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留着力气多长点儿肉吧！你瞧我们家阿福圆滚滚的，你干巴巴的，叫人看了就心疼。”林文心打心里心疼顾念君，“以后有事儿可要想着去找方婶儿，方婶儿不在，你方奶奶还有玉哥儿也都能帮衬着点儿的！”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在顾念君看来，这近亲也不如方家这个近邻。记忆里头，许多时候，要不是方家帮衬着，自己娘俩吃的苦得更多。
野菜苏氏觉得留下没什么，只是五个鸡蛋却是有点儿烫手的，鸡蛋哪儿是庄户人家吃的起的？这养老母鸡下蛋那都是为了钱去的，一个鸡蛋好时候能卖上两个铜板，文心一下就拿了五个来，那可是十个铜板，能买两斤多粗粮呢！
第6章 斗智（）
知母莫如女，顾念君看着苏氏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可是自家现在太需要这样的东西了。
娘身子弱，就算郎中给开药了，那也得吃点儿好东西补补。还有自己这小身板，是有多久没见荤腥了？所以鸡蛋必须要留下！
“娘，这鸡蛋我一会儿给你冲个蛋花汤喝。你身子这么弱，吃了才能好的快。”顾念君掰着手指头说道，“一天喝一个，够喝五天的，等喝完了，娘的病肯定就好了。娘，你放心，我不会白拿方婶儿家的鸡蛋的，我心里都记着，等爹回来了，咱们一一都还回去。”
“七娘，你爷不是说了，以后给咱粮食吃吗，哪儿还用要你方婶儿家的鸡蛋？”苏氏还是不愿意拿这鸡蛋。
顾念君撇撇嘴：“娘，爷是说了，可是还没做啊。万一没有粮食送过来，我们两个吃什么？缸里就剩一点儿杂粮了，最多也就够今天吃的。要是有这几个鸡蛋，我们能多撑一段时间，这样的话，还能想办法筹备下一顿吃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被贫困的生活逼迫的这么会精打细算，苏氏就算再怎么不好意思，也得厚着脸皮收下这鸡蛋了。
林文心叹了口气：“慧娘，咱们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不愿意白白拿了我家的东西，可平日里家里有什么针线活计也都没少麻烦你，你是当真要跟我们算的这么清楚吗？要是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好说，可现在还有七娘，你扪心问问，你这个当娘当真狠心让七娘跟你一起吃苦？”
不是关系特别的好的人，哪个会掏心掏肺的说这么一番话？
苏氏眼里噙着泪花，紧紧的握住林文心的手：“文心，你们一家的好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有人在家吗？”院门口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背着一个竹编箱子的老头问话。
“李爷爷您来了。”顾念君小跑着迎了出去，嘴里甜甜的道，“李爷爷，我帮您搬箱子吧。”
李郎中瞅着还没有自己箱子高的小丫头，笑着摇摇头：“七娘真乖，爷爷还能搬动箱子。等爷爷搬不动，你再帮爷爷搬好吗？”
顾念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李爷爷，你快进屋帮我娘看看吧。”
这须发花白的老头是河边村唯一一个郎中，平日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请了他来看的，医术虽然算不得精妙，但也聊胜于无，几个土方子对于简单的小病还是够用的。
“头上的伤没有大碍，风寒还须吃上几副药。不然的话，回头寒气入了肺，可就留了病根了。”李郎中熟练的从药箱里抓药，“一天一副，吃上五天，保管好。不过这些日子可要好好休息了，切不能再着凉了！”
听了李郎中的话，顾念君放心了，只要能治好了，那就没事儿。
“李爷爷，谢谢您。这药钱我爷说了怎么算没有？”顾念君紧张的问，心里祈祷这个顾连贵一定要是个讲信用的人，不然光请了郎中不付药钱，他们哪儿来的钱付？
