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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就算了，我大概还承担不起。”罗琳从整理台上跳下来，迈进浴池，水浸没她脸的时候，顾晗晗听见罗琳通过水波纹的振动对顾晗晗说，“小心，虽然他们对治愈者有求必应，但跟他们绑在一起的治愈者最终都下场凄惨。”
顾晗晗一下子沉默了，过了好半天她才轻声说：“我知道，我见过茉莉学姐的样子——我们在地球遇见时的情况很特殊，我应该还能强留他一阵子。万一有一天他开始向往更强大的力量准备抛弃承诺，我会离开她——‘如果他抛弃我，那么我先抛弃他’，谈恋爱的时候说这种话其实挺悲剧的哪，罗琳姐……”
水波纹荡漾，罗琳沉在水中，没再说话。
顾晗晗按了铃，女仆进来伺候她们出浴，然后男仆替换下女仆替她们梳妆更衣。
罗琳裹着浴袍坐在梳妆台前，趁男仆替她擦干头发的时间，提笔沙沙在纸笺上写了一份治疗方案。
“给，”她对顾晗晗说，“伤势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之后主要是以修养为主。被生命倒映攻击过之后，人体内的生命物质会急速流失匮乏，导致活性下降，身体严重虚弱，创口愈合因此会相当缓慢。开了一些促进生长分裂的药，口感可能不大好，但对愈合有效，也没副作用。饭前吃，尽可能不要动用能量场，注意营养，早睡早起，切忌性生活，估计十天左右就能痊愈。”
顾晗晗像小学生记作业那样认真将罗琳的医嘱记牢，然后一丝不苟地加以执行。但罗琳开的那些药实在是太苦了，导致安东尼喝了以后眼冒绿光，完全没胃口再吃任何东西。马修请来的超能力医生表示可以换药或者加螯合剂减轻。
顾晗晗打电话给罗琳，罗琳姐的回答相当霸气：“没胃口吃东西就打营养针。其他药愈合速度至少慢三分之一，螯合剂更加不行了，不光影响吸收还有副作用。”
顾晗晗心里其实很怀疑罗琳姐是在挟私报复，但又担心萨沙找来的超能力医生水平不够，真换药不利于安东尼康复，于是到底不打折扣地遵了医嘱。
这件事导致的最终后果就是安东尼一口晚餐都没吃，早早地就睡下。已经将自己定位为一个三陪的顾晗晗于是也就陪着他一起上了床。
安东尼习惯性地搂住顾晗晗，顾晗晗也习惯性地往安东尼的怀里缩。安东尼的身上温凉，细胞活性下降使他身体温度比以往低了不少。
“我搂着你吧。”顾晗晗翻转身体到另一侧，从背后合抱住安东尼。安东尼的后背宽阔，满满地填了她的满怀，他的屁股恰好贴着顾晗晗的小腹，有一些冰凉。
顾晗晗的一只手臂压在安东尼的身下，过了一会儿，安东尼问：“累不累？”
“不累，”顾晗晗说，然后问，“还冷吗？”
“不冷，”安东尼回答说，“你很暖和。”
窗外，雪珠沙沙降落，反射的亮光透过窗帘映进房里，跟壁灯柔和的光泽混在一起，格外有一番情调。
顾晗晗从背后搂着安东尼。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封口，干硬地刺磨在掌心有一种粗砺的触感。他后背贴在她的身上，光滑结实。顾晗晗这个时候回想，似乎安东尼之前身上从没有过什么伤痕，于是不免懊恼内疚。她手指轻轻摩挲安东尼胸前创口结的硬痂，轻声说：“好了以后这里可能会留疤……”
“应该不会，”安东尼说，“以前也受过更重的伤，但最后都长好了。”
顾晗晗吃了一惊：“你以前还受过外伤？”
“当然是受过伤的。”安东尼回想了一下说：“最严重的一次，身上几百处能量爆炸留下的伤口，我足足养了三个多月才算康复。我记得当时战事正进行到最后关头，为避免胜局生变化，我受伤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偏巧那时候一个宴会接着一个宴会，庆祝胜利的，庆祝突破的，还有庆祝生日的，每一个都是得我亲自露面，简直苦不堪言。”
顾晗晗第一次听安东尼以这样的口吻讲自己过去的事，没理由地一阵感动，一阵温情。她掌心扣住安东尼胸前的伤口，问他：“疼不疼？”
