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竹几径笑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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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竹几径笑沧海-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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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邪淡淡瞥他一眼,径自穿衣:“三日后我将启程去西越战场。你父亲‘通敌叛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倒要看看……”眯眼,话里带了冷意。

男孩本自为她斟茶,闻言手一抖,震惊地望着她,瞬间泪水涟涟无法言语。

玉无邪神色不变:“不用谢我。我做事只求一己心安。”

逍遥王那边别过不提,且说纳兰回到客栈,迎接她的是眼圈青黑的苏寒梁。

他并不问她昨夜情况,只是见到她随即神情放松,也未多加责怪。

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么……纳兰心下微有失落。

之后的两天,纳兰与同窗周旋,抽空习武,却不离苏寒梁太远。

她纳兰,即使不能消除苏寒梁所有的烦恼,至少使他不为自己心忧。

很快到了放皇榜的日子。其他学子都上街挤破了脑袋争相观看,纳兰却是在客栈陪着苏寒梁,悠闲地等消息。

是她的终究是她的,她不急。

果然,日未过午,报信了小吏敲锣打鼓的进了客栈:“哪位是苏闲竹?”

纳兰施施然下楼:“我。”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高中头甲探花,他日必然富贵不可限量!”乍见纳兰如此年幼,小吏眼里闪过惊诧,但很快转为谄媚。

纳兰没有太大意外,喜意也不浓厚,估摸着自家现在的经济状况给了商银。

见她神态如此平和,小吏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嘱咐了句:“明日辰时自当有人接小姐进宫面圣,小姐可准备好了。”然后急匆匆地向下家报喜去。

好在这家客栈住客几乎都是此届考生,此刻大多上街看榜,因而也没有引起骚动。

苏寒梁闻信自然喜出望外,纳兰却是多了苦恼。湛鹭现年没有殿试,省试确定三甲,前三划入头甲,正是状元榜眼和探花。头甲需要面圣,然后由女帝为每人择一部,让三人以侍郎身份学习三年,奇﹕'书'﹕网以期为将来在重要官位任职打基础。此规则,也是近年女皇新订。

所以她本来的想法是考个二甲三甲,得了功名让人不敢小觑苏家,然后等年纪到了随便做个悠闲的地方官,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现下倒好,要作为类似实习生的侍郎在京都常住……

把这情况和苏寒梁一说,他也愣住了。苏寒梁不是文人,且为生活琐事所累,于湛鹭律法的变更并不怎么了解。也铮如此,之前才有他以为纳兰改名需要通过“户部”之事。

“莫急,待看明日……说不定皇上以我年幼免了此着……”纳兰安慰,“我苏闲竹,必让你不再为生活劳碌。”

奴家本是好儿郎

第二日,天色微亮,已有软轿停于客栈门口。

发髻高高挽起,面目严肃的宫女叩响纳兰房门:“春寒料峭,请小姐披上斗篷。”

接过那素色毛披,纳兰发现下摆长到拖曳在地,心下明了宫女不是怕自己冻着,而是担心有人因为审美观特殊而惊扰了圣驾,于是采取的“统一服装”。话虽如此,纳兰还是很有礼貌都道了声谢。

兴许是礼多人不怪,宫女面色缓和了少许。

待到得女皇凤殿,纳兰见到了女帝。

与十数年前所见,面目并无多大改变,依旧是雍容华贵的丰腴妇人,无冠,高耸发髻硕大金色牡丹为饰,脸上肌肤光滑,看不出身为帝王的艰辛。只是纳兰隐隐感觉到,女帝比当日自己作为鬼都晃悠来见到的时候更加沉稳,也更有全局在握成竹于胸的自信风采。

本来有少许担心女帝因为自己年幼而对自己“另眼相看”的纳兰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因为同来觐见的状元和榜眼两人同样惹人注目。

榜眼是个老者,老到长长的白眉拖曳到耳旁,她似乎站立不稳,被人扶下轿子之后就一直靠在宫女身上,两腿不住打颤,望着女帝嘴唇翕动,忽然流下两行浊泪。

所以,这位榜眼很成功地引起了女帝的注意。

女帝步下御座,带着和善笑容走近榜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爱卿辛苦了。”【小说下载网﹕。。】

榜眼诚惶诚恐,眼泪流得更欢,激动地伸出枯槁双手一抱拳:“陛下……”她涕泗横流,扶着她的宫女没有拉住,她已经跪了下去,“臣赵丹心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苦读诗书八十余载,年年考恩科年年落第,今日上天终于怜臣,让臣高中,自此有机会为湛鹭略尽薄力……实乃臣之大幸!”

