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牵衣笑道:“就怕到时候,谭二哥跑得比我还快。”
谭中柳将她抱得紧了些,道:“有了牵牵,没人再值得谭二哥跑。”
梅牵衣嗤之以鼻,道:“我才不信呢。你到金陵来还去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被我爹知道了,看他还同不同意我嫁给你。”
谭中柳抬眸望着他,望着她眼眸,忽然喜道:“牵衣,你是在吃醋吗?”
梅牵衣缩回眸光,道:“吃醋又怎样?”
谭中柳乐呵呵地亲了她一口,道:“牵衣坦白,吃醋好,谭二哥喜欢。”
两人又你来我往调情一番,梅牵衣忽然想到一件事,极力想着措辞,委婉地开口问道:“谭二哥,那一日,我记得戚寻乐说,你为了见我,向我爹下跪磕头?”
谭中柳“嗯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是未来岳父,总是要跪的。早些跪下,早些赚牵牵这个娘子。”他言语喜滋滋地,反而像占了便宜似的偷喜着,然后头一歪,就吻上了她的唇。这一次,再不是浅尝辄止,触碰就退。他边吻着,逐渐加深,然后模模糊糊地溢出言语:“想现在就娶牵牵回家。”
梅牵衣当然不能现在给他娶回家去。第二天,谭中柳随着谈笑二生离开了金陵。临行真恨不得把梅牵衣打包带走,又抓着她到角落里死命地狠吻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道:“牵衣,好好地等着谭二哥来娶你,可别半路被别人拐走了。”
梅牵衣被他吻得没了力气,挂在他的脖子上,懒懒地贴在他胸口,回答道:“谭二哥,你以为,除了你,还有谁会傻的来拐我呢?”
虽然被骂傻,谭中柳还是满意地点点头,又啄了她的鲜润红唇一下,道:“对,打个记号,牵衣是谭二哥的。”
谭中柳走了,梅牵衣的心事却愈发沉重了起来。钟山之上,她听到梅夫人讲述她不记得事情,五岁时她还小,基本记不得什么事。但是,她却听到了“楚凤歌”这三个字。原来从十几年前他就在打爹娘的主意,他逼得他们一家离乡背井,举家搬迁。十几年后,他还……
她不敢再想下去。虽然没有正式请期,但是两家人都认同婚期订在腊月十八,她正好十八岁生日那天。离此不过半年时间了。
窗外有异常的风声而过。梅牵衣立刻判断出来人的目标是她这里。她近几个月勤练武功,已有所成,耳力已高出一般人太多。听到风声有异,她迅速抓起枕边的银鞭,从床上蹿起。窗口忽然一阵风来,她想也没想挥鞭扫出。
鞭尾落在一处黑暗,是一只手。
“小姑娘,是我。”
梅牵衣听出声音是林行甫,不由地惊讶了。
“林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行甫道:“小姑娘,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稿,卷首语已经成了摆设了。
50展凉颜的呓语
梅牵衣一转念便知他指的是展凉颜。展凉颜没死?伤成这样了还不死?她说不清楚到底是在惊讶还是在遗憾;但这些事都与她不相干了,于是也懒得去理会;回绝道:“对不起,林前辈;现在天色太晚了。”
林行甫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连去见谁都不问就直接拒绝了;奇道:“小姑娘,你连老夫要带你去见谁都不问……”
梅牵衣打断了他的话,道:“无论是谁,现在都太晚了;不适合出门。”
林行甫见她坚决拒绝,神色有些着急,道:“若非事情紧急;老夫也不会半夜过来。若小姑娘执意不肯,那只好得罪了。”
他边说着,突然出手朝梅牵衣的肩头抓去。梅牵衣抢先一步撤开,道:“林前辈,若动手吵醒了我爹娘……”
林行甫试了一招便知今日要避过众人耳目抓走她不太可能,于是马上住了手,道:“小姑娘,就当老夫是挟恩以报。当初小姑娘亲口承诺,他日老夫若有差遣,在所不辞。今日老夫只要你跟我走一趟,这就是你所谓的‘在所不辞’么?”
