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早已经磨平,……
“就因为这么多年了,很多时候这样更难了,……”
凤玉渐渐平息了下来,身子滑落,跌坐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我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着。
“忘了吧,放过自己,好吗?”
“……永远看不尽的繁华,一到了晚上的时候,整条河上全是灯笼。红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说不出来的美丽。还有顺着河水缓缓漂动画舫和游船,好像彩龙一样,在寂静的水上游动着。
不曾停息的歌声,带了永恒的萎靡和醉人的吸引,……
那就是我生长的地方,十里秦淮呀,这么多年来,那种味道已经印在了我的骨血中,此一生永远不可能忘记了。
那一年我才十七岁,是牡丹阁的头牌。……当时我想要的一切就是数不尽的珠宝,为此我害了多少公子,当他们倾家荡产后,再对我说爱我,我摆出的全是那种冷淡讥诮的样子。……天呀,我知道我的罪孽就是下地狱也无法赎清的,……”
“别说了。”
我轻拂着她颤抖的背,可她悠远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
“其实报应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想到来的那样的突然,当一个烟雨飘飞的下午,他走进那个院子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注定的。难以言语的文秀少年,用他那羞涩的笑容,恍惚了我的心神,他说的第一句话,小姐,在下潞廷,想讨碗水喝,……
如果不是当时我挣强好胜,一定要迷惑他,现在一定不是这样的吧,……结果被迷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他是个好人,为了我向文相请婚,可是当我千方百计的从牡丹阁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被文相软禁了起来,我没有办法,等了好久,最后也只有流落街头,……
后来到了周家,我已经安心要这样过一辈子了,五年了,这五年来我都,……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所有,……可为什么刚看见他的时候感觉还是会想起?”
我握住了她的肩,让她面对着我,认真的说,“凤玉,如果你还喜欢他,我会帮助你得到他的,无论任何代价,相信我。”
“不是,大人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说还喜欢他,再见他的时候,我想起的都是以前那些事,然后我有一种永远无法脱离的感觉。那种黑暗如影随形,我以为我不再是秦淮河边卖笑的女子了,可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那些,……我不明白,……”
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清明的眼睛中出现了散乱。
“凤玉听我说,没有人可以击垮我们,但是可以让自己崩溃的却只有我们自己。我知道也许过去很沉重,可那已经发生了,如果我们不可能面对,那就忘了吧,不要再一次想起来,……我再问你一次,你还爱潞廷吗?如果你无法放手,我会帮你的。”
“我,……”
“周大人,陆大人回来了,新州大营好像出事了,……”是林峥焦急的声音,我一惊,怀中的凤玉也突然清醒了,看着我。
“凤玉,你的事情晚上再说,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呢?”
等我要出去的时候,她才扯住了我的衣袖。
“大人,劝人容易劝己难,大人真的可以忘了过往的一切?”
我一笑。
“凤玉,我终究不是女子,没有那样的娇弱,要是无法忘记,我会面对的。其实对待往事不过三种途径,而忘记比面对要容易,但是第三种则是最为常见的,但是也是我最不喜欢的,那就是沉浸其中。凤玉,其实我希望你可以去面对,但是要是做不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很多时候,忘记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途径,……”
院子中的雪都已经扫干净,整齐的堆在花池旁,露出的是中间的青砖铺的地面。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风毅身穿崭新的官服站在路中央,一支手背在身后,腰间带了配剑。脸色虽然不好,可修饰的很好,干净利爽没有颓废之气。
我赶紧上前,“风毅,怎么来了?我听说新州大营出事了。”
“……那些都是小事,知道你回来,所以我也就赶了过来。”
“可刚才林峥的样子好像很着急似的?”
“是有些小事,不过都解决了,真的已经没什么了。”他说着还对着我身后的林峥笑了笑,而林峥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可也没再开口。
我见他语气轻松,不禁松了口气,于是笑了笑。
“那劳风毅费心了。对了,我到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是今天看见的,我,……”
我刚想把今天中午的事情和他说清楚,可他一摆手,打断了我。
“不说那些了。今天是新州的水神娘娘祭祀,难得一见的盛景,我带你看看去。……不对,我们不能穿官服的,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一会就来。”
“风毅,……”
我叫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关口他还有心思去看什么祭祀,而他只是回了一下头,冲我一笑,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很快消失在这个园子中。我见他如此,也只有回屋更衣,然后让林峥也换了衣服准备一番,但没有让凤玉再跟着。
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外面很冷,估计祭祀可能要在河边,虽说现在河水是冻住了,可到底那是荒郊野地的,风太大,你不要去了。我就带林峥一人走,其余的人在这里保护你。”
“为什么不多带一些?”
