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鱼竹汐鱼大老板管理景曜会时什么情形,少素翾是没机会亲眼见到了。但是他自己打理景曜会,一开始的时候有多么手忙脚乱,少素翾可是记忆犹新。虽说他前世也算得上是工商管理的高材生,刚毕业的时候也借着便宜老爹的光,进了少氏企业混了两天半的ceo,但是毕竟经验尚浅,都是些书本上的知识。穿越过来十来年的安逸生活后,当初在学校学的东西基本快全部还给教授了,突然让他来负责这么大一个商会,着实有些吃不消。
好在少素翾念书时还算刻苦,又有比古人多了好几千年的眼界,慢慢跟着商会里的老前辈摸爬滚打,倒也渐渐挖掘出了他在经商方面的潜力。随着这几年将现代的理念稍加修改,少素翾把上学时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到商会的管理当中。本来景曜会当中就自成体系,少素翾又把该放手的地方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做,而大事的方针则掌握在他和几位商界老前辈的手里,几番磨合下来,如今竟也能让他将景曜会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作为景曜会的会主,少素翾的身份贵重,再加上他的身世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商会上下见过他真容的人可谓凤毛麟角,知道他姓甚名谁的更是只有琴兮一个。所以整个景曜会只认少素翾手里的那枚会主令而不认人,害得少素翾约见会里伙计或是出示会主令时,总得事先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倒像是他少素翾见不得人似地,让少素翾非常郁闷。
好在少素翾每月出谷到分会查看账目之前,琴兮都会事先收集好各地的资料,统一回报给他,免去了他要挡着帷幕听下面报告的麻烦。
琴兮兢兢业业地念了半天的账簿,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少爷哈气连天,就差靠着椅背睡着了。“我的大少爷啊!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啊?啊。听了,听了。”被琴兮吓了一跳的少素翾揉了揉眼睛,平日在韶华谷里闲着无事,中午都要小睡一会儿,现在酒足饭饱,正是困的时候,也怨不得他被那枯燥的账目给催眠了。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少素翾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背,慢悠悠地说道:“那些个琐碎的小事,你和几位财神爷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有没有什么有挑战性的事情,说来听听。”
景曜会在每一代的会主之下,还另外设有专门负责各地生意的七个大老板,一直以古时的七个财神爷的名字代称,分别是端木赐、范蠡、管仲、白圭、关公、比干和赵公明。
没想到这个基本架空的霙墟世界,有些东西和少素翾上辈子的世界也差不多。虽然上学时古代史学的不算特别好,但是像关公和比干这样荧幕上都看得着的名人,少素翾当然也是知道的。奈何在景曜会里,这七个名字只是代号而已,每一代的大老板们都会沿用下去,根本不会管名字和长相差别的大不大。导致少素翾每次见到白面无须还有点娘炮的“关二哥”,都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些价值万金的单子都算是琐碎小事……琴兮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哀嚎使劲咽了回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放下自己手里的小册子跟少素翾说道:“那少爷你以后都没啥必要出谷了,生意上的事情,七位大老板都处理的挺好的。”
正在喝茶的少素翾闻言呛了一下,这琴兮就是从小被自己惯的,简直已经无法无天了。不过再怎么无法无天,也是他的人,出了这个门儿,谁敢欺负琴兮,那可就是跟他少素翾过不去了。这么想着,少素翾睨了琴兮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别的,懒洋洋地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低头没敢去看自家少爷脸上那略显诡异的微笑,别看琴兮在少素翾面前言语无忌、没大没小的,其实景曜会里对少素翾最死心塌地的,一定是琴兮。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敬仰和崇拜,从小时候少爷和凤公子仿佛从天而降般,把他们兄弟俩从人贩子和****手里救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扎根在琴兮的心里。
见半个时辰前还说自己撑得走不动路的少爷,这会儿又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琴兮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听说北疆最近很多武林高手接二连三的失踪,闹得那些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大侠们人人自危、谣言四起,现在已经传得越来越离谱了。”
“有点意思。”少素翾听罢眼睛一亮,复又叹了口气,就算是有热闹,他这种天黑就得赶回韶华谷的“乖宝宝”也凑不上啊。原本甜脆的苹果,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少素翾有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这个事儿,等有了结果,再说给爷听。”花花世界不能随性畅游,实在是一大憾事。看来他还是得勤练功夫,早点说服琉音,放自己出谷啊。“对了,这个月有阿然的信么?”
