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杨无碍,有碍的是江知佑一路北上看到的东西。”慕容舒说的简单,内容却不然,“朝中起起伏伏,原由不过是猜忌二字。猜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会因权而谋私,虎毒食子。”
“东北的确有人叛乱,你父皇登基数十年,叛乱两三年里就会有一回。其中出动大军兵马的,此是第二回。”慕容舒道:“第一回你怕是在吏部看了不少记载,江知佑是如何计走偏锋,大军是如何英勇奋战,一举擒拿反贼。”
“可如今,不管江知佑和大军如何神通,都是动不了手的。”慕容舒看自家女儿已经开始心急,急躁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半分,可手中的动作却让人瞧的仔细。
慕容舒也不拖延,见女儿要开口问,也将事情说透,“此事不是动不了手,而是不知能能不能动手。”
这在旁人听起来像是绕圈子的话,齐昭月却是愣住。随后听自己的母后道:“刚开始北上只是灾疫,大军去的人数虽不是千军万马,可上千人还是有余。反贼也只是个商人,见此之中有暴利。鼓动人群谋反,要的可能只是朝廷的招安,过的更好谋个官做。”
“可从一开始,朝中便有人参透其中。”慕容舒说起,也是沉静的宛如出鞘前的利剑,“先是鼓动朝中人,支持反贼的平反。待东北灾疫治好后,再拿到朝堂上说事。”
“那公孙舅舅参母后一本是为了……”齐昭月反应过来,就听慕容舒道:“为了保持中立,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参了一本。你父皇本不会在意这个,却偏偏也不想理会东北的事。便有模有样,一个参一个查,说是不能徇私枉法,可事实上谁不知晓圣意?本来消停了几个月,东北灾疫普遍医治好,反贼就开始猖狂。其中没有朝中人的支援是谁都不信的,毕竟平民汇聚一起,灾疫已除,百姓没有任何理由造反。”
“安黎回来的也凑巧。”慕容舒看着齐昭月道:“如今正是司马将军,提议说东北将士治灾疫有方,疲乏之际还要对付反贼,实在需要朝廷的支援,早些凯旋而归。这个提议很多人静观其变,虽然没有复议,可你父皇却也有这个心思。”
“有支援是好事,可母后的神情看上去,这事却不见得有多好。”齐昭月看慕容舒揉了揉额头,一脸疲惫。
“司马将军沉寂多年,虽有将军一职,品位不高,却也是厮杀战场的老将。”慕容舒道:“如今他站出来,却也不晓得背后是谁。东北反贼之事一再蹊跷,斗的不是敌人,反倒是自己人。边塞已经蠢蠢欲动了,此举寒心便是要国亡。”
“对于卖国者,谁能轻言放过?”慕容舒道:“而支援一事,东北远上千里,这兵马过去,是过去支援大军还是支援反贼,还当真说不清楚。朝中大臣支持拖着大军不回朝,也不过是拖延罢了。只要江知佑回京都,事迹败露便只有一个下场,他们还不是要拼了死的拦着。”
“安黎最后与夫君见面,是在一月之前,可从来都没有听闻过这些事。”齐昭月细想,“就是泉州城,也只有怀西王的事有几分蹊跷。泉州城所有的势力,花笙侍郎即在母后这边,知县死去无从查知,知府入狱审查却没有查出与朝堂相关。”
“无中生有,暗中人将这一招玩的甚好。”慕容舒说着,却是轻笑起来,“不用大费周章就折得几方人你死我活,不上场杀敌鞠躬尽瘁,还真当对不住他那个本事!”
“母后知晓那人是谁?”齐昭月听出话中意。
“为什么说江知佑不知道能不能动手,你父皇分明不想支援东北,却不得不犹豫一二。”慕容舒冷笑道:“祖传下来,开国皇帝的密令。”
“锦国…开国皇帝?”齐昭月懵了,如今都百年之久,锦国换了好几代,祖皇密令?怎么和这么个古物牵扯一块去了?
