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子,说:“猪子,我们快点把箱子搬上去吧。”
却见到宫灯下,猪子正在那斜眼睨我。于是我歪起嘴角,用有点口吃的语气说:“怎,怎么了,猪子?”
他把头一下凑到我面前,眯起闪着金光的眼睛说:“猫子,你该不会那么快就想主子了吧?”
突然他的臂膊一把勒上了我的颈脖,笑嘻嘻地说:“别心急嘛!我们等会儿就能上主殿见到主子啦!”
鱼子此时面无表情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冷冷地说:“还不快点进去准备?”
“喔!”猪子这才松开臂膊,赶紧搬起一个大箱子跟上鱼子。
我用手扶住脖子,扭了扭头,然后边搬起另一个小箱子,边想:这猪子也太用力了点吧————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姓翔的。
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我们前去铜殿表演了。我穿了一身深紫近乎黑的衣裳,抱着箜篌,跟在鱼子和猪子后面。
本想穿紫罗兰色的衣服的,因为那样,我就不必把兰帝的风韵表现得太露骨,也可以引起斯多的联想。
可惜,身不由己,他们肯为我另外再找一件衣服来,已经是开始接纳我的表现了。
鱼子和猪子穿了一模一样的纯朱红色缕衣,可能是要表演“镜舞”吧就是他们站在台的两边,在整个舞蹈过程中,一抬手,一举足,都要与对方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种舞很难表演,要训很多回,两个舞者才能舞得完全一致。不过这“镜舞”一旦成功,就会表演得很漂亮,很唯美。
已经在爬云梯了,我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曲谱:可从这曲谱来看,他们应会在中间跳出新意来,猪子说鱼子是主舞,那很有可能在“镜舞”跳到一半时,鱼子出来跳一段独舞。
到了铜殿宫门,我向鱼子的背瞟了一眼————要么,翔雅嫣真的只是想奉上一出美妙的表演;要么,翔雅嫣就是要把鱼子弃了,用他天仙般的美貌帮她换得些什么。
一进殿,我就迅速向满殿扫了一眼————这个铜殿分成了三级阶层。
正前上方坐着的是已经步入中年的明瀛的皇帝————安君;第二个阶层坐了两排人,并非一致地穿着明瀛的朝服,看来这次夜宴不止要招待我国使节的,还要招待别国使节——单我看到的就有摩巴使节,闾西使节。
快要看不到第二层时,我才看到坐在左排第四个位置的斯多。离上次见面已有一年了,那次,他好像只是随玫王回京述职而已。
而翔雅嫣,则坐在左排第十个。
第二层高台的黑影,终于把我们“淹没”了。我坐到了最下层的矮凳上,还要等两个表演结束后,才能上场。
握着手上的凤形坠,我在思量该何时向斯多表明身份。以斯多坐在“居左为卑”的左排,还要是第四位来看,斯多并没能让明瀛完全解除戒备嘛。也就是说,不能让明瀛知道敌国的皇帝就在它的手掌中,要逃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刚决定要在鱼子猪子跳完舞后,我们能有的一小段自由活动时间里,找个机会与斯多碰面,就见到斯多从二层那走了下来。一到底层,他身后就立刻跟上了两个“鱼肠”————可能是要如厕吧。
“鱼子,我尿急!”我贴上鱼子的耳朵,小声地说。
此举,立马换得鱼子的一眼狠瞪:“什么时候上不行?非得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上?不准去!”
我抿紧了嘴唇,双手掩住下体,全身缩成一团,眉头皱巴巴地说:“可是,鱼子!我真的很急呀!”
然后,果不其然地听到猪子的帮腔声:“鱼子,你就让他去吧!看!猫子都急成这个样子了。况且还要再等两个表演才轮到我们呀,让他去去没关系的。”
猪子突然露出一脸掩饰不住的奸笑:“如果,猫子真的一时回不来的话,还有宫廷乐师在呢。他们肯定个个比猫子强,鱼子你还愁什么?”
就知道猪子很想把我赶走,别再在翔雅嫣面前展现更美的一面了。我不理会猪子语气中的揶揄,只当他仅仅是在帮我,顺着他的话讲下去:“哈哈哈,猪子说得很对,鱼子你就让我上吧!我已快憋不住了!”
