我今天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什么人，”她说，“但愿加尔先生您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她把手里那本言情小说的封皮给侍从长先生看了一下，说道：“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我今天准备看完它……”
“是。”加尔侍从长跪下朝顾晗晗行礼问安，然后说道：“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姐特别操心，只是昨晚深夜史丹家将他家的小姐送过来了，所以禀告小姐知晓。”
“史丹小姐……你说史丹丽？”顾晗晗埋在爱情小说里的脑袋很是急转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加尔侍从长说的是什么人，因而很有一些意外：“深夜吗？也没催他们呀，为什么这么着急……”
“是的，小姐，我也略感意外，”加尔侍从长就说，“是史丹族长亲自送她过来的。”
顾晗晗不由皱眉：“史丹家昨晚不是开宴会么，我昨天就从他们那回来的，也没听他提呀，怎么好端端突然跑过来送女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史丹族长他也没留什么话么？”
加尔侍从长于是答道：“是有些话，但他似乎想要面见小姐和阁下，当面做一番禀告。”
“深夜跑来求见？”顾晗晗深感新鲜，“昨天晚上不是就他家庄园吗？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昨晚好像并没有听你提起，我已经睡下了么？您应该把我叫起来的，加尔先生。”
“他实际比小姐和阁下提前到了。”加尔侍从长答曰，“因为小姐昨夜颇为疲倦，我就自作主张没有立即禀告。”
“等等，你是说史丹族长他是要求见我，还有安东尼么？”顾晗晗合上言情小说坐起来。
“是的，小姐。”
“切，这家伙的魅力就真有这么大，我为什么从来没感觉？就跑到人家家里耀武扬威了一圈，好嘛，就把史丹族长勾引得觉都不睡了连夜跑过来——”顾晗晗虽然是精神萎靡，但也被逗得一乐，“我说加尔先生，你没把咱们史丹族长怎么样吧？把他赶回去或者说点什么让他颜面扫地的话，对于这种事，我认为咱们得看开点——”
“并没有，”加尔言之凿凿，答得随便，“因为小姐当时还没回家，我请他略作等候。”
“略作等候了这么久么？”顾晗晗吃了一惊，从秋千架上跳下来，站在露台向铁门外张望，“您不会是把他赶到门外面去等了吧，加尔先生，跟那些奇形怪状的牛鬼蛇神们一起？”
然而加尔侍从长却显得理所当然：“当时是得要去门外等，府邸里并没有准备史丹族长的客房，总不好让他到地底下去跟奴仆们呆在一起或者跟他家小姐共用同一间休息室。”
顾晗晗被这种卫城式傲慢噎得无言以对，心想加尔先生您还真不如直接把史丹族长他赶回家呢——
“小姐打算见他么？”加尔侍从长问道。
“当然要见。”顾晗晗忙道，她冲加尔侍从长咧嘴一笑：“我们还是革命战友的关系，不是吗？”
加尔侍从长于是便命人前去传唤史丹族长，顾晗晗则爽快地叫来男仆，让他去请安东尼。并对加尔侍从长说道：“既然史丹族长想见，那就给他见呗。”
然而，传唤的侍从很快返回，禀告说没有找到史丹家的人，不光史丹族长本人，连传话的人他们都没留下一个。
这下连加尔侍从长都感到惊讶了：“他原来是这样的无礼吗？”
“也没那么匪夷所思吧，加尔先生，”顾晗晗安慰她侍从长说，“如果换了是我，走掉之外，说不定还会在门上吐口水。”
她想了想，吩咐说：“派人去史丹家问问好了，也许史丹族长他真的有什么事情。”
但很快她又改了主意：“还是算了吧，明天去甘兰考察的船队不就要出发了吗？反正我们肯定是要去送行的，到时候当面问他好了。”
至此，顾晗晗总算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史丹家宴会上的小伙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把雯雯给丢那了，”顾晗晗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得直转圈，“这下可是糟糕了，糟糕透顶！雯雯肯定气死我了！她要是记上了仇，回地球在我妈耳朵边上那么一嘀咕，加尔先生，那咱们可就全完蛋了！”
587。起风了（）
加尔侍从长作为一介童年不幸从来不知父母双全普通人家幸福家庭生活为何物的纯孤儿单身汉； 对于顾晗晗所谓“完蛋了”的恐慌完全理解不能； 特别还是“咱们可就全完蛋了”，但他倒也不至于把这种不理解说出来； 只是安慰她说：“不会的，小姐； 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雯雯小姐也没有理由生气； 她和小费先生昨晚是和寰宇的谢总监在一起，和新任贸易公司军事顾问的李立文将军相谈甚欢； 他们一起送他回的和平军。之后谢总监还带他们去了朝霞贸易在荧星新成立的办事处； 见了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和其他一些重要的员工。谢总监安排他们和这些负责人一起吃夜宵； 并且还进行了一场深夜聚会。玩得挺开心，他们并没有生小姐气的样子。现在他们也已经从荧星出发回灯塔星来； 应该很快就到杏花巷。早时候派去迎接的人也专为向雯雯小姐做了解释——虽然没有提前知会； 但启程之前有以上那些安排是必然的。雯雯小姐表示完全没关系了，她并没不在意，所以小姐就不要担心了。”