“有一点。”安东尼轻声说，但紧接着又改口，“其实也不太疼。”
顾晗晗不自觉地搂紧安东尼，用力将他箍在自己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疼。他的心跳在顾晗晗的心上，不像平时那样坚实有力，跳一下，延续片刻，又跳另一下，有一种缠绵悱恻的错觉。
顾晗晗垂头，嘴唇碰到安东尼的脖子，在他的脊柱顶部的位置印下一个吻。
霎时间，一种麻酥酥的触觉顺着脊柱蔓延全身，淡淡的仿佛触电的滋味传递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每一个细胞都随之飘飘然，有那么一瞬间，安东尼的情绪完全被某种他所陌生的情感所左右。鬼使神差的，他回过头，吻上顾晗晗的唇。
唇与唇相接触，舌与舌想纠缠，他们像沉溺与梦境似地沉溺于这个吻。吻了很长一会时间，缠绵悱恻中泛起了窒息，他们才大梦方觉似的猛然停下。彼此分开，顾晗晗看向安东尼，心砰砰直跳。安东尼捧着顾晗晗的脸，注视着她的目光复杂到难以诉说。他这样注视着她，一动不动，像是遭到了梦魇。
顾晗晗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喜悦又掺杂着一丝丝的遗憾，遗憾中又裹进了一点点的满足。
“医生说‘切忌性生活’……”顾晗晗心里嘟囔了一句，然后一翻身，又抱住了安东尼。安东尼从“梦魇”中醒来，紧接着也抱住顾晗晗，内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仿佛逃避了一桩极其艰难却又重要的抉择。于是顾晗晗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们彼此拥抱，各自都松了一口气。静静地拥抱了一阵，他们还没能睡着，于是顾晗晗就问：“安东尼，李申的生命倒映究竟是什么能量？”
331。非典型恋爱（）
“生长系超能力作为攻击输出的终极形式就是生命倒映； 它包含三个能量规则； 生长素富集，时间加速和有机质转化。”
“生长素富集是生长系超能力的一个基础规则； 所有的生长系超能力者天然有这个能力； 汇集大量的物质和能量于一点。它能在很短的一瞬间，将能量场覆盖范围内的水，养分，微量元素； 能量，所有一切生物生长所需的要素从环境中抽取出来集中在它所指定的一点。这个规则进化到极限可以在瞬间抽走一个星球尺度内的所有生命要素； 从而让整个星系彻底死亡。”
“时间加速是一个中级能量规则，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能量的运转将场内外的时间标尺相隔离。它从本质上讲是一种能量弯曲效应。当能量场外时间以正常速度流失的时候，能量场以内的时间在操控下则能够以数个乃至于成千上万的倍率加速。这个规则进化到极限能够让行星生命四十亿年漫长进化的时光弹指一挥间。”
“有机质转化是生长系超能力的高级规则。生长系超能力者在突破高级壁垒之后； 能够掌握并运用一种物质转化的能量规则。在这种规则的作用下，碳氮氧族，氢还有卤素，这些构成有机质的基本元素能够从基础粒子层面重新新架构。也就是说，高级生长系可以将一种有机质转化成另外一种。你知道，有机质是生命之源。所以掌握这种转化能力的生长系超能力者常被称为万物生灵之主宰——”
静谧的夜晚； 那些气吞宇宙的能量规则以窃窃私语的形式缓缓地从安东尼的嘴巴里说出来，在躲在一张床； 盖着一张被子； 靠得很近地两个人之间缓缓地流淌着； 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私密与贴心。这感觉实在太美； 以至于顾晗晗几乎忘记了去怨愤李申。
“所以李申把你心脏变成了一朵玫瑰花？”她说。
