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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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郎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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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没见过耶律洪有这般神色的众人在惊艳的同时,却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着上了红衣的耶律洪实在太美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美。
忙有一个师兄低声告诫不懂规炬的他,在大婚吉日,能穿正红的只有新人,旁客司仪为表喜庆,顶多也只是着紫红、或是绛朱,耶律洪今天的打扮显然犯了正色。
〃我就高兴这么穿!〃
十三岁的孩子,倔脾气一发起来,看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众人拿这个平素甚得大家宠爱的孩子没办法,好在一向淡然的柳清云本身并不太计较,打点妥当后,一行人仍是浩浩荡荡地迎回了嫁辇。
就在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被搀入门,一对新人即将拜堂之时,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有一道璀灿的火光冲天而起,一看而知应是江湖上门派间救急的信号。
正准备跪拜下去的柳清云微微一怔,抬眼看向那枚拖着耀眼红光的火星,这才注意到本来是跟在队伍最后的耶律洪不见踪影。而,现在这枚求救信号正是自己一年前送他的三枚烟火其中的一枚。
难道,他不小心脱离了队伍,又遇险了?
柳清云微一踌躇,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马上赶去救人。
新郎倌这一犹豫,喜娘连汗都出来了,赶紧上前低声催请着,喜乐也在一边连连催促。
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让大家干等的柳清云低声交待武功仅次于自己的师弟前去照看后,这才安心把繁琐的婚庆礼节一一完成。
直到月上中天才总算能抽身出来的柳清云急急赶往发出求救信号的那块林中空地时,只见到了一脸怪异神色的师弟,和一件被撕得稀烂、挂在树上随风飘荡的大红衣裳。
〃洪呢?〃
难道真的遇险了?连少林武功甚高的棍僧也救不回来?柳清云大惊失色。
〃他?喔,我赶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叫他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在这里坐着,说要等你来。我看他神色很不好,怕他有事,只好在这里陪他,可是在等了两个时辰后,他就突然开始大哭,哭够了,把衣服脱下来践踏成这个样子后走了。他到底怎么了?〃
这孩子一向乖巧,今天迥异于寻常的行径实在叫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心思单纯的僧人直犯嘀咕。
〃走了?〃
一个年仅十三岁,又不会武功的孩子一个人能走到哪里?
柳清云跃上树顶,可是再怎么极目远眺也找不到耶律洪的身影。
从柳清云大婚那天后,那个美丽又骄傲的孩子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只有被他脱下来,挂在树枝上的大红衣裳在孤清月色下分外鲜艳夺目,如蛹化时遗留下的残蜕。
一别,经年。
第五章
晨方破晓,急急的马蹄声惊破了城中人的好梦。
不少柴屝悄悄地打开又掩上,期盼中混合着害怕,惶恐那前方传来的战报带着噩耗停在自己门前。
踢踏的马蹄声停在仅开了一扇角门的柳府门前。上的骑士滚下鞍来,连气也来不及透一口,直奔内堂而去。
〃柳大人,前方战事告急,柳将军他……失踪了。〃
急急抢入的人顾不上什么礼节,拜倒在才刚刚练完内功的刑部左侍郎柳清云面前放声大哭。
〃失踪了?〃
柳清云倏地站了起来,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焦躁地在房内来回踱步,柳清云决定还是亲自到辽宋边境走一趟——虽然他实在不想回幽州那片伤心地,但到底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兄弟手足,手足连心。万一真有个差池,便是叫人追悔莫及了。
跟爹爹和突然回家的二弟商量过后,柳清云收拾简单的行囊,只身远赴幽州去了。
一路行,一路思,越靠近边城,心情就越为沉重。
数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几乎都不像是真的。
他养大的孩子,引诱他心爱的妻子走上了不归路,亲手毁灭了他的家。
洪,到底在想什么呢?
