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头看向左边的镜子。
昏黄的灯光下，镜子里呈现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鲜血的源头正是那空荡荡的右眼处！
小半张脸的皮肉都已经被抓烂，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那阵深入骨髓的痛痒，依然如同幽灵鬼魅般笼罩在自己的全身，苏帕德兰恨不得将自己的整张脸撕扯下来！
两个同伴都吓得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犹如恶鬼般的苏帕德兰缓缓的将头转了过来，看着呆住的两人，嘴里费尽力气挤出了几个字：
“他们来了！”
‘轰隆！！！’
一道惊雷横亘天际，整片南区亮如白昼！
第143章 贾内克与克莱恩（）
“两位老爷放心，这里绝对是南区数一数二的安静所在，阳光通透，环境也好，两趟街角转过去就是商业街，买东西也方便！”
“绝对符合二位老爷的要求！”
楼贩子热情洋溢地跑上跑下，介绍着房前屋后的状况。
这是一座二层的砖瓦尖顶小楼，正好处于街中段，两边都是住宅，看起来的确是个清净优雅的好地方。
看房的两个人头戴兜帽，身穿厚实毛皮外套，一截铁链腰带在毛皮下若隐若现。
左边稍矮的家伙大概是主事的，右臂的袖口下隐约露出一截绷带，右手中指上还带着一枚镶嵌着深蓝色宝石的戒指。
自从他进了屋子以来就一直仔仔细细的查看，床底柜上都要检查，甚至连壁柜的角落都要钻进去看一看。
他的同伴显得急躁得多，对于房子似乎不是很关心，随意看了几眼就等在一边，无目的地踱着步，看起来有点心急。
楼贩子看了几眼，心下大致有了个估量。
这两位爷一看就是北边来的职业者，看这意思，不是躲仇人，就是什么地方的逃犯。
这一路走的风尘仆仆，连身上的泥污都没时间处理。
对于一般的楼市伙计来说，这样的顾客自然是敬而远之，生怕惹上麻烦，没有叫来城防军都算是客气了。
可对于楼贩子尼克来说，这样的客人正是他喜欢的。
谁叫他干的就是黑楼的活儿呢？
尼克的背后主子，是这片街区地下势力的实际控制者，再往上据说还有贵族老爷牵头，不过那就不是尼克这种人能触及到的了。
反正一年到头来，接待的都是这类不好惹的主，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几条人命。
一般的伙计还真就伺候不了，必须得伶俐聪明，有眼力件儿，不会给自己招灾祸。
尼克觉得自己就满足这样的条件。
这活儿稳稳当当的一连干了几年，不仅赚的盆满钵满，还落得个‘快嘴’尼克的称号。
“二位老爷还算满意吗？”尼克看着主事的那位大爷总算是停止了检查，赶紧上前问了一句。
“嗯，就这个了。”
“得嘞！”尼克笑逐颜开，又一笔钱到手，“那您二位就先住着，所有的手续文件转天就给二位送来，包括二位要的‘套头’，保管谁也查不出问题！”
‘套头’算是当地黑话，代指一系列假身份所需要的文件，也都包含在尼克的服务当中。
黑楼的房租一般都不算贵，跟一般的租赁市场差不多，一个月大概四五百皮币。
贵的都是额外的服务费用，比正规市场要高上几十倍！
也算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这两位也是出手阔绰，上来就压了五个金币，不仅租了半年的房子，还办了一系列的假身份证明文件。
尼克离开了房子，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见楼贩子总算是离开了，有些急躁的那位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几下将身上的厚重毛皮外套扯了下来，顺手扔到了一边。
又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疲惫的脸，胡子杂乱如草，嘴唇泛白没有血色。
他伸手扯了扯领口，解开几个扣子，总算是呼出几口顺畅气。
看着还站在屋子中央的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现在的处境都要拜他所赐，可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
“行了吧，贾内克，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那帮人难道还能追到这里来？”
站着的人听到他的话语，兜帽下的脸扭转过来，扫了他一眼，伸手将头上的兜帽翻了下来。
若是厄尔林根港的私船水手们看到这一张脸，必定有很多人能够认出，这位正是黑船酒吧那位时时刻刻都不温不火面带微笑的酒吧老板贾内克！
而此时的贾内克，早已不复当年经营酒吧时的温文尔雅，脸上两条刀痕还隐隐渗着血迹，发丝间也多了几缕白色。
看着沙发上懒散的男人，贾内克眼神微眯，脸上狠厉之色越发狰狞，口中怒斥道，
“蠢货，你以为你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都是群能穿越千年的索命幽灵！你以为他们这么容易就能被甩掉吗！”
“我上一次躲开他们的追捕，用了整整十二年！你懂吗？整整十二年！”
一路上，无数次像是奴隶一般被骂的狗血喷头，克莱恩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长期以来压抑的愤怒终于冲破了对贾内克的恐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
“放屁！我懂个屁！”
“老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都是你这王八蛋一手造成的吗！”
“要不是你，老子怎么可能被追杀，怎么可能背井离乡跑到这里！”
