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逞心装傻得。
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居然看上去很无辜。这该死的妖精,还想骗本王,好!那就看看咱们谁更有耐力。收回他凛冽的寒目,理智瞬间飞回,脑中的乱麻也有了些头绪。
“落心,你可知错?”野狼风邪邪一笑。
“落心不知。”嘴还真硬。
“好,既然你不知,就在这儿跪着反省,直到你想明白了为止。”
两个时辰后,野狼风合上手中的奏折,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自从去年他灭了蒙原和另外两个兵力雄厚的西部公国后,南方的一些小公国好像学聪明了,陆续与南礼签了互保协议。看来南礼是想通过团结周边的个个公国以形成南北对抗之势,虽然不足为患,但这可不是南帝那酒囊饭袋的作风,莫非他的身后有了高人?看来以后得多跟南礼公馆的人接触,还要留心和仔细处理每天发生的大小事,要把损失降到最低才行。
窗外的阳光已悬在了天空的正中。
野狼风意识到他早已饥肠响如鼓。昨天一宿都没睡好,天刚一亮就爬起来去看那该死的丫头了……
那丫头?突然想起来她还跪着呢,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呀,他疾步走向墙脚儿。
落心的眼睛微闭,直挺挺的跪着,洁净的小脸儿上竟带着淡淡的笑容比春水还要柔和,梦幻般朦胧的光环笼罩着她的全身,疏离却又真实。
野狼风停住脚,有些发呆,有些迷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小脑袋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明明在受惩罚,却如此安然自得;明明不会写字是件丢脸的事,她却说得理直气壮,难道她就不担心会不得宠?
野狼风修长而浓密的双眉纠结到一起,刚想伸手把她抓起来教训一通,忽又想起她大病初愈,早上才喝了那么一点儿粥,还跪了这么久,心忽然隐隐的疼了一下,他好像已经开始有点习惯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了,也就不想再去深究。
骨头倒是真硬!虽然生气,野狼风发现他倒还真是挺喜欢这倔强的小丫头,跟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刚想到这儿,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奇怪变化,那种感觉就好像要被融化在燃烧的血液里,炙热却无力。
该死的!他暗骂。真是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有些甜蜜,甩了甩头,野狼风不想再在这种无谓的问题上耽误时间。
“传膳!”他大叫。
一个激灵,落心从她的暝想世界中惊醒。胡思乱想,当然是只想好事不想坏事,已经成为她这些年抵抗孤独寂寞和无奈的一个有力工具。谁说沉溺于虚拟的世界是一种坠落,能够带来快乐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好看的txt电子书
“想明白了吗?”虽然有些心疼她,野狼风还是决定从此再不能纵容她胡来,摇摇头,落心一脸无辜。
“好!你很想接着跪,是吧?”威胁的声音被瑟瑟秋风吹进了落心的耳朵里,莞尔一笑,落心无所谓地闭上眼睛接着跪。野狼风气得攥紧了拳,自我调控了一下,他依然想伸出钳手把她掐死,最终他忍住怒气,把落心抓到龙案旁吩咐道:“用膳。”
看恶少吃饱喝足,态度也好了许多,落心赶紧抓住机会问道:“请问大王,落心何时可到御医院去学医?”
野狼风瞪了她一眼道:“你不识字,说话结结巴巴得,怎么学医?”落心赶紧假装暗然地低下头,心想,以后结巴这招儿只在重要场合使用,平时就不用了,它的历史使命基本完成。至于写字,还得等等。
野狼风面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态度还算好地说道:“行了,别伤心了,你要是真想学,本王先找两个老师教你写字和讲话。”看来这恶少虽然粗暴残忍,倒还不是那种见着老实无能的人就想欺负的小人,听了他的话,落心对他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观,态度随着也就缓和了。
“启禀大王,落心虽不会写字,可读书没问题;结巴也好得差不多了。”去御医院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失去了,落心赶紧夸夸自己。
“是吗?”野狼风趣味盎然地看着她,顺手拿过一本奏折,命令道:“念。”
一本接一本,落心念到口干舌燥,从中午念到黄昏再到月挂高空,那恶少还是意尤未尽,落心简直是咬牙切齿,意识到他这是存心整她。心里有气,可一想起舞天翼那张温柔的笑脸,她就有了战斗的力量,对,忍着!