小时候,那个像娇宠的猫儿一样撒娇地依赖着他的孩子,他越长大,自己就越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跨下的大宛良驹似乎也察觉了主人的心境,走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柳清云叹了一口气,肃然的神色几乎成为了脸上的铁面具。
洪,生得太美了。
这么多人,包括自己,原本对他的保护心态,到底是出自于什么呢?从小就是这样,他不会对他做的任何事生气。甚至,他毁了他的家,也……很难恨他。
但是,好象自己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反而更惹恼了他似的。
师傅一早说过,像这样的人,若是女子,便是红颜祸水,可即便身为男子,他惹来的劫难却只多不少。
旧日相识的守城人看到柳清云的一马一骑后,赶紧开了城门,柳清云的目光却顿时被门内一个身着大红衣衫的人所吸引。
〃小人赵卫,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可否请柳大人借一步说话?〃
那红衣男子长身玉立,笑容可掬,但面貌却是陌生。
微带着辽语的口音让柳清云心底打了个突,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他的身份。
不置可否地带路前行,柳清云走向城西僻静的一家小小酒铺——他在此做城守时最喜欢这里的清静,常在忙完政务后到此小酌。
那位男子似乎比他更热门熟路般将他迎向他最常生的座位,桌上早备下了一笼热腾腾的杂菜肉包,及一小壶竹叶青,几个家常精致小菜——也全是他爱吃的。
〃你是他派来的?〃
叹了口气,柳清云不必多问已知此人身份,索性单刀直入:〃你们到底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知道柳逸轩的确是落到了他手里后,柳清云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想来自己弟弟虽然可能受到屈辱,但性命此刻是无忧的。〃怎么样了?〃殷勤地给柳清云添酒布菜,看着他吃下了一口肉包子后的男人突然笑得阴侧侧
〃难道你还没尝出来,今天的包子特别鲜美吗?习武之人,肉质特别丰腴滑嫩,柳将军武艺高超,是不是更应特别?〃
他笑嘻嘻地说着叫人毛骨悚然的食人事件,很有趣地仔细盯着柳清云的脸瞧,似乎想看他一口吐出来。
可惜柳清云神色未动,整张脸就如铁铸的,哪怕将鼻子贴到他脸上,也感觉不出一丝神经颤动。
慢慢将一整个包子咽下去后,柳清云才淡淡道:〃上等牛肉做的肉馅,虽然少放姜葱,血腥味过重,还算差强人意。〃
〃呵呵,铁面玉郎果然名不虚传,柳大人铁石心肠也是闻名天下。〃
不无失望地发现自己的诡计已被人不动声色地识破,赵卫重振精神,句句含讽。
柳清云神色微黯,熟知他的人当知他名号的来由,也应知他最忌被人当面如此称呼——这却要说到十年前了,当时柳清云初下少林,经由父执之辈推荐,入仕为官,恰好经手了一件盗官印的案子。明查秋毫的柳清云识破贼人伪装,盗印之人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不过愤慨县官所为,才借着一个契机盗印开仓借粮赈灾,虽是情有可原,但铁面无私的柳清云仍是秉公办理,将假冒之人捉拿归案。至夜,那熟读宋律的秀才知道自己论律逃不过一死,思付自己虽然于法有亏,但却非情理不容,苦苦哀求一夜,柳清云不为所动,最后那秀才为求全尸自尽狱中。第二天,身怀六甲的秀才娘子见丈夫尸首后,只含泪说了八个字:〃铁面无私,铁石心肠〃,也一头撞死堂上,从此〃铁面玉郎〃之号便被江湖好事者传了开去,柳清云无法后悔自己所为,但却对那一家人无比内疚。
〃即便突闻令弟噩耗也能神色不动,明辨是非。如此冷酷,心如坚石,难怪令夫人也难耐寂寞,琵琶别抱。〃
见柳清云微微变容,赵卫愈口没遮拦起来,意欲激怒他。可是柳清云只除了最初微露出过一点情绪,其后又是不动声色,莫测高深。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事,那柳某不再奉陪。〃
耶律洪既然派人来,肯定别有用意,但这小人也不知怎地,故意与自己处处为难,柳清云心下不喜,直截了当。
〃敝主人有一信函着小人奉上,请柳大人拨冗一晤。〃
这下不敢怠慢,赵卫双手将一大红拜贴奉上,似乎甚为忌惮自己会误了主人的正事,躬身侍立一旁,不再说话。
