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冷静,冷静到让你以为她是个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女子,而她明明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女子竟让他这个男子在她面前也觉得汗颜,那黑衣人虚弱的睁开眼睛,声音已低哑的不成样子,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不杀你,你却杀我,好狠毒的女子。”
“你我并不相识,你不杀我并不是因为你动了恻隐之心,而是主使你的人命你不要杀我对不对?”如意静静问道。
“当然,若不是主子……”黑衣人说着,忽收了口,冷哼一声道,“你倒会套人的话,只可惜你的计谋并不管用,我再不会说一个字。”说着,那黑衣人紧抿了唇,连眼睛也跟着闭了起来,一副任如意处置的样子。
如意冷然一笑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却不想要,那我可要把这机会给别人了,我就不信,你们一个个都不怕死。”
黑衣人眼睫微动了动,但也不肯说一句话,如意只淡然道:“不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蛊,叫金蚕蛊,我这里正好有一只,你要不要尝尝?”
黑衣人口眼皆闭,可心里却有些害怕起来,中了金蚕蛊,必被金蚕从身体内将五脏六肺,全身肌肉一点一点蚕食蚕尽,他宁愿自尽死了,也不愿被金蚕吞噬而尽,像他们这种杀手,自然是死的法子,他的牙齿里只藏了剧毒,只要轻轻一咬,便可以死了,他心中冷笑,却又觉得有些悲哀,若能活,谁愿意死,可到了必死之时他也不怕死。
他刚想咬碎牙齿里藏着的毒药,却听她轻笑一声,那笑却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者一般只笑得让人心生惊恐之意,只听她道:“难道你不知我的医术,我若不想叫你好好儿的死了,你就算吞了鹤顶红也死不了,我怎能让你这般轻易的就死了,我知道有些人是不怕死的,可没有几个人不怕生不如死,我的金蚕倒饿了,这会子正在鼎内乱转呢,怎么着?我这就放它出来,它也该吃午饭了。”
黑衣人浑身微颤了颤,他恨不能立刻逃走,却四肢无力,除了能说几句话以外,身体软的根本无法行动,他知道这女子的医术,一个让皇上这般看中的贴身女医官,她的医术连宫中最厉害的御医都自叹弗如,想来即使他吞了毒也不能死,可他不能背叛主子,就算中了金蚕蛊也不能背叛主子,从他第一天效忠主子开始,他便立下生死状,不管生死,决不背叛。
突然,他感觉眉心一凉,那冰凉的感觉直渗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那股冰凉从眉心仿佛要直接渗入头颅之内,一个软软的东西正在它的眉心缓缓蠕动着,他的眼皮不停的抖动着,而她的声音又变得那样柔,好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在说话一般的柔:“我的金蚕宝宝,这个人虽然有些瘦,不过胜在健康结实,你一点点吃了他的肉,必能生出许多许多的健康的金蚕宝宝哦。”
冷汗延着额头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而他的脸上愈加冰冷,他感觉那软软的物体正趴向他的鼻凉,他甚至不敢呼吸,可越是不敢,他的鼻孔越是剧烈的张合着,一种透入骨髓的恐惧的感觉让他几度崩溃,他想说,可还是死死咬着牙不肯说一个字,他不明白,主子怎么会想娶她这么一个可怕的女子,她虽然长得极美,可越是美的女人越是可怕,听她的声音那样动听,可明明是将人推入地狱的可怕的声音。
“唉!金蚕宝宝,怎么办,这个人还是不肯说呢,不如这样吧,既然他闭着眼愿装个瞎子,那他的眼睛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你回头先吃了他的眼睛如何?”
