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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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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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牵衣察觉到,更用力挣扎。谭中柳也加大力道,死活不放,非达成目的不可。两个人边吻边打着拉锯战,可小舢板哪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翻了。梅牵衣真恼了,掐上他肘弯曲泽穴,然后用力,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江里去了。

只听“扑通”一声,谭中柳叫一声“牵牵……”然后就没影子了。小船也差点被打翻,还好梅牵衣下盘沉下,连连稳住,在江面摇晃一阵,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回头望着江面,江面平静如镜,哪还有谭中柳的影子?

她气恨地整理好衣服,想自己把船划走。终究还是不忍,出声唤了几声,却始终没人回答。不由得也有些慌了,冷声道:“谭二哥,你再不出来,我要不管你了。”

船身忽然倾斜了一下,谭中柳在她身边冒了出来,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地道:“谭二哥在等牵牵消气呀。”

梅牵衣沉着脸道:“谭二哥,你下次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谭中柳极是为难,耷拉在船舷上,讨好地喊一声:“牵牵——,谭二哥喜欢牵牵,自然想亲牵牵。要我喜欢,又不让我亲,这不成。”

梅牵衣瞪着他,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讨不到糖又要耍赖的小孩。嘴角抽了抽,心中一软,道:“我也……没说不让你亲。”

谭中柳眼睛一亮,嗖地跳了上来,差点又把小船掀翻。梅牵衣慌忙稳住,却被他抓起来又要亲。她老实不客气地又将他摔了出去,回头来对着江面恼道:“谭二哥,你喜欢我,就是想亲我吗?”

“唉——”悠悠的一声长叹自身边响起,梅牵衣低头一看,谭中柳又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来,背靠在船舷,微仰着头,怅然道:“牵牵说谭二哥的剑法不伦不类,谭二哥要亲牵牵,要牵牵嫁我,牵牵又不肯……”

梅牵衣皱着眉头,实在是不懂他的剑法和亲她、和她是否嫁他有什么关系。只听谭中柳又道:“谭二哥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也会努力不让牵牵被人欺负。牵牵,嫁给我很好的。”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转过身来,双手扒着船舷,大半个身子依然凫在水中,认真地仰望着她。江上月光,浮在他一双黑眸里,闪闪发亮,竟还带着一丝祈求。

梅牵衣心中一痛,闭了闭眼,喉咙有点干涩,挤出声音:“谭二哥,娶我……也许并不那么好。”

谭中柳看到希望,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好的,好的。谭二哥最爱牵牵,娶牵牵很好,非娶不可!”

梅牵衣看着他,问:“不后悔?”

“绝不后悔!”

他说得极为笃定,好像此生就是为了娶她,娶了她就一切都满足了。她想,知错能改,这很好啊。她知道错了,有了改的机会,然后改过来,这很好,很好。

于是她笑了,柔柔的。“谭二哥,我跟你说过了,你若想亲,就去问我爹,我爹同意了,你想亲,就亲吧。为何,你还来问我呢?”

谭中柳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去问梅青玄这个问题呀。“牵牵,你这不是……”他话到一半,突然醒悟了过来,双眸陡然睁圆,“牵牵,你是说……”

梅牵衣看着他傻呆的模样,掩嘴笑了,抽回手来,端正地坐回船上,道:“我什么都没说。”

谭中柳“哗”地溅起一大滩水坐到她身边来,极认真地道:“就算你爹同意了,没有牵衣的同意,谭二哥也是不敢亲的。”这么说着,还真极规矩地不再碰她,重新撑橹摇了起来。

梅牵衣斜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刚才不知道是谁不经她的允许,就随便乱亲乱抱的?

“牵衣,我真的会一直对你很好。若有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别信。”一阵沉默过后,谭中柳突然又说话了。

梅牵衣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反问道:“‘别人’会说什么?”

