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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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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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惑什么?”
  “关于易筋经、洗髓经。”他突然睁圆眼睛,深深看住燕燕飞,说:“燕姑娘昨晚说易筋经与洗髓经与采花大盗有关,不知从何判断?”
  燕燕飞想了想,微笑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师父提起过,据说练这宝经一来需要丸药相助,二来需要童男童女协助拍打或按摩身体……”
  张俊明霍然睁大眼,问:“你是说,需要丸药相助,并以童男童女相互配合?”
  “是,师父还说,两本费经太神妙了,不谈洗髓,光是易筋经,功成就不得了。听说易筋经分为内壮功和外壮功,从外壮功入门,一个面黄肌瘦的人,即使只练其中一项外壮功,也能脱胎换骨。”
  “我只知道这宝经好,没想到如此之好,若再辅以洗髓,恐怕更不得了。”
  张俊明微笑着,但怕燕燕飞误会,忙一正色,论:“不过,恐怕需有相当功力方可练,要不然也须由专人指点,才能循序渐进。”
  “谁?”
  窗外人影一闪,竟是悟凡、悟尘,两人仍着书生、相士服,张俊明急道:
  “是那两个和尚,我正想找他们。”说罢疾行而出。
  张俊明出去一看,哪有悟凡、悟尘的影子?倒是差点和唐掌柜撞个满怀。
  他一直外头候着,一步也没离开,见张俊明脚步匆逢,忙问:“捕头大人有事?”
  “刚才一个书生,一个相士走过,人在哪里?”
  唐掌柜一指隔壁房间。张俊明逸去叩门。悟尘来应门,一见是他,脸色一讶。
  “昨晚见过,想必还记得。”
  “是。”悟尘呐呐道:“捕头大人有事?”
  悟凡循声望来,与悟尘对看一眼。悟凡急说:“捕头大人请。”特意挪挪桌畔圆凳。
  张俊明也不坐,张望一下说:“二位来这里多久?”
  “前晚才到。”悟凡答。
  “只为了追查易筋经、洗髓经?”
  “是。”
  “易筋经、洗髓经失落多久?”
  “三个多月了……”
  悟尘沉吟一下,补充道:“差不多快四个月了。”揪了揪悟凡,悟凡想了一想,也颔首。
  “这么说来,从两本宝经失落开始,你们就离开常乐寺,四处找寻?”
  二人默然点头。
  “昨晚提到易筋经与洗髓经,二位说没有线索……可是……”盯住悟尘,道:“张某记得你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是不是真有什么线索?你不愿明说?”
  悟尘默然。
  “张某倒希望与二位同心协力。”
  二人同时讶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二人更愕,眼对眼面面相觑。半晌悟凡问:“是谁?谁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张俊明二人眼色,反问:“二位难道不怀疑?”见他俩默默不回应,便单刀直入:“我昨晚管制出入,二位竟悄然外出,莫非想出去,定是看能不能遇到采花大盗,好夺回宝经?”
  二人交换眼色,只迟疑一会,悟凡点点头,干脆道:“昨晚我二人外出,的确是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如此坦率,反教张俊明愣了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捕头大人说要与我二人同心协力,究竟如何同心协力法?”
  “张某想了解详情,采花大盗若与宝经有关的话,二位要的宝经就有着落了。”
  “你的意思,咱们合力缉拿采花大盗?”
  张俊明神情凝重,深深盯住二人,道:“采花大盗犯下如此巨案,人人得而诛之,二位又是出家人,自然不愿眼睁睁看采花大盗继续横行肆虐,是不是?”
  二人闻言动容,悟凡连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张堡明看着两人眼色继续说:“若采花大盗果真与宝经有关,甚至因宝经而走火人魔,为非作歹,二位更责无旁贷。”
  话的确说得厉害,听得二人又是羞愧交集,又是焦躁难安。悟尘看着悟凡,闷闷道:“这两本宝经,就算我二人粉身碎骨,也要夺回。”
  张俊明趁机问:“那宝经,如何失落?”悟尘不语,张俊明盯住悟凡。悟凡不再避讳,将两本宝经失落当晚的情形细说一番。张俊明看住悟尘,试着套他话:“这位师父,想亦怀疑采花大盗与宝经有关?”
