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还和数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城市的统治者已经改变了。
城市里到处都是魔族,各种肤色的魔族兵趾高气扬的在城市的街道上闲逛游荡,远远看到一个魔族过来,人类得马上避在道边,鞠躬如也。若是稍有不恭,轻则遭毒打一顿,重则丧命。
在城市的居民身上,昔日的热情,开朗,好客等等美好的表现,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居民们对异乡人充满了戒备和怀疑,人们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个看不见的魔鬼在追赶。
在这正是,只有一种人是欢天喜地的,那就是魔族,或许还有那些投靠魔族的败类们。
在城中白川不止一次碰到了魔族的补给和辎重车队经过城市,他们在向前线作战的魔族军队供应补给。长长的车队装满了大米,小麦。魔族跟在后面,吆喝这牛羊群,骑马的魔族士兵们,个个肥肥胖胖,气势嚣张,得意的不得了。
本是贫寒之地的魔族兵将,进入了人类的膏沃之地,他们迅速的发福起来。
瞧他们那满脸的得意,瞧他们那剽悍的杀气,泰然自若的神情,很显然,他们已经把自个当做这块土地的主人了。
魔族骑兵的铁蹄踏着人行道石板的响声,似乎是石板在侵略者铁蹄下的呻吟声。更后面,是大群被反绑了双手的人类男子,魔族骑兵挥舞着辫子驱赶着他们前进,如同驱赶着牛羊一般,那些男子脸上都是呆滞和无动于衷的神情,像是对一切都麻木。
而在道路的两边,人类的民众统统鞠躬如也,像是被暴风所压倒的麦秆。
白川低声向路人打听情况,路人告诉她,这都是被魔族在占领区强行征来的壮丁,他们将作为劳工,帮助魔族修筑堡垒,兴建营地做勤务。
白川震惊道:“天!一个壮年男子,难道竟可以被一跳细细的绳子就捆住了吗?他难道不会反抗,不会逃跑吗?你们怎么能忍受如此的蹂躏和摧残?”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路人露出了苦笑:“家族军队都给打退了,据说魔族连帝都都拿下了!本来大家还指望斯特林大将军的,可据说他也给魔族活捉了,我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办法?我们手里没有武器,没有人领导我们。魔族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们什么,他们掳掠抢劫,我们乖乖奉上,他们要粮食,我们就得掏空家中的米缸;他们要牲畜,我们就得打开圈门,把家里的猪羊牛通通赶出去,笑着说:‘老爷们,请!尽管随意请吧!’若敢哪怕藏起留下一头小猪崽子,那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魔族兵会把全村人都吊死的。他们尽管掠夺我们的家产,我们还得在旁边满脸堆笑的此后,赞扬‘神族英明’,称颂‘吾皇万岁‘呢!”
路人说着,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白川没有想到,人们的恐惧竟到了此种地步,竟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她很想告诉他,帝都没有陷落,斯特林大将军没有被俘,家族依旧在战斗,在瓦涅河滨,仍有不屈的勇士在抵挡魔族的前进,但不知为何,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最令白川气愤的不是看到魔族,而是遇到那些人类中的败类。
在巴特利的旅店和酒店里,她留心倾听和观察,总有一些恬不知耻的人类围绕在魔族军官周边。
他们献媚的谀笑,跟着魔族军官碰杯,结结巴巴的用刚学会的魔族语说话,那怪异的强调斗得魔族官兵哈哈大笑,像耍弄小狗一般耍弄他。
他们围绕在魔族周围,兴高采烈,酒醉醺醺,不住的提议:“为神族的伟大胜利干杯”,跟魔族热乎乎的犹如跟同胞兄弟。
令白川震惊的是,这些败类中的很多人,并非无知无识的愚民,正相反,他们都曾是堂堂贵族和家族官员呢。
在某处酒店,白川就看到一个人学着狗叫将魔族军官丢出去的骨头给叼了回来。
见到那人,白川连忙把脸转开来,生怕被他看见:她是认得这个人,此人出身巴特利行省的一个历史悠久的显赫家族,以前还是紫川家族的伯爵和元老会成员呢!
他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并非是受到了胁迫或者性命攸关,仅仅是为了取得魔族军同志下的一个地方守备的任命书罢了。
那些曾经侍侯紫川家的贵族和官员们,眼看家族失势,连忙投向了新主子的怀抱。
哪怕就是普通一个魔族列兵他们都当成神一般供起来,目的无他,只是指望着在魔族军统治下捞个好职位,荣华富贵,或者伙同魔族军一同去掠夺,从中插手获得好处。
他们干出的事,比魔族更为残忍缺德。
他们主动指引魔族到他们的仇家去,告发他们说这里包庇紫川家的游击队,然后伙同魔族兵一起将他们全家老小杀死,凡是魔族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都知道,带着魔族过去糟蹋一空。
他们打劫最凶,烧房子最恶,**妇女最带劲儿了,一个正规魔族官兵或许还有军纪约束呢,还有些如云浅雪一般正直将领限制他们不能过于胡作非为,但在这些人族的败类,他们无论干什么都不受惩罚。
看到这些人,白川的手痒的要命,呼呼喘着粗气,不由自主的摸向怀里的刀剑,吓的布朗和部属们使劲的拉住了她:“大人,切切不可!你要把我们全毁了!”
