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你若是有疑惑,不妨索性都说出来。一层层问,如今夜深了。”江知佑说着。齐昭月思略半响,道:“就从我进宫开始说吧。”
“今日我见母后,母后竟有查出将茶会上,皇姐刁难我的事情。”齐昭月道:“还说若是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可不必客气。”
“母后对我的管教,我若是不听,只要不犯大错,一般都没什么。却也不似今天这般,明着让我不必顾及…”齐昭月断续的说着,“如今朝中形势,我猜母后,已经可以跟父皇分庭对抗。可就是不知晓,父皇和母后争的到底是什么。母后又不是想让昭明上位,昭明也没这个心思。而父皇虽说不中意太子皇兄,却也一直没有废太子的意思。如此,根本就看不出争端,也就没办法,在朝中避开这种争执,行得其所。”
说了一通,齐昭月突然问道,“皇太后昨日驾崩的消息,应该在内部传遍了。今日早朝,父皇可有说怎么处理?”
“今日上朝?”江知佑摇头,“皇后娘娘没有同你说,今日早朝,没有人商议皇太后的事情。”
“没有人商议?”齐昭月愣了,“那昨日你回来的那么晚,进宫…什么都没说么?”
“召见大臣的,自然是皇上。”江知佑道,“可我们过去,反倒是先坐着欣赏歌舞,吴仆主只说皇上有事。我们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皇上才来。只说了一句话…便是民间百姓之言,皆是戏言。皇太后实际上,于去年就驾崩了……”
“于去年,就驾崩了?!”齐昭月懵了,“这是怎么圆的过去?”
“算是扰乱民间流言的一种。”江知佑道,“这种东西,户部是控制的最好的。花笙侍郎醉酒没有去,可手底下的动作,却不慢。”
“皇上就此一说,待我出宫,才与正成兄商谈了一番。”江知佑道,“茶馆子里,就有人说,皇太后实际于一两年就驾崩了,只不过因为皇太后的懿旨,说是要送灵归而葬,海升极乐之天,便没有公布天下。而在佛寺里祈福的,如果真是皇太后,又怎么可能没人看着,就自己压死在塔里面?且不说这塔角压下来,压的人面目全非的,谁又分的清楚,知晓这人到底是谁?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是寺里的姑子,寻着皇太后的衣裳,觉得奢华瑰丽,大逆不道的穿上,触怒了上天,才会不得善终。”
“……”半响,齐昭月才吐露道,“花笙在朝堂的大胆,果真是有凭仗的。”
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也没什么,活的都说成了死的,抹去一个人在世几年的一切痕迹。要有多少的心思和手段,才能办到如此?
“如今这么一说,皇太后驾崩,就这么过去了?”齐昭月皱眉,“本还想着借着葬礼,拖大军几天,如今这传言传着…皇太后也当做是很多年前驾崩,就不理会了?”
“皇太后慈善,说天下知晓她安享乐道,欲大祭拜之时,只需守灵三日尽礼。”江知佑道,“也不用皇室守节三年,一年便可,不耽宗亲有情男女的婚嫁聘娶。”
“不耽误聘娶,怎么不全免了?”齐昭月黯下眸绪,这又是针对谁而立的规矩,还只此一年?
“场面上的话,朝堂上是说的最无瑕的。”江知佑道:“皇太后遗旨是说全免。可礼部和皇上都示说礼度不能废,固然就此一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齐昭月问道:“花笙在朝堂上,可还有言说要公主远去,为锦国祈安一说?”
“怎么了?”被齐昭月这话问的,江知佑微愣。
“母后对我说这一番话的理由,多半是要将皇姐送出去了。”齐昭月道,“不管事态如何,皇家总是先扬后抑,先敲打后安抚。皇太后的事情,需要另一件事平息。”
“母后说陈时雨失踪,白柊却说花笙心里念着一个故世的人。”一阵寂静后,齐昭月想起花笙,道,“这个故人,从她的话里,多半是认定,那就是陈时雨了。我们成婚次日,遇到花笙,他在祭奠故人。笛音撩曳空旷,渺谷回响…就是,那人既是陈时雨,为何碑上却没有字?”
