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告诉我,为什麽?” 天很高远,风卷走了尘世的喧嚣,一瞬间这世界归於寂静。 淡台雪心里微微泛起一丝难过:“因为活著的人会为你伤心。” 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带走别人多少东西?光、声音、色彩、温度…甚至语言。在还拥有的时候,总是察觉不到“在一起”的可贵,只有等到失去後心痛得发不出声音,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就任性的离开,真的是很自私的行为。”她对他强调著。 “会有人伤心啊…” 喃喃地重复,他露出一个苦笑:“好奢侈的东西…” 奢侈? 淡台雪被这句话扎到:“怎麽会奢侈?每个人都是如此,死掉的话,会有另外的人伤心。如果你觉得没有,那只是你没有看到。” “什麽叫我没有看到!”他突然愤怒起来,“正是因为缺少,所以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这样都没看到的话,难道不是其它人的错吗?!真的关心的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话,又怎麽会连将它传达出来都这麽困难呢!” “只是嘴上说说关心,然後偶尔问问‘吃的好不好’、‘冷不冷啊’之类,虚情假意地关心一番,过後就立刻抛到一边了。就连自己许下的承诺也常常违反,而且还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原谅了一次的话,下次就又会犯;不原谅的话,就成了对方的无理取闹。” “反正所谓关心,不过‘嘘寒问暖’四个字,嘘过问过後,就什麽也不需要做了,这种口头功夫谁都会做,这样的关心谁都能给,要是这也是‘真实’的话,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幸了!” “这种关心、这种人怎麽能够叫别人相信,怎麽能够传达到心底,怎麽能够说,要是真的死了的话,会很伤心?!” 淡台雪一愣。 男生偏过头,“嗤”了一声,说了句“反正你这种幸福的人什麽也不会明白”就要离开。 “你…” 回过神来,她生气地上前拉住他:“你是不是白痴啊!” “我看你不是白痴,就是太自私、太贪心了!” 她愤愤道:“对你来说,关心到底是什麽东西?是时时刻刻想著你、念著你,时时刻刻以你的需要为第一需要,时时刻刻替你做这做那吗?!” “嘘寒问暖怎麽了?嘘寒问暖就不值钱,就不是真心的吗?!你怎麽可以这样践踏别人的心意!” “对,很多时候只不过是问问,可是除了问问,我们还能做什麽呢!自己把心封闭起来的话,别人就算是拿炸弹也炸不开的啊!无论想做什麽,都根本就无从下手!” “就算做了些事情来证明,也会被你自行打上‘虚假’的印记,说那是‘被迫’的吧?!” 他看著她:“所以说你是过的太幸福了,不用开口就有无数人关心,为你做这做那。如果你是生活在别人只是例行公事般随口问问的情形下,你还能够这麽坚定的说,这种‘问候’是出自心底的诚意而不是一种敷衍吗?” “那你又怎麽能够确定那就是敷衍呢!” “我当然能够确定!”他突然拉过淡台雪,将她按到墙上,“因为他们就连随口问问…” “都做不到。” 女孩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不是因为他靠她很近让她觉得很不自然。 而是因为她看到他哭了。 她再次被他惊讶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嘴角的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第一次被他骂时他眼里的嘲讽和冷淡、刚刚发现他在门口时他突然的问话…以及这次的眼泪。 突如其来,所以震撼人心。 她以为他是别扭的,她以为他早已经不相信一切,对一切都不抱有希望,她以为自己的话根本不会影响到他。可她错了。 他说他不相信,他说她天真,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问她为什麽自杀是很自私的行为。其实他知道的,不是吗?否则昨天他不会那麽迅速地说出反驳的话。他那坚定的神情,她是记忆犹新的。 可其实,他还是希望能够相信她的话,相信他的死亡是自私的行为。 ──他只不过想要去相信,有人还在乎他。 不是想吵架的,他没有想要反驳她,他是在反驳他自己,和自己做斗争。 就好像他现在在流泪,对她说“他们连随口问问都做不到”,其实一切都不是做给她看,而是给自己看。 这是因为… 因为实在是… 实在是太寂寞了吧。 淡台雪心微微疼痛起来。 好像感觉到了他说的“他们连随口问问都做不到”是怎样一种感觉,她对他的经历一无所知,可是她此刻,体会到了他的悲伤。 一个人真的死心了,是不会再悲伤的,是不会哭的,是不会再挣扎的。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是他这样呢… 也许真的不是她什麽都不相信,什麽都听不进去,而是自己这麽以为,所以一次次让她失望了,渐渐的放弃了,所以她才会失去她。 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惟一的、最亲密的,她的双胞胎妹妹。 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从来不是。 喜欢大笑,喜欢冒险,喜欢听歌喜欢吹海风,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展现自己魅力的大舞台。她过去是那麽亮眼,举手投足都吸引著别人的目光,聪明、调皮、自信、美丽地过著她的生活。可纵然再怎麽小心,再怎麽告诫自己,她也依然只是个孩子,不懂得隐忍。 