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么?”
胡乱答了一句。
“……这个,……”
“犹豫什么呀,是什么东西?要是什么瓜果之类的,留着吃也行,送了人也行,……”
我一想,不对。
“现在是快到年底了,今年的东西怎么送到这里来了?一直都是乡下那边收着的呀。”
“不是那些年货,是南边嘉州的玉雕,是一尊观音菩萨,……和往年的一般无二。”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了一句,“砸了它。”
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感觉酸辣酸辣的,很是难受。
“大人,这样是私毁神像,恐怕招灾祸呀。”
“那,你说怎么办,留着那个东西在这里,让我天天的面对它,想着自己过去的愚蠢吗?”
“大人,……有句话,我知道说出来您会不高兴,可在我看来,龙泱他没有做错呀。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他没有做错。虽然是背叛了大人您,可现在看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私下里危害的大人您的。他跟了您那么久,他的为人,您还是知道的。也许这次仅仅是因为,大人往年都用他采办嘉州的玉器,这次他也是照着做的。”
“……你要是怕招灾祸,就留着吧,我想睡了。”
龙泱,这是在告诉我,你已经可以打通新州的关口,进来了吗?自从开战到现在,嘉州的任何货品都是禁运的,你居然可以进来,看来,你本事不小呀,……
“大人,……”
他的声音有点着急和淡淡撒娇的意味,我则把被子一蒙,闭上了眼睛,太累了。她看我真的睡了,也就没有久留,呆了一会也走了。
人要是到了身体的极限是无法安然入睡的,这一点,我到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全身很麻,可脑中却异常清醒,转来转去的都是这两天的事情,遇见的一个一个人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在我实在焦躁不安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按住了我的额头,我睁开了眼睛,是凤玉。
“……你没有走呀,……”
我轻轻说了一句。
“刚才的事不应该烦您,可,我也不能瞒着您呀。”
我闭着眼睛躺着,她给我按着头的两侧的|穴位,如针扎一样的刺痛减轻了好多。
“大人,还是忘不了他,……”
“……是呀,我们三个人这些年风风雨雨的,……算了,不想了,今天文鼎鸶跟我说了一句话,很是不错,他说,很多事情不如意,可时间长也就习惯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金玉良言的味道呢。”
想起了什么,我忽然睁开了眼睛。
“对了,凤玉,你到这里来几年了?”
她看了看我,继续为我按摩,似乎这件事情更加重要。
“记不得了,我记性一向不好。”
“……是呀,……对了,多少年都没有问你,你爱过人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爱过,怎么会没有爱过呢,……大人就是凤玉的知心人呀。”
“不是我,我们,……其实我们的关系,说白了,也就是朋友一样。从你的眼睛中,我看的出来,在你的心底,有一个从来没有磨去的影子,那不是我,……”
“就算是吧,……那大人爱过什么人吗,大人懂的什么是爱吗?”
她这样问我,可是这仿佛是我第一次这样想这件事情。爱吗?
“……我不知道,……”
“她轻笑了一下,其实,爱和信任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当您看到周桥第一眼的时候,您已经选择信任他了,您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吗?”
我笑了。
“凤玉,你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人,不要避开,只有真正面对了他,才可以真正放手。”
这样的话是我许久没有听到的,从来我都是站在事情的旁边,静静的看着旁人如何在其中挣扎,自以为可以两袖清风,不沾染灰尘,可到头来,跳不出来的还是自己。要不然,就是我可以支撑旁人,让他们感觉到依靠,可我的依靠,又在哪里?
我开始试图回忆过去,原本是普通而美好的生活,现在却像罩了一层薄纱,渐渐隐去了原本的清晰。
“那天,……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内敛风华,而又要表现出一付白痴的样子,我感觉到很有趣,就对他有了兴趣,……其实就这样的简单而盲目。”
“瞧,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后,其实背叛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是封已经强大到可以和郑抗衡的地步,他也许就会永远隐藏在这里,不回去了。可他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这谁可以说的清楚呢?”
“……凤玉,我对你的信任也是从看第一眼就开始的,……”
“那就请继续相信我好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此的玲珑,如此的聪颖,恐怕朝廷中的男人都比不了你。”
这时,我看见她有些惨然的笑了一下。
“我,……只是一个满身罪恶的单纯女子罢了。大人可感觉好些了?”