“你爷爷说了，让我开完药过去拿钱。”对于顾家这点儿事儿，李郎中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大家都不好过，除了同情一番，还能做什么呢？这样的年头，谁家有闲钱帮助他人？
“那李爷爷，我陪您一块儿过去吧。我爷说了，以后给我跟娘粮食，我正好过去拿着。”
顾念君仰着小脸，一脸期盼，自己去要还真不一定能拿来，但若是跟着李郎中一起去，在外人跟前，除非他们不要脸，不然总得履行承诺的。
李郎中也明白顾念君的心思，知道小丫头这是想让自己帮忙呢。
这样举手之劳，他还是很乐意的。
“走，那七娘就陪着李爷爷去你爷爷那边儿。”
林文心跟阿福说在这儿陪着苏氏，顺便帮忙把药煎了，这让顾念君又是一番感激，心里默默的记着这一家人的好。
要说顾念君跟苏氏栖身的茅屋隔着顾家真是不远，不过三五十米的距离，但光景就是两般了。
青砖黛瓦，虽然也就那么几间房，但在河边村大多数人家还都是土胚房的情况下，已经很好了。
在门口，顾念君就殷勤的出声了：“爷，爷，我来给您和奶道谢了。”
先一顶高帽子扣上，进了了门，顾念君咧着嘴冲坐在炕头的顾连贵和赵氏笑了开了来。
“爷，奶，谢谢你们心疼我娘。李爷爷说了，我娘吃上五副药就能大好了。”
李郎中也适时的开口：“顾老弟，令媳人年轻，这底子也不算太差，老夫总算没有辜负老弟的一番嘱托，只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这五天肯定能养好了。”
顾连贵清了清嗓子，不管咋样，在外人跟前该做足的面子那都是要做的：
“麻烦李老哥了，药钱总共多少？我这就给你算钱！”
“一副药十文钱，这五副付统共是五十文钱，算上诊费十文钱，顾老弟给我六十文就行了。”
顾连贵还没说啥，一旁的赵氏就嚷开了：
“这哪儿是吃药？这是吃钱啊！这年头铜板多难挣，李老哥不是不知道吧？”
李郎中一脸为难：“弟媳妇啊，这药也都是有本钱管着的，这样吧，乡里乡亲的，诊费十文钱我就不要了。你们给五十文吧！”
请郎中来家看病，不给诊费，这到时候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笑话顾家呢。这样的话柄不能留，顾连贵瞪了一眼赵氏：“就你话多，还不赶紧拿钱给李老哥？六十文，别拿错了！”
赵氏百般不愿，那也不敢忤逆顾老爷子。她转身从炕头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数了好几遍，才把六十文递给了李郎中，还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李老哥这钱赚的真是容易啊！”
顾连贵陪着笑：“李老哥别跟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一般见识，这次劳烦李老哥了。”
李郎中摆着手说不敢不敢。
顾念君趁着这个档空赶紧开口：“爷奶，家里没吃的了，我就想着来找爷奶拿点儿，我人小，可以少吃点儿。可娘现在病着，李爷爷说了，她要吃好了才好的快！不然的话一直不好，还得花钱吃药。奶说的对，这钱不好赚，还是要省着点儿。”
第7章 粮食到手（）
这李郎中拿了钱不走，赵氏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的发作，要说撵人吧，都是一个村儿的也不好，再说了，要是得罪狠了，以后家里有人生病，这老头不动弹怎么办？可是往外拿粮食，她舍不得啊。家里头的粮仓有多少粮食，她恨不得一粒一粒数的！
“你还愣着不动弹？没听见七娘说什么吗？你赶紧的去给她们盛粮食去！慧娘一天按着一斤的粗粮算，七娘还小，你给成点儿细粮，再给几个鸡蛋！”顾连贵见李郎中拿了钱也不走，就知道他这是在这儿等着看自家怎么打发七娘呢，为了面子，他自然不能含糊过去。
给粗粮赵氏就心疼的不得了，这会儿还要拿细粮出来，她这个老婆子都没舍得吃细粮呢。还有鸡蛋，那可是要换钱的，哪儿能给这个赔钱货吃？