梅牵衣哑口,顿觉理亏。当初她求人帮忙时,口口声声大恩大德,来日再报。如今人家一个小小要求,她却没个好脸色了。
林行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加上她多少还是有些奇怪展凉颜竟然死而复生,更奇怪林行甫竟然为了他不惜放下自己一代大侠的身段,来央求她去见一面。诸多原因凑在一块,她到底还是答应了。一旦答应下来,她又疑惑了,为什么坚持要她去?
一路上林行甫急切赶路,还时刻警惕周围情况,谨防有人追踪。梅牵衣心中疑惑更深,也不便多问,跟着他一路策马扬鞭。不多时,便看到长江边上的一座龙王庙里,灯火隐隐在望。
她不由得佩服这个地方找得妙。展凉颜怕黑,林行甫既然要躲避敌人的追踪,晚上点灯无疑自曝藏踪,但龙王庙里灯火明亮就极为正常了。展凉颜被安置在龙王神像的后面,仍然穿着那天染血的衣衫,光线有些暗,神像的影子投在他脸上也显得阴沉。他并不是像梅牵衣想像的,或许是找到问素,救活了他。他仍然昏迷着,但是却不是那天金夫人诊断的“脉息已无”,相反,他极有生命力地呓语不停,嘴里还喃喃念着“牵衣”。
梅牵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她看着展凉颜躺着,因为重伤昏迷不醒,嘴里叫着她的名字。而她,还能无动于衷。
她不会傻到以为林行甫带她来是当大夫给人治病的,所以直接干脆地问:“林前辈,您带我来看他做什么?”
林行甫有些无奈,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仍然昏迷不醒。梦呓老喊牵衣和朵朵,老夫实在是没办法了,又不知道朵朵是谁,所以,只好先找你来了。想说,你若在旁边,他可能会早些醒过来。”
梅牵衣不由得笑了笑,心想,展凉颜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每次昏迷都要喊“朵朵”。她也还真是幸运啊,竟然有幸也能被他念到一次。
“前辈,那您是找错人了。朵朵是我表姐,也是他喜欢的女孩。不如这样,我就先回去,明天我告诉表姐,让她过来这里……”
“不行!”林行甫断然拒绝,表情严肃道:“小姑娘,今晚之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敢带你来,正是因为你几次三番对颜儿舍命相救,老夫相信你必然不会出卖他。”
梅牵衣眉梢微挑,颜儿?“林前辈,那您这次真看走眼了。真正救他的都是我表姐。我只是顺手推舟……”
“不管是谁,老夫只信得过你。小姑娘,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帮帮他。颜儿如今处境非常危险……”
林行甫话到一半,脸色突然变了,眼眸微眯,拔刀在手,道:“说曹操,曹操到了。小姑娘,老夫有朋友到了。一会若势头不对,麻烦你想办法带着颜儿先离开。这次,是老夫的不情之请,他日小姑娘若有差遣,老夫定当竭诚以报。”
他说完不等梅牵衣应话就窜出门去了,无声无息。但梅牵衣看着他的背影,却略觉疑惑,好像……林行甫的武功,似乎退步了。
“……活着孤苦,竟遇此生愿意护我者……除去朵朵,惟有牵衣……”
低低的呓语又传入耳中,吐词不太清楚,但梅牵衣还是听到了那个“朵朵”和“牵衣”。她禁不住冷笑了声,回过头来坐在他旁边,轻轻地道:“为什么现在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我都想把你的嘴缝起来?展凉颜,今日是我还林前辈义气,看你既然如此命硬,就再救你一次。但下一次,你若再敢惹我,我绝不会再给你睁眼的机会,你最好记住!”