“这东西若是早有,怎会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便是太凑巧。”慕容舒斜光微聚,“怀西王安分了十几年,他儿子也不曾离开封地。可偏偏开国之君的密令,百年后出现。怀西王就北上去了。开国之君的密令都出来了,谁晓得不会有些其他的东西,来证明锦国近三代的国君,都不是祖皇想传承的帝者?而怀西王却恰巧是你父皇同胞唯一的血脉…”
“若都为齐姓,造反都只是家事。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大臣都可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慕容舒淡淡的说着,眸光却是尖利,“不似平常人掀起的动乱,再怎么掀都不可能在诸势力下存活。”
“母后说的安黎明白。不顾不管如何,只要有祖皇密令这种东西的存在,涉及到江山社稷,最后怕是都不得善终…”齐昭月说着,犹豫道:“这人好像并不是要针对什么,反倒像是卯足了劲儿要同归于尽。”
“琳儿之前是和怀西王一起,如今?”齐昭月说罢,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
“所以你舅舅更加不好出手。”慕容舒说起之前,也是皱眉,“母后几次三番派人去将琳儿接回来,怀西王根本就不放人。你舅舅甚至怀疑,琳儿当初在京都失踪,便是怀西王的手笔。”
“明着怀西王不敢对琳儿如何,北上过去江知佑暂且不说,那丫头的两个哥哥都在那里,总会周旋出来。”慕容舒对这件事甚是明了,也并不放心。
只是探子回来,说怀西王跟琳儿之间……
慕容舒之前细想过,因暂时无性命之忧,便也放在一边。他们都会回京都,只要回来,便避不开碰上。实事如何,一看便知。
“母后,安黎想知道祖皇的密令,到底作何用处?”齐昭月问道:“虽然父皇忌惮的,是别有变故。可行军打仗平反,密令又如何压制的了?”
“祖皇开国之初,辅佐左右的大臣有功。这样类似免死金牌一样的东西,却有着多余的权力。”慕容舒道:“这东西照理说在百年之前就应该用完了,也只有两三分这东西。可史料记载,的确有一家传承,不曾用过密令。至于密令是个什么东西,琉璃为书,金笔作绣,白雪通透,可见其珍。”
“手持密令的是谁?”齐昭月听着描述回神,问道。
“四大家之一的李家。”慕容舒说起李家,也是有些不解,“李家家主在朝中待人待事都算和善,虽然家中分枝不多,传衍子嗣也只有一儿一女。可大军出征之前,东北震乱的时候谁会去关注李家家主见过谁,牵连出之后举动?如今形势已成,追溯和多说都无益。”
“现下朝中静观其变的,是北上支援与否。”慕容舒看着齐昭月,“此去牵连江知佑,若是安黎,会如何选择?”
第156章 抄家()
“母后觉得安黎能如何选择?”齐昭月微微一笑,“北上支援只会留到朝堂上争议,下命令的也都只有父皇。谁能左右父皇的心思?安黎不过是个公主,自知不能,并没有能如何的权力。”
“那你如今回京都,是秋赏海棠?”慕容舒似不经意的问着,笑的端和,“离开京都才多久,心里头的弯弯道道开始如此多。这些话你哄外边的两个人还行…安黎当真以为母后,不晓得你在泉州城的一举一动?”