黑衣人感觉那软软的东西打了一个回旋,肥胖的身子滚落到他的脸颊之上,然后果真朝着他的眼睛爬去,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已到达的崩溃的边缘,被一个虫子生生吃掉眼睛会是什么滋味,他不敢想,忽然,眼皮间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他几乎要咬碎了牙齿,那种痛,他难以形容,好似痛的要叫你的整个颗心都跟着抽搐,他忽然大喊一声:“够了,我说,我说。”
“你若有一个字说的不真,我便要你死的比这还惨烈百倍。”如意冷冷道。
黑衣人本想随便说个人名,最好说是主子的死对头,可是听沈如意一说,他又犹豫起来,难道她竟能知人说的是真话假话不成,他几乎就要将莫离忧的名字脱口而出,忽又听她轻声道,“诊人脉象便能你真假,你想好了再说,我的耐心有限,没空听你胡扯,你不说,那里还有人,自然有怕死的。”
那人将莫离忧三个字和着冷风又吞进了肚子里,低低的从嗓子眼里极不情愿的又吐出三个字:“四皇子。”
如意一惊,不过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瑞亲王一向支持莫离忧,而莫离忧是莫离云竞争皇位最强有力的对手,瑞亲王深得皇上信任,除掉瑞亲王便可除掉莫离忧最有力的支持者,莫离云本来想利用一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利用宗政无影除掉瑞亲王,然后再利用埋伏的黑衣人杀了宗政无影向皇上邀功,只是这些黑衣人提前出现,必是见到宗政无影迟疑了,他们不肯功亏一篑,所以才发出火箭令狼群失控,逼宗政无影利用狼群围攻瑞亲王,只可惜莫离云千算万算,功败垂成,他再料不到,他派出这样人的高手最后会全军覆没。
如意心里只觉得有些悲哀,又有些好笑,莫离云竟然不忍置她于死地,而她重生恰恰就是要来毁灭他的,以她对莫离云的了解,他不想杀她,不过是因为她现在深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罢了,莫离云想娶她,然后把她当作踏上成功的垫脚石,因为一个没有用的人对莫离云来说根本就是敝屣。
前世,在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时候,莫离云却始终站在她身边,她以为自己找到最爱自己的良人,谁曾想当她所有的价值被利用完的时候,她变成了阻碍他的绊脚石,他毫不留情的诬蔑她是汤妇,将她打入暴室再赐死,还有恪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一个都不放过,这样狠绝的人何来真情可言,即使有那么一点点所谓的感情,其实也不过是自私欲念下可怜的附属物。
她心底的恨意层层叠叠升腾上来,忽然,安静的阿狼发出一声狼嚎。
148赐我全尸
暗光阴影里,如意回眸去看,一道月白光影遥遥而来,阿狼对着玄洛嚎叫了两声便乖乖的又将头在宗政无影怀里拱了拱,宗政无影默然的坐在那里,嘴角微微扯了扯,冷笑一声话中带刺道:“瑞亲王还活得好好的吧?”
玄洛闻言一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一次咱们破坏了他的好计划,瑞亲王没死,他是心里不甘。”
宗政无影怅然一叹,抬眸张望着那雾蒙蒙的苍穹,苍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灰暗,他眸色轻转,带着几分迷惘与不甘,良久,他曼声道:“如意,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明明是你救了我和小烨,这次计划,若没有你和玄洛,怕是我早已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那些黑衣人可不都等着我杀了瑞亲王,他们再来杀我请功么?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倒疏忽了他们。想不到狗皇帝还有这样阴险的儿子。”说到此,他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冷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酒儿,你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玄洛微的惊讶的的问道。
“是三皇子莫离云,他是想借助宗政无影的手铲除瑞亲王。”如意淡淡道。
“原来他竟有这样的心思。”玄洛略沉了沉眉又道,“为了争夺皇位,他想要铲除瑞亲王也不足为奇。”
“他本来就是个最有野心的人。”如意冷哼一声道。
“酒儿,听你之言好似很了解这位三皇子似的。”玄洛有意无意的问道。
如意瞟了一眼玄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只道:“能精心布下此局想害死瑞亲王的人,岂会不是个有野心的,想来他觊觎皇位已久所以才会将计就计的利用宗政无影。”说着,她略了略又道,“这会子不说他了,明欣怎么样了?”
玄洛垂下双眸,看如意一双月牙白绣淡蓝小花的鞋子被雨水打得透湿,那绣鞋之上沾满了细碎的小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瓣,他脸露几分担忧之色,又道:“酒儿,瞧你的鞋子都湿了,都说凉由脚起,咱们赶紧先下山吧,明欣郡主没事,她已经被瑞亲王带回府了。”
如意微微颔首,为了不牵扯太多,她只有给明欣下了点药,待明欣醒来之后便不会记得是宗政无影劫持了她,现在宗政烨身上的毒虽然已解,但他和宗政无影这时也下不了山,她抬眸看了看玄洛只道:“玄洛,不如你下山找几个人来将宗政无影和宗政烨抬下山,这里山势太陡,马也上不来,我也不放心将他们两个扔在山上不管。”
玄洛正说了一个好字,宗政无影却笑道:“如意,也不必这么麻烦,我和小烨自小在狼窝里长大,别的不敢说,在这山林里生活一辈子都没有关系,你和玄洛赶紧回去,省得耽搁的时间太长惹人疑心。”说着,他伸手有些无力的拍了拍阿狼的头对着如意和玄洛又道,“只要有它在,我和小烨自然不愁吃不愁喝,你们就放宽了心吧。”
“嗷呜……”阿狼得意的冲天一啸,然后又转头盯着如意和玄洛,嗷嗷的叫了两声,如意淡笑道,“想不到狼在有时候比人还管用。”
玄洛叹道:“狼却比有些人忠诚多了。”
宗政无影揉了揉阿狼的长长而油亮的毛发,好似对着老朋友说话一般,他早手指了指如意和玄洛,“阿狼,以后你见他二人就如见了我和小烨,万不可伤他二人一根毫毛。”
“嗷呜……”阿狼又叫了一声。
如意笑道:“宗政无影,他日有时间还请你做我的师傅,我倒想学学如何驱策群狼。”
宗政无影摇头笑道:“你不必拜我为师,估计小烨八层恨不得做了你师父才好。”说完,又看向一地的黑衣人道,“如意,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若你不想处置,可就要便宜我的阿狼了。”