  悟尘缓缓点头,说:“是。”
  “何以见得?”
  “掳走童男童女,想是为练功之故。”
  张俊明听他说法与燕燕飞如出一辙,忙问:“两位想必看过易筋经、洗髓经经文?”
  悟凡摇摇头。“这两本费经藏观音莲座下,除住持师父、师叔,常乐寺再没人见识原文。”
  “既然如此,”张俊明好奇盯住悟尘,问:“为什么肯定掳走童男童女,是为了练功?”
  “我等虽未曾见识过经文,但曾听得师叔说过一些……”
  “你师叔……”
  悟尘眼脸一低,说:“师叔已圆寂。”
  张俊明哦了声。“这么说来,少女没有一个完璧,也与宝经有关?”
  “阿弥陀佛。”悟凡道:“罪过,罪过,那洗髓经本是稀世珍宝,只怕练功的舍本逐末,以致造下罪孽。”
  “如何舍本逐末,何妨说来听听。”
  “捕头大人想是对洗髓经有所耳闻?”
  张俊明原是有所耳闻的,所知有限,仅知它流于暖味,颇受议论,也曾听说男人练了洗髓功之后,房事如何勇猛精进一的去。至于其他什么传言,可就不知了。“张某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洗髓经有什么传闻。为什么会有人舍本逐末,造下罪孽?”
  悟凡静静瞄悟尘,脸色涩然道:“这洗髓的传闻,涉及邪淫,对外人本不便说的……”
  “佛家原本方便为门,慈悲为本,张某若多了解一点,一来有助办案,二来若因此逮得采花大盗,宝经也可失而复得……”
  二人静静相视,悟凡决然道:“既然如此,我说一则洗髓经传闻……”沉吟一下,缓缓道:“元朝中统年间,有一位海岱游人,他曾经有一段奇遇。”
  “海岱游人原是读书人,饱览诗书,最爱交方士朋友,常与方士们五湖四海作逍遥游,足迹遍及名山大川,好不潇洒自在。”
  “这天海岱诸人游到长白山,将食物美酒陈列草地,边享受酒食,边闲闲吟诗作乐,正兴高采烈,忽见一道人逸洒行来,海岱请问他大名,对方自称西羌道人。”
  “这西羌,身型硕长,器宇非凡,言谈举止温文儒雅,喜交方士朋友的海岱岂肯错过?忙邀他共饮,彼此谈笑契合,甚为欢畅。”
  “酒饮微酿,海岱见西荒目光昂然,颇有气势,知道此人不同凡夫,便说:‘看先生目光如炬,气宇非凡,必非凡人,先生可否展现绝技,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西羌道人先是谦虚道:‘也并非什么绝技,雕虫小技罢了!’继则带几分自豪道:‘各位不见外,我也不隐瞒,在下并指可以穿牛腹,侧掌可断牛头,握拳可劈虎脑。’”
  “众人闻言俱是吃惊,西羌道人见众人将信将疑,说:‘各位右是不信,不妨试试在下腹部。’”
  “海岱唤他的挑夫,拿木棍击打道人腹部,见他面不改色;再改用石头重击,依然神色自若;最后以铁杵猛殴,依然奈何他不得。接下来,西羌道人表演一套绝活,登时众人把眼睛睁大,不敢置信。”
  “这西羌,竟然用他腹下的‘命根子’,表演一套不仅女性不宜观赏,连男人也禁不住面红耳赤的技俩。他拿一根绳,一端系住自己命根子,另一端绑牛车轮上,呼叫牛车前奔,而道人却屹立不动。”
  “这绝活,众人真乃大开眼界,海岱不觉惊叹:‘这真是天赋里至果啊!’”