柳清云这才展开那细金描线的大红拜贴,寥寥几行潇洒的笔迹跃然纸上:
〃故人久别,思之甚念。弟备薄酌,盼至蓟县北郊一晤。〃
下方却没有署名,只画了一朵小小的婴粟花。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柳清云仔细地把信看完,沉默良久,力道:〃转告你家主人,后日申时,柳清云必赴此约。〃
〃这样最好,柳大人一诺千金,我家主人可放心等待。小人就此告辞。〃
完成了任务的赵卫也松了一口气,正想闪身离去时,不知怎地,本来在他背后一直坐着没动的柳清云却已搁在他面前。赵卫微微一愕,却不甘心显示自己武功输于他人,疾射而出的身形丝毫未缓,快至柳清云面前时右手微抬,手肘急撞而出,这一招连消带打,不但要逼柳清云让道,还极有可能给他一个难堪。可惜他遇上的是柳清云,也没见着别人有怎样的动作,赵卫推出去的手肘上微微一麻,已是半身酥麻,还在惊疑不定间,收不住脚的身子仍是向前,左脸恰恰迎上柳清云不知何时候在那方的手掌却像是他自己凑上去找打,重重地挨了一个耳括子。
〃这是你对我妻子出言不逊的教训。〃
还没等人清醒过来,早又回到座位上的柳清云只给了这样一句淡淡的解释,捂着半边红肿面颊的赵卫恨恨地盯着柳清云看了半晌,方才一跺脚,怒冲冲地去了。
北方的十月,寒冬来得特别的早。
江南尚有最后一抹绿意未离梢头,燕幽大地早覆盖了皑皑白雪。
柳清云走在厚厚的雪地上,轻灵的身法竟然没有在雪上留下一个足迹,但是心情,却是越接近目的地,就越为沉重。
上次自燕幽一别,又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竟是一日地无法忘记他当日的所作所为,所说的话。
〃就算是你恨我,也要恨上一辈子〃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那个以〃罂粟〃这种邪恶又美丽的花为代称的少年,这三年来,为辽国做的事可不少,虽然每一件都不正大光明,但每一件,却都是举足轻重。
当年的悉心教导,到底还是养虎为患,已逝去的师傅,是不是只能在九泉下叹息,这无可更改的命运。
快接近与耶律洪相约的山洞时,本打算一掠而入的柳清云在看到有一名身着辽国皇族才能穿著的黑貂裘衣的男子怒冲冲地冲了进去时,微微一征,下意识地闪到一边,这一下倒是不好立刻闯入。
〃是你?〃
隐隐约约地,洞中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一个佣懒又带着些许柔媚的嗓音似乎与抢在他前面进去的男子起了小小争执,柳清云担心耶律洪的安危,思付着要不要一闯而入时,内里的气氛突然一变,不多时竟有轻轻的吟哦声响起,好象有人在里面做那苟且之事。
面上变色的柳清云以为耶律洪又是因他过分美丽的容颜而招此横来奇祸,终于不再做非礼勿视的君子,可是才进洞口,就听到自己耳熟至极的声音甜得似蜜里调油地与人调笑道:〃你还等什么?哥哥,亲亲,过来呀!〃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在半明半暗的火光下,他曾悉心照顾、关心呵护的孩子坦埕着洁白的肌肤,在另一具男子的身体下妖娆地扭动着,比最不堪、最下贱的妓女犹胜。
〃洪……〃
熟悉的名字在喉头似乎噎住了,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来。比起亲眼目睹的震惊与不屑,痛心的感觉先涌上了心头。
这些年来他究竟经历过了什么?会让一个本是温柔体贴的孩子堕落至此。
柳清云征征地看着翻滚着纠缠在一起的一双人影,心中五味杂陈。
〃好哥哥,轻点儿……〃
耶律洪把脸偏了一偏——过于娴熟地——让那饿虎扑羊的男子把急切的吻烙到他的脖子上、胸膛上,一边悄悄地拉锦垫的一角掩住自己的口鼻,微蹙着眉忍受男人粗暴的爱抚与啃咬。
被他早先似有意若无意拋到火里的腰带焚烧后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紫烟,柳清云警觉地觉得不对劲,才闭住了自己的呼吸时,本来脸上一脸柔媚表情婉转承欢的耶律洪脸色突然变了。
他冷冷地扼住了压在自己身上那男子的脖子,以一种毫不留情的冷静与残酷渐渐加劲。
〃你!〃
陡然间也发觉了不对,中了他的毒后全身瘫软地伏在他身上的男子惊骇莫名地瞪视着耶律洪英得愈发甜美的面容,嘶声道:〃为……为什么?〃
〃下地狱再去问我吧!〃