早有准备的琴兮连忙掏出信封承了上去,一般向少爷禀报完会里的事情,把凤公子的信交给他,琴兮就可以退下,留少素翾自己一个人看信、核对账目了。“少爷,白老板说,因为飔肜宫从会里分了出去,遣星阁也有自己的营生,所以帝都里的生意有些难做,想跟您求个恩典,把盈利降几分下来。”
景曜会三百年前成立的时候,与飔肜宫和遣星阁本属一体,互助互惠。不过这么多代人传下来,已渐渐分立门户,都自有自己的营生,来维持开销。十几年前,因为上一代的飔肜宫宫主,也就是少素翾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少逸莫忽然音信全无。众人无法,只得让负责景曜会的宁西楼做了飔肜宫的代宫主,这才使得景曜会的生意和飔肜宫的生意,又混淆在了一处。
后来少素翾正式接手了景曜会,而宁西楼将飔肜宫也交给了他那个江湖人称“公子无颜”的徒弟,两家的账目商务这才再次分开。
专注地看着阿然寄来的书信,少素翾对七大财神之一的白圭白老板的抱怨并不太在意,“白老头一向喜欢夸张,无非是不想在其他几个财神面前太没面子罢了。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否则财神的名头,岂不是白给了他?”
嘴上这样说着,少素翾的心思却全都系在了昨日刚送来的那张加急短讯上,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阿然,要来北疆了?!
第二十八章()
踏着星光走在回冰雪韶华谷的路上时,少素翾脑子里还在核计着到底应?13??应该偷偷溜出谷去,跟来北疆的阿然,来个久别重逢。
其实认真说起来,少素翾也不是没有偷偷溜出去玩过,否则也不会把君闲的药王谷逛熟了。不过一直以来少素翾都信守承诺,一次也没有溜出过北疆的地界,所以琉音就算对他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跟少素翾挑明说过。
然而这一次情况又有不同。阿然既然在短讯里说是为了武林高手失踪的事来北疆调查,这个失踪事件听起来还那么离奇,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解决不了。如果路上再稍稍耽搁几天,消耗上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突然跑出去那么久,琉音会不会发飙,少素翾还真的没有把握。
一面盘算着一面念了破阵的口诀进到韶华谷内,刚适应了雪地反光的少素翾一抬头,就见一个半人高的灵奴直挺挺地戳在离他不到一步的地上,正瞪着那墨笔点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尽管在韶华谷里住了七八年,对谷内那些形态各异的灵奴已经免疫。但是大晚上的猛然有这么一个纸扎的人偶凑到自己面前,确实结结实实吓了少素翾一大跳。
忍不住爆了句粗,少素翾拍着胸口,缓了口气才道:“地都扫完了么?饭都做好了么?大晚上的不去干活,跑这来是要吓死小爷我么?”
那人偶灵奴可不会理会少素翾的心情,也不会开口回答少素翾的问题,它动作僵硬地把一张纸条递到少素翾手里,然后腾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眼睁睁地看着来送信的灵奴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不见,少素翾捏着手里薄薄的纸片,颇为哭笑不得。这几年琉音闭关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多,时间一次比一次久,脾气也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倒是连带的谷中这些伺候日常起居的灵奴们也跟着学坏了,净可着少素翾一个人欺负。惹得少素翾气急了,真想一把火烧了它们看看还能不能组装起来。不过这些念头,少素翾只是想想而已,在韶华谷住了这么多年,别说是服侍的灵奴了,便是屋外的一花一木,也是有感情的。
瞧着纸片上孤零零的“书房”两个字,虽然被繁琐的账目搞得头晕眼花,少素翾仍是认命地朝琉音的书房赶了过去。他总觉得琉音这几年频繁的闭关有些古怪,但是既然琉音不肯说,他只能在心里担忧,多关心琉音一些,也格外乖顺一些罢了。
等到进了书房,瞧见琉音头也不抬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茶,少素翾心里先“咯噔”了一下,连忙凑过去,赔着笑夸张地给琉音请了安。
知道他这是故意耍宝逗自己开心,琉音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因某些人而生的怒气到底是舒缓了许多,嘴上仍不冷不热地道:“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肯说话搭理自己,那情况就不是很糟糕了。已经将琉音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的少素翾放下心来,立刻放松地坐到琉音旁边,顺手从桌上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几年来琉音的食量越来越小,少素翾免不了撺掇负责饮食的灵奴研制出许多精致奇巧的新菜式,不过最后琉音该吃不下还是吃不下,少不得都便宜了他的肚子。
连吃了三块才把饥饿感压了下去,少素翾胡乱蹭了蹭嘴巴,厚着脸皮道:“我这还不是怕师父你惦记嘛。”
“油腔滑调。”白了少素翾一眼,琉音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拦住少素翾想去拿第四块点心的手,笑着说道:“厨房里备了晚饭,仔细点心吃多了没胃口。”
平平常常的一句关心,听在少素翾耳中却像一道惊雷,吓得他抢先拿到手的点心都忘了吃,只呆愣愣地望着琉音道:“今儿太阳是打北边儿下山的么?师父你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
琉音瞧着少素翾惊讶的滑稽样子,想笑终是没能笑得出来。颈边被他小心掩盖在衣领下的雪莲印记,灼烧般的细碎疼痛愈演愈烈,仿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大限将至。
轻轻叹息了一声,琉音突然抬手摸了摸少素翾的头顶,这般温情的动作,在少素翾还小的时候,琉音都不曾做过。如果事情一切顺利,那么这纠缠了多年的恩怨,即将尘埃落定。但是琉音却不知道,该如何同少素翾解释,自己那个不会改变的决定。
沉默了良久,久到一直绷紧神经的少素翾有了些惊悚的感觉时,琉音慢慢说道:“明日我要闭关,少则一月多则不定。除非事涉生死,否则不要来烦我。”
“师父,你没事吧?”看着琉音疲惫无奈的样子,少素翾不禁有些担心。虽说自己可以趁着琉音闭关随意出谷闲逛,顺便去迎接到北疆来的阿然,但是琉音这么反常,他就是走也走的不安心啊。“要不我写信把闲闲喊来,让他替你把把脉,调理一下身体?”
