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十月,天气日渐寒冷,秋天的桂子挂满了枝梢,冷香浮在了人的身旁,显得缩在了电话亭旁的那个身影,更加渺小。
莫城的医院里,苏子曾提着篮水果,站到了那名刚刚醒来的受害者的眼前。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干巴巴的,在鼻腔里路过时,闻着并不比敌敌畏好多少。
苏子管重生前的三十五年叫上半辈子,重生后的待定七年叫做下半辈子。
她的上半辈子,没进过几趟医院,她是在家里出生的,后来整容去得也都是喷了腻味香氛的私人诊所,正儿八经地到医院来,并不多。
距离最近的那次,是送苏庆长进来急救,她那时脑子还是浑浑的,手里死命地拽着那条拍卖得来的钻石项链,只记得急诊室的红灯一亮一暗,短得好像是呼吸间,苏庆长就去了。
“病人已经苏醒过来了,病情比预期的要严重,高位截瘫,”医生以为她是肇事方的家属,再看苏子曾年纪轻轻,心想肇事方也太不负责了些,随便搪塞了个人就过来了,但还是将病人的病情告诉她了。
警方那边韩老板已经问清楚了,说是对方也一口咬定撞他的人是贺马路。
病人的脸长得都差不多,病恹恹地带着股熬干了的黄蜡色,苏子曾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地说更合适些。
“我是他的女儿,”她表明了身份,声音刻意带上了几分派头,也不拿正眼看人,斜睨着床上的病人。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为了来在白衣天使中显得很出挑些,苏子曾穿了件跳跃的玫红色的秋外套,毛呢的衣服上,挂满了手工定制的亮珠子。
她边用手捂住了鼻嘴边留出足够的眼白,让人感觉到她那股强烈的大小姐的气势。如此,她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你;”受害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之前得了烟酒行老板的好些好处,也就昧了良心,将脏水泼到了贺马路的身上,这会儿见了如此模样的探访者,心里甭提有多不乐意。
“我爸叫我给你最后的一笔钱,以后别动不动就来要钱了,”苏子曾肉疼抖开了那款贵气逼人的爱马仕铂金包,从里头捏出了一张支票,仿佛上头带了无数的细菌似的,快速地甩到了受害人的白被单上。
“十万块,”男人想身下发力,却做不起来,他的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男人不置信地锤着腿。
“甭锤了,锤坏了又要赖我爸了,”苏子曾尖着嗓门,刺刺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了玻璃面,连她自己都听得汗毛倒竖。
“你说些什么,”男人将支在一旁的盐水架往苏子曾身上砸去,苏子曾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出,连忙往后退去,边退边说,“就最怕你这种贪钱不要命的老无赖。”她临走时,再看了眼那张被她刻意落在了床边的病情报告。
离开了医院时,苏子曾深呼了一口,又到了公用电话亭旁,这样的事,她才是第一次做,想不到可以做得如此纯熟;随后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挂上了电话后,苏子曾压住了心中的激动,她现在要做的是等待第二天的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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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旗开小胜
周天的早上,苏子曾特意起了个早苏庆长每天早上都会在饭前看几份报纸,在常玫当苏家的管家时,都是由她来亲自整理的,这个习惯在她成为苏氏的秘书长后,也一直没有改变。
大理石餐桌上,和往常一样,整齐地放着几份报纸,从国内最后才是莫城报纸。餐桌旁,佣人们正有序地摆放着早餐,苏子曾在餐桌旁磨蹭了一会儿,听见了苏庆长下楼的动静后,才坐回了右侧的位置上。
常氏母女还想着在苏氏里的风光事迹,回来后也不见苏子曾发作,就以为她憋屈吃了这个暗亏。
苏庆长坐了下来,果然拿起了那份报纸,他近日很关注北非的态势,苏氏做得是矿藏,国际动乱很容易影响他手中矿价,他的眉头蹙了蹙,摆在第一份的,并不是他惯常看得“环球时讯”,他刚想发问,眼球立刻被头版的报道吸引住了。
苏子曾慢条斯理地接过一杯牛奶,新鲜的牛奶入了肚,她的脸色也漾起了几抹娇红,再是撕了片吐司,就着五成五熟的荷包蛋,吃得津津有味。
常池坐在了她的身旁,看着她一脸的惬意,心想经了公司的事,苏子曾还能如此舒坦,心里反倒有些不乐意起来了。常池手中的牛排还没切下,苏庆长已经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撩,“公司上次的那笔酒账,抽空拿来给我看看。常氏母女都停下了口,看往了桌面上的那份报纸。常池坐得远些,看不清报纸上的详文,只能是求助似的看往常玫。
常玫也不见惊慌,她手中正握着杯咖啡,把手处握着有些烫手。她佯装意外地看了看报纸,看到是大标题是“莫城最大烟酒行涉及走私烟酒”,副标题是“大量买卖数据造假,商业回扣高达百分之七十。”
刀叉碰触餐盘的声音,苏子曾站了起来,还不忘用餐巾搽了搽嘴,很是优雅地转身走了。
等到她换了一身行头,准备去处理后续的事情时,苏庆长已经去公司了。苏子曾注意到,常玫并没像平时一般,和他一起去公司。
正要走下楼梯时,苏子曾留意到,常池的房中传来了一阵压低了的骂声。她看了看四下,也没有其他人,就走近了房门外。
常玫方才被苏庆长斥问了一通,更是让她着手查办采购酒水时是否有存在回扣的情况,限她在一周内查处相关的人员以及追回剩余款项常玫从当管家到成为苏氏的秘书长,做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这一回当真是被批得灰头土脸。
“你怎么回事?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常玫的脸色又些扭曲,她指着呆坐在了床上的常池。常玫当然是知道回扣的事情的,但当时常池只是告诉了她,烟酒行提供百分之五十的回扣,现在数字曝出来了,却说是百分之七十,不用说中间还有近几十万的钱是被常池私吞了。
见母亲动了真怒,常池也是不敢吭声,只是红着眼眶,也不辩解。苏子曾在外头听着也觉得有些古怪,常池这人性子冷,也没有什么酒肉朋友,男朋友也没有,那钱到底是去了哪里?