“……我不放心你。我和风毅在一起,没事的,可你不一样,……这里的人未必就靠的住,不是我多疑,毕竟不是自己带的人,怕出事。所以让我们带来的人都在这里保护你,应该稳妥些。”
“大人,你话里有话?”
我一笑,没再说什么。然后让她休息,我出去找了林峥他们,吩咐了一番,这个时候风毅也换好了衣服,过来了。他一身皂色衣袍,头戴暖帽,和刚才的那种感觉有不一样。刚才因为穿的是官服,所以带了一种威重,而现在则是一种儒雅浩然。怨不得徐肃很欣赏他,总感觉在我们这些学生当中,只有他的气质和徐肃最为相近。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大冬天的,怎么穿起白衣服来了,看起来有股肃杀的感觉。
我穿的是白色锦袍,外罩的披风也是白色狐裘,见他这样说,于是答到。
“现在雪天清净,我穿这一身,叫做天人合一。”
“那我们站在一处有怎么说?”
我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自己,笑了。
黑白无常。
“风毅,其实你已经想到了,就是不说是吗?那我说好了,可不就是,……”
他拦住了我。
“小孩子,口没遮拦,不吉利的,……不要说了。”
我看着他没再说什么。读书人不言鬼怪之事,听了也只一笑就好。风毅知道这些,现今的他到也在乎起这些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过年了,图个吉利也好,也是就顺了他的意,没说。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然后问我。
“怎么就林大人一人?”
“到了你的地盘上我还有担心吗?让林峥跟着是因为他毕竟是王命在身,不贴身跟我,他心地不会塌实的。……从京里出来这一路,他们都累了,虽说有马代步,可着实累的比轻,得空让他们多歇息歇息,……我可是好人呀,……”
就见风毅听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人是你自己说的吗?真是的。”
这回大家都笑了,一起走了出去。
第十二章
风毅很热心,路上讲解着这里的一切。现在已然下午了,可大街上的人却多了起来,看来,都是为了这祭祀而来。新州应该算是富足的,街上干净整洁,路旁的房屋都是青瓦建造,尤其是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喜气盈盈。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我看着他,问他。
“大家现在都要出城,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在河边进行的祭祀活动,而我们要到那里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山。
“那是子牙山,在上面看着真切。……不用担心,我们有马的,就在城门那里。现在这样走走,是想让你看看新州的景致。我在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我知道。风毅原先是江南经略,后来因为功绩卓越,破格成为巡抚一方的封疆大吏。虽是新州的巡抚,可总督新州军务,这算年轻有为吧。”
“也许吧。对了,你们上午都到哪里去了,这里的年下很热闹,还有很多的小玩意,也许你会喜欢。”
“就是呢,买了很多的冰糖葫芦,现在天冷,那糖是松脆可口,难得一见。还看了好多的年画什么的,小玩意也有,不过要是买多了,我后面的那位林峥可要脸绿了。”
“哦?怎么?”
风毅回了一下头,林峥他们离我们不算远,只不过刚好无法听见我们说话就是了。
“都是他拿着呀!总不能叫我抱了一大堆的吃的,孩子喜欢的玩意满街走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还去哪里了?”
这个时候,我有些黯然,想了想,还是说了。
“玉兰阁。”
他一怔,“你都知道了。”
“其实也是事有凑巧,不过,既然这样,我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已经让林峥他们通告了各位新州官员,明天,……”
“那是明天的事情了,我只想今天带你好好走走。其实这也是我一直的心愿。”
他打断了我,而我也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索性都留给明天好了。
“对了,风毅,我遇见一个有意思的人。他是天决门的慕容天裴天裴,第一次是在路上见到的,这次在玉兰阁有见到了。你知道他吗?”
他看了我一眼,说,“当然了,通俗一些,他就是新州的地头蛇。”
我扑哧一笑,而他接着说。
“天决门在江湖中还是很有名气的,不过,天决门的人多是刺客,他们的正派武功之外,所精通的就是刺杀的各种技巧了。但是和我们没有关系,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没有在新州犯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就是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慢慢的说了一句,而他也点了点头。
“永离,那人为难你了吗?”