“……头更疼了。有些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些就必须执着,要是都可以放开手,活着做什么呢?终究堪不透,我也不想堪透了,……”
哎,……
我听到了她轻微的叹气的声音。我发现,即使我可以正视背叛,但我也无法淡然处之,真的要血才可以平和我每一次的失落吗?很多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执着于进攻封,到底是为了郑,为了子蹊,为了陆风毅,还是其实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展转想了想之后,还是我去趟新州吧,面对了,也就可以放手了,……
永离,如果有一天,让你选择我和陆风毅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你是会选他,还是我?
这是早朝前,子蹊问我的一句话,可我居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
昨夜自从凤玉走了后,我并每有睡的安稳,总是想着一些什么,可仔细追究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这使我感觉到厌烦和劳累,可本来要好好睡了的时候,听见了外面的更声,该上朝了,于是只得起来。
到了这里,却看见了子蹊,我向他说了徐肃不能去新州换我去的事情,而他问了我那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我?”
“为什么要去新州?”
“……很多,为了很多。无论你是否决定要打仗,我都要去一趟。”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的身前,那样的眼睛,无法见底的暗色光芒中带了一丝的失落。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去呢?”
“子蹊,江山和我,对你来说,哪个重要?”
“……为什么这么问?”
我轻轻扯开了他的手,对他说,“如果你可以回答,我也可以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忽然这样的激动,可我说,我要去新州为的是你,你相信吗?”
“在外人眼里,我和陆风毅交情很好,那是因为他真心想做些什么,而不是总想着升官发财之类的,这样的人,我想帮助他。”
“子蹊,你可曾信任过我?”
“我以为昨天我们什么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还是,我误解你的意思?”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嫉妒和不确定,你相信吗?很奇怪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信,说我在找一些蹩脚的借口,……”
“我相信,……
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而这话,止住了他那有些哀伤的眼神和话语,他豁的一下看着我。
“你说什么?”
“你的话,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说完,我们都愣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而他也许也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相信自己相信一个人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于是在我们相对之后,我笑了,而且很是放松。
“笑什么?他有些尴尬。”
……
“你还笑?”
……
“不许笑!”
好象过了许久,我看见他有些嫣红脸颊,慢慢收敛了这样的笑,然后看着他。
“子蹊,我们都没有安全感,……”
我的手轻拂住他的嘴唇。
“要不然,你不会在今天突然生气的,也不会问我那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就像我问你的而你也不能回答一样,……”
他把我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
“徐肃为什么不去呢?”
“徐肃不能去,……有他在,会让你感觉到安全和希望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那你呢?”
“除了徐肃,我就只信任我自己了。还是那句话,新州对你我来说都太重要了,……”
也许在心里,我还想说,我也要学会面对一些往事,并且真正可以忘记一些东西,但这些,我都没有说出来。
“说点别的什么好了,……新州好象有什么土特产,你想要点什么吗?比如什么杏呀,李子之类的?”
“不要,……”
“哦,那可是很可惜呀,我难得这样热心的哦,……”
“只要你早些回来,就好了,……”
他的眼睛中暗藏了一种深色,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可我怎么感觉到,我的疏忽和大意?
不由的紧握了他的手。
其实,我们一直伤害的都是关心自己的人,难道我在不知觉中也是这样待他的吗?
“我会早些回来的。”
我说的很坚定。
“也要毫发无伤的回来。”
“好,我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对了子蹊,杨文默为人还算耿直,如果历练一下,可当重任。”
他点了一下头,“我记下了。”
第十章
河水已经结冰了,而如果沿途都要凿开运河的冰要船通行,势必要引起很多的怨愤,所以,即使走陆路要麻烦的多,可我也没的选择。不由的暗想,我还年轻,如此也不算太过辛苦。家人赶忙收拾了行李,我也自己将要带的书和公文准备齐全后,就出发了。因为此次情况实在特殊,虽然说我是钦差大臣的身份,但不好招摇,于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带了一队侍卫就向新州去了。
身体这几年打熬的有些过了,一到秋天就很怕冷,更不要说这样的冰天雪地还要急程赶路了。窝在加盖了棉帘子的马车中依然感觉手脚冰凉,索性把大衣和棉被都披在了身上,这次止住了哆嗦。我掀开旁边的帘子,看着外面,出了口气,如此这般,白茫茫的一片,也算清爽。
凤玉递给我一个手炉,让我抱好了,我冲她一笑。
“原说我要照顾你的,谁称想还是你来照顾我。凤玉,你本不应该来的。”
她换了男装,妩媚的姿色掩盖在青袍宽帽下,到是带出了一份纤细的洒脱。
“大人,……”
“叫我阿离好了。总是和你说要你改口,也不见你改。一拖,就是这么多年。你嫁我,已经五年了吧。”
“是四年六个月。……不能改,您是我的恩人,怎么能如此呢?”