女帝闻言也不禁动容,忙拉她站起:“赵爱卿如此心意,该是我湛鹭大幸,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一边的宫女还算机灵,自然不会让女帝一直扶着个垂垂老者,乖觉地接过搀扶大任。

女帝安抚完榜眼,转头看状元。微微怔愣后女帝又挂上无差别微笑:“爱卿是韩安吧,爱卿的试卷朕已经亲自阅看过,当真是文采出众,更难得的是针砭时弊字字珠玑。”

“陛下过奖。”状元应对得体,毫无骄矜之色,只是垂头拱手,不与女帝对视。

且说这状元面如满月唇若涂脂,就连统一样式的斗篷穿在她身上也只是衬得她身型挺拔越发玉树临风。一旁对宫女对她的长相似乎多有不屑,在一般女子看来是女生男相了些,然而一旁的宫侍却大多偷偷拿眼偷瞄这位俊俏的状元。

纳兰注意到的,却是女帝一刹那的皱眉。

这个状元,虽然处处小心,可是耳际的孔洞、单薄的身形,以及偶尔有些扭捏的举止……分明是个“他”,连纳兰都看出这点,更不用说识人无数的湛鹭女帝。

这位女帝算不上昏君,纳兰早就清楚这点,所以一点不担心女帝发飙让状元难堪。

果然,女帝深深望了状元两眼之后把目光移到了纳兰身上:“这位是今科探花苏闲竹苏爱卿吧。”

“正是微臣。”纳兰行礼。

状元韩安额际早已沁出一层薄汗,此刻悄悄长舒了口气——他自以为伪装完美,殊不知自己的神色完完全全落在女帝和纳兰两人眼中。

“苏爱卿的答卷很是别树一帜,自看了爱卿的试卷,朕就一直想当面问爱卿一个问题。”

“但请陛下考量,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女帝点了点头,“敢问我湛鹭择臣为官,该如何?”

纳兰扫过那颤巍巍的榜眼,再望一眼那状元郎,不紧不慢开口:“臣不才,只能复述古人言论。‘为官择人,唯才是与。苟或不才,虽亲不用’。”

女帝凝视她半晌,忽然抚掌大笑:“说的好。居然与小十七所言相差无几。前几日小十七才和朕谈及她收了个徒儿,朕还担心她年轻胡闹,今日一见,发现她眼光着实不错……”

片刻,纳兰出反应女帝话中的“小十七”该是逍遥王玉无邪,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女帝心情似乎不错,微笑续道:“小十七十二年前提议解除殿试,朕这些年来还一直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小十七‘人不可貌相’之言非虚,若是朕以貌取人,岂不是让湛鹭损失了大好人才……”她的目光略过三人,似乎在状元身上逗留稍久。

十二年前……纳兰有些失神。那个时候的逍遥王,还只是小小孩童吧……懂得人不可貌相还不足为奇,可是居然能把这个观念灌输给帝王,并且让女帝改革多年来已成定制的科举……

抬眼,纳兰骤然发现状元的神色也有些怔忪。

“苏爱卿啊,朕本该留你和小十七好好聚聚,可是她明日一早就要出征前往西越,今日该让她好好休息……”

“臣明白。”

之后,女帝为三人分配了部门。

湛鹭六部之分与中国古代类似:户,礼,吏,刑,兵,工。女帝的安排是:状元在吏部,榜眼在礼部,探花在兵部……

女帝的心思纳兰大略猜测的到。如此安排,盖因状元男儿身为官,若是选拔官员,自然该比一般人更少偏见;榜眼学识渊博,但为人比较古板,而且年龄偏大不堪奔波,但有一心为国效力不愿赋闲,所以整修典籍编制礼乐再好不过;至于自己……兵部……是逍遥王其实是武将的缘故么?

