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回朝后第一回和人对上,就是说送我出宫。”齐昭月道:“当时你也在朝堂之上,那情形我听了数回,去也只能是想想,并不晓得到底是怎样的张弓拔弩。朝堂之下,证明表兄问他的事,和他的回答我也听说了些。就是不晓得御河夫人和母后是什么关系,他来泉州城数日,还带来了母后的笔信。却慢悠悠的拖了八日之久,才见面于我。”
说着,齐昭月就道:“我竟是从来不晓得户部原来这般悠闲,户部尚书不是带病一直不曾好,户部便由侍郎接代么?如今这位尚书就算是好了,户部也应当没有这般悠闲吧?可花笙却可以出京这么久四处瞎晃荡。”
“什么笔信?”江知佑听闻,似乎对花笙的卷土重来并不诧异,“花笙侍郎来泉州城的数日作为,你都看在眼里?”
“母后传信落笔为归之一字。”齐昭月断断续续道:“母后的字迹和那一般的印章错不了。所以我才好奇其中渊源追溯。红姨是他的人,醉红楼也是他的。突然来泉州城,我当然要让人看着了。他若是来来就走,我也放任,若是其他,我也只能先耐着性子等等。毕竟他这人非敌非友,朝堂上有过相助,与上官一家现在也有点不共戴天之仇的趋势…让人捉摸不透……”
“这本身不稀奇,当初进醉红楼,也是正名表兄说能看到不一样的人事。”江知佑道:“那时候就在人群里发现花笙侍郎了,所然不曾打过交道,可他一直喝酒无人打扰,当时就觉着他与醉红楼关系匪浅。”
“还有这一回事?”齐昭月听罢只觉着诧异,“那当时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
“之后花笙侍郎就回京都了,无妨大碍。”江知佑坦白,“那时候你醋味浓,熏得我有些忘事……”
这话还没说完,江知佑就察觉腰间被轻掐了一把。
“我方才看昭明缠着正名表兄,说了半天的军中趣事儿,我虽然没听过,但看昭明的样子,像甚是有趣?”说到最后话题也偏的不晓得到哪里去了,两人歪腻一阵,齐昭月就寻着话说道。
“哪里是军中趣事,多半又是正名将老兵的段子讲给昭明听了。”见齐昭月好奇的样子,江知佑捂住她的眼睛,“那些事女子可是听不得的。”
江知佑这么一说,齐昭月怎会不晓得这些个段子的内容,也就嘟囔着:“平日里也没看出昭明对这些……”
“终归是男子。”再多小话在江知佑这话面前都薄弱了,所谓好的如好色者,未之见也。
“说起来,大军一路上可有避开那些山石路?”齐昭月岔开话题,随意问着,“伤亡应该很少吧?”
“算是少了。”江知佑应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道:“就是在过山路的时候起了争执,两方就打了起来。偏生那时候是在过索桥,拥挤所以难免出意外。虽然死伤八十,不过经此之后一直相安无事,也是因祸得福。两军相遇也难免隔阂,处决了生事的人……”
“你说死伤多少?”齐昭月先是愣了半响,随后出声打断着。声音都渐冷下来,有些不敢置信的复问着。
“死伤八十…阿月……”江知佑重复着,看齐昭月的样子,像是怎么都叫不回神,“阿月?”
“天启二十八年震,两月后震,次月再震。军发京都,三兵平乱。天异裂石,死伤八十,是以天怒警戒为鉴。后竟三月无敌乱影,终战阴山,平反战乱。时过一年而归,军损数半。”齐昭月失了神,一字一句的继续念着,“归者不逆,陷于峡谷,困死者上千,人之相食……”
“阿月!!”听到这正规正矩的话,江知佑怎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将人紧紧抱着,身子紧张的颤抖,声音却是异常坚定:“不要念了,不要继续念了!”