“没有,……他还付了那些兵士的酒钱。”
有些话也只能说到这里,其实还有就是,他知道我是谁,甚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来还没感觉出什么,现在总想着,让一个刺客知道自己如此详尽,不是好事。
“他也在,……我和他算是点头之交。”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随着大家出了城,果真看见城门外有人牵了马等在那里。本想不带这些人,可风毅坚持多带些人,所以我也就随他了。就这样,一行人骑马奔出城去。路上的人都很多,我们的马跑的也不是很快。
城外比城中又冷了一些,两旁的树都是枯枝,上面压了厚厚的雪,有时风吹过,也纷纷落下一些,仿佛天际又飘了雪花一样。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风毅说等天黑了,这里才开始祭祀盛典。有新州百姓供奉的牛,羊,猪等牺牲,还有一些果品点心什么的以很隆重的仪式扔进河中,让神来保佑来年的丰收富足。
“子牙山,这里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难道当年姜太公也在这里垂钓过?”
我问他。此时我们身处一个小亭子中,可以看见不远出的人们,现在他们已经燃起了火把。
“也许吧,不过这里没有水,怎么垂钓?”
风毅走在我的前面,帮我把身边的树枝都用剑砍了,这样可以很清楚的看着山下,然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算是回答吧。
“他想钓的是文王,又不是鱼,有没有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呀,话一到你的嘴里,就换了味道了,……”
“风毅,现在就乘着四下无人,我们又站在这样一个地方,我想问你一件事。”
其他的那些侍卫都散落的站在四周,没有近前,现在正好是我和风毅两人,有些话我感觉说清楚很是不错。
“什么?”
仿佛不经意一般。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远处。
“关于,……新州这次哗变,究竟是怎么了?今天我在街上也看见了这些军士,……一言难尽,难道那封锁了两天的城门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喝醉了闹事吗?”
“那个呀,……永离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明日里和你起程回京,我自己向郑王和内阁各位大人请罪去。其实那几天的新州也就是关了两天的城门,……带头闹事的小兵,我已经斩了。”
这个时候的他看着远处,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要回京?那新州怎么办?”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新州已经不是危城了。我们都可以歇息了,……”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接到的上谕,封国国主龙泱正式上了国书,说,撤消封王的称号,封国永世为臣。郑王准了他们的奏折,现在下了圣旨,新州换防。”
“怎么可能?”
我后退了两步,站立不稳,坐在了亭子的栏杆上。
“什么时候的事?封哪有这样容易放弃,这可是一个圈套呀,……”
“就这两天。也许先前是因为你在路上,所以耽搁了,不知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新州是换防,而不是撤防。”
“我是担心你,……如果是撤防,与你无干,但是要是换人,那风毅你,……新州关防还在,可现在等于是临阵换将,撤的是陆风毅的官职。等他回到京里的时候,恐怕等候他的就是大理寺那些专门审问大臣的官员了。”
“我,……不过就是把话说明白就没事了。新州哗变是我治军不严,但也没有多大的过错,最不好罚俸三年什么的。我可以投靠你呀,在你家吃三年不成问题吧。不说这些了,看,要点烟火了。”
他指着远方,脸上有一丝的期待。这时候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能依着远出的火把,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回头看着我。
“风毅,今天下午新州大营出的事情是不是那些兵士喝酒砸了玉兰阁,你是怎么处理的?”
“那些呀,不过打了几下,然后关了起来,这次要关上半个月,告诫他们不要出去惹祸去了。”
“就这样?”
“所以我说是小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真的是烟火。”
随着他的话音,就听见轰的一声,在暗黑的天际绽开了耀眼的烟花,霎时间,照亮了整个天空,田野中蕴涵的雪被染上了斑斓颜色,人们欢呼着把那些虔诚准备好的祭品放入了河里。
“河水不是都冻上了吗?我看着远方问他。”
“今天凿开了。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到这里来祈福,想来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一走,以后无论如何都回不到新州了,……其实我也希望战事快些平息,胜败之间苦的还是小民百姓。”
“我不相信封国会善罢甘休。”
“我也不相信,……”
“可是永离你知道吗,封国的确没有扩张的实力了,他们自顾不暇。现在的封王是龙泱,他原来一直在别处,直到最近才回去的。他不在的这些年里,那些王子们为了储位已经争的你死我活了,所以,即使他仰仗了他的舅舅,也就是封的宰相,可位子还是一样的不稳当,还有,毕竟他原先也不是封的太子,所以在名正上又差了一层,我相信最近十年他无力西征。”
“你不知道原来的新州是什么样子的,……那可是真正的富足之地。即使两江那样的鱼米之乡比起这里也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