“老头子，拿粮食也就算了，这鸡蛋可是要攒着卖钱的。老大今年还要去考试，这上路的盘缠都没攒够呢！说什么我也不能拿鸡蛋出来！”赵氏脖子一梗，大有你爱咋就咋地，反正我是不会往外拿鸡蛋的。
顾念君瞧她的样子，低着头小声嘀咕：“爷，我们就不要鸡蛋了。七娘身体好，不用吃。再说了，方奶奶说了，以后按时候给家里送几个鸡蛋。”
一大家人都健在，儿媳跟孙女还要靠别人家救济。谁家的鸡蛋不是拿来卖钱的？一个外人都能舍得，他们这自己人就舍不得了，这传出去就是自己打自家脸啊！
“还啰嗦什么？赶紧去拿！再啰嗦，信不信我休了你？”顾连贵来了火气，愿意与否，这面子最重要。
赵氏无奈，称了三十斤的粗粮，半口袋细粮，并着五个鸡蛋重重的放在了顾念君跟前。
“吃吃吃，你们娘俩饿死鬼投胎啊？就知道吃！”赵氏没好气的嘟囔，“我老天拔地的，没人伺候就算了，这到头来，还要伺候你们两个，我这是遭了什么孽了？”
东西到手，顾念君才不管赵氏说什么呢！
“谢谢爷，七娘就知道爷最好了。以后七娘长大了挣老多老多的银子给爷买上好的烟叶子！”
无事儿抽几袋旱烟是顾连贵的最爱，小孙女奶声奶气的保证，倒叫他心里有了几分欢喜。
眼下哄着老头子开心，自己跟娘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所以顾念君一点儿都不吝啬好话。
“哎，爷的乖孙女，真可心。来，这个你拿着，回头来了货郎，买买糖块吃！”顾连贵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板递给顾念君。
说句好话就能换两个铜板来，顾念据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都要挑出来了。
小心翼翼的接过铜板，紧紧攥在手里，这可是她接触的第一笔钱啊。
“你还愣着干什么？忘了我说的了？这些天你就过去给七娘跟慧娘做饭。这都到了晌午了，还不赶紧去？”顾连贵指着赵氏发话。
凡事要见好就收，赵氏这半辈子都拿捏儿媳妇，这要是真叫她去伺候儿媳妇，以后指不定要给她们娘俩多少责难啊。所以顾念君赶紧开口了：“爷，奶每天活计也多，很辛苦了。就不用奶过去了，七娘长大了，已经能做饭了。再说了，奶还要留在家里伺候爷爷呢！”
要真叫赵氏过去，赵氏这面子里子都不好看，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她们娘俩。再说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点儿粮食，她还怕赵氏使坏糟蹋了粮食呢。
顾连贵也不坚持，又道：“那你赶紧把粮食给送过去。”
李郎中瞅了一出好戏，这会儿也不能继续待着了，于是就开口：“这点儿东西哪儿还劳烦弟媳妇亲自送呢？左右就两步路的功夫，我给捎过去就行了。”
顾念君揣着几个鸡蛋，李郎中一手拎着自己的药箱，一手拎着粮食，跟在顾念君的身后往她们住的茅屋走去。这小丫头真是个伶俐的，这三句两句就哄的顾老弟把粮食拿了出来，还给了弟媳妇台阶下，这样的事儿，就算是换个大人也不一定能做的这么好。
进了屋，顾念君先跟苏氏还有林文心打了招呼，然后才领着李郎中拐进厨房。
“李爷爷，粗粮你帮我倒进这个大缸里。那些细粮放进这个小点儿的缸里。”
李郎中按着她说的做了，又从怀里掏出十文钱：“七娘，这个你拿着用。”
顾念君连忙摆手：“李爷爷，这我不能要，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了，我没有谢谢您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万万不能再收您的钱了。”
顾念君的表现让李郎中心里很是欢喜，刚才在顾家老宅那边儿，两个铜板都能让小丫头眉开眼笑的，自己这十个铜板她好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这孩子的心性好啊。越是如此，李郎中就越想帮助她。