第144章 好好()
声噎止住,齐昭月突然拉扯住江知佑的袖子;轻声道着:“史书是人所撰写,记载的事是人为。我一直以为改变了那么多,会不一样……”
“阿月。”察觉怀中人突然就静了下来,江知佑不放心的唤着。看着齐昭月闭上眼睛;像是睡着的异样;他作训的口吻就道着;“书上所录都是死物;不说你我,就单单是大军的将士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怎的可能就因为那几本册子的笔墨;活活的说困死就困死?”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齐昭月应着,声音却依旧远的仿佛没有边际般飘渺。
“阿月到底在担心什么?”江知佑看她满愁思绪的眉目;揉着她的头顶;“叛军的窝藏点大隐隐于市;东北灾疫也成了他们煽动百姓的谣言。叛军借此得以民心,适用地势之利,对付大军犹如鱼得水。”
“可我们手上已经有治灾疫的药方,百姓病情明显好转,已大大扭转了趋势。叛军余党已经逐数从郡县中驱除,退隐山林间恶斗,不致于在两军交战时牵连百姓。就连兵器和粮食也缴了不少……”江知佑安抚道着,“阿月已经改变很多事了,不是么?”
见齐昭月缓过神来静思,江知佑搂了搂怀中人,“退万步说,若是我当真出事,行不能走,阿月会嫌弃我么?”
“我就是不想让你出任何事!”上一世的旧疾发作,那般骇人的痛楚,他硬撑了不足十年就去世了。年满三十都不致,死于边塞。她明明隐约透露过,她的重视从来不会没有缘由,他也明明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齐昭月的反应过激,心伏不稳的轻颤着。
“阿月傻的痴了不少,生老病死,是人都躲不过。”江知佑说着,声音温和的犹如鹅毛划过手掌心的轻柔,听的人瘙痒不已,却又不能伸手去挠。
“可我就是任性了!”齐昭月回过神来,才怨狠狠的道:“江知佑你若是当真不管不顾自己,别说我会嫌弃你这话了,你定然难再世间寻到对江知佑好的齐昭月……”
“这不就是在说胡话么。”听着她赌气的声音,江知佑笑着点头,将下巴磕在她的右肩,柔声说着:“阿月一直是阿月,我晓得你不会嫌弃。所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摸样,不会因任何原由而变。”
知道江知佑这样说只不过是安慰自己,齐昭月只觉得心里又闷又好气,却偏偏半点脾气都消匿无踪了。只能对着身旁人得寸进尺的胡乱说着,“你说的好像一切都在掌握,可偏偏世界上有万一。你这般自信最后吃苦头还不是自己,我不想说你了,也不晓得怎么说,反正你得小心,以后对我也要好……”
说道这里,齐昭月顿了顿,酸了鼻子有些抽啼道:“发脾气你得容着我,下棋要让我。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好,等会还得给我烤鱼吃。”
“好好。”江知佑在一旁应下,那种可怜兮兮的声音才没有在耳畔回荡。
哪回她有脾气,他不在旁边哄了?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总是啼笑皆非的散场落幕。他也知道她的脾气和软弱只是在他面前,她怎么会怕他容不了而担忧?果然是说到最后傻傻的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尽晓得从他这儿压榨出什么,占占嘴皮子的功夫,她心里才舒坦的起来。
对于齐昭月的小趣味,江知佑还是知晓的清楚。再说这下棋,哪回她悔棋他当做看的着了?她棋艺又太傅教导过,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和他下的时候就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竟是游神,所以一回过神来,整盘棋局就落不得子了。
“这都多久了还惦记着烤鱼……”说到这点江知佑有些无奈,却也道着:“明日下午我们去城郊,我钓鱼你生火,我拷给你吃?”
“好。”齐昭月满意了,笑吟吟的道着:“你钓鱼我等着,你生火看着我吃。”
江知佑点头算是应许,齐昭月笑着,随后就让人搬了棋盘过来。
“阿月。”江知佑看着棋盘先是笑了起来,“之前不是一直说再也不要同我下棋么?”