“我问你话呢,”常玫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骂着,说到后头,更是气得一把扯住了常池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往枕头上砸去,“你是不是又拿钱给那个死鬼了,我问你,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再也不要回那个鬼地方,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
“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是吗?小时候反正被打习惯了,不是他,就是你。”常池被蒙在了枕头里,从枕子里出来的声音,透着哭音。
常玫的手松开了,她坐在了床沿上,咬紧了牙关,犀利的眼神快速地掠过房门处,没有看到有人走动的身影。她的手在那具伏倒在床上的身影上拍了起来,声音又恢复了一贯来的柔和,仿佛常池是个哭闹的孩童般:“我的傻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常池一直趴在了被褥里,在了常玫的安抚下,她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的头发一直盖着脸,嚅声着:“他终究是我的爸爸,我。。。我。”
“不许你再说傻话,那个畜生,他除了会打骂我们母女俩,他还会做什么?我恨不得他去死。”常玫似只发了飙的怒兽,她的左手绞进了棉被里,而另一只手,又是慈母状,不停地抚着常池。
苏子曾贴着墙,将这些话全都听进了耳里,这些事,都是她不知道的,她原本以为她的重生会唱着和以前类似的主旋律,想不到现在,又多出了如此的插曲。不知道常池生父的存在,苏庆长是否知道。
房里的抽搐声小了些,常池宣泄过之后,也带了几分清醒,早饭时餐桌上的情形,她也是看着眼里了的,那笔钱势必是要再吐回去的。
“一百五十万而已,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找个人背黑锅就是了,”常玫并不以为意。
“妈妈,你最近有没有留神苏子曾的举动,我觉得她有些不寻常。”常池将话题一转,兜到了苏子曾身上,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常玫这会儿余怒未消,还是将她的注意力从生父身上转移了更好些。
一股寒意升起,苏子曾想不到她已经如此小心了,常池居然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一心留意着常玫这只老狐狸的举动,倒是忘记了常池也是只小狐狸。
“她最近购物的次数少了很多,”常池打小和苏子曾一起长大,周末是苏子曾大肆采购的时间,她已经连着好几周没有外出买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苏子曾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女人就是女人,心思全都只停在了购物上。
“说起来也是,包括烟酒行这件事,曝光的也有些离奇,那老板我认识,人是黑心了点,做事倒是滴水不漏,从来没给人留下过把柄,前阵子,我还打电话关照过,叫他对账面上的那笔钱动动手脚,他还是满口答应着,哪知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出事了。”以前常玫吃得回扣,账面上看不出来,所以苏庆长也都是睁眼闭眼,想不到这次,居然会露了馅,惹得苏庆长动了真火气。
再接下来,常玫就询问了些关于学校的事情,苏子曾见听不出什么事来,就缩手缩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常玫母女下楼时,刚巧碰见管家吩咐着新司机,说是大小姐要出门买衣服,叫他送了出去。原来的老司机,忠叔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
苏家的司机将苏子曾送到了“爱慕”门口,眼见大小姐进了店,不大一会儿,就见大小姐指挥着店员将大包小包,包装得很是精美的衣盒和鞋盒搬了出来。趁着苏子曾在里面结账的功夫,司机偷偷挂了个电话给常玫:“常秘书长,大小姐在那家‘高级成衣店’购买了大批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高级货。”
常氏母女这才松了口气,苏子曾还是苏子曾,她又哪能真的生出什么事来。
“爱慕”里,苏子曾并没有在结账,而是和慕姐拉了几句家常。
慕姐看着导购员费力地打包着衣盒和鞋盒,诧异着:“子曾,你要那么多空衣盒和鞋盒做什么?”
