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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贵妃一如往常,景帝不在的时候她安静的仿若不存在一般,大部分时间,骄贵妃都在看《神农本草》、《黄帝内经》、《医经》、《杏林杂记》等之类的医书。合欢她们深知骄贵妃曾跟着感业寺的静云住持习过医术,又知骄贵妃喜静,在她读书时,合欢她们并不凑前,留在外面做针线,只骄贵妃有事喊她们时方进内殿。
因了景帝久未至骄霞宫,骄霞宫几乎处于锁宫的状态,只中间感业寺的住持静云亲自押送瓜果蔬菜来时,趁机亲自拜访了骄贵妃。她们独处的时间倒也不久,每一次都不消片刻,骄贵妃就让双花她们送静云住持回去。
这样平静乃至略显沉闷的日子,在景帝来的那晚终于结束了。
那天是天和三年的五月二十四,黄历上说景帝不宜东行,恰骄霞宫就在皇宫东侧。景帝固执在那天下午的申正时刻,打发苏成公公传话骄霞宫,说今夜他会来骄霞宫。
因为景帝久不至,骄霞宫在接到传话后,就开始忙碌准备起来了。
骄贵妃沐浴不喜人伺候,等她围着一条秋香色的浴巾出水时,众人只觉得出水芙蓉用来形容骄贵妃都显得寒碜。骄贵妃上身选了一件绯色的衣领处绣蔷薇的窄袖掐腰的对襟上衫,下身选了一件嫩柳色滚荷叶边用金线绣了黄鹂的马面裙,梳了堕马髻,耳朵处戴了缅甸国上贡的水汪汪的翡翠蝴蝶,发上斜插着一根满绿的翡翠步摇。恰芍药拿了桃花进了内殿,要将那开的灼灼的桃花插入翡翠双耳梅瓶里,骄贵妃俯下身子去闻那桃花特有的甜香。合欢忽的就想起那紫胸鹦鹉学舌过的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身为骄贵妃的贴身宫女,合欢一向知道骄贵妃美艳不可方物。
骄贵妃像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脸颊有着自然的淡粉色,她在罗镜前顾盼,回眸间笑语晏晏:“合欢,这打扮可美?”
骄贵妃眼梢处的旖旎风情饶是合欢是女子,看了也觉得那是一种媚到骨子里的销魂荡骨,偏再看却又觉得骄贵妃的容颜清新无比。
合欢忙不迭点头。她感觉有阴影向自己走来,抬头一看却是景帝。景帝身穿家常的竹青色长袍,只在袖口与衣领处滚了福纹,很是淡雅,冲淡了景帝一向过于严肃的面孔,显出几分温润君子的美感。
合欢偷偷瞥了一眼景帝与骄贵妃,她想这就是那紫胸鹦鹉所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双花冲合欢扬一扬头,两人便同时退出了内殿。
内殿里,只余骄贵妃与景帝。骄贵妃打量着景帝:“重嘉,你瘦了。”
景帝含笑,一把揽过骄贵妃,将头埋在骄贵妃的颈窝处,细碎的吻夹着炽热的情话宛若疾雨一般向骄贵妃袭来——“阿骄,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疼。”
“重嘉……重嘉……”骄贵妃声音极其娇媚酥柔,纤纤玉手亦是急切的抚摸着景帝。
景帝停了下来,将骄贵妃一把打横抱起,却是轻轻的放到床榻之上。骄贵妃眼神妩媚,脸颊透着霞色的光,肩上的衣服已经滑落到胸前,依稀可见那片诱人的白皙。
景帝炽热的眼神反应在炽热的吻上,如细雨般落在骄贵妃的身上。骄贵妃闭上了眼睛,自眼梢处流出一滴泪水……
良久,云消雨歇。内殿里,满室旖旎,流荡着欢*的气息。
景帝心满意足的搂紧怀中的骄贵妃,小心翼翼的柔情询问:“累吗?”见骄贵妃埋在他怀里,看不到骄贵妃的脸,景帝一笑,伸出双臂想扳过骄贵妃,一股尖锐的痛楚自手指尖端处袭来,他心中一动,迅速抬起双手,却发现丝丝青黑色正顺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
景帝大骇,不顾手指处蔓延而来的剧痛,他快速一边大吼道:“快来人!来人!”一边快速的摇醒骄贵妃:“阿骄,醒醒!快醒醒!”