在巴特利城中,白川感到了一阵令自己窒息的气味,一种**的恶臭,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城市中停留,快速通过了城市。
当天晚上,他们是在城外村子中过的夜。
布朗敲响了一户农家,他直言不讳的告诉主人:“我们是紫川家的军官,今晚想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您能收留我们吗?”
主人不敢收留,惊慌的把他们“请”了出来,一直问到了第四家,男主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的,抵抗魔族的勇士在我们这永远都能得到欢迎的!”
布朗凝视着主人的眼睛:“可是在这之前,已经有三户人家拒绝了我们。”
“他们不是真正的男人。”主人平静的说,“尊贵的客人,请进来歇息吧。”
晚上,主人杀掉了家中的鸡,给客人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餐。
饭后,大家团坐一起,村中的男人陆陆续续来到这家,他们知道从远东来了人,他们想知道军队的情况。
济济一堂的村民们挤满了主人的屋子,在他们中间白川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是刚刚拒绝自己的主人么。
认出了白川,他们有点躲躲闪闪,但还是厚着脸皮不肯走。
看着那一张张渴望而焦虑的脸,尽管一路跋涉已经很累的,白川还是无法拒绝他们。
她给大家讲述了紫川秀是如何在远东披荆斩棘,在她的讲述中,紫川秀并不是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的神,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也犯过错,有过迷惘和失落,也曾兵败如山,但他始终没有放弃,百折不挠。
最终,他成功了,获得了远东军民衷心的拥护,也受到了紫川家的欢迎,成为了统领远东的王者。
停完,众人响起了一阵议论和赞叹声。
主人磕磕烟斗,以下结论的口吻说:“像紫川秀大人这样的猛将,愿神赐予我们越多越好。有他们在,我们就能将魔族早日敢出去!“
一个客人说:“这位大人,魔族欺骗了我们,说远东统领和各路统领已经投诚了,说斯特林大人被打死了,说帝都已经被拿下了,说紫川家已经投降了,我们心理都很慌,不知该怎么办好。我们就象被蒙住了眼,塞住了耳朵,变成听不到,看不见的瞎子和聋子,没有希望,没有光明,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无耻的谎言!“白川毫不犹豫的说:”家族的军队依然在坚持战斗,在远东,在内地!在侵略者面前,帝都依然屹立不倒!“
这时候,白川才感到了帝都抗击的意义之重大。
帝都仍在战斗!帝都依然屹立!在这黑暗的时刻;帝都就如一座灯塔;给四方散发着无尽的光芒;给绝望的人重新以希望;给灰心丧气的人们重新打气。
无论魔族散布什么样的谎言;他们都无法抹杀这个最基本的事实:帝都不倒,那紫川家就屹然不倒!
仰望四方,她默默地,遥遥地为那些帝都前线的日夜征战的战士们祈祷祝福,他们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希望所在。
第二天清晨零气朦胧,白川一行人就上路出发了。
临走前,白川要给主人付钱,主人坚决不肯收,最后还发了火:“怎么的?自己人到家里住了一晚,难道我还能收自己亲人的钱吗?那我成什么人了?难道我就会为了这几个钱冒着被魔族砍头的危险吗?”
他把银币重重塞回到白川的怀里:“拿着吧,闺女!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然我也会参军一起打魔族去了。你们是在替我们流血啊,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钱币,白川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想起了雨夜在小镇客栈上遭遇的十六纵官兵和淳朴的乡民们,她没想到,竟是那些身份卑*的底层民众,竟然比高官贵族们更有爱国赤诚。
国难当头之际,对祖国最忠诚的人不是那些高官贵族,反而是那些被人瞧不起的低*之辈。
一切像是反过来,底层的平民百姓们渴望抗战,热切地希望光复失地,他们忠于祖国,怜惜已逝的岁月。惜恋紫川家,惜恋沉沦的祖国,他们热切地期盼着家族军队能早日反攻打回失地。
而相反,昔日深受紫川家恩惠的旧官员和贵族们,此刻几乎都站在了魔族一边,他们满口庆贺“神族军节节胜利”,不希望家族军队回来,因为那时,祖国就要跟他们清算老帐了。
从巴特利行省继续前进,越来越接近帝都。魔族的盘查也越来越严,幸好布朗交游广阔。他对一路哪个地段有魔族关卡、哪个时段有魔族巡逻队会来巡查、哪个地方可以走小道饶过去都了如指掌,在他轻车熟路的带领下,白川通过了很多魔族的关卡和检查。
最糟糕的还不是碰到魔族,碰到魔族还可以出示通行征或者破财贿络哨兵,最麻烦的是碰到匪帮和散兵游勇。
魔族就专长破坏而不专长建设,魔族强大的军势粉碎了紫川家,却没能力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以前被紫川家镇压地那些亡命之徒和匪帮们,他们可全部武装起来了。
在魔族占领区,盗贼们蜂拥如麻,匪帮多如牛毛。平民百姓简直没了活路,在城镇里,是魔族兵马在肆虐,躲到山林中,又会遭遇匪帮的残害。