克莱恩激动地额头青筋暴起，气的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本是黑船酒吧地下竞技场的一位斗兽师，一向和贾内克勾结起来，操纵比赛，暗下黑手赚点昧心钱。
两人的确是面和心不和，克莱恩也一直都对他小心提防，猜到了他背地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他的秘密包括了自己在内。
更没想到，自己早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脱身！
贾内克斜着眼，戏谑的打量着面红耳赤的克莱恩，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怎么，忍不了了？又想跟我动手？”
克莱恩像是被一把掐住脖子的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手里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了多次，还是没敢发起攻击。
呵！
贾内克冷笑了一声，没再多看一眼，转身上了楼梯，只留下了一个原地挣扎的克莱恩。
“一楼是你的，一会儿出去买够十天的吃食，晚饭时再来叫我！”
声音渐渐飘远，克莱恩脸上变颜变色，半晌过后，咬着牙叹了口气，捡起沙发上的外套，走进了一楼的卧室。
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小雨，克莱恩心里一阵烦闷。
埃登港的天气和厄尔林根港很类似，到也谈不上适应不适应。
但身后那些追击的人，却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刃，让他放心不下。
再加上这个阴险狠毒的贾内克，在他身边，克莱恩连逃跑都成了奢望。
脱下身上的内衬，站在卧室的镜子前，克莱恩一脸郁色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原本健硕的身材，如今却消瘦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胸膛的肋骨根根分明，小腹处一道伤口从左至右贯穿。
目光向上，心脏的位置却被一团红褐色的蔓藤包裹着，如寄生虫般的根须从心脏向外延伸，占据了半边胸口！
微微颤抖，恍若蠕动，似乎和克莱恩共享着生命！
触目惊心！
第144章 收尸之人！（）
哪怕天空小雨蒙蒙，依旧不影响街边商贩的喧闹叫卖。
常年居住此地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港口变幻莫测的天气，随便披上一层蜡布的雨袍就能上街。
克莱恩自然没有那么多装备，只能冒着雨走出了屋子。
还好此时的雨量不大，克莱恩紧跑了几步，按照楼贩子之前说的位置，过了两条街，再转过一个拐角，见到了一条小商业街。
手边刚好有一间杂货店，克莱恩推开门走了进去。
几分钟之后，他披着一件深色雨袍走了出来。
街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克莱恩心里有事，自然也没心情逛街，打眼一扫，找到了个卖肉的铺子。
要是不跟贾内克那个老鬼一起出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这家伙富得流油。
随手扔给自己的钱袋子里，就装着二十多枚黄澄澄的金币和几大捆皮币。
怪不得当年两人一起下黑手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要分赃。
当然，这也让克莱恩更担心他的真实意图。
钱都不要，他到底想要什么？
心里嘀咕着，克莱恩走进了肉铺，往柜台上扔了两枚金币，直接包下了肉铺挂着的两只整羊和十只雪鸡。
乐的肉铺老板脸上的肥肉都堆出了花，跑前跑后指挥着伙计，殷勤地帮着张罗。
肉铺的右边就是家常的小饭店，抓了一把皮币过去，让饭店的后厨帮着做熟。
这会儿不是饭点儿，也没什么人吃饭，饭馆的老板干脆亲自下厨，把所有的烤架都支上，几个帮厨都跟着忙活。
这样的大生意，一年也未必碰上一回。
这么多肉要烤，时间有的等，百无聊赖的克莱恩就站在肉铺的门口，倚着墙壁，看着来往的行人。
自己倒是想带着金币一走了之，这些钱够自己活好些年，也许能够换个身份开始一段重新的生活。
可胸口处隐约传来的温度提醒着自己，那个该死的贾内克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只要自己一有逃跑的迹象，胸口的邪性藤蔓就会急剧收缩，像一只干枯的恶魔之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心脏！
克莱恩尝过那种滋味，他不想再尝一次。
不杀死贾内克，自己永远都被困在这囚笼之中！
唉，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就算没有被这根怪异的藤蔓控制着，他也远远不是贾内克的对手。
克莱恩觉得烦闷不堪。
自己就好像一只被套上了项圈的宠物！
忽然吹过一阵疾风，雨势似乎大了一些。
克莱恩后退了两步，躲在了肉铺的屋檐下，抬头看着天空。
一只暗红色的怪鸟在云雾中穿梭，向着远处的一栋小楼飞去。
野生的鸟类一般都会避开人类的大型城市，像这样有目的飞行的鸟类，不是召唤师的召唤物，就是受过训练的信鸟。
呵！
克莱恩自嘲地一笑。
还有心情关心这些？自己身上的链锁还找不到办法解脱呢。
把加工好的肉食一样一样装进了随身的储物匣中，又买了几样水果蔬菜，还买了几瓶红浆果酿的酒。
不知道为什么，贾内克那个老鬼偏爱这种饱含红色汁液的浆果，一路上没少交代他去买。
回到了那个临时落脚的小楼，刚推开门，就见到了坐在客厅的贾内克。
“还没到晚饭的时间，你下来干什么？”