“陈家既然还在,为何对其子嗣,任意葬在西陵,看似还只有花笙一个人知晓。”齐昭月念叨着,“琢磨不透太多……”
“说起来,白柊所求之事…我今日进宫,母后就暗言,会在朝中动手。除去出征路上的阻拦,如此也确然可以不必再请旨,让花笙同陈家打交道。”齐昭月想着白日之事,思量道,“实际上,白柊若是真的想知晓当年之事。让花笙同陈家打交道,出了问题,才是最好看出弊端的时候。”
“而白柊,更多的念着昔日故情。”齐昭月道,“为了花笙着想才劝拦,不然她不会来府上找我。”
说着,齐昭月摇头道:“白柊怀疑花笙言论的真假,也多半是因为觉得,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情意极深,可她却看不出有半丝情在…应该是怀孕了,乱想也多。”
“你觉得白柊对花笙侍郎,还有情在?”江知佑合眸复望着。齐昭月摇头道,“那倒不是,花笙若是真的拿此事作假,只为了拒绝她。她也只会气恼花笙的欺骗,觉得不值得深交罢了。”
“不管白柊在西门清图面前怎么懦懦的,你听她昔年所为之事,绝对是个果决之人。花笙的性子,离开云梦,白柊不纠缠。就此一别,他们就不可能还有这份情。再说她年十四之时所为之事,怕也是不知晓什么良缘天赐、厮守终身。相对而言的,西门清图若是真要纳妾,她怕是会比谁都决绝。”
“阿月。”江知佑听完,才道:“你说欢喜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四不足笄礼?”
“……”她说话的重点在这里么?齐昭月默然,幽幽道:“这能一样么。”
“如此一说,那阿月昔日之言,是为了与我厮守终身?”江知佑反问着,齐昭月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回,看着江知佑轻佻的眉目,转移话题就道:“今日去母后宫里,都还是因为你我才出糗。我暗指所言,你心里多半清楚,如今还借着这话刁难我!”
“阿月说的昨日之事……”见江知佑一副很认真的,回想昨天情节的表情,齐昭月当下就捂头打断,“休息,不说了。”
“介怀的可是将补药弄错了?”江知佑轻笑说着,看的齐昭月一怔闷气,“知道你还喝!”
“可那药我本意是不喝的……”他温润的眸子湿缓着,齐昭月佯怒道:“那还是我的错了?”
“怎会?”江知佑道将齐昭月的发带解下,说的真诚,齐昭月才缓下心气儿道:“反正以后你不能这么戏耍我,朝堂上的事情要早些同我说,出征的事也要听我的。”
“嗯。”江知佑点头,温声应着,“我一定都听阿月的,也多喝些补药。”
“……”齐昭月咬着唇,抱着被子就轻踹了他一脚,“无赖!”