所以她的光芒,不知不觉,刺痛了妹妹的心。 双胞胎,拥有一样的容貌,性格却有著天壤之别。妹妹安静,她活泼,妹妹善感,她理性,妹妹细心,她大咧…妹妹并没有什麽惹人讨厌的缺点,可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每次别人见到妹妹时都爱说,“你就是XXX的妹妹吧”,妹妹总是面带微笑地点头,然後回来告诉她“好多人认识姐姐啊,觉得很骄傲”。那个时候她只想到自己,所以完全没有留意,妹妹脸上,渐渐隐去的失落。 假如只是这样,假如她只是那个虽然出色、优秀但还是普通人的姐姐,也许纵然寂寞了点,妹妹还是可以活下去,直到某天找到属於她自己的世界,不再活在她的光环下。 可她加入了S,在12岁的时候。 具体的经过已经忘记了,惟一还残留在印象中的,是S当时的前辈们对她是多麽的好,那样的好,简直将她当作公主一样。他们带著她去冒险,去游玩,从此生活梦幻一般。 差距就是那样拉开,她自豪於自己新进入的世界,自豪於自己的与众不同,却忘记,妹妹还留在原地。 妹妹留在原地,她却越来越高。她们就是那样,离的越来越远。妹妹就是那样,变得越来越沈默。 然後逝出现了。或许该说是,逝回来了。她们两人儿时的同伴,轩辕逝,带著越发吸引人注目的光芒回来,回到她们姐妹身边。 那个时候的逝,温柔,细心。在她去S的时候,逝会陪著妹妹玩,逗她开心。妹妹变得爱笑,所以她渐渐知道,妹妹喜欢逝。 但她更知道,逝喜欢的,不是妹妹。从逝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说的“只是将她当作妹妹”,就知道,逝喜欢的人绝对不会是妹妹。她窃喜,她自私。 逝也加入了S,於是渐渐的他陪妹妹的时间越来越少,陪著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妹妹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得格外敏感,变得无理取闹。她曾经很讨厌妹妹没道理的纠缠、不懂事的要求,连逝的耐心也渐渐被耗光。那个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妹妹,不被逝喜欢,是咎由自取。 但她还是很伟大的和逝划清界限,因为她是爱妹妹的姐姐,懂事的姐姐。 後来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升级的争吵,复数增长的耐心,以及悄悄萌生的,心底恶毒的想法。 她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逝也是,他们彻底的抛下了她,在S逍遥自在。 於是顺理成章的,在某天回家的时候,逝突然向她表白。 即使她已经暗示过多次他们不可能,逝也依然没有放弃,这让她是那麽的满足。 却让隐藏在树後的妹妹…那麽绝望。 不想了…也无法再想了…妹妹厌倦了一切…厌倦了挣扎,也厌倦了放弃自尊的哀求…更厌倦了这被光掩盖的生命。 妹妹离开了他们,彻底的。 直到妹妹离开了他们,她才知道自己是那麽喜欢那个安安静静的,喜欢著她的妹妹。她才知道妹妹有多麽痛苦,有多麽绝望,她才知道为什麽每次很晚回家时,她和妹妹的房间还是亮著灯。 她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因为纵然心动,她还是拒绝了自己喜欢著的男孩,只因为那是妹妹喜欢的人。可其实… 其实,她只不过是,抹杀了妹妹的存在,最後连她惟一想要争取的人也夺走的坏姐姐。她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其实从来没有体贴过妹妹的坏姐姐,她只不过是,连妹妹最真的心也没有发现的坏姐姐。 从此以後无论多晚回家,她的房里不会再亮著灯,不会有人静静听她诉说快乐的或是不快乐的事情,不会再有人微笑著,说为自己是她的妹妹而觉得骄傲。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那个人,在心中,究竟有多麽的重。 她变得安静,变得喜欢微笑而不是大笑,变得收敛。逝也变了,在那场她虽没有看到却清楚知道的痛哭过後,变得疏远,和她疏远,和别人疏远,甚至和自己疏远。他们都退出了S,她从此不再想过问S的一切,而逝在几年後再次加入S,并且遇上喜欢的人。 失落…确实有点,但只是淡淡的,或许该称这种失落为伤感。纵然事隔几年再次见面,有些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印记是消不掉的,他们从此後只能是朋友。 做为朋友,她很高兴看到逝从过去的阴影里一点点走出来,去喜欢别人,而她…早就已经失去这种资格了。 因为她夺走了妹妹太多的东西,甚至夺走了妹妹的生命。 这样的她,还有什麽资格喜欢别人。 还有什麽资格…劝别人不要自杀? 她根本,就是杀人凶手啊… 可是… “呵…跟你说这些干嘛…根本不关你的事…”他转过头,“都忘了吧。” 可是… “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争论这种问题,怎麽可能达成一致。”他放开她,离开。 ──可是她想要弥补。 “活下去!”她拉住他,看著他,看著他眼里的一抹惊讶在她的泪水里模糊成一片,“不管怎麽样,都坚持下去好不好?不要那麽轻易地放弃生命,就算…就算活著非常的痛苦,至少再坚持一会儿,总会有让你觉得幸福的事物出现的,在那之前,请不要放弃!” 她自私,她软弱,她卑鄙。她不要再背负那麽多生存。她希望获得哪怕一点点的原谅。所以她想努力看看,想真正的放开妹妹的一切。 “如果你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我给你。”