克莱恩顺手带上了房门，有些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走到了沙发旁一屁股坐下，瞟了一眼贾内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贾内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说话声音也压得很低。
“你出去这一趟，有没有发现什么举止怪异的人？”
克莱恩一听，愣了一下。
他一直顾着心里别扭，又觉得已经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不可能有人发现他们，侦查周边之类的事情早就抛到了脑后。
这被贾内克问了起来，克莱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没什么吧，都是些普通商户……”
若是平时，克莱恩如此支支吾吾的回答，肯定会激起贾内克的怒火，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可此时贾内克似乎被心中的忧虑缠绕，没顾及到脸色尴尬的克莱恩。
克莱恩也因此暗自叹了口气，算是躲过去了。
他现在是真的怕贾内克。
十多个城门的防卫军，最低都是学徒级的职业者，被贾内克举手投足之间吸干了血液，化作干尸！
克莱恩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初阶，对上三五个学徒级都吃力。
回想起之前自己还曾三番五次威胁过这位杀神，克莱恩就一阵后怕。
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克莱恩也不知道贾内克到底在自己身上打些什么主意，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了自己，宁愿在危险的逃亡路上也要带着自己。
他虽然没和那些追击者正面交过手，但也知道自己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绝对是帮不上忙的。
克莱恩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贾内克脸上的愁容更甚！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一会儿我们就去西区的市场，找两个外地人替我们住在这里。”
“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
贾内克站了起来，一脸紧张之色，有些不安。
克莱恩自然是没什么危险的感觉，拖着长音抱怨着，
“有这个必要吗……”
“你看看外边，雨越下越大了，天也快黑了，这个时间上哪找人来替我们啊……”
“我们不也是刚刚才到这里吗，又特意找了黑楼贩子，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啊？”
克莱恩一脸愁苦之色。
没日没夜的逃了半个多月，他正打算饱餐一顿，再舒舒服服的泡个澡，睡上一大觉，好好地解解乏。
他可不想冒着雨出去赶路。
他的话似乎是起到一点作用，贾内克脸上的焦虑也舒缓了一些，略一思忖，微微点头，
“……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这次遇到的，也仅仅是几个刚入门的「守夜者」，应该不会引出什么大麻烦……”
贾内克的自言自语，倒是引起了克莱恩的注意，试探性的开口问了一句。
“那个……我们也算是一起逃了这么久了吧，你好歹也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在追我们吧……”
“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守夜者」吗？他们什么来头？”
贾内克扭头瞥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嗨，”克莱恩也是街面上混了多年的痞子，一听就知道有戏，往常问这种问题的时候，贾内克要么沉默，要么大声呵斥，这回的口风比以往松了不少。
打蛇随棍上，克莱恩顺手从储物匣里抽了条刚烤好的羊腿，垫了张油纸放在桌子上。
又拎了瓶酒出来，给贾内克满满地倒上了一杯，嬉皮笑脸的让了让，
“来来来，吃着喝着，”
“别管之前什么恩恩怨怨，你说得对，咱们俩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倒霉鬼，再说别的也没用。”
克莱恩拔出匕首，切了一块羊肉，递给贾内克。
“尝尝这里厨子的手艺。”
贾内克打量了一下，从储物匣里取出一个金属碗，示意克莱恩把肉放在碗里，端着碗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克莱恩那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您看，我这活一天算一天的，早晚要死的命，您老也给个话，让我死个明白……”
贾内克此时的心情大概还不错，尝了一口羊肉，又喝了一口酒，殷红的液体染红了他的双唇，阴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妖异。
润了润嗓子，贾内克缓缓开口，
“告诉你一些倒也没关系……”
“那群人……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多，”
“他们不属于任何国家，任何种族，也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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