第86章 压底()
“阿月;都听你的也无赖。”江知佑含笑,“称着你的心好难。”
“江知佑!”某人的脸皮越来越厚;齐昭月气的叫着他的名字。之后又索性不接话,侧过身才哼着;“你不说话最好……明早不是还要早朝么,睡觉!我就很称心了。”
见她背身过去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猫。唔…江知佑想了想;不能继续逗了;要哄哄。下榻就将灯吹灭;房中归寂。
突然没了光亮;齐昭月刚平回身子;盖着的被子就被江知佑拉过去,给摊平了,两床被子重叠一起加厚,重新盖在她身上。
“江知佑。”身子一凉,懊恼的唤着,被子就厚压下来,旁边也贴上身子体温的热度。江知佑整理着双重被褥,将齐昭月拉拢到他的怀里,“哪儿有夫妻同床分被的睡,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温和关忧的声音,瞬间让她软了心。甚至生出愧意,却也挠着他的亵袖,有些委屈,“我方才叫你那么大声,是我不对,可你拉被子,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齐昭月说着,缓缓挪开了两人接触的距离。他们新婚不说,衣物本就薄。昨日已经很放纵了,现下再蹭出些什么…她是招架不住的。
而漆黑的夜里,还看的清他的明眸,耳边轻哑的声音,“我就想抱着你,免得晚上风进来,被褥太薄受寒。你心中若还是有气,不盖的厚些,明日真的就该着凉了…”
这话说到一半,江知佑就又道:“着凉你又不欢喜喝苦药…算了,你若想如此,我拿你没辙,到时候我再哄你喝罢。”
说着,江知佑就想把被子挪回原先的样子。齐昭月听着,却是连仅存的迟疑都没了,缓缓靠在他的肩上,然后半楼上他的腰,阻止着他的动作,依偎一起。
相拥而眠的时候,她却也嘟哝道着,“不准动手动脚。”
江知佑轻声应着,随着睡去。半响,察觉身旁的气息平和了。江知佑才张开眼眸,在黑夜里看着齐昭月睡在他怀里温顺的模样。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眷留至唇瓣,鼻尖轻点出柔意,才搂紧了她睡去。
天朦朦亮,江知佑就醒了。卯时三刻上朝,如今也该起来了。轻手松开枕边人,将两层被子下面的一层,从自己这面掀起,下床的时候,尽量将被子挪裹住她的身子,免得冷气凉袭,将她惊醒。
动作已经够轻了,她却还是在他穿衣的时候醒了。一双眸子朦胧的望着他,似是还没睡醒,迷离的眼神恍惚,迷糊叫着,“夫君。”
啭嫩的轻唤声里咬不清字音,却听得他整理衣裳的手一顿。见她懵懂的推开被子,让身子受凉清醒。他发愣的来不及阻止,她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借力撑起身子。却因为刚起,软力不够,又扑通到了被子里。
她挨着杯子就睡的摸样,看的他轻笑出声来。她随即挣扎的又起来,却还是一副想睡的样子。当下就坐到床边,把被褥往她坐起的肩上盖拢,抚了抚她的额头,似是无奈,“分明是想睡的,硬是起来很不好受。阿月,多睡会儿吧。”
她听罢,抓下他放在她额间的手。双手就握上,头顺势倒在他的肩上。鼻息深吸一口气的要打哈欠,却又拉着他的手在指尖蹭了蹭。
两人还从未一同这么早起过,他从来都不知晓,她早起却不想的样子,如此令人心软。刚想扶着人躺下去,她的双目突然就聚精会神了。
齐昭月眨了眨眼睛,瞬间又是困顿的模样。掀开些被子,拉着江知佑就道:“帮我把披肩大袍拿过来。”
“阿月。”江知佑无奈劝着,“多会睡儿吧,你起早也没事做,还扰了白天的精神。”
“你先把衣服给我,还有些冷。”齐昭月念叨着,“我要为你穿衣……”
“为我穿衣?”江知佑愣住了,齐昭月就道,“举案齐眉…我都没有服侍过你……”
服侍他?江知佑顿然失笑,她不晓得又是怎么来了兴致,“阿月,我衣裳都快穿好了。如今天未亮,你多歇息会儿吧。”
这话刚说完,齐昭月就抓住了他宽松的衣襟,还顺带扯了扯,“笑什么,根本就没弄好,你糊弄我。”
江知佑:“……”
江知佑终究是扭不过齐昭月的性子,想着也就剩下衣袍未穿,也就随着她去折腾。看她千丝散发柔顺至腰,窸窣的帮着他将外袍穿好。就是在系带的时候,似乎把握不住倾斜多少,怎么系都系不好,整了两三次还是原样。她才没辙的靠在他怀间,然后抬眸,求助的望着他,“不会。”
握着她的手,将复杂的结系好。就抱起她,将她放在床榻上。解开披衣,顺带盖好被子。“穿也穿好了,放心下来,就继续睡会儿吧。”
虽然早就没了睡意,却也点点头。看他安心的走出房门,齐昭月才想着那结的系法,嗯…太困了,好像记不大清楚了……?