歌尽斜阳春归去

此后纳兰就开始了在京都学习的生活。有一点她没有料到的是,逍遥王走之前把她和苏寒梁接到了王府,并让她安心在此居住,不要为生活烦忧,就是有什么银两用度,也可以先用了再告她一生便罢。

当时纳兰的表情不无诧异,她张大了口:“为什么对我如此纵容?”

逍遥王铠甲森严,却因春日暖阳显得容易亲近许多。她揉了揉纳兰的脑袋:“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呀。”

真是……纳兰无言,也不再拒绝她的好意。

王府下人果然视她为主,她毫无寄人篱下的感觉——最关键的是,王府的人给予苏寒梁足够的尊重。就只这点,已经叫纳兰很满意了。

本来就随遇而安的她,过着如此舒适的日子,不禁人也懒洋洋起来。之前为考功名而苦读诗书的劲头一点也提不起来,这样周身气势顿渐,看去和个普通孩童无别。

苏寒梁把这样的她看在眼里,却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因为她像个正常的孩子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因着事事顺遂,兼苏寒梁似乎心情大好,纳兰更加把几个月来的雄心壮志抛诸脑后。

人,是被逼出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纳兰甚至产生自己还是一缕幽魂的错觉,冷冷看着身边的人忙忙碌碌,像在看戏一样。

只不过,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戏中人。

直到……

这日,纳兰偶因懒散被尚书责罚,恰叫状元郎路过瞧见。他嗤了一声,拂袖走过,似是极为不屑。

这声嗤笑对纳兰而言不啻当头一盆冷水:她这是干什么?她忘了许诺刘涵的千钟粟么?她忘了苏寒梁的永不受欺么?

不错,眼下她是有逍遥王的庇佑……可是最是无情帝王家,谁知道哪天逍遥王会不会收走她的另眼相待?她和逍遥王不过是萍水相逢啊……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始终只有自己啊。

抬头,她向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兵部尚书深深一揖:“对不起,学生会用心学习。”

一丝不苟的尚书大人似乎有些欣慰地露出浅浅一丝笑意。

依然是天晴云朗,纳兰心绪却有些沉重。责任……么?

如此,到了暮春时分。

老榜眼长期待在室内不见人,状元探花倒是经常有户外活动,时不时碰面。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纳兰偷懒挨训给状元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每次见面,他都是高昂着头鼻孔朝天负手而过。

明知他是男子,也知道女帝有意装糊涂,加上潜意识对花木兰孟丽君之类人物的敬佩,纳兰对状元一直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是这天,女皇忽然招三人同时觐见。

纳兰猜不透女皇的用意。

这女皇,笑脸迎人,极是和善地询问了下众人的学习状况,再对三人的辛苦表示下慰问,然后语出惊人:“春将近,爱卿也都辛苦了数月,不若结伴同行把臂一游,也好多熟悉熟悉。”

纳兰看了眼站都站不稳的老榜眼,再望望别别扭扭手都不知道怎么摆的状元郎,眉头皱得更深。最终,她还是上前一步,拜倒:“启禀陛下,三日后就是臣父的生日,臣想做些准备略尽孝意,所以这春游……”话间满是为难。

女帝却面色不变:“朕意已决,难道苏爱卿……想抗旨?”

女皇怎会忽然如此不讲理?纳兰愕然抬头,却对上女皇明亮的眼睛。这是考题?纳兰忽然反应过来。

可是,这题面到底是什么?是选择题,尽孝还是尽忠;还是论述题,遇到帝王不合理的旨意,该如何进谏?