但顾晗晗已经开启了“不听，我不听”模式，她完全不管加尔侍从说了什么； 只管自说自话。
“您根本不知道； 加尔先生； 亲妈这种生物； 比灯塔星最厉害最厉害的催眠系都要难缠； 福尔摩斯跟她们比算什么呀。”她自己吓唬自己道； “雯雯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一样； 只要有一丁点的风水草动亦或是蛛丝马迹，她们就能顺藤摸瓜，闻着味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全部给翻出来，最后把你数落得生无可恋。”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加尔先生，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倒大霉的，我们一定会被抓现行，雯雯一定会在最终成为我妈的密探，不论她自己情愿还是不情愿，这都绝对都没跑儿——我真不该跟雯雯见面，真不该，我一早就该提防着这一招。只有彻底不见面才能防患于未然。”
顾晗晗胡言乱语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一把抓住加尔侍从长的手：“所以，加尔先生，我们只能亡羊补牢。您一定得替我好好检查，最后再检查一遍要带回地球的东西。总而言之，一切跟普通地球留学生无关的东西统统扔掉扔掉，一定要让我看起来依然是一个单身的，可爱的，没有恋爱，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外星男朋友的纯洁好孩子才行啊——”
加尔侍从长口头上答应，内心则非常不以为然。
“与其反复地搜检行李，”他想，“最简单的办法难道不是对那位雯雯小姐和他的兔子小男友实施催眠么？”
但顾晗晗显然毫无此意，她反反复复算计嘀咕的，自始自终都只有东西而已。
“回来雯雯指环里的照片，我得一定得仔细翻一遍，”加尔听见她自言自语，“总之不该出现的人绝对不能让他出现——”
加尔侍从长没法在这件事情上横加插嘴，于是只好眼不见心不烦，转而询问顾晗晗：“那么，小姐，史丹家的小姐您今天还见她么？”
“什么？史丹家的小姐？”
顾晗晗一愣，怔在当场。半响，她抓了抓自己满头的散发，又瞧了瞧自己身上“国王情妇”款的丝绸睡衣，顿时生出一番丑公婆总要见媳妇的诡异窘迫来，因而赶紧是推辞加拖延。
“我还得见史丹小姐么？哈哈，她是跟奥利佛相亲，又不是跟我相亲，她跟奥利佛见就行了，见不见我不重要吧——”她干笑道，“那什么，干脆等把雯雯他们送走之后吧。等忙过了这几天，咱们把奥利佛叫过来，到时候安排他们见个面，你说怎么样，加尔先生？”
加尔侍从长无非是为了结束掉刚才那个闹心的话题，于史丹家无丝毫拿钱办事的自觉，顾晗晗想要拖延，他并不催促，竟然真的就告退了事，让顾晗晗她给蒙混过了关。
顾晗晗因为自惭形秽过一番的缘故，不好意思继续躺着感春伤秋地装有病，当即叫来贴身男仆一通梳洗打扮，装点得神采奕奕地下楼去。楼下充当会客厅的大起居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仆人在，今天并没有人上门拜见安东尼。窗外传来嬉闹的声音，顾晗晗好奇走到窗边，却赫然看见了史丹丽。
顾晗晗不好意思见这位狩猎场上呼啸如风的史丹小姐，却很好意思偷窥。她站在窗帘后面，看见窗外的草地上，史丹丽热火朝天地挥舞着手臂，跟乌契一起打球。两人一鹿奔跑嬉闹地非常开心。她青春绽放充满活力的面庞让顾晗晗非常感慨——人家十八岁，她也十八岁，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能有这么大呢？
大门开启的声音乍然响起，地面车车轮轧过庭院的石头路停下，骚动的声响沿着回廊次等传来，是雯雯他们回来了。顾晗晗慌得从窗帘后面一下子蹦出来，还差点撞翻了花瓶。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非常担心雯雯会和史丹丽碰面。幸好万能的仆人拯救了这一切，他们赶在雯雯进门前劝走了她。她没提防仆人拦住史丹丽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就看见她把球扔给乌契跟他告了别，垂头丧气地跟着仆人上了楼，从另外一道门。
郑雯雯回到杏花巷，两人碰了面，对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