  “西羌道人却道:‘在下这套本事绝非天赋异票,而是后天修练。’并且告诉海岱,他练的是‘洗髓经’,说完以一本经书相赠,众人翻开,文字深奥难懂,看来看去,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唯一明白的,这本经书名叫‘洗髓经’。”
  悟凡说毕,双手合十道:“洗髓经原是绝妙好经,只因这段传闻,故而往往流于暖昧。”
  张俊明凝神思索,忽有所悟。“也许那西羌道人,只是想证实自已功力了得,才使出这一绝活,他原本的想法,大约认为人身最脆弱的部位,都能练得如此,可见他功力。只是人们不解他的意思,导致误会,以异色眼光视之。采花大盗犯案,若与两本费经有关,想是舍本逐末,走火入魔,故而惹出天大祸端来!”
  悟凡忙说:“捕头大人说的极是。”
  悟尘虽不言语,却频频点头。
  “刚才你说……”张俊明看着悟尘:“宝经失落三个多月,快近四个月了?”
  悟尘颔首。
  “这两本宝经要练多久?”
  二人相视,悟凡说:“不一定,看个人资质功力,若根底深的,短期可以成就;若根底浅,资质不够,又乏人指点,怕是找不着门路。不过即使资质根底都够,总须百日吧。”
  “为什么?”
  悟凡转脸看悟尘,问道:“师叔是这么说的吧?”
  悟尘微微点头。
  “百日之内,可有禁忌?”
  悟凡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敢口,遂转脸看悟尘,悟尘迟疑一下,呐呐道:“据说练功百日之内,不得近女色。”
  张俊明双睥一亮,急问:“百日之外呢?”
  两人俱都摇头不语。此时外面一片喧嚷,张俊明偏头瞄出去,看来丁一伙人,约七、八个,为首一个妇人,蓬着头发,苍黄一张脸,叽喳叫道:“我要见捕头大人!我要见捕头大人!”
  张俊明挺身而出,问:“什么事?”
  那伙人瞧瞧他,不说话,妇人仍一逸喊道:“我要见捕头大人!”她抓住张俊明手臂,惶急道:“你快告诉我,捕头大人在哪儿?他人在哪儿?”
  张俊明正色道:“我是本县捕头,这位大嫂,你有什么事?”
  妇人一听,眼睛发百,泪珠盈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说:“捕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回我家板儿……”说着泪下如雨,咽不成声。
  “怎么回事?”
  妇人抽抽噎噎,哭哭啼啼,喉咙似被堵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旁的庄稼汉说:“我们家板儿,三个多月前睡觉失踪,至今并无消息,再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家烧饭的都快急疯了!”
  “不要!不要!”妇人猛摇手,失声呐喊:“我不要板儿怎么样,我要板儿快快回来!快快回来!捕头大人,你不知道,我就生板儿一个孩子,万一他……呸!呸!”她语无伦次,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磕头下去,说:“捕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家板儿回来!”
  张俊明看她猛磕头,心下不忍,唤壮稼汉:“把你媳妇扶起。”
  妇人被扶起,仍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伤心,张俊明问庄稼汉:“你们板儿多大?长什么样子?”
  “十一岁,白白壮壮。”
  张俊明劝慰道:“我们正在加紧缉拿采花大盗,不要好久,自有着落的。”
  “可是,万一……”妇人又哭喊起来:“捕头大人,昨晚回来那些孩子,我都看过,都看过,太惨了,万一……万一……我家板儿……”
  “快别胡说!”那庄稼汉又道:“捕头大人说,不要好久,自有着落的!”
  张俊明闷闷回林老爹屋里,燕燕飞正半倚门畔,刚才那一幕她俱已看在眼里,见张俊明愁眉深锁,她不觉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俊明颓然道:“我心中像压一铅块,不将采花大盗绳之以法,寝食难安。”
  “有孩子的人家,谁又能寝食俱安?”燕燕飞眼色沉黯道:“那妇人哭哭啼啼,迹近疯狂,我越发难过……”眼神一变,射出凌厉光芒。“这采花大盗,一天不逮住,我就一天不离开这里,我要看他能神气到几时,如此丧尽天良!”