“你真当以为我棋艺如此烂?”齐昭月说着憋憋嘴,见江知佑的表情似若非似的,随即就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轻咬了一口。
“再说都和你说好让着我,你也应许了就不能反悔。”齐昭月说着,就先落下一黑子。
“阿月。”子落几枚,江知佑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市集西门口有一家养花的店,唤作回春坊。你虽然养着君子兰也有段时日了,转眼入秋寒凉,免不了要注意许多事,不如你将君子兰带过去看看。”
“回春坊?”齐昭月想了想,市集上吵杂,她倒是从来都没有在市集上逛个清楚,自然也不晓得上面有家回春坊,于是便问道:“这店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从来都不曾听说过。”
“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花匠,回春坊已经有很多年的招牌了,只是这店子也不算稀奇,老板又低调,不是爱花的人,大都不知晓。”江知佑道:“毕竟市集上虽然人多,却也拥挤的让人不喜。”
“那你要去做什么?”齐昭月点头,就问着他下午的去向。若是平常无事,江知佑定然会同她一起去,开口可就不是这样子了。这话明显是要让她自己去,他多半有事不能让她随着,却又不忍心回绝她的去意,就只能先找个闲事儿让她忙活。
果不其然江知佑笑着就道,“我让正名兄随你去可好?昭明和正名兄聊军中事颇多,你也好听听,放心些。”
连公孙正名他也不带,齐昭月舒坦了,却也问着:“那你下去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莫不是又有一位身怀绝艺的老先生,在泉州城的哪儿等着你请出山?”
“若有那么多身怀绝技的老先生,多请几位平反都不用将军了。”江知佑见齐昭月挤悦,也顺应着说着玩笑话,“此举为到泉州城来的故人,你都已经见过,却不曾客气。我如今刚回来,下午无事,照理说也该见上一面,聊表相惜之情。”
“相惜之情?”齐昭月挑眉,她可不晓得江知佑和花笙之间还有这个情谊?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喜事。”江知佑笑着落子,缓缓道着:“阿月不想同他多打交道,我去便是。”
“谁对他不客气了?”齐昭月听完这话便轻哼了一声,“你也不想想花笙那性子,张狂至极,我倒是想客客气气的,他却容不下我这份情!我是怎的不想同他打交道,他那些个话就让人不想听第二遍!”
说到这里,齐昭月想起了什么就道:“醉红楼背后的人是花笙,你若是要去寻他……”
“醉红楼白日里并不会客。”江知佑知道她想的什么,随后就道:“都说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喜事,能与久旱逢甘霖、同房花烛夜同名,自然也要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花笙这人…看上去就只针对他针对的人和事,虽然我这么说有些怪异,但是他可能欢喜看到旁人做出自己所不喜的事情,以此为乐。”齐昭月想起他们一个时辰前的会面,花笙说话,喜欢控制一个人的情绪,她所不喜的情绪表露,他都笑的欢喜。
“在这里说这些也无济于事。”齐昭月想了想,摇头道:“反正你过去不能喝酒,免得被故知灌醉了,都还不晓得怎么回事……”
“不喝酒便是,我本爱清茶。”江知佑应着,却想着叙旧的地方定然无人,哪儿来的茶酒坐塌。不过对齐昭月的担忧也是知晓前委的,“我不是影卫,在醉红楼醉的一晚不归,阿月宽心好了。”
齐昭月什么都不说了,才看着棋盘,却是发现刚才那一番话下的几个子都是跟着江知佑下的,他落子哪里,她就跟着下到哪里,完全是下意识。
因着想其他事情去了,所以就将自己还在下棋的事给忘了。齐昭月看着棋盘上扭捏的黑子,毫无棋局可言,手上的黑子顿时落不下去了。
“阿月如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碰巧耳旁还传来江知佑隐约的笑声,道着:“总是在同我下棋的时候想着旁的事情,如若不是就是看着我的手,一直都不曾将心思放在棋局上……”
“谁看着你的手发愣了!”齐昭月下意识的反驳着,刚才可不就是发愣么,索性这一开口就不打自招了。
“确然不是看着我的手发愣。”江知佑刚开口好似还是为齐昭月解围似的,可接下来一句就转折道,“阿月以前下棋,下着下着最后都是看着我的脸发愣……”
齐昭月手上的棋子,瞬间掉在棋盘上叮当一响。面色涨红,想反驳却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就蠢的又将罪名给坐实 。
江知佑说罢,就微微垂眸,收拾着棋盘上的乱局,沙哑着男子特有的声色,诱惑般的问着:“阿月觉着好看么?”