景蓝两刻钟后才进来服侍,齐昭月梳洗完,念着江知佑上朝,才想起朝中事的复杂。
自然也想起昨天晚上,本来问话问的好好的,欲要深究的时候,他就贫开了。齐昭月扶额,又被糊弄了过去,她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用着早膳,齐昭月就问,“夫君出门的时候用膳了么?”
“公主。”王管家在一旁回着,“公子一般都是下朝用膳的。”
“是么…?”齐昭月点点头,说着:“晚了些,迟膳都不比刚烧好的入味。”
“公主放心。”王管家笑着,“公子快下朝的时候,厨房就开始烧小灶,会好生伺候好公子的。”
“那真是劳烦您上下打点了。”齐昭月放下心来,王管家道着应该。
用完膳后,就在亭子里看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琢磨完,齐昭月就问景蓝道:“就这些事了么?”
“还有一些事。”景蓝回着,“出征之日因皇太后的事情,延迟三日。可六部的人手底下收罗公主的嫁妆的动作却不缓,说是大军出征每个准头,让公主早些将东西整理出来。”
“礼部户部也是好笑。”齐昭月看着景蓝递过来的嫁妆单子,入录的整整二十多页,“听着本宫说这些个东西全都充公,送的到是大方,没一个人说奢侈不该。虽说都是送来送回的东西,可本宫却也没说一定要交给两部打理。”
“公主的意思是?”景蓝听着吩咐,齐昭月道:“将这些东西,换成药材和需物直接送往军资的囤粮地儿就好,和六部送来送去的多没意思,本宫也懒得跟他们打交道。”
“还有陪嫁的土地,不全充公。这些绸缎金银的物值,都差不多是死的,只有地最为有用。虽然父皇划下的地不多,都是些无人烟的荒地。最起码要留荒郊的几百亩,这一年年种下去的收获,才是民之根本所需。”齐昭月道着,“要是六部里有人问起来…嗯,就说这地开凿出来所生粮物之食,是助东北重建的支援。”
“是。”景蓝说着,齐昭月就补充道,“种地、开凿、播种、秋收,需要时间呢,操之过急不了。惊醒惊醒那帮子人,本宫起初只占收三成运转,税收不提,也让他们别太过分。东北逐渐恢复后,本宫所投的成本,是怎么要博得本钱。”
景蓝领命,犹豫一番却道:“公主…还有一件事……”
“嗯?”继续翻看着账目,齐昭月就听景蓝道:“抬着的嫁妆,那些压底箱的东西……”
身子一顿,齐昭月就含糊道,“找个人找不着的地方,收着就好。这事儿不用问了……”
“不是……”景蓝说着,有些为难的道,“公主下嫁将军府,才四五日。府中上下,景蓝虽然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可…这东西似乎没法儿藏。且宫中之物也不好丢,更是毁不得。放在房间的梳妆台下,公主怕是不愿一梳妆,想起这东西就咯的慌。景蓝虽是奴婢,却还未出阁,放在自个儿房里,怕也不好。”
这话听得齐昭月默然,景蓝继续道着,“且不说各个房间,都有王管家吩咐的人打扫,半月一次很是勤。而书房驸马爷常去,混在书里也指不定被翻出来。压底箱子那书上还有宫里头的册印子呢,太好分辨了。”
“册印子?”齐昭月看向景蓝,景蓝会意过来连忙摇头,“景蓝没有看过,就是发愁的时候看到书面后有。”
“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齐昭月悠悠道,“在初华宫里又不是没看过。”
景蓝:“……”
“嗯…”齐昭月想了想,“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景蓝也想过,但是动铲子挖土动静太大。”景蓝回道,“管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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