鱼子瞅瞅猪子,又瞧瞧我,才叹了口气:“好吧,猫子你就去上吧。不过出宫门前,先把你手上的乐谱交给这里的礼官,别把乐谱当草纸了!而且,如果你真的回不来的话,人家乐师也好有个谱子来弹奏呀。”
从铜殿的侧门溜了出来,我赶紧四下寻找斯多的身影。好在他身为一国使节,要维持一国威严,所以他正不急不缓地走在皇道上,还未远离铜殿呢。
我不能踏上皇道,只好从旁边绕着路走。可在来来回回忙碌的宫女太监间穿梭时,却又不见了斯多的身影。
好不容易从那人群中脱身,我实在忍受不了那种污浊的空气,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静谧的园子。
双手撑在两个膝盖上,喘着粗气,身子还是太弱了。
突然被人拎起后领,自玫王那次后,我再次一下子悬上了半空。
“斯多大人,就是这个男孩一直跟踪着我们。”耳边响起了“鱼肠”的声音。
我侧斜着头,眯着眼往“鱼肠”禀告的方向看去————和六年前在暗处锁定我的碧眼,果然一模一样。
突然,位于斯多身后的树上,又跳下了一个玉涵子,上前向斯多一跪,轻声地迅速说道:“禀报斯多大人,没”
斯多一个举手,让那个玉涵子暂时住嘴。然后专心对上我的眼睛,又瞅了一会儿我的头发,顿了一顿,才和蔼地说:“这位小朋友,能告诉本使是谁派你来跟踪我们的吗?”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斯多可能认为:如果我真的是兰帝的话,那么大个目标到处跑,苏苏是不可能没逮到我的。
我垂下的眼睑迅速抬了起来,对着斯多甜甜一笑,用一把比醴更甘的嗓音回答他的提问:“当然可以。”
斯多眯了眯眼,显然不相信这个小探子会那么容易就范,但还是维持着一贯的亲切感说:“那,请问是谁呀?”
“派我跟踪你们的人,是,兰,帝。”
一字一顿,给在场的斯多、“鱼肠”、玉涵子们,好大一个震憾。
一向对所有人都举止得体的斯多,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揪起我的前襟,大声地嚷道:“兰帝陛下在哪里?”
我昂高了头,眼里闪回久违的冷光,挑高了一边的长睫眉,用一贯冰冷若霜的语气,对着眼前的斯多说:“就,在,你,面,前。”
然后,我又斜睨着他揪着我前襟的手,缓缓地说:“斯多,你越礼了。”
斯多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小鬼混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的确为他所熟悉。
这股冷冽,是在兰希宫中,兰帝坐在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凝视他时,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股冷冽,是在东曦宫中,兰帝支着小脑袋,趴在大案桌上,说要把自己的兄弟全部诛杀掉时,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股冷冽,是在洛神殿中,兰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力挫顽固派,快如迅雷地实行改革,完成史无前例的鼎化革新时,散发出来的气息。
斯多一把把我悬在半空中的身子托住,轻缓地放到地上,等我站稳了,才敢松开手。
然后,他把双手伸进长袖中,略微倾身,侧立在我身旁,形成了一副标准的“臣伴君”图。但他又不自觉地瞟上了我天真可爱的脸,心里疑惑到:这个小鬼,真的是兰朝史上,最强大的君主…兰帝?
抚顺着皱巴巴的前襟,我慢慢踱到了从树上跳下来的玉涵子面前,那个高大的玉涵子竟咽了一口口水,缓缓低下了因震惊而抬起的头。
我挑了一下眉,黑曜中闪烁着冷光,看着眼前这个,尽力缩得比我十三岁孩儿身还低的大汉,给他一点时间,也给在场所有人一点时间,让他们辨认清,他们眼前这个小鬼,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主子。
过了一会儿,那个玉涵子才放松下来,端正跪姿,恢复了玉涵子该有的平静气息,向我一点头,正声说道:“在下参见皇上。”
我脚跟一旋,用侧面对着他,看上满天璀璨,说:“刚才要禀报的,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在下方才要禀报的,是玉涵子在紫瀛宫中搜索皇上圣迹的结果。”
头依然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就边把檀木凤形坠系回腰际,边说:“结果呢?”