  张俊明立时面有喜色,拱手道:“有燕姑娘这句话,张某心中舒坦多了。”
  忽闻外头有人叫:“郎中来了!”
  果然唐掌柜领个五十开外郎中进屋来。那郎中搭着林老爹的脉,沉思好半晌,皱起眉头:“年高体弱,太过劳累,又遇风寒,恐怕不是三、五天能复原的,若再高烧不退,怕有性命之忧。”
  燕燕飞一皱眉,心焦意乱看住张俊明:“这可怎么好?”
  张俊明忙对郎中说:“有什么好方子,你尽管开,总要先教他烧退才好。”
  说着,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郎中不肯受银子,说:“怎么能要捕头大人的银子?我尽力就是,只怕不容易。”
  外头有人叫唤:“捕头大人可在屋里?”张俊明听得出是铁龙,连忙挪步到门口:“铁管家有事?”
  “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捕头大人和燕姑娘。”
  “有事?”
  “我家主人要我来请二位午餐。”
  “替我谢过白少爷,我要四处看看,燕姑娘也有事。”朝床头指了指。
  铁龙讶道:“怎么回事?”
  “燕姑娘的义父高烧不退。”
  铁龙脸色更讶:“怎没听说燕姑娘有个义父!”朝床畔瞧去,问明病情,那郎中简略说了一下,铁龙道:“你用最好的药,不要省钱。”塞了两锭银了在他手里:“一切拜托!”
  ※  ※  ※
  入夜的唐家客栈,与昨夜的凄清大不相同。客栈有装饰精致的上房,有普通的客房,还有廉价的通铺。客人除商家,一般百姓,还有做劳役的挑夫、轿夫、赶大车的等等,虽说地方不靖,却也有几成座,比前两日还要生意兴隆。
  座上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二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二人笑颜逐开,似乎愉快极了。一个说:“小马,看来要走运了!想不到这小地方不有这大笔财富。”
  “可不是。”另外那个也乐呵呵道:“我说小陶,你我合力,一人一百五十两金,那可真是快活比神仙。”
  那边江宝生,把脸一偏,对着他俩咧着出白牙,笑嘻嘻:“小兄弟,三百两黄金,当然快活比神仙,逮不到人,被宰了,也是快活比神仙。”
  那小马笑容尽去,沉下脸瞪住他,怒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江宝生仍旧一张笑脸,慢腾腾道:“这可是要拿命去换的,逮到人,拿了三百两黄金,当然快活过神仙,被宰了,也是快活过神仙。”
  小马恨恨揪他,喝道:“好!我先把你这老小子宰了,让你去快活比神仙!”说罢去抓桌上的刀,那江宝生陡然站起,按住他手,道:“何必呢?开开玩笑,乐和乐和!”
  小陶也怒目向他,恨道:“你这老小子,竟敢开你少爷的玩笑,若少爷宰了你!”说罢也去抓刀。
  江宝生不慌不忙,按住他抓刀的手,说:“何必呢,我说两位少爷,两位英雄,你们宰了我,没金子拿,还多一桩是非。”他四下一看,大家正朝他们望着,他越发无畏无惧,吊儿郎当道:“两位难道没留意,座上好几位官爷。两位若莽撞,恐怕还没见着采花大盗,就给官爷逮了去,那可是不划算的啊!”
  小陶、小马对看一眼,悄然瞄了四周,可不是,大家正目光灼灼瞧着他们,当其还有几位穿着公服的。便把怒火按下,低低骂道:“便宜了这老小子!”
  那一端角落,瞎子简天助弹起他的琵琶,简天红掌条丝绢,亮起嗓子,扭着腰肢,姿态婀娜唱起曲来。嗓音清脆甜芙,总来甚是舒畅,众人正入神,门口忽起小小骚动。原来一个与众不同的爷儿来了。
  这爷儿如玉树临风,风采翩翩,气度雍容,每个人看到他,都像碰到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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