自然好看…齐昭月心里几乎是内牛满面的将自己的黑子收回去,不停的暗叹着美色误人!看情郎自然怎么看都好看,更别说下棋的江知佑,一举一动都静坐的认真,怎么会不好看……
第145章 极品()
楼下的公孙正名看景蓝被唤上去;说是公主要了棋盘同驸马爷下棋。这才咂咂嘴的吃着糕点;不再跟影卫拉扯着有的没的。看到江知佑和齐昭月下来的时候;嘟囔着念着不解风情,糕点都堵不住嘴。
“正名表兄今日刚回来;看上去就神清气爽的,不妨随我在泉州城走一趟?”齐昭月下来直接就道着,却看公孙正名吃着糕点;怨念着些什么;头都不曾抬就指着她身旁的人,“你让你家知佑陪你去不就好了;我去作甚?不好看不会下棋;站着还煞风景,不去不去。”
齐昭月听了这话,瞬间就黑脸抄了桌上的糕点盘子。公孙正名的手扑了个空;偏偏还不满了;“你这是做什么?”
这抬头乍眼一看是齐昭月阴着脸的样子;公孙正名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挪,就讨着商量的样子,“公主表妹,万事好说,你看能不能先把糕点盘子还给我……”
“景蓝。”齐昭月示意闻风而来的景蓝,后者会意将帕子摊开,齐昭月想也没想就将剩余的糕点倒在帕子上,将空盘子递给公孙正名。
公孙正名苦不堪言的接着空盘子,看着景蓝手中一堆糕点的帕子,“公主表妹你这是同我闹着玩的吧,你明明晓得我要的是盘子盛着的糕点……”
“以后吩咐厨房,不准再将京都的糕点随意拿出来给人糟蹋。”齐昭月用自己的帕子擦着沾了糕屑细指,一字一句的道着:“正名表兄倒是好意思,用膳的时候那么多菜色,你会没吃好?几块糕点就咬几口就放在一旁丢了不要,当真是闲的慌,就绕着泉州城跑几圈好了,免得一副饿极的样子,又不是真的饿,不晓得的都还以为是我虐待了你。”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那糕点有些甜不甜腻不腻的,我当然劳累写,一个个吃点儿挑挑,再给公主表妹你说说,推荐推荐不是……”公孙正名讪讪的回着,却并不晓得这番话,将做糕点的侍女得罪了个遍。
“我说你闲得慌还是冤枉你了?”齐昭月‘柔和’一笑,“没事偷听墙角,我当真没一鞭子挥过去都算是我脾性好。”
这话可将公孙正名给郁闷到了,“我几时听劳什子的墙角了?你同江知佑那些个事儿我猜猜就晓得,还用得着听那些个妾情郎意……”
景蓝看着那些啃了一两口,残缺不全奇形怪状的糕点,看了齐昭月一眼,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帕子都不要了就回放在空盘子上。
那嫌弃的模样让公孙正名抽搐了嘴角,偏偏那话说道这里,就被景蓝在一旁踩了一脚,“景蓝这不是就将糕点还回来了,公孙公子为了几块糕点,跟公主较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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