“七娘听话，你们家这情况，现在很需要钱，爷爷的钱不多，你就拿着。再说了，这十个铜板原本就是爷爷要了准备给你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看个病哪儿还用诊费了？”李郎中硬把铜板塞进顾念君的手里，“可要好生拿着！”
顾念君眼里噙着泪花，对这个和蔼的老头十分感激：
“李爷爷，我好好记着了，今天拿了您的铜板，以后七娘赚钱了，一定加倍还给您！”
李郎中摸了摸她干枯的头发，只觉得十分心酸：“好了，李爷爷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娘，要是发现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立马去找我。”
送了李郎中出门，顾念君去厨房洗了把脸，这才转身进屋了。
“方婶儿，谢谢您跟阿福姐姐了。”看着桌上还沾着褐色药汁的空碗，她就知道林文心已经服侍这苏氏吃了药了。
“七娘乖，以后跟方婶儿不用这么客气。你回来了，方婶儿就家去了，有事儿记得喊我啊。”
阿福被林文心牵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挣开林文心的手，跑到顾念君跟前，神秘兮兮的把一个小纸包塞进她手里：
“七娘，这个给你吃。”
第8章 喷香的鸡蛋粥（）
顾念君疑惑的拆开小纸包，一块白里泛黄的块糖躺在自己手心里。
可能因为长时间在手里握着，已经有些化了，黏黏的沾着纸包，实在叫人没有什么食欲。只是，这一块方糖对于小孩子是什么概念，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农家孩子本就没有什么零嘴儿，这偶尔来村里的货郎卖的块糖那简直就是无法形容的美味儿。
阿福一个真正的五岁小孩舍得把这块糖送给她吃，这是要下多大的决心？
有这样的小朋友，就算没吃糖，顾念君心里也甜丝丝的。
“娘，你刚喝了药，吃点儿块糖甜甜嘴吧。”顾念君垫着脚尖儿趴在炕沿上说。
“七娘乖，娘不苦，这块糖你吃吧。”
顾念君不依，最后还是娘俩分吃了这块已经有些化了的块糖。很多年之后，顾念君吃过不少各种各样的高级糖，可都没有今天吃的这块儿好吃。
“娘，你好好躺着，我去做饭。我都忘了告诉你了，爷爷给了咱们三十斤粗粮，还有一些细粮，还有鸡蛋呢！算上方婶儿拿过来的，咱家有十个鸡蛋了呢！”顾念君喜滋滋的说道。
苏氏听了也很高兴，“那你谢了你爷爷奶奶没有？”
顾念君撇撇嘴，见苏氏高兴，就不打算告诉她这粮食差点儿没有要来，只道：“我谢过爷爷奶奶了，还说以后挣了银子给爷爷买最好的烟叶子，我还说不用奶奶过来做饭，我长大了，能照顾娘了。”
闺女这么乖巧懂事儿，苏氏又愧疚又心安，当下就觉得浑身有了力气。
“七娘乖，娘这就起来给你做吃的。”
顾念君摇头：“娘，李爷爷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我也会烧火，也会熬粥，娘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顾念君就小跑着进厨房了。
苏氏愣愣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七娘还没有灶台高就能烧火做饭了，都是自己这个当娘的不称职，才逼得闺女这么辛苦，她一定要赶紧好起来，然后好好的疼闺女。
厨房里，顾念君踩着小板凳熟练的刷锅添水，放好米之后，又出门分几趟抱了一些柴火在灶间。
生上火之后，顾念君一边看着火，一边儿烦恼，柴火已经见底了，再不去拾柴火下顿饭就做不好了，看来一会儿无论如何也得再上趟山了。
很快锅里就开了，粮食的清香味儿随着热腾腾的蒸汽冒了出来，顾念君贪婪的吸了吸鼻子，这货真价实的粗粮粥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了。
麻利的抓了一大把洗好的野菜丢进锅里搅了搅，想了想，又捡了一个个头小的鸡蛋打散倒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