“如果是这样那能量消耗就太大了。越复杂的转化需要的能级越高，因此转化总是从高级的门类向低级门类，并且力求简洁。把兔子变成草和把草变成兔子从攻击效果而言可谓毫无差别，但耗费的能量却有着数量级上的巨大差距。”安东尼靠着顾晗晗，纠正她说，“李申只是把我心脏很小的一块变成了玫瑰花的种子。”
“啊，”顾晗晗从安东尼背后捂住嘴巴，“这太厉害了！”
顾晗晗敏锐地找到了生命倒映攻击的关键。在安东尼讲了这三个能量规则和玫瑰花种的提示以后，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只凭顾晗晗自己，已经可以推测出李申攻击安东尼的整个过程：
首先，李申使用生命倒映的第三规则有机质转化将安东尼心脏的部分转化为一颗玫瑰花种，于此同时，第一能量规则的生长素富集开始生效，安东尼身体内的所有养分和能量流向中央，供给种子。接下来，在时间加速的作用下，玫瑰萌发、抽枝、绽放、盛开、繁殖——顾晗晗不确定安东尼身体的养分够消耗多少个这样的轮回，但顾晗晗可以相信，如果安东尼没有从生命倒映的时间加速中逃脱，他终将变成一丛盛开的玫瑰，并在转瞬间凋零成灰。
“真令人震惊，超出我的想象！”她评价说。
“是挺让人吃惊的，我本来以为李申会选蘑菇酵母之类的，毕竟繁殖快，最后却是玫瑰，”安东尼笑，“到今天我终于才知道原来李申这个人心底里很罗曼蒂克。”
“罗曼蒂克，真他妈的罗曼蒂克，宇宙最残酷的罗曼蒂克竟然差一点就落到了我的头上。”顾晗晗紧紧地搂住安东尼，“幸好你逃出来了。”
“是啊，幸好逃出来了。”安东尼感慨。
“你不准再做这样的事了！”顾晗晗坚决地说，“不，你这次就做的不对，你得认真反省改正！”
“反省，我吗？”安东尼有些吃惊地小小倒吸了一口气，“跟李申打的这一架没有能改正的地方，就算再来一次结果也是完全一样。”
“怎么没有？你和李申之间应该不存在等级压制。既然你能避开时间加速，那为什么不连其他的规则一起避开。如果说只来得及避开一个规则，那么如一开始选择避开的是有机质转化或者生长素富集就好了，说不定你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转化不成功攻击从根本上就无效，没有养分就算变了种子也发不了芽，这两个哪个都比时间加速强啊，可你偏偏选了时间效应做突破点。”
她将安东尼箍得更紧：“一想起来你说不定会变成菌类，现在我正抱着一大颗蘑菇或者一大团酵面哭，我就后怕得厉害。”
“我现在就想哭，”安东尼说，“你抱太紧，我快喘不上气。”
顾晗晗放松了一些双臂，但却贴他贴得更紧。安东尼搂住顾晗晗：“我抱你一会儿。”
“让我想一下该怎么对你说。”安东尼抱着顾晗晗沉吟了一小会，然后才慢慢的告诉她——
“如果我是在巅峰状态，李申的生命倒映当然是可以破解，甚至反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是战斗系，他是生长系，远不及我擅长攻击。但是我现在能级不够。不管生命倒映的这三个能量规则我怎么了解，洞悉它们的一切漏洞，熟知如何规避破解，在实际上却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我做到。李申用出来的生命倒映和普通高级生长系用出来的生命倒映完全不同，没有等级壁垒的优势，我来不及避开三个，只能选择一个去破解。”
“生长素富集是生长系的专属规则，其他系的超能力者唯一的规避的手段就是暴力破解，李申的基础规则我破解不了，勉强破解后面大概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有机质转化是一个秩序破坏类的能量规则，这一类规则的特殊性决定了只有掌握终极规则的超能力者才有能力轻松规避。我如果逃过了它，那你就危险了，灯塔星的老鼠都不会相信你是个潜力低下的残废治愈者。但时间加速就没有这个问题，作为一个中级规则，擅长能量场控制的高级肌肉系超能力者存在逃脱的可能性。”
“什么叫秩序破坏，安东尼？”顾晗晗小声问。