谭中柳难得的不好意思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道:“可能会说……说我对牵牵不是真心……这样那样的。牵衣,你别信他们,我是真心的!”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是神色凛然,正经八百。

梅牵衣心中一片柔软,轻轻点头,道:“我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答应他。不问他为什么才这么几天就想娶她,不问他是不是会一直都对她好,不问他到底对多少姑娘好过,那些都不需要问,只需要知道,他对她好,她也愿意对他好。

谭中柳松了一口气,心头雀跃,却又点点失望。牵牵啊,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再为难我一下?这样……单纯,这样好骗,让他以后起一点点歪心思估计都得背负起天大的罪恶感。

“但是,谭二哥,能不能,再过段时间呢?”

谭中柳正感叹着梅牵衣不该这么容易就被他骗到了,梅牵衣果然就应他所想,开始为难他了,然后他的心立刻紧缩了一下,生怕她又反悔了,幸好只是说延迟。

“为什么?”

梅牵衣低着头,道:“我……还不想这么快离开家。”

谭中柳虽然是极想明天就去跟梅青玄提亲,最好后天就能把她娶回去,但同时也明白这个从小被父母保护得极好的姑娘,恋家的情结必定比一般人要重一些,于是也大方地道:“好。等牵衣满十八岁,等断桥冬雪下了,等孤山上的梅花开时,我来迎娶牵衣。”

梅牵衣思及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去解决要解决的问题,于是点头。“好。”

船拐进江面一处支流,梅牵衣纳闷地问:“谭二哥,把船划到这里来做什么?”

谭中柳笑道:“牵衣想来的,不就是这里吗?”

梅牵衣望着他疏朗的笑容,忽然醒悟,他对江湖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他说话痴痴颠颠,并不代表他就真的都不在乎。

梅牵衣的想法很简单,谭中柳的也很简单,所以,他们泊了船隐在水汀后面,然后从汀上走过,悄悄靠近那下游泊着的船只。此刻,那船上两帮人马正吵着。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细听着。好在处下下风,江上并无障碍阻挡,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们的耳朵。

梅牵衣在听到他们正部署要去夜袭金家大船时,差点就要冲出去,谭中柳按住了她,道:“再等等。”

她没有料错,灵婴楼的时空穿梭之术已经引起了江湖各路的注意,行事磊落的名门正派以拜访为名来探,而那些不在台面上的,向来不折手段的邪魔外道则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想趁着展凉颜伤势未愈之际,偷袭金梅两家,把展凉颜抢来,逼供那时空穿梭之术。想必慕家庄是倒霉碰到了这些人,当他们也是来抢展凉颜分一杯羹的人了。

但听来听去,也就是灵婴楼有秘术,楼主虎落平阳,与展凉颜似乎没什么关联。后来,有人出面软硬兼施地阻止了这次行动,一切基本上是风平浪静了。但等梅牵衣看清楚来人时,顿时惊了一惊。

“是谭大哥!”

原来,出面调解这事的人正是谭中杨。

谭中柳一点都不意外,道:“不然,牵衣以为他为何要跟着我们?”明里是面旗子,告诉各路朋友,如今金家梅家和展凉颜都在武林山庄的保护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暗里自然是帮他们摆平这些,护送他们安全到家,直到展凉颜武功恢复。金家梅家虽然实力不低,在江湖也颇有影响,但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梅牵衣觉得纳闷了。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把展凉颜想得太深了?她总觉得展凉颜不太可能是一早就准备离开灵婴楼,若准备离开,为什么不惜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还抢那么多婴儿?况且,他抢婴儿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正沉思间,突然听到朗朗一个声音道:“你们说灵婴楼楼主还活着?”

乍闻此声,她顿觉血液凝固,暗叫不好。抬眼望去,只见那远远之处一只小舟,舟上一个黑色身影拔起,像一只大鸟一样落在对面的大船上。不需要看分明,她就知晓,来人是林行甫。那个以为她杀了展凉颜,还被骗地救了展凉颜的林行甫。

41凭栏赏月

“阁下是什么人?”谭中杨俨然一副领头的模样,替大船上的两帮人马询问着。

林行甫没有回答,加重语气重复问道:“灵婴楼楼主还活着?”