抹掉泪水,她看著他,倔强道,“请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将他当成妹妹而努力劝他活下来…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但是她说什麽也无法放弃了。很多事情说不清原因,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条线牵引著世上的人。 他对她来说,是个转机。 “…好孩子的善心发作吗?或是…”他微微笑,嘲讽,“女孩天生的救赎情节?省省吧!” “不是,我…”淡台雪急急地想要说些什麽,却不知道说什麽。她混乱了,彻底的。她没想过会被拒绝,一瞬间胆怯了。 “请让我试试!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是太熟,可是会很快熟起来的!你不觉得要是你就这样死了,像你说的,连为你伤心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悲了吗?你怎麽能甘心呢!”可是心底的决心,让她坚强起来,“成为朋友吧,现在,此刻,直到永远!然後相信,你要是死了,我会非常非常的伤心…就这样想著,活下去。” “为你而活?”他笑,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是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突然太奇怪了。 “听上去就像表白一样…”他突然这麽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傻?” 她当然知道!如果现在有条地缝的话,她其实很想钻进去的说! “傻就傻吧,我不管了!”但她死死拉住他,“所以你赶快答应吧!” “好啊。” “快答…”啊咧?他…他他他刚刚是不是说的“好啊”? “试…就试试吧…”他喃喃道。 淡台雪不由松开了手。 “你答应了?!” “嗯。”他瞟了她一眼,“你说的话…” “可别忘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非常好看的笑容。 “知、知道了…”她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很奇怪…啊,她是不是在飘? “哈利路亚哦耶耶~”──还听到奇怪的声音。 “明天…我还会来找你的。”丢下这句话,他离开了。 淡台雪望著突然没了人的前方,才突然想起来…他们这两个“朋友”,好像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不过这不是什麽重要的问题,反正他说明天还会来找她,现在最重要的是… 淡台雪摆摆手,瀑布泪地对四周好奇的人群道:“请不要再围观了!” ──天啊!她都忘记这里是大门口了!刚刚的一切都被看到,明天…不知道学校会出现怎麽样的八卦,她可不可以真的去钻地缝啊! 虽然淡台雪这边的事情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是末日现在可一点都放松不下来。他拿出专用手机,拨回去。 刚刚那个“哈利路亚哦耶耶”的奇怪声音…其实并不是淡台雪的幻听,而是他的“特别”的手机短信铃声──表示来自他“特别的”母亲大人。短信只有三个字:速回电。 “发生什麽事情了?”听她母亲笑得… “嘿嘿…有人来看你了~好像是星芒学生会的人~你快点回来吧!记得走秘密通道哦!”只说了一句,电话就挂断了。 末日愣了一下,随後冒出冷汗。 ──不是吧?!梁羽圣可真有行动力,居然会跑去他家探病?! 拜托拜托,亲亲老妈,请在我赶回去前,千万要将他们拖住哦! 11 “怎麽样?”一见到安陵雾涟进来,匆匆赶回来躺在床上装病的澄立刻问。 安陵雾涟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对一脸紧张神色的儿子说了三个字──“很~好~用~!” 澄:… “喂喂…什麽叫做很好用?”他开始头痛了… “家务活他们都做完了,连堆积了好几年的碗他们都洗干净了哦!”安陵雾涟得意地告诉儿子,“真听话啊!” …不用问了…肯定是她老妈使了什麽手段让来人心甘情愿为她干活,反正差遣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做事这种事情她老妈绝对做的出来。上帝保佑那些人不要从此对做家务活充满心理阴影──要知道她母亲非常习惯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一塞来“眼不见为净”,他就曾经在开冰箱时被一堆袜子掩埋。 “不多说了哦儿子,乖乖给我装病。”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亲,做母亲的旋转著出了门。 听到一堆脚步声,接著门打开。澄闭著眼,装睡。 “小点声音哦…” “嗯。” 有人站到他床边。 “究竟是什麽病?” “这个…”…澄突然想起来,她妈在某方面超级没有常识。 “不是什麽大病。”这种回答倒还算聪明,刚放下心,澄接著就听见她母亲用非常“慈爱”的语气说──“只是白血病而已。” 众人:… 澄欲哭无泪。 “阿姨…不可能是白血病吧?”女孩的声音。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安陵雾涟继续道,“要拿针扎下试试看吗?” “…” 澄感觉到周围气氛一下子阴沈下来,耳边有小声的嘀咕: “天啊…她连自己儿子都…” “怪不得碗柜里会有眼珠…” “…我说,她不是真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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