次日午后,内廷传下圣旨:落心宫浅语殿心妃,年幼体弱,性爽直,御前不必多礼,特准求学御医院,免每日请安之仪。钦此!
……
新春宫宴
雪下得很紧,梅花瓣大的雪花落地即化,整个世界笼罩在灰色之中。
落心拉了拉衣领,对着冰冷的手指呼着气,轿子停在了雪香园前,农历新年前的宫廷宴会要在这里举行。
自从开始御医院的学习,落心的生活开始变得繁忙起来,除了弹琴,这是她在冥野大陆学得最有用的知识了。不学不知道,一学才知道中医学的博大精深那是一两天就能掌握得,就更别提造什么假死药了。不过她倒是学得不亦乐乎,整天呆在御医院打杂,野狼风那恶少也就不来打扰她了,最多就是偶尔被叫到御书房共进午餐,然后让她念奏折。
刚刚继位一年多的野狼风嫔妃众多,各有不同的势力在背后撑腰,可王妃就只有德妃和落心,还有一个早早就被休掉了的淑妃。落心不用侍寝,住得也远,人看上去又傻,所以也就没人来烦她,远离了后宫的是是非非,她倒是乐得其所,唯一让她着急得就是没机会让野狼风讨厌她。
出门前,海棠和翠姨对落心灰头土脸的装扮意见多多,海棠还特意告诉了落心新年宫宴的来历和重要性,那是宫里女官们和朝廷里的才子佳人们互比才艺的宫宴,通常以诗为题,以歌舞为辅,以酒为欢,很多时候由王亲自出题。落心暗笑,不就是一场争宠的晚会,她正好可以利用利用。
与外面不同,雪香阁里,人声鼎沸,笑语如潮,灯火摇曳的大红灯笼给本已热闹的晚会加了些喧闹的气氛。
“心妃娘娘到。”宫女的通报声后,暖阁中顿时一片安静,落心加紧了脚步,可刚走了几步,小腹就突然隐隐作痛起来,这几天连着都是这样,这小身子骨儿真不争气!咬着牙走进去,才发现一屋子人都在看落心。她扫视了一下,真乃百般神态,活灵活现,有人冷笑,有人羡慕,有人不屑,有人不解……
假装没看见,继续走,唰的一声,女官们齐齐跪了一片,霎那间,雪香阁的锦毡地毯上姹紫嫣红,缤纷满目。落心产生了一种小人得志般的快感,暗想,难怪自古至今,无数英雄豪杰一旦站到了高处就会心性大变,实在是因为不想下来。
静静走到野狼风的面前,给他施了个半跪礼,那恶少走下龙椅一把搀扶住落心,脸色却极其难看。看他那小样儿,落心美滋滋,知道他一定在为她的装扮生气。
落心这天特意戴了付翠绿的耳环,穿了件邪红的锦缎棉袍,艳绿的缎裤下配一双大粉的绣花鞋;扑上野狼风最讨厌的腊黄|色香粉,头上有粘糊糊的发|乳和看上去锃光瓦亮的头油,一头青丝贴着头皮粘在了一起,要多俗就有多俗。
太后的凤椅在龙椅的边上,德妃坐在她的左下方,仪态万方、端庄秀丽、眉宇间的贤惠颇有一国之后的大气,虽然还不是,想必也是众望所归。都见过礼后,落心坐到了野狼风右下方的椅子上。
坐好后,落心往下看,几十张矮几围着表演场整齐的摆了两排,众人都是席地而坐,地上铺着柔软的锦毡,一人一桌,内宫和大臣们分开来坐。小桌上摆有葡萄美酒、白玉酒樽、象牙骨筷和一些调料瓶。
人员到齐后,酒菜一样一样上,这里的宫廷菜跟南礼的注重海鲜,口味清淡甜糯很不同,大有前世南北朝时期胡汉交融的肴馔宫廷风味,海陆空,鲜腥淡腊各味俱全。想来这跟北格本身就是个民族大熔炉有关。