“正是。展楼主如今已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不知阁下是什么人……”

“他在哪?”林行甫打断谭中杨的话,直接追问。

谭中杨心知有异,并不愿意告诉,两人僵持着。最后林行甫失去耐性,大刀亮出,谭中杨岂会示弱,也亮剑以对。来去几招,谭中杨惊叫:“洛阳回刀?阁下是王掌门什么人?”

洛阳回刀门掌门人自武林山被灵婴楼杀害,回刀门人中绝不会有这等武功,谭中杨见来人武功甚高,原本想倚着人多先把他拿下,再好生商讨。却不料,林行甫回刀变幻莫测,远非洛阳王掌门的武功可比,一时之间,他们不但无法将他拿下,反而损伤大半。

最后,林行甫在一干倒地的哼哼卿卿中,大刀斜劈,气势贯虹,道:“灵婴楼楼主在哪?”

“就……就前面不远,最大的那艘船就是。”那原本准备偷袭金家大船的头领,颤颤巍巍地回答着。

林行甫收起大刀,翩然的身影如大鹏一般落在江心一叶小舟上,然后急速离去。

梅牵衣心中大骇,她亲眼看到林行甫一人一刀制住了谭中杨及那两帮人马,何止几十!这武功,就算是金谷川和梅青玄合力,都不一定能斗得过。他要去杀展凉颜,金谷川和梅青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她越想越急,当下也顾不得会暴露自己,扔下一句“谭二哥,我先回去了”,头也不回地追过去。谭中柳见她真急疯了一般地直接往水里跑了,吓一跳,正要冲过去护她回来时,却见她身形极快,掠过汀上白芷,直接往江上跃去,自江面翩然划过,雪衫扶风,飘飘渺渺。

他伸出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迟迟收不回来,痴痴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脑海滑过一句诗,“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不远处大船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里了,一群人追着梅牵衣去,另一群人则将水汀围住。只见新月微光下,一条暗淡身影立在江畔,左手书册,右手执笔,行云流水般写画着,视线却不在页面上。

“什么人?”大船上人问询着。谭中柳充耳不闻,依旧笔走游龙,画着心中的洛神之影。大船上的人刚刚受了窝囊气,这会又被人如此轻慢,顿时就操刀砍了过来。

谭中柳眼也不抬,身形移位,歪头避开。那人砍了个空,又回头劈过来。谭中柳笔不离纸,脚下退让,再次避开。追来的人见书生原来是个练家子,顿时一哄而上了。谭中柳左闪右躲,东避西让,每次都在刀锋贴身之前险险地避开去,笔锋却一直留在书页之上,一刻未离。

梅牵衣踏着江面,追着前面那叶小舟。她心里千般主意闪过。林行甫这一出,先前被谭中杨劝阻的人有了帮凶,全都想趁火打劫一番,一番恶战在所难免。若回去通风报信让大伙儿赶紧开船逃跑,估计没人会听她的;好生起来戒备,又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她甚至想过干脆劫上林行甫,先杀了他——但林行甫武功高出她实在太多。

她“白露为霜”轻功极妙,心思未定便已追上了林行甫。足下轻点,在水面轻踏两下,凌空而起,在空中翻身两圈,最后稳稳地落在林行甫的船头,抬手一个抱拳礼,盈盈笑语。

“林前辈,您好呀!”

林行甫早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只当是不服气想追来保护那灵婴楼楼主的人,并没当回事,不曾想到落到船头的,竟是这个再千岛湖上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当下心中那股复仇的火焰微泯,道:“小姑娘,原来是你。这身轻功很俊呐!”

梅牵衣见他还能如此好脾气地跟她说话,猜测他还不知道救展凉颜的正是金家和梅庄,心思一转,便假意谦虚了几句,然后道:“晚辈等了前辈好些日子,可终于盼到前辈来了。”

林行甫甚是讶异,又甚是欢喜,捋着美髯略缓了船速,笑问:“盼老夫做什么?”