“安黎所做之事,若是母后没有放任,也不会顺利。”齐昭月对这话没有丝毫诧异,本来做事就是大大方方,说着反倒直白起来,看着慕容舒道:“母后都说如今对外安内,现下又何必追究安黎的作为。”
“瞧瞧你外出回来的样子,本事没涨多少,性子倒是被江知佑惯得越来越傲。”慕容舒看着齐昭月,语气也并没有宽松起来。
“安黎在母后面前能有什么本事?”齐昭月对这话不以为意,倒是认真道着:“江知佑若是当真惯着我,也不会将我丢在泉州城了。”
“让你在泉州城享清福,还是江知佑委屈你了?”慕容舒看齐昭月一身子慵懒样儿,在京都的人可过不来这么悠闲的日子。
“安黎…倒不是这个意思。”齐昭月语顿,垂眸思量:“只是什么都不知晓,也未必是件好事。”
“全部都一清二楚就件好事?”慕容舒看着女儿,眸中黯下一抹光,“你和江知佑成婚大半年,在京都的时间不过两月。他的一切底细,你都是从他口中问出来的不成?”
齐昭月不语,听着上方的声音,“夫妻伉俪,同仇敌忾的默契,哪一样不是时间堆砌而成。”
“安黎谨遵母后教诲。”齐昭月低头,却引来慕容舒侧目,“你回京都,母后看你而来并不是训斥于你。只是你回京的消息,如此遮遮掩掩是哪般?”
“一个月前花笙侍郎,便假传安黎回京都的消息,就算如今安黎当真出现在一众诸人面前又能如何?”齐昭月将目光投向,看似遮掩的菱花边扇门,“到时候安黎一进京都,也定然会被朝中诸位大人们怀疑真伪,别生事端。”
“安黎若是出现在众人眼里,必然也是有极大的用处。”齐昭月道:“如若不然,回与不回,有何区别?”
慕容舒听完齐昭月的话,倒是点头,“北上吹了大半年风,好在还没将脑子吹坏。”
“……”
齐昭月想,话都能说到如此打趣的地步,想必京都里的局势,还是很可观的。
而三天之后,这样的话,齐昭月却是怎么都觉得不出来了。
据说持有先皇密令的李大人身子抱恙,已经有段日子没上朝了。而此时东北平反传来消息,有细作通应,如今大军混淆,良莠不分。东北百姓民不聊生,需要支援围剿清军。
而看着苗头,要派出去的人,既不是当初最先要北上的司马将军,也不是口口声声打着好旗号,拖延大军归程想添乱的大臣。
而是禁卫军!
禁卫军虽是万种独一的精兵,可血性和脾性都是出了名的刺头。一句话形容便是——六亲不认。
这千里迢迢过去真的是支援;而不是将所有人杀个精光?
就在头天早朝恍惚过去,第二天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晓得怎么说这事儿之后的第三天早朝刚过。辰时五刻,安黎公主骑着快马归都。
安黎公主所言的东北军况,跟探子钦差所言相差极大。圣上在御书房宣重臣商议,整整两个时辰未出。
次日,三司三省重臣倾覆出动。
“公主现身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如今这个点,怎会来户部的府衙?”花笙见到齐昭月突然出现在府衙门前,一时间都将行礼这回子事儿抛在脑后。
“抄家难道不需要户部入录财产?”齐昭月笑盈盈的如此说着。
花笙微愣,带笑面容上的双眼微微眯起,“古往今来…微臣倒是从未听说,有公主抄臣子的家当。”
“李家持有祖皇密令,乃是齐家所赐便是我齐家的东西,自然要自家人去看。李大人勾结臣子,便已经是谋逆之罪!让东北大军平白受冤,乱报军情更是犯下滔天大祸!这桩桩件件,都足以将他拿下。”
“赵大人已是罪臣,自然无颜面对父皇母后。更别说,有**份的抄家点当。太子皇兄乃锦国国储,也是如此。皇弟远在京都远游不曾回来,潘王怕都是要对此事避之不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落在本宫身上。”齐昭月叹说着,一番话说尽了无奈。
“那么说来,这种事情还真是劳烦了公主…为国为民除去一大害?”花笙看着齐昭月,后者的面色的和悦却是收敛住,“花笙侍郎何必挖苦本宫?要他命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他最后如此,又何尝不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等三司的老臣,户部兵部等到李家府邸的时候。李家已经开始热闹了,李家旁系的媳妇,还是西门旁下三系的嫡女。齐昭月刚进去的时候,还听到女子孩童的阵阵哭诉声。
吵杂交汇,让人听得难受。齐昭月恍惚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千转。夺权争势、成王败寇,一幕幕上演的让人熟悉。
直到传说中身体微恙的李大人现身,这事才有些看头。
“周大人,吴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能出动这么多人?”李大人激动的说着,看自己的家眷在哭泣,气的身子都在发颤。
花笙对这一幕并不不陌生,抄家少有,可这个当口,搜家更是时不时的事。所以如今看着也是麻木,从而偏头问起齐昭月,“当初李大人隐约透露出消息,说有先皇密令的时候。连皇上都犹豫甚久。微臣倒是很好奇公主殿下和皇上说了什么,能让皇上允许公主带兵抄家?”