离落心最近的一桌是野狼风唯一的弟弟野狼烟,监国大人。整个儿野狼家族,落心对他印象最好。野狼烟一派儒风,神仙般的男人,说他是舞天翼的兄弟还差不多。不过两人还是有许多不同,虽然野狼烟也是五官俊美,眉目如画,一双深邃温柔的琥珀色眼睛让人过目难忘,可他眼中的深邃不是那种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落心想了想,终于找出了一个形容词:睿智;他眼中的温柔也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温暖,好像藏着一份悲天悯人的胸怀。
这些日子偶尔帮野狼风念奏折,落心发现野狼风专心主管军队和对外事物而朝廷中的内部事物大部分由他老弟野狼烟主管,这哥儿俩居然配合默契。野狼风还当太子的时候,太后的家人和野狼风的一大堆王叔在军队里的势力很大,他回来后场场战役亲力亲为,一方面战无不胜,另一方面大开杀戒排除异己。这男人的确够狠!
“把这个端给心妃娘娘。”听到自己的名字,落心看向野狼风,一碰上他略带烦恼的怒目,落心就忍不住暗笑,看来这样的落心一定让他觉得很丢脸。
小宫女端来一碗粘稠的汤羹,道:“启禀娘娘,由于娘娘身体虚弱需要补养,这是大王特为娘娘准备的驼蹄羹。”此言一出,惊叹声四起,太后更是狠狠地瞪了落心一眼。
七宝驼蹄羹,落心太熟悉了,在她的前世那可是早已失传的手艺,据说光是备料这一程序就需要很长时间,在南礼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吃过。曹植曾不惜千金制作,后来杨玉环也爱得不得了,连东坡哥哥都忍不住赋诗道:“腊糟糁寄驼蹄。”
落心开始如坐针毡了!
这小子在大厅广众之下如此举动,到底有什么目的?真爱上她了?落心自问,不像!那一定是想做给谁瞧,该死的,看来她被利用了,搞不好到时候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还不快吃。”那男人一句粗鲁的命令打断了落心的思绪,想不明白前,落心决定先装不识货,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谢大王。”
还没吃,灼热的感觉笼住了全身,落心抬头往嘉宾席看去,心猛得一缩,翼哥哥!
一双柔情似水的凤目中藏着伤痛,他依然笑得很温暖,可落心直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温度,胃口尽失。自大婚后,几个月了,两个人还没见过面,雾气从她的眼底升起,挣扎着冲他笑笑,落心悄悄地低下头。
“爱妃哪里不舒服吗?”不知何时,野狼风从龙椅上下来,腻到了落心的身边。靠,搞得跟恩爱夫妻似的要给谁瞧?真把我落心当傻子对待了!越看他越不顺眼,不着边际地推开放在她肩上的手,道:“我没事儿。”遭到冷遇的男人开始冒火,落心更是一肚子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开始歌舞升平,粉饰太平。
所有的菜盘都被撤走了,茶果糕点摆了上来。不多久,一名宫女将女眷们准备的曲目册呈给了野狼风,他扫了一眼,问落心:“爱妃今天为本王准备了什么节目?”