“多事。”完全不接受少素翾的建议,琉音袖子一甩,直接把稳坐在凳子上的少素翾甩到了门边,挥手赶人,“我累了。你回房吧。”见少素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耐烦的说道:“说了不要烦我,快走。”
见琉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少素翾没办法只好听话地退出门去,谁料他才关好房门,便有人从琉音里屋的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少素翾另一个师父,飔肜宫原来的代宫主——宁西楼。
宁西楼刚从屏风后转出,看到琉音无力地伏在桌上,便知道他的旧疾又犯了,连忙上前为琉音渡入真气。琉音本来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宁西楼一直心有芥蒂不喜他近身,但是疼痛最是消耗体力,而宁西楼的那缕真气也确实缓解了他的些许痛楚,因此琉音只是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拒绝宁西楼的好意。
“好些了么?”
听到宁西楼这样问,恢复了一点气力的琉音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早就知道,拦截了凤桐给自己的短讯,令自己没能避开路上埋伏的杀手而重伤垂危,连累了婷雪的人,就是宁西楼。而宁西楼,也同样清楚当年做的小动作没能瞒过琉音的眼睛。只不过碍于过往的情分,彼此都不曾言明罢了。
宁西楼不躲不避地回望着琉音,鲜少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挂上一丝几乎分辨不出的笑容。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在最美好的少年时代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知不觉间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再想拔除忘记,就必定要剜骨剖心、以死明志。
目光中的痴迷之态更甚,正当琉音已经失去耐性,想要起身送客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宁西楼突然开口问道:
“琉音,你,恨我吗?”
第二十九章()
“琉音,你,恨我吗?”
没有得到琉音的回应,宁西楼执着的又13问了一遍。那双已被岁月侵蚀,不复少年清澈的眼睛,带着愧疚和悲恸,却固执的想要求一个答案。
琉音定定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宁西楼,晕黄的烛光使眼前的男人冷硬的轮廓多了几分虚幻的柔和,仿佛依稀能瞧出几分二十年前的青涩模样。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恨么?琉音自己在心中重复着,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与此生唯一挚爱阴阳两隔,每日受尽体内妖元折磨受尽苦楚,这十数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煎熬,教他如何不怨,又如何不恨?
可是就算没有宁西楼,魔族那个面目可憎的魔尊,为了夺取婷雪的内丹,依然会追杀到韶华谷来。就算是全盛之时的他和婷雪,仍旧是斗不过魔尊麟非的。或许侥幸逃脱颠沛流离,或许下场比现在还要凄惨数倍。
只有琉音自己知道,其实从始至终,他恨不得啖其血肉的,仅是魔尊麟非一个而已。但是就算不曾恨过宁西楼,琉音一样没办法原谅他。大概是因为少年时满心钦慕他的宁西楼,对他太好,反而让琉音接受不了最后的背叛。在独自面对寂寥黯淡的冰冷,忍不住怀念年少美好的岁月时,琉音想着那些往日的欢声笑语,总是不由自主地设想宁西楼当日截杀遣星阁传信使时,那冷峻残忍的面容,然后心中便只剩下寒意。
以爱的名义,就能为所欲为伤害别人么?琉音不知道宁西楼会作何回答,也永远都不屑于知道。如今,他所剩的短暂余生,只不过是为了报仇苟延残喘,再没有余力和心思去计较其他。
“呵,我又不是你,不会迁怒旁人。”琉音冷冷地看着宁西楼,见他因自己的一句话而脸色惨白,心头一动,却终是扭过头,转身进了内室。
眼看着琉音的身影消失在帷幔之后,宁西楼嘴唇哆嗦了两下,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连一声叹息也没留下,默默地退出了琉音的房间。
已是夜半时分,韶华谷里难得的没有飘雪,肆虐的狂风刮得天上一丝云影也看不见,漫天星光灿烂得仿佛足以敌过那一线弯月的光芒,此起彼伏的闪烁着自己的夺目,映得雪地一片晶莹。
和琉音一样,宁西楼也是个孤儿。他的家人,乃至全村的邻里,被靠摄魂夺魄的妖魔一夜之间屠戮殆尽。若不是家中的小哥哥抱着年幼的他跳进枯井里,他恐怕也难以幸免。可惜最后只有被护在怀里的他,承蒙过路的乞丐搭救,逃出了井底。而他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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