“侍郎知道了能如何?”齐昭月看着眼前种种,“这里总该是留不住。”
分神看着李大人一身衣袍穿戴的整齐,跟几位大人争执的样子,哪儿像自顾自说的病卧在塌需要静养?
花笙顺着齐昭月的目光,挥手而下,“拿下。”
李大人自然也顺着声音看到了齐昭月,大声喝道:“公主殿下也不晓得是何事回的京都?!当初公主随着江大人北上,如今大军不可能凯旋归来,公主是怎的一回京都,户部便带人抄微臣的家?自古以来,哪儿有公主看着重忠之臣的家被抄的道理?!”
那字字撕心裂肺,听着倒真像是冤枉!
齐昭月却是听着不可能凯旋归来着句话,脸色微变。白刃般的目光刺向李大人,瞬间黯沉。
“老爷!老爷!!”李大人的妻室都哀声的呼唤着,听得李大人面色阴沉。
齐昭月却是听得女子撕裂的呼唤声,像是今生最后一回见面般。
花笙看了却是笑道,“这一抄家便是流离失所,如何能不哭这富贵远去?”
新上任的史官倒是见到这一幕:侍卫走几步,那妇人就扯着身后家里人衣裳死活不放手,对一旁的同僚唠叨道:“我等受命前来,虽是抄家,却也不是要灭族吧?这声音却像是要赴黄泉似的。”
“那女子貌美却不端庄,一看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他同僚嘀咕着,“以色侍人,不叫成这样旁人怎么会觉得冤枉?”
“要是叫的大声便是被冤枉的,那窦娥死的还真不冤。”史官听那声音,拿着手的墨笔都抖的慌。
“怎么说?”
“你比比看,这一群人叫成这般凄惨,才让人看着冤。窦娥可不是就一个人,声音怎么喊,都喊不出刑场台外么。”
“……”
“就算是抄家,公主和花侍郎是否也要给微臣一个理由?”李大人怒不可言的望着齐昭月。
“父皇想抄你李家而已。”齐昭月神情淡淡,花笙也是难得帮腔,“李大人,近来东北之忧,圣上忧国忧民难免疑心,抄家不过走走过场。李大人两天没来上朝,不知者不怪。”
骗鬼!李大人真是气的七窍升烟。三部的人都齐全了,这样走过场的怕也只有他李家吧?!
将怀中的玉块高举,威慑道:“见此密令,尤见祖皇,谁敢动我赵家人?谁捉我我抄谁的家!”
“抄家?…抄家……”众人骚动了起来,人群陆陆续续的下跪行礼。
“好大的气派。”齐昭月褒奖着,花笙看着李大人,嘴角扬起劣质的笑,“微臣还以为公主会说,如此急功近利、狂妄自大之人,是怎的当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刷——”的晃眼之间,李大人手中的东西就不见了。
“嗯…”齐昭月看了眼影卫手中拿着的玉石,依稀可以看到刻着的圣宗亲笔。嘴角微翘,端于腹上的双手指尖微动。那玉石书便被影卫‘失手’跌碎在地,碎在嶙石堆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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