“琴棋书画、歌舞吟咏,臣妾一窍不通,故不敢现丑。”落心故意提高了嗓门,为自己做做宣传。
“好!那你就老实坐着吧。”听得出他的隐忍到了极限。
轻柔的乐声响起,一群绿衣少女手牵着手围成了圈飘进了歌舞场,只见她们脚钩着脚,衣袂飘飘,腰肢慢展,突然齐刷刷地向后半弯腰浮在了半空中,宛如夏日荷塘里的荷叶水嫩光鲜,突然在那叶中,徐徐升起一朵粉红色的小荷,含苞欲放、婀娜多姿、亭亭玉立,顿时惹来一阵惊呼。
落心没心情欣赏歌舞,她忍不住偷眼看向舞天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那熟悉的表情中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是感动和担心。看到他这样,落心忍不住黯然神伤,多想结束这装傻的日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人群中,哪怕只是为了他,让他因为落心而骄傲一次。
伤心中,忽觉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剧烈,是不是吃坏了什么,落心忍不住弯下腰按住小腹,没有什么作用,坠痛感越来越烈,冷汗随之冒了出来。落心赶紧起身向外室休息间走去。
“心儿,你没事儿吧?”一定是看出落心面色有异,舞天翼急急忙忙地跟了出来。
“哥哥,我没事儿。”落心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好。
“心儿,你长高了好多,却越来越瘦了。”舞天翼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咬了咬牙还是把手放下了。
落心苦笑,曾经多么亲密关系,如今却要避嫌。
“是不是这里的生活不习惯,吃得不好?”舞天翼继续追问。
落心摇摇头,她也觉得奇怪,吉厨每天做的饭菜品种多样,香甜可口,落心的饭量大增,她还真担心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个大胖子。其结果却恰恰相反,她是越来越高,跟她前世一米六六的身高不相上下,可却越来越瘦,简直快成豆芽菜了,这种成长方式跟前世大大不同,令她烦恼。
“哥哥,别担心我,你过得好吗?什么时候回南礼?”忍住悲伤,落心笑着问道。
“看你这样,哥哥怎能放心离开。”还是忍不住,舞天翼捏了捏落心清瘦的小脸儿。
“哥哥,”感受到他指尖上的温暖,落心冲动地叫了他一声,抓住他的手,感到哥哥在轻微的颤抖,落心下决心问道:“哥哥,你能等我三年吗?”
舞天翼错愕地抬眼看她,不管了,落心不要失去他,继续道:“哥哥,你知道这三年我跟野狼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一定想办法离开他,哥哥你等着我好吗?”
“心儿,这对你太危险了,我看得出他对你很上心。”舞天翼眼圈红红地看着落心。
“哥哥是在嫌弃落心,对不对?”她有些气恼。
“傻瓜,你不了解哥哥吗!”落心笑了笑,执意坚持:“那我要你答应等着我三年,如果三年后我不能离开,哥哥就娶其他的人吧。”
“心儿,只要能带给你幸福,就算让哥哥这辈子都等着你,我也愿意,但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舞天翼看着落心很但心。
一阵痉挛,小腹的坠痛感又来了。落心咬咬牙,抓住了舞天翼的胳膊,冷汗开始往外冒。
“心儿,你怎么样?”舞天翼扶住落心担心地问道。
“肚子,我的肚子很痛。”落心觉得有些坚持不住了,轻轻拭去她头上的冷汗,舞天翼着急地说道:“心儿,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去叫御医。”
“你们俩个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哪?”一声暴虐地怒吼打断了他们。
有女初成
“拿开你的臭手!”野狼风粗鲁地打开了舞天翼扶住落心的手。
一看他这样,落心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前世的她是出了名的护独子,欺负她在意的人就是与她为敌。暂时忘了肚子的疼痛,落心站到了野狼风的面前,骂道:“你这暴君,难道从没学过礼貌二字?”
“臭女人,你……”他气焰嚣张地掐住了落心的脖子,舞天翼恐怕落心吃亏,迅速抓住那恶少的手道:“大王,请冷静。”
“冷静?翼王爷,莫非你忘了,她现在可是我的王妃,你不懂得男女受授不亲吗?”
“大王何出此言?心儿是我南礼的公主,也就是我舞天翼的妹妹,不知大王此话意欲何为?更何况,心儿她现在腹痛难忍,得赶快请御医才是。”
“心儿?你这称呼倒是挺亲密的呀!”恶少阴阳怪气,转过头问落心:“你怎么了?”
“我没事!”落心不怕死地冲他吼,肚子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