“你就别问了,我自然有用,以后每周整理出来的空盒子,都照着价目整理出来,我会定时让司机来取的,”苏子曾出门前再度核对了试衣间和鞋橱里的鞋样,已经足够她半年内不重复的使用了,况且她现在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学校里,每天只用换洗的衣服就足够了,现在不是分心想这些的时候。
同样的一份报纸也摊在了医院的病房里,贺马路和韩老板等人一起到了医院时,正看见那名病人对着警察,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案情的真相全都抖了出来。
树倒弥孙散,路烂人人踩。车祸的受害人见烟酒行垮了台,心里也慌着自己再是诬赖着贺马路,怕是将来就要没着落了,再加上昨天那位大小姐的趾高气扬的嘴脸和那页被隐瞒了的病情报告,让他彻底醒悟了过来。
贺马路这边还千恩万谢着警察,他是个老实人,脑子里也没有多少弯弯道,也不会想到背后还有个苏子曾在那里做了个暗底司令。
倒是韩老板知道些事由,早一天,苏子曾才同他询问了病人的院址,再叫他今早一定要带贺马路到医院来,事情看似一锅粥端了起来,现在看来,倒是碗挨着碗,全都已经各就各位了。
韩老板想了想,就给苏子曾的呼机留了条口讯。
这时候的苏子曾,已经由着司机送到了凯利女学,她下车的那会儿,就看到了信。她回了个电话时,就听到声讯台里留下来的韩老板的那条口讯,韩老板并没有说谢谢,而是更意味深远地留了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得了这句话的苏子曾,只觉得这十万块花得还是很值得,凯利女学里,学生也纷纷返校了,经过了一个周末,女学生们都是有说有笑着。
正走到宿舍楼下,苏子曾那款黑色BB机上,又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咦”了一声,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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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贱男人
呼机上,显示的是个熟悉的号码,正是刚给苏子曾留过言的韩老板
难道是贺马路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苏子曾在邻近找了找,Call机就是这个特别麻烦,还要回电话,也幸好是在校园里,四处都是公用电话亭。
苏子曾找了个电话亭,拨了回去,“韩先生留了条简讯,希望你能回拨******。”这一回,韩老板并没有直接留言,而是留了个电话号码。
事情有些急,韩老板一定是直接等在了电话亭边。苏子曾连忙回拨了电话。
接通电话时,韩老板的声音透着焦色:“子曾,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无徐在哪里,她已经一周多没联系家里了。”言无徐的家就在韩老板的住处附近,旁边挨着个小卖部,言无徐虽然并不常回家,但每周六或者是周日晚上六点都会打一通电话回来。
早两个星期的时候,言无徐带了好些吃得玩得回家,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那时候她就已经和家里说了,过阵子会带新交的男朋友上门,还特地给了言母一笔钱,说是让家里好好收拾下,添了些家俱,后来就没了音讯。
“她也没留其他号码,就是上回留了个男朋友的呼机号,”韩老板的声音里带着股苦涩,将那个号码报了出来。
是费清的号码,苏子曾心里叹了口气,言无徐和她早先预料的那样,还是出了事。
“韩大哥,你喜欢言无徐?”苏子曾听着电话的那头陷入了沉默,电话的信号仿佛一度中断了,足足有半分钟。也许是苏子曾的那声韩大哥拉近了距离,也许是她连日来的善举,无意中,打开了韩老板的心扉。
“让你笑话了,”一向说话似个恬噪喇叭的韩老板的声音弱了些,苏子曾能想象此时韩老板一定是搔着脑门,满脸赤红,“不要告诉她!”
紧接着的那句话,让苏子曾“扑哧”着笑了出来,“我帮你去找找。”看在了韩老板的面子上,她就姑且原谅言无徐好了。
宿舍里,灰蒙蒙的,苏子曾才打开门,就闻到了股闷气,室内已经好几天没有通风了。言无徐并没有在屋内,苏子曾查看了下,她床上的被褥折叠的齐整,书桌上的课本和笔记本也都是摆放在远处,不带一丝褶皱
衣橱里,那套白波点香奈儿裙还完好的封在了衣袋里,言无徐是个做事细致的人,就算是出了出了感情这么大的事,周遭的摆设还是有条不紊的。
她能去哪里,苏子曾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费清,他总是和杭一邵在一起。杭一邵这学期的课表,还好好地在她的抽屉里躺着呢,他周日晚上有课。
道泉大学里,杭一邵和费清在外玩了一周,还带着几分倦色,晚上的课本来是想逃掉的,只是早先有了消息,说是晚上老师会点名,两人只得不情愿地往教学楼走去。
晚风吹来,昏睡了一个下午的费清缩着脖子,“听我老爸说,国内刚上来一批手机,到时候我们俩去弄几只来玩玩,我早就想换了Call机那玩意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于费清那点小心思,杭一邵还能不了解。他俩虽然都惹风流事,但杭一邵这一点比费清要干脆,他只风流,不下流,风流债更是从来也不欠,哪个女人分手之后,都是干脆利落,这也就是为什么杭父杭母鲜少干涉他的私生活的原因。
“看你这话说的,我能有你一半道行,也就不会这么头疼了,我哪知言无徐会跟块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费清到这会儿都不敢把电池装回来,这几天晚上,他偷偷看了下,呼机上留了好几通陌生的讯号,言无徐还真是阴魂不散。
“阿清,”费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楼梯口处,巴巴站着的不正是言无徐,她那一身凯利女学的制服尤其醒目。
差不多上课的时间,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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