“我欲离开……灵婴楼,却反害……牵衣陷入,是我之过……”
外面传来有打斗的声音,梅牵衣正想出门去看看,忽然听到展凉颜又在呓语她的名字,还有灵婴楼。她微觉奇怪,回头来侧耳听了一会,但屋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将他本来就极微弱的声音淹没了。她没了耐性,握紧腰间长鞭,跳下神台,跃出门外。
夜色里,林行甫大刀挥舞如行云流水一般,挡着十来个黑衣人,不让他们靠近龙王庙。就算有趁机偷偷潜入的,都被他很快发觉,立时手起刀落,绝不留情。但那些黑衣人也绝非庸庸之辈,林行甫初始还能抵挡一阵,渐渐地势弱了下来,刀光划出的范围越来越小,已经有不少黑衣人冲破了他的拦阻,要往龙王庙里冲来了。
梅牵衣盯着林行甫的身影,总觉得他今时武功不比当初,像是有些力不从心。来不及多去细琢磨,她捉鞭迎上,将林行甫漏掉的两个黑衣人一卷一拉,阻止他们继续向前。
林行甫见她没有带着展凉颜逃走,反而跑了出来,顿时急了起来。奈何黑衣人逼得紧,他一急之下,真气走岔,反而差点挨对方一刀,忙宁神应付。不过,他的担忧绝对是多余的,梅牵衣当初一根银鞭扫荡整个江湖没有对手,如今虽然大打折扣,但在她的勤加苦练之下,已是进步不少,也能勉强跻身于江湖一流好手之列了。这些黑衣人武功虽然高,但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黑衣人见林行甫来了个厉害的帮手,眼看着敌不过,于是颇有自知之明地且战且退想要逃走。梅牵衣忽然心思一凛,暗叫不好。当下几招狠招,了结了一个黑衣人之后,迅速转身回到庙里去,正好看到几个身影迅速地要从后门离去。
她大惊失色,身形拔起,几个起落,赶上了那几个黑衣人,一番恶斗,夺回了展凉颜。这边林行甫也打退了黑衣人,回到了庙里。见展凉颜平安无事,他松了一口气,顿时拄刀坐在了地上,歇了一会后,才开口向梅牵衣道谢。
躺在地上的展凉颜突然动了一下,伸手抓在空中。梅牵衣一愣,伸过手去将他抓回来。展凉颜又补上一只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喃喃轻语。
“牵衣武功不好……却总爱护在我前头……我知她敌不过……我知对方非我对手……却还是愿意她护在我前面……害牵衣屡屡受伤……是我之过……”
梅牵衣心中疑惑,望了他一眼,见他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曾醒来,但握着她的手却死活不肯松开。她问:“林前辈,您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吗?”
林行甫叹了一口气道:“梦话呓语,若真能听清,那就好了,或许也能帮助颜儿早点醒过来了。”
梅牵衣心中疑惑,低头又看了看展凉颜,他虽不停地呓语,却连嘴唇都不曾动一下,还真就只能听清楚里面那句“牵衣”。
她心中突觉烦闷,想发泄地一拳揍上去,要说就说清楚,不说就不说,这含糊不清的,真叫人厌。她掐住他手腕,迫他松手,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后,再不管他依然“牵衣牵衣”个断断续续,回过头来问林行甫刚才御敌时的力不从心是为什么。
林行甫长叹一口气,道:“颜儿当时伤得极重。老夫也能死马当活马医,喂他吃了‘七魂不死丸’,耗尽毕生功力,总算老天有眼,让我保住了他这一条命。”
梅牵衣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对展凉颜不是恨之入骨么?恨他们灵婴楼害死“飞梁锁燕”,怎么如今改了个称呼,就愿意倾尽毕生功力相救?若说只是为了救醒了问他时空穿梭的事情,似乎太牵强了些。
梅牵衣问出这个疑惑,林行甫顿了一顿,笑道:“不是小姑娘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且灵婴楼当初为祸江湖时,颜儿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把账算在他头上,太过迁怒了。”
梅牵衣原想否认,经过钟山一役,他哪里看出“放下屠刀”了,但转念料想林行甫是不愿说,也就不再追问这个,将话题扯向今天的偷袭者。这些人与当日新安江上童采月带的那些人路数极像。到底是什么人对展凉颜死追不放?当初若是为了时空穿梭,如今时空穿梭不是已经被他亲口否认了么?怎么还不死心?
林行甫沉吟半晌,抬头望着她,突然扔下刀,起身跪倒,道:“小姑娘,老夫求你一事!”