“就是能够打破现有宇宙的运转规律，让宇宙在某种层面上实现逆向流动的能量规则。熵减、时间倒溯、宇宙反膨胀都是极致的秩序破坏类能量规则。当然现有的一切高级超能力规则都属于秩序破坏。”
“所以现在科学目前还无法打破高级壁垒，”顾晗晗忽然问道，“因为它们在本质是与科学相悖的？”
“也许吧。”安东尼轻声说，“宇宙的事情有谁说得清。”
或许是病弱的缘故，充满不确定味道的语句第一次以带着茫然无力感的口吻从安东尼的嘴巴里说出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将他从一个半神似的英雄或者英雄似的半神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这种变化让顾晗晗感觉亲切无比，前所未有地与他相贴近。她搂紧他，跟他同仇敌忾：“就是，宇宙的事情有谁说得清——不光是宇宙，科学的事儿你也说不清啊！你看我吧，辛辛苦苦补物理啊，那是起五更，睡半夜，好容易补通了吧，中级壁垒突破了吧，它又没用了，又要打破宇宙规律了！并且这种打破还是科学的，不打破你就突破不了高级壁垒！”
顾晗晗摇摇头：“这□□的宇宙，狗娘养的科学！”
“这□□的宇宙，狗娘养的科学。”安东尼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起来，“宇宙最说不清的事就是让我遇上了你。”
安东尼说这句话时候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淡淡的追忆的喜悦。一种甜蜜的伤感从顾晗晗的心底泛起来，她想，安东尼的心底的另一个人一定是喜欢着她的，那个病弱的，不强大也不睿智的普通的安东尼。
晶莹的泪花充盈了她的眼眶，她暗中将它抹在床单，脸贴上他的后颈，说道：“这件事情它不狗娘养的。”
安东尼反手伸过去摸住顾晗晗的脸，“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原因，选择逃脱时间加速不是也理所当然吗？当我在时光加速的作用下快速变老，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你大概会直接将我丢进垃圾箱。因为你这样的喜欢英俊的美男，要求我靠脸吃饭，不选规避时间加速怎么能成？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看来突破中级壁垒不但没能提高你智商反而让你变笨了。”
安东尼说这句话习惯性地带出了调侃，但在现在这样得情形下——他受着伤，她搂着他，他们亲密地黏在一起，什么都没穿——调侃就散发出调情的味道。
“瞎说，我是那看脸的人吗？才没有那么庸俗！”顾晗晗轻轻舔了舔安东尼胸口的伤，低声道，“休想从我身边跑掉，就算你真变成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丑八怪我也绝不放过你！”
“不跑，”安东尼也压低声音，带着感喟说，“你把我扔进垃圾桶我也会自己回来。我得养你，你得给我治病。”
“是我养你，我给你治病，一直到永远。你不准嫌弃我。”
“那也行，你养我，你给我治病，一直到永远，我不嫌弃你。”
顾晗晗心满意足地抱着安东尼，觉得这一刻的世界真是其美无比。
她再一次将他搂紧：“困了，睡觉吧。”
332。犬与狼（）
顾晗晗一口气向学校请了十五天的假； 专心留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安东尼。
伤病使得涂抹在安东尼躯壳上的那层神光变得褪色。严重的营养不良让他精力不足； 时常困倦，恰好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一定得强打起精神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