宫人没有应答,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
骄贵妃的声音幽幽传来:“堂哥,你不要喊了,他们此刻肯定都睡了,我配了药了……”
她的声音嘶哑冰冷,景帝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僵,好久,方传来他强忍着剧痛的嘶哑声音:“阿骄,你想起来了?”
“你是该喊我太后娘娘呢,还是我该喊你陛下呢?我告诉你也不妨,燕王带着传国玉玺已经来到了燕京,料明天河山又将姓宇文!”骄贵妃嘶哑的笑声带着?人的味道,“堂哥,你真重口味!你不怕死后无脸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吗?到底,我还是你妹妹啊!”
景帝忍着剧痛,将骄贵妃的身子扳正,瞧着她原本白皙柔腻的肌肤上渗满了可怖的青黑色,景帝大吼:“快来人!快来人!”
寂静的大殿回荡着景帝自己的声音,整座宫殿死寂一片。
天际忽然一声惊雷滚过,随后,那轰隆隆的大雨恰如喷发的瀑布一泄如注。风声雨声中,传来骄贵妃发疯发癫的声音:“慕容重嘉,你不要垂死挣扎了,我死也会拖着你下地狱!慕容重嘉,你禽兽不如,我的斐儿他敬你*你,你却能一剑插进他幼小的心脏,他那么小那么乖巧,你却能!你却能!”
“慕容重嘉,纵然我与你不是同一个父母所出,可到底我们都留着慕容家的血,我是你嫡亲的堂妹,你却能,你却能在我失忆后一次又一次的占有我!慕容重嘉,你荒唐!你禽兽不如!”
“咳咳咳……咳……”骄贵妃一阵猛烈的咳嗽,伴着她从嘴角处流出的一丝乌黑的血,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十分的妖异。
景帝仓惶爬着向骄贵妃靠近,他掂起衣被要为骄贵妃擦去嘴边的血迹,却发现那乌血流的越来越多。疼痛与恐惧让景帝的声音都变了形,他道:“千骄,你为何就这么傻,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是真心的*着你,你想让我死,为何还要拖上你自己……咳咳……你说出来即可,你又何苦舍了自己让我难受……”
“阿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斐儿他……”那令人生惧的青黑色已经爬到景帝的面孔之上,他说话更加吃力,视线也渐渐模糊,自鼻孔内更是喷出血来。
景帝正要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吐出来,耳边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殿的门却是被撞了开来,一股冷风顿时窜了进来,冷风之中走来一人。
景帝眯起眼睛细看,静道:“是你!燕王宇文容镜!”
……
《齐书》载:“伪周天和三年,燕王宇文容镜持传国玉玺率回鹘众部冒雨驰入燕京,一举平定伪周朝,复国号大齐,于燕京朝阳门称帝,史称齐武帝。齐武帝追封并厚葬前摄政太后慕容氏与皇上宇文斐,追封摄政太后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皇上宇文斐为齐哀帝,并命史官为慕容氏作《烈妇传》。”
野史却云:“伪周天和三年,太后慕容氏隐名埋姓一直隐匿在感业寺处的骄霞宫内,乃伪周景帝慕容重嘉的宠妃骄贵妃。慕容氏美艳无双,勾的伪周景帝色欲熏心,不顾礼仪伦常,与之苟合。慕容氏秉风情,每每令伪周景帝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终却是精尽人亡。不想,伪周景帝却是下到阴朝地府也想与慕容氏风流,竟是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生生掐死了慕容氏。齐武帝宇文容镜闻讯冲进骄霞宫时,慕容氏已经断气,帝哀切不已,言:世间,倾城绝矣!追封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然,每逢雨夜,齐武帝夜不诏妃,只独立骄霞宫,对着慕容氏的画像吹笛到天明。相传,齐武帝的笛声哀怨缠绵,听了令人止不住引相思,摧心肝。宫帷暗传:慕容氏以倾城之姿,惑了三位君王,实乃妖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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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颜家舜华