耶律洪冷笑着手下加劲,颈骨折断的声音〃喀喀——〃作响。不多时,那个贪花恋色的辽国二王于已经作了风流鬼。
〃呼——〃
确认身上的男子已经死亡,耶律洪这才松了口气。皱了皱眉,把那具逐渐变冷的身躯推下自己的身子,拍拍手四处寻回自己散落一地的衣物。
洞口投入的月光静静地照在那完美无瑕的裸体上,被粗暴爱抚后的嘴唇嫣红肿胀,白皙的身躯上点点红斑殷红如血,绯色的皮肤鲜活红润,如同饱吸了人血的罂粟,焕发出异样的美丽。最叫人胆颤心惊的是他杀了人后,嘴角不自觉噙着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宛若是来自地狱的俊美恶魔,又如嗜血的修罗魔君,浑身散发出魔一般妖魅的气息。
邪魅!
第一次见到八岁的他时,已然能感受到的气息,至今已全面发挥了出来,当年那个柔弱无助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比恶魔更可怕的人物。
在没有亲眼看到他所做的种种时仍存在心头一线挽回的希望嘎然断裂,柳清云的眉锁得更紧,在眉宇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痕。
〃你来了?〃
忙碌着收拾衣物的耶律洪迟了片刻后看到来人,眼中的笑意在那一瞬间灿若烟火。
〃你私约我出来做什么?你到底把我二弟弄到哪里去了?我打听得他最后是落到你的手里。〃
旧日的情分,早该斯绝的。
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是一条张着毒牙,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妖孽。
面对一个妖娆美人也面不改色,柳清云冰冷的话语一出口,氤氲在洞内暖洋洋的春意立刻消淡。
〃小杰……好吗?很久没见他了呢,应该又长高了?〃
彷佛没看到他的冷淡和不屑,耶律洪咬了咬唇,仍是笑着问候起与自己曾有过数月相处的小知己来。
〃你不配再提他。〃
柳清云听到他当自己的面提起自己六岁的儿子,眼中的警惕之色一闪而过。
〃你怕什么?我会对他下毒?他比你可爱多了,我都有点想把他掳来自己养,看看以后是不是可以养出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但是比你可亲可爱一百倍的小娃娃。〃
彷佛没看到别人的冷脸,耶律洪依然笑语晏晏。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杰儿的母亲,却能依旧笑着问他与他的儿子过得好不好。
发现这人脸皮之厚,无人能及,柳清云索性沉下脸来,不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如果不是用你弟弟当借口,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见我?〃
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很久,始终得不到答复,耶律洪数了一口气,终于稍稍收敛了一点在柳清云看来太过碍眼的笑容,黯然道。
〃十年前我根本不该救你!〃
诸多事端,若是只为当初一念之仁,柳清云实在是宁愿选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谁叫你多事呢?〃
耶律洪本来一直在笑的脸在这一瞬间白了白,他最珍藏的记忆,是这个男人完全想抹杀掉的存在。
十年,改变了多少的事?
他后悔救了他……这个想法刺痛他的心。
〃说,你到底把逸轩藏到哪去了?〃
眸色一冷,柳清云却没有再关心他瞬间惨白的面色,只是径自地想逼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我杀了他!不单只是他,两年前你老婆也是我故意害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我看了就不顺眼,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如果十年前,他没有救过自己,那自己早该死了吧。
那个人给的生命,到现在仍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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