“凤玉,不要说什么恩人了,你在我家这么多年,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恩情都还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朋友。”
背靠在软垫上,手中是暖炉,我可以松心自在的和她聊天了,也想起这些年来,我忽略了什么。前些日子太忙乱,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算计着对错,算计着说话,算计着旁人,也同时被旁人算计着,……
“……不是心爱之人?”
见她有些故做小女儿之态,我笑了。
“我也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她扑哧一乐,素妆的容颜却隐约带了倾国之色。我不由的叹了口气。
“我进过后宫,也见过那些女人。平心而论,她们都不是庸脂俗粉,可难有和你匹敌的。即使前朝那曾经宠冠后宫的兰妃也在容貌和妩媚上差了你很多。……先王和子蹊可以拥有天下美人,却独不如我。如果他们知道了后,会遗憾吗?不对,应该是我们的遗憾吧,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只怕再优秀的男人也不如你心中的那个,……”
“他们不遗憾,因为他们已经见到了他们想要的人,不过此人太过迟钝。”
我眼一挑,“怎么,你是这样想的?”
“不难看出来,大人自己也应该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就罢了。很多时候,其实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会感觉比不停的追赶要好多了。”
我笑了,这凤玉总是跟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我何曾执着过?只不过有所坚持罢了。
“大人此次执意前往,其实并不合适。内阁大学士要统筹全局,一个新州不过片瓦,如果不是另有其他,大人也不会如此。”
“风毅是难得的将才,我不能就让他这么毁了。这几天因为远离了京城,有些事也想了起来。新州缺口最大的不是什么兵变,而是军饷。子蹊前后两次两道圣旨,一百万两银子,可风毅却说没有收到。我不知道是户部的原因,还是在道上出了差。这些都要查明白,但是不能跟任何人讲,即使是子蹊,也不能,……因为他毕竟是郑王,有些时候我可以有私心,但他不行。这次委屈你了,就对外说你是我的师爷好了,……不过,也没有你这样的师爷,一般的师爷都是一付很精明的样子,你太,……太清秀了。”
“在下李风雨,木子李,狂风的风,烟雨蒙蒙的雨,是周离周大人的师爷。”
她说完一抱拳,侧脸一笑,“怎么样?”
我点头,好好,不错。然后我们笑成了一团。
我知道她一定要跟我来的原因是什么,天气实在不好,路远而且这样的难走,她说,我在家的时候还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次。冰天雪地的要到新州那样的苦寒之地,如果她不在我身边,恐怕我连这趟行程也无法熬的过去。其实不只她怕,我也怕。这些天明显感觉到底气不如原来,如果不是她在,就真的难过了。
“……那个,凤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对不要生气,……”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个,你今年有二十二岁了吧,其实你只比我大两岁,……”
“然后?”她优雅而秀致的眉拧在了一起,等着听我说话。
“可我总感觉你最近变的像老奶奶一样,很罗嗦,……呵呵。”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周大人,我不想在路上演出谋杀朝廷重臣的闹剧,请您说话要自重。”
然后,她忽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大人,其实你远离京城要好多了,在外面,您没有那样的忧郁,和哀伤,……”
看着他,我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养神。我也是这种感觉。在外面,我会过的自在的多了。以我周家万千家资要想做避世闲人自是逍遥,可我不能走,我放不下子蹊。我是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可我不迟钝,对他人,对自己,我都明白,子蹊待我不同一般。我不知道我们可有开始,也不知道会如何的发展,可我很明确的明了,对他不同先王。我和先王就像两条平行但无法交汇的河流,永远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彼此,而对他,我却想用了心去保护他,我相信他牵住了我。
“大人,我,……”
凤玉要说什么,突然间扑到了我的身上,我刚想取笑她一番,这才注意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扶好了她,我掀开了帘子,看见我们的车和对面的一队人马相对峙着。这个时候有侍卫到我面前下了马,然后说,“路很窄,挡住了,大家都无法走过去。”我看了一眼,说,“咱们带的行李不多,让路吧。”说完就想放下帘子,可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