梅牵衣道:“当日林前辈心喜灵婴楼楼主之死,以慰故友在天之灵。后来,灵婴楼楼主死里逃生,晚辈自感对不起林前辈,爹娘也一再责怪,故此一直盼着能再见林前辈一面,以此负荆请罪。”她边说着,抱拳礼未撤,单膝跪下。

但这一跪没有跪下去,林行甫抬手阻止了她,眼眸微眯,了然冷声道:“是你梅家救了他?”

梅牵衣努力压制心中的怯意,老实地点头。

林行甫眼露杀意,手已握拳,咬牙道:“为何?”

梅牵衣道:“灵婴楼作恶多端,祸害无数,我爹娘原本也是不愿意救的。但见那展楼主年仅二十,灵婴楼作恶之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孩童。若将当年灵婴楼犯的过错全报复在他身上,与灵婴楼又有何异?且他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晚辈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只是……觉得对不起林前辈对故友的一片金石之情。”

林行甫拂袖,手握拳隐在袖中。梅牵衣心中忐忑,知他也有犹豫,又道:“但晚辈最终敢这么做,其实也是冲林前辈当日那个‘有缘’一说。”

林行甫面色微松,道:“怎讲?”

“林前辈当日救他时曾说与他有缘,‘颜凉展’三字与前辈故友的姓相吻合,但想那灵婴楼楼主展凉颜之名,原也是这三个字,料想与前辈也是有缘,故此,晚辈大胆……”她话音一顿,欲说不说地将之隐在了唇间。

林行甫略略沉吟,负手望着江水,一字一字,细细低喃:“展、凉、颜?”

“是。”

林行甫深吸一口气,便已明了,道:“当日在岛上,老夫救的人,就是他?”

梅牵衣不敢否认,硬着头皮回答:“是。”

“呵呵,”林行甫自嘲地笑笑,“小姑娘,你……真行!”

“并非晚辈纯心欺骗,当日实是仗着林前辈与故友金石之交,误打误撞,真正是林前辈宅心仁厚。想那二十年前,‘飞梁锁燕’前辈扬名江湖,当之无愧称之为当世之大侠。晚辈亦想,今日若是他们,也一定会救灵婴楼楼主。”

林行甫的脸色终于柔和了一些,怅然远眺,半晌道:“你说得对,他们……的确会这么做。”

梅牵衣暗暗长舒一口气,道:“谢前辈!”

林行甫回头来,微微笑道:“谢什么?”

梅牵衣道:“谢前辈侠义心肠,以德报怨。晚辈深感佩服。”

林行甫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丫头……明明害怕得都快打哆嗦了,偏硬着性子要拦阻我老头子。”顿了顿,神思一会,忽又叹道:“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女儿,该知足了。”

梅牵衣微微笑,伸手挠头,装出一副惭愧的模样,道:“我其实……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

林行甫没有说话,望着黑黑的江面,半晌沉默。“不过,小姑娘,老夫仍是要会一会那展楼主。”

“林前辈是想问他关于时空穿梭以及‘飞梁锁燕’两位前辈的事情?”

林行甫点点头,“今日夜色既晚,老夫也不便打扰,明日再来。”他看了看江面,忽然又道:“小姑娘,这次,还要不情之请吗?”

梅牵衣微愣,顿时明白林行甫是笑她当初借船之事,知道他已经没有敌意了,于是也爽快道:“多谢林前辈。我爹娘近些日子路途颠簸,不知林前辈能否帮他们睡个安稳觉?”

林行甫仰天“哈哈”笑了几声,摇头叹道:“你啊你——”

梅牵衣心喜再次跪谢:“多谢林前辈,前辈大恩,没齿难忘。”边说着,遥遥地望了一眼那等着浑水摸鱼的大船,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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