那么给榜眼和状元出这题又是为什么……望着低头沉思的那俩人,纳兰忽感头疼。

她只是,想要苏寒梁可以安然舒适啊……再次怨念,如果当时科举排名再后一些……

可惜,事已至此……念及此,纳兰沉声:“不敢。臣,谨遵谕旨。”

其实本来纳兰的打算是春游携上苏寒梁一起,可是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我知道你好好的,就足够了。”

“既然是你的愿望……”纳兰点头,心下却空空落落。原来苏寒梁并不想与她黏在一起啊……

游山须晴日,天朗云清才好。而天公也果然作美。

可惜结伴三人并无甚赏玩的心情。

纳兰惦记着出门前苏寒梁的几声清咳,琢磨他该是染了微恙,眉头便没有舒展过。

而老榜眼几乎是整个身体挂在纳兰臂膀上,走一步喘三口气——明明知道状元是男儿身,纳兰自动自发接了这扶人的工作。非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不想榜眼发现不妥而图生是非。

状元郎韩安哪里能得知纳兰的心思?在他眼中,这新科的探花吊儿郎当,总叫人想起糊不上墙的烂泥,看见她就不由自主心里来气。瞧这眼下,探花分明担负着老榜眼的安危,却一步一步走得漫不经心,连带榜眼也摇摇晃晃。山路崎岖,前不远处有块突起的石子。

纳兰依旧呈直线状走着,仰着头,眼光不知飘移到了何处。

眼看老榜眼就要踏上那尖利的石块,状元郎不禁怒从中来,顾不得礼仪优雅,放声大喝:“喂,你……”

岂料一句未完,就见那看似心不在焉的探花极为自然的偏过半步,一抬足,那石子就滴溜溜转了几个圈落入了径边草丛。

之后的话状元只好强自咽下,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

纳兰凉凉瞥了他一眼:“各人走各人的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状元怔怔。

老榜眼有些耳背,听不清纳兰的低语,疑惑地转面相询。

纳兰微笑。

兴许女帝的本意也只是想他们三人增进感情,此事并无后续——纳兰心下猜想女王目的不大可能如此单纯,却不想深究。

苏寒梁身为鳏夫,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儿”……她只想获得可以让他不受打扰、不必挨饿受冻的权势。

京都的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逍遥王在女帝心中是什么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而身为新科探花、逍遥王爱徒的苏闲竹在女王心中是什么地位,大家也揣摩得出来。加上女帝时不时的赏赐,逍遥王偶尔从边关寄回的信件——某人的暂居地逍遥王府渐渐门庭若市起来。

越多的人来巴结奉承,就表示有越多的人忌惮她,针对苏寒梁的闲言碎语也就越稀薄——对这样的形势,纳兰可以说是乐见的,于是她从不阻止登门的客人。

而那次春游之后,一向孤高不喜与人为伍的状元郎居然也破天荒踏入了逍遥王府。

状元有些赧然,选的开场白是讨教某人当初剽窃的“为官择人,唯才是与。苟或不才,虽亲不用”十六字箴言。

纳兰心下很是矛盾。那次面对女帝,一时智穷只想起古人的名句,真真是人生一大污点——碍于没有拒客记录,单独冷淡状元显得太过诡异,她只能心虚应承。

不过此后状元越来越勤,在看到苏寒梁与他相处融洽之后,纳兰松了口气,对他到来的态度由烦恼改为欢迎之至。

苏寒梁性格孤僻,这些年来,除了与她说话,基本上就不开口,连对着逍遥王府的管家下人,也是相对无言。自从韩安来串门,纳兰发现苏寒梁偶尔脸上会露出浅浅的笑,也会和韩安聊个几句——而且聊的字数有增多趋势。闲下聊天,苏寒梁也告诉过自己他也看穿了状元的性别,因此纳兰觉得他俩投缘是件非常非常美妙的事情。

他的目光,不用专注在她身上。只要他能开怀,她比谁都高兴。

三年,又平淡顺畅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苏寒梁状似无意地提起:“闲竹,你也十二了,再过两年就成年了。”

心下知道苏寒梁言下还有他意,纳兰顿了片刻才点头:“恩。”

苏寒梁斟茶,瞅着白瓷杯里打旋儿的尖尖叶:“十四即可娶夫成家。闲竹啊,惜取眼前人……”尾字深长,余音不绝。

同住十几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纳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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