那些呼啸山林的土匪和盗贼既不属于紫川家,也不属于魔族。他们谁的帐都不买,打家劫舍,占道抢劫,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
白川好几次碰到这些拦路抢劫的匪帮,都是依靠布朗出面和他们交涉,缴纳了一笔过路费才得以通行。
但最后一次,连过路费都不管用了,匪徒们垂涎钱财和白川本人的美色,扬言要把白川留下来做压寨夫人。结果远东的高手们不得不亮出马刀欲杀才夺路冲出。
另外还有一些并非专职的盗城,他们是被打散的紫川家士兵和部队,他们担组织了各种各样的地下抵抗组织,什么义勇军、义军、敢死队、游击队什么的,虽然旗号很好听,但被生存所迫,他们对地方上糟害可不比魔族少多少。
看到这些曾经立志要保卫国家的军官和士兵们正逐渐沦为匪帮和盗城,那些本应该可以保家卫国的力量却用在这种他方,白川感到非常痛心。
从远东到帝都,一路惊险重重,与三流九流的人物周旋,几番惊心动魄,刀光剑影的厮杀,这对对于久经沙场的白川都是家常便饭了,恍若水流过石块,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一件事深深触动了她,令久久不能忘怀。
在帝都近畿钱达克城郊区的大道上,一行人遇到了一队十六纵队的巡逻兵,他们叫停了远东的队伍:“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有没有通行证?”
布朗连忙迎上去,使出如簧之舌,说自己是从安卡拉过来省亲的,后面的人全是他的亲戚。
说到动情处,他声泪俱下:“军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俺们都是本份的庄稼人,可怜出门在外不容易啊!”他一边苦声哀求着,一边偷偷给巡逻队长塞了几十银币。
在不到两分钟的交涉过程中,冷汗湿透了白川的后脊,只要随便有个士兵过来叫一声:“把你们的包袱打开!”那藏在毛驴行囊里的刀剑都得暴露了。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道,旁边就有魔族的驻军,根本无处可逃。
幸好,收了布朗的钱后,那队长一挥手:“没事了!你们走吧!”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您老多行善事,定能长命百岁!”
走不到几步,忽然,那队长又在身后叫:“等下!”
白川整个人绷紧了,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行囊。
那队长走过来,很严肃的说:“你们不要往前再走了!魔族在前面设了关卡,你们人多,碰到了肯定要被加下来检查的。”
说着话,有意无意的,他轻拍白川装武器的行囊,大家紧张得几乎心脏都跳出来了。
布朗连忙迎上说:“队长您真是个大好人啊,俺们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了!”
“大好人,是吗?”那队长苦涩的笑笑。
临别之际,他回头望了白川一眼:“请代我向紫川秀统领问好,白川大人。”
白川脱口问:“你,你认得我?”
队长欢快地笑起来。那布满了皱纹的脸整个的舒展开来了:“其实第一眼我就认出您来了。您是紫川大人的爱将,军中出名的美女将军,当年在军中,我和很多弟兄们都是您的崇拜者呢。可惜如今——唉!”一声无尽的叹息轻轻散在风中,其中充满了世事沧桑变幻的感叹。
他轻轻和白川握了下手,转身向部下们走去。
白川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巡逻兵踏尘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大路的尽头,那个有着沧桑皱纹的中年男子、那忧郁而伤感的笑容已深深地铭刻在心头。
她轻轻打开手心。手上已多了一个通行令牌,上面写了弯弯曲曲的魔族文字。是由魔族颁发给那些顺从的人类军民的通行征。
在这个战乱悲凉变幻的世界,忠与*,正和邪,有时并非那么的黑白分明。在黑白之间,还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灰色。
抬头眺望远方,遥遥的地平线上,一线深色的影子在遥遥召唤着她。
帝都已经在望,旅途的终点即将到达了。
帝都,紫川帝国的中枢要害。闻名遐迩的皇朝古都。
两百二十一年前一个飘雪的深夜,一个矮个子将军尖锐的嗓音震撼城头:“今日起,此地名为帝都!我紫川氏在此独立!”
三十万黑衣甲士齐声怒吼:“万岁!万岁!”长矛如林般竖起,声浪呼啸风云,撼动天他,一代枭雄对风雨飘摇的帝国举起了叛旗。
从这天起,金槿花的旗帜正从大陆上渐渐降下,张牙舞爪的黑色飞鹰旗冉冉升起,利爪的影子覆盖了半个大陆。
那位枭雄的名字叫紫川云,而原名嘉山要塞的城池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帝都!”
两百二十一年来,城市的命运与紫川的兴衰联结,一连串光辉的名字铭刻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上,紫川云、雅里梅、沙加、紫川星、云山河、卡谬。
城市目睹过铺天盖地的流风兵群,也见过一望无际的魔族装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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