五月的风暖暖含熏,凤鸣山上的百花渐次绽放。山脚、山坡蔓延的万紫千红打扮的凤鸣山恰如一明丽少女娇艳而生动。山脚下有一村,本名无患村,因了大齐开国相师崔神基偶路无患村,他铮铮断言:百年之后,凤鸣山必出一女主天下,村中族长感其言,将村名由无患村改名凤鸣村。
大齐洪武十九年,这一年距离相师崔神基的断言已经时隔八十多年。大齐百年基业,兵强马壮,周遭无战事,百姓得享太平,人心平定,民风祥和。
这一年五月初六的清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濛。凤鸣村中的医婆颜林氏与其子颜世卿从山间小路走过,一路所遇村民皆是与颜林氏热情打声招呼。谁家没有个头痛发热的,医婆颜林氏迁来凤鸣村中居住已有二十来年,村中的山民但赶小灾小病的都是请她前去诊治,若逢着没钱出诊金的山户人家,颜林氏便让村民拿些家养的母鸡或者鸡蛋或者自产的米粮油之类的充抵。颜林氏是个行走乡间的医婆子,属于野路子大夫,医术谈不上精湛,她本人更是入不了《平城医谱》,但二十来年间颜林氏治病也没治出什么人命的大事,故而在村民中还颇有威望。
走在山间坑坑洼洼不平的羊肠小道上,颜林氏只觉得脚发软,脚心处钻心的痛。她年纪渐大,体力也渐渐不支。昨夜若非是邻村栖霞村的老刘家的孙子半夜起烧,老刘家又大老远的诚恳来请,像这种半夜三更出诊的活,颜林氏是真的不想接了。
颜世卿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见他娘颜林氏走路越来越慢,赶紧将药箱搁置在地面上,蹲下身子冲着他娘颜林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娘,上来,我背着你走!”
颜林氏瞪了儿子一眼,虽嘴角微弯爬上了颜世卿的背,却还不忘训斥:”这会儿子你又充起孝子来了?知道心疼你娘了?我呸,你早干啥去了。你媳妇前阵子存心跟我置气,非不相信我的医术大半夜的硬是要花钱,去镇上请什么劳什子诊金要的死贵的大夫来看华姐的病,浪费了银子尚且不提,可这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无非就是个孩子发个烧,哪里有那么严重,我行医几十年难道那种小病还没把握?不让她去,她还哭的惊天动地的,四邻都惊动了。自己媳妇还瞧不上我这老婆子的医术,莫非我还指望着别个儿瞧得上。她大凡实心将我放在眼里,也断不会此番。”
颜世卿赔笑:“娘,哪里有那么严重,昨个晚上隔壁村不还连夜找你嘛!”
颜林氏听了这话,心里的气更是陡然又长了三分,索性拧了她儿子颜世卿的耳朵。虽她听见颜世卿吃疼的声音时,内心还是心疼的,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白眼狼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你明知道咱家香火不旺,还非不休掉你那五年也不下一颗蛋的婆娘,况且她还带了个拖油瓶。成天见她一张哭丧脸,对着她我连吃饭都不香,你倒好,跟没见过女人似得,一门心思就扎她身上了。这倒还罢了,你亲你那便宜闺女比自个的亲生儿子都甚!想起来,我就锥心的疼,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颜世卿听着他娘颜林氏如此说他媳妇芸香,心里想起他媳妇素日来紧颦不笑的脸,心下到底不自在,觉得他娘骂的有点难听,忍不住小声替他女人辩解:“娘,咱家的地都让你种了草药了,哪里还有粮食可耕种。再则,芸香她虽身子骨弱,可每日不也将家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嘛,她又有一手的好绣活,每月的进项也是不少!华姐儿虽说不是我亲生,但到底她刚来咱家时还是在襁褓之中,她哪里懂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咱们整个村子里也只当她是我亲生的闺女。都说孩子是谁养跟谁亲,况我瞧着华姐也是真心可疼!”