梅牵衣吓得跳了起来,赶紧扶了他起来。“林前辈,有话直说,你这样,牵衣担当不起!”
林行甫执意不起,非要梅牵衣先答应了再说。两人僵持半晌不下。梅牵衣无奈,对这个前辈本来就心里诸多感激喜爱,见他这般坚持,她也只好认命地答应了。
林行甫这才站起了身,又找了个蒲团坐下,也不先说是什么事,只是细细地讲述了他与展凉颜的交情变化过程。原来自当初长江一别后,林行甫偶遇百书阁的常信公子。百书阁书写江湖史,记录江湖事,当年“飞梁锁燕”誉满武林,他们的死定有记载。于是林行甫跟着常信公子回了一趟百书阁,借看了“飞梁锁燕”出事后的一些记录。这一耽搁就是半个多月,等他再想到回金陵找展凉颜时,展凉颜早已离开。他懒得再去拜访梅庄一趟,便直接寻了去。结果,等他找到展凉颜的消息,展凉颜被一帮神秘人抓了起来。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出来,他却坚持要回金陵。那帮人见展凉颜逃走后,一直都在穷追不舍。展凉颜武功尽失,他不忍见死不救,便一路保护着。二人一路同行,林行甫更深入地了解了展凉颜之后,起了惺惺爱才之意,自此化敌为友,反成了忘年交。直到钟山上的武林大会,他送他上山后,展凉颜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坚持一个人留下,不让他插手。他相信他,于是在山下等着,谁知等到的却是有人咒骂展凉颜杀人如狂,他才知道出事了。
梅牵衣联系戚寻乐所说的,展凉颜在淮南时失了踪,原来竟然是被人掳了去。难怪金夫人曾说他身上的伤新新旧旧,绝不止一次两次,像是受过刑一样。看来那些人掳了他去,想必是想逼出他什么东西来。
林行甫讲述完毕,才终于说出他的请求:“小姑娘,如今老夫功力不足以保护颜儿,但这世上我能信任之人,除了你再无其他。请小姑娘看在我们一点微薄交情,也看在你与颜儿的缘分之上,帮他渡过此次难关。老夫铭感于心。”他说完,双膝靠后,竟又要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哇哇,今日是除夕,除夕,吼吼!
亲,春节愉快啊!年夜饭吃多多哦!
噼里啪啦,鞭炮响啦!今天辞旧,大家要乐呵呵的哟!
51杀父弑母断兄臂
梅牵衣忘了去制止他;瞠目瞪着他满染沧桑的脸,心中忽觉荒唐。要她保护展凉颜啊;她真觉得最后她杀了他的可能性更大。林行甫是不知道他在钟山之上的所作所为么?今日帮他一次,是看在林行甫当初的义气之上;若再要她保护他……展凉颜是个麻烦;而她,绝不会把个麻烦往家里惹。
“林前辈,并非晚辈不愿帮,实在是无从帮起。晚辈武功低微;恐怕有负所托。”
林行甫再次请求,仍被她拒绝,不由得动怒了;道:“小姑娘,老夫初时见你只道你年纪虽小,义气却重,谁知却也是个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之辈,今日就当老夫眼拙看错了人!”他边说着,抱起地上的展凉颜往庙外走去,不再多说。
梅牵衣看着他们离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扪心自问,这是做错了么?展凉颜不是好人,他处处想害她,保护他不就等于害自己么?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堆惹麻烦的杀手,她若同意保护他——她一个人哪保护得了,还不是得靠爹娘?
义气,义气。梅青玄曾告诉她,江湖是一个讲义气的地方。
不,她不能盲目讲义气给家里惹麻烦。
挣扎半天的梅牵衣,最终依然没有追上去,静静地听着林行甫的马车离开。直到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了,她才稍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竟然做到了对展凉颜见死不救。
回去没了马,无奈只能步行。晚来风凉,甚是舒爽,她借此将近些天发生的事前后回想了一遍,再加上今晚与黑衣人的较量,她心里已经有底了,若去“狂人谷”,是有胜算回来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