“不……不……”唯一醒着的黑衣人从口里发出类似于痛苦和慌乱的声音,他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一般扯着嗓子道,“我既然背叛了主子原也没打算苟活,只是请你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让我自行了断,我不要活活被狼吃了,不要……我要留个全尸……全尸……”
“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还要怕被狼吃?你放心,阿狼定会一口咬断你的喉咙,不会叫你死的难受。”如意冷冷道。
“不……不行……”黑衣人坚持道,“哪怕是死,我也想留个全尸,那样我的灵魂才能回到家乡……还有我弟弟,求你们也赐他一个全尸,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他一起回家了……”
“你若相信有灵魂就不该助纣为虐,更不该成为一个杀手,难道你不知杀孽太重,死后灵魂该去的地方不是家乡,而是地狱。”如意淡淡道。
“不……在我们家乡有一种传说,不管你生前犯了再大的杀孽,死后只要是全尸便能让灵魂不散,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都可回到家乡,都可回到……”黑衣人说着,眼里几乎带着一种憧憬之色,他喃喃道,“我的家乡很美很美。”
“既然你的家乡那样美,你就该留在家乡,为何又要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玄洛问道。
“十六年前,我的家乡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啊……”黑衣人的眼里有泪光盈出,或许是濒临死亡,他的眼神那样的哀伤而凄惘,他低低又絮絮道,“只要我死了,灵魂不散便可以返回家乡,返回原本那山青水美的家乡,因为我的家乡死了,我也死了,唯有死了,才能回去。”
如意越听越觉着奇怪,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这黑衣人的话说的奇奇怪怪,什么家乡死了,他也死了,她满脑袋的疑惑,又问道:“哪个是你弟弟?”
黑衣人努力想要用手支起身子,无奈他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支撑起来,他喘着浓重的粗气,又道,“我弟弟跟我一样,胸口都有白鹇鸟纹身。”他将身子侧了侧,又伸手指着离了自己七尺有余的一个黑衣人道,“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玄洛走到那黑衣人面前,挑开他的黑色衣裳,果见胸口纹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白鹇鸟,那鸟艳红的顶子,尖锐的喙,展着一双雪白的翅膀振翅欲飞,他又解开那黑衣人的面纱,脸上蓦地一怔,这兄弟二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如意只静静的看着,心里疑虑益加深重,若出现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以说是偶然,就算是两对也可以说是偶然,但怎会,她怎会见到这么多对一模一样的人,难道他们全是双生子,木莲和蕊草,阿日和阿月,无心和无情,还有眼前这两个黑衣人,她想着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天下双生子太多了,她遇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想着,她又问道:“你的家乡是哪儿?”
黑衣人只睁着眼望着那一片暗沉的天空,脸上竟溢出一丝笑容,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阴暗的天空,而是一副极美的画卷,他喃喃道:“欢花寨,那里的天空总是那样的蓝,那里的水总是那样的清,还有那里的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真的很美很美。”说着,他将头歪向一边直直的盯着他的弟弟又道,“郡主,你可不可以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让我和我弟弟的灵魂得以回家?”
“你们是双生子?”玄洛又问道。
黑衣人显得很是疲累,那声音益发低了下去:“传说中白鹇鸟为我们寨子衔来妙药欢花草,饮了欢花汤药的人大多数都可以一举得双生子,为了记念白鹇鸟,凡我寨中之人都会纹上白鹇鸟的纹身,其实欢花寨原不叫欢花寨,后来因为欢花草而得名,人们反忘了寨子的本名,只唤作欢花寨,多少人慕名而来,我们寨子渐渐繁荣起来,可……”他眸光黯淡下去,“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兴许我因为寨子太繁荣了,反倒被灭了寨,自此,我们这些逃了出来的人便成了无根之树,失了生活的依赖。”
如意还想再问,却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阿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山顶,阿日的脸色微有些苍白,白鹇鸟,她和阿月胸口上都有这样的纹身,她急急的跑了过去,很想问清楚那黑衣人,她只急得口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白……白鹇鸟……鸟……”除了这三个字,她根本再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最后,她只急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意心中已明白几分,虽然阿日整日贴身守护着她,但她却从来不知道阿日身上有什么纹身,她连忙问阿日道:“阿日,你胸口是不是也有白鹇鸟的纹身?”
阿日用力的点了点头,如意又对那黑衣人道:“你可否多说说关于欢花寨的事,它是怎么被灭的,又为何被灭?”
“那你答应我赐我和我弟弟个全尸。”黑衣人讨价还价道。
“只要你听话,我让你兄弟二人活着也可以。”如意又道。
“不,我既然背叛了主子就合该领死,我绝不愿再活,我欢花寨人是信守承诺之人,一旦违背承诺唯有以死谢罪,何况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我也想回去了。”黑衣人缓缓道,说完,他又看向阿日问道,“难不成你也是欢花寨的人?”
阿日茫然的看着黑衣人,什么欢花寨,她连听都未听过,她只知道小时侯父母亲嫌弃自己和阿月是哑巴便狠心的将自己和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