颜世卿这话一出口就将他老娘颜林氏得罪的干净。颜林氏狠狠的在儿子颜世卿的背上锤了几拳,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货,看见你婆娘那水蛇腰你脑袋就被驴踢了,分不清到底谁才和你亲了。谁家的婆娘不是家里地里一把揽,偏到她那还立了功不成。生不出一个蛋,还张狂的不行硬是要将她那不知道跟谁苟合而生的闺女宝贝的跟个公侯家的姑娘似得,明明就是个贱命小丫头片子,却非要她假充个小子跟着我的远哥儿去镇上先生那进学,也不怕折了那小丫头片子的福气?”
颜世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嘴又合上了。他这继娶的媳妇芸香虽然人样子长得好,又有一身好绣活,又温柔又贤淑,料理家事也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芸香待远哥一向视同己出。颜家因了颜林氏是医婆子,又加上颜林氏本人精明能干,自家的田地里不像其他山户一样种着常见的红薯、玉米与稻子,相反她的田地里、家院子里种满了药草花草。所产除了自己出诊用,余下的大多数都倒腾到镇子上的杏和堂里,这些换了银子,每年的进项比种庄稼强上太多。山户人家虽勤快却多数过着清贫的日子,住的屋子一般也都是用茅草作顶泥作墙的简陋屋舍。颜家却是不同,家里三间正房连带两间耳房都是用砖砌的,这还不够还用石头起了院墙,在凤鸣村中,称得上小富之家。
颜林氏懂的物尽其用,不仅在院子里种着栀子、板蓝根、益母草等可赏可用的药材,更是在院墙墙跟处一溜栽着双花。五月的阳光明亮慷慨,毫不吝啬的倾注在双花藤上,藤蔓上抽出的成千上万朵双花在清晨的暖风中微微摇曳,熏的空气里久久荡漾着一股清新的芬芳。颜家的姑娘颜舜华此刻正站在院墙外头,她的脚下一溜摆着三个藤编的篮子,仰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按住爬墙用的梯子,一边从颜家的小子颜致远手中接过一装了刚采摘的双花的灰蓝色粗布包,清亮的叮嘱:“哥,你别逞能,别去摘离手远的花儿,小心摔下疼……”
颜致远回头,冲妹妹颜舜华温声道:“华姐儿,不打紧,我稳着呢。”待瞥见颜舜华额头上浮着汗珠,皱了皱眉,商量道:“华姐儿,今儿就先摘这么多吧,你病才好,身子还虚,得多歇着。”
颜舜华却摆了摆手,仰着头冲颜致远甜甜一笑,“哥,我不妨事。已经躺床上歇很久了,出来活泛活泛才好,我们接着弄,不然等下我们上学去了,娘自己一个人一准是半天也忙不完。”
颜致远瞧着妹妹笑语嫣然的模样,忍不住心思一个恍惚。他妹妹颜舜华虽才五岁,却比同龄的小姑个子高太多,因了身子单薄身量看着更是打眼。她容貌长得极好,一张脸白皙柔腻的同羊奶一般,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灵动飞采的丹凤眼更是十分惹人注意。尽管她年纪很小,若是眯着眼睛去瞧人,却是有一种与之年龄完全不符的潋滟魅惑。村里的人瞧了去,都只道,“这小姑,长大了可了不得,这容貌讲不定还能当上那皇帝老的妃子娘娘!”
虽只是戏言,颜致远听了心里却不舒服的紧,他比舜华大了四岁,今年九岁,已渐渐知事的年纪。有一次,他从外头回家来,妹妹颜舜华与娘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父亲颜世卿与祖母颜林氏在家,俩人在家面对面坐着说话,并没瞧见他进屋。他听到祖母对父亲说,“致远马上入了年就十岁了,快要到张罗娶亲的年纪了,舜华那丫头片子虽不讨我喜欢,人样子却齐整,等大了给远哥做媳妇倒是不错……”
他父亲颜世卿正要说话,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便也没有续着祖母的话说。虽如此,自那日,颜致远每每看着妹妹颜舜华心里就泛起点异样,再听村里人说什么舜华会做皇帝老儿的妃子娘娘的话,心里就十分不舒服,有时候还会恶声恶气的冲那说话的人来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毕竟还是小孩子,山民们倒也不恼,只摇头道:“这颜家的姐儿与哥儿若是翻了个个,华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