问题很奇怪,但已恢复了正常的玉涵子没有丝毫犹豫:“紫瀛宫中并无能牵扯到皇上圣迹的东西。但,摩巴使节今天下午收到了摩巴皇太后的密函,这封密函中,有疑似圣迹线索的句子。”
我把目光放向高处的铜殿,没出声。
玉涵子顿了顿,立马接着讲:“此信说:摩巴国内出了事,要代表摩巴出使的静王爷阳恬立刻回国。引起我们怀疑的倒不是这封信的内容,而是他们这次用的信纸————平时他们的密函都只是用微略偏黄的白纸而已,但这次,他们用的是枯叶黄|色的信纸,信纸的背景上仅有一句诗,就是————‘香兰笑,桂树倚。’”
“‘香、兰、笑,桂、树、倚。’?”我轻皱起眉头,缓缓地轻声念出这六个字。
“桂、树、倚。”
“桂、树。”
“桂。”
我抬头,又望向满天灿星,凝视良久,突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恢复了一脸面无表情,转过身,对侧立一旁的斯多,轻声下令————
“回兰朝吧。”
第二十七章 再见青城
… 兰 朝 … 十 … 年
(各位大人,兰朝八年的时间线已经打结结束了,此后,只有兰朝十年以后的事了。)
紧皱秀眉,我非常不满地怒瞪着眼前这张脸…这张冷冰冰,嘴角却一直轻弯在那里的脸。
“修王!”我合上双眼,眼角轻轻抽搐着,“是酥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修王依然轻弯着嘴角,摇了摇头。
“酥红自认为相貌颇佳,修王大概不是因为酥红长得太奇观,才一直盯着酥红的吧?”我依然合着双眼,抽搐着眼角,继续质问。
修王垂下眼睑,双手端起青瓷茶杯,闻了一下香茗,轻轻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然后浅啜一口茶,顿时香气绕齿。转而,那双才离开片刻的绯红眸子,又立马回到了我身上。
我攸然瞪大双眼,额角青筋暴出,拍案而起,朝着他怒吼道:“那你还看?你知不知我已经被你看得全身发毛啦!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是不是!”
顿时,在我们正在就膳的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我们这张桌子上。但一见围在我们身旁的闾西士兵,一个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便又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扒好自己碗里的饭,以免惹到这些权贵之人。
“身为一代名帝的宠倌,你就不能再端庄娴熟点?”
在这三天一起向青城赶路的途中,一直对我横眉冷眼的溯墨乐,阴阳怪气地教训起我来:“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修王,我们还是不要再与他们同行吧,他们着实拖慢了我们的进度。”
“还你们不跟我们同行走?我们才不想跟你们同行呢!哼!小苏,我们走!”
我一甩头,转身就想与苏苏一起,立马离开这堆瘟神。
只是,那种不温不凉的语气还是不肯罢休地第十二次响起————修王此时在用不温不冷的声音说:“酥红,本王有兵,等你游完了青城,本王还可以一路向南,把你安全护送到明兰边界。这遥遥路途上歹人多,酥红又那么漂亮,很容易发生什么闪失的。到时候,兰帝定会向我这个,完全可以顺道保护你的人责问。那么大的罪,本王可担当不起。所以,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本王的兵队,前往青城吧。”
我挑高了长长的睫毛————呵呵,多好的说辞呀,包括这次在内,共讲了十三次,居然一个字也懒得变动————要叫玉涵子在溯以暗的玉涵上再加一句才行:脸皮厚约五尺。
我站在那里,眯着眼看着一脸淡漠冷静的修王。然后,眸一转,朝溯墨乐望去,只见他只是又涨得一脸通红,用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瞅着修王那对不领情的眼眸————这家伙真是被修王吃得死死的,每次都不肯再坚持一下,继续对修王发难,直至把我赶走。
我就不信,修王这么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会肯为了一个极难纳为私有的皇帝宠倌,与堂堂闾西四皇子翻脸。
但现在,我只好又气呼呼地往长凳上一坐,继续与苏苏夹来的一大碗肉菜作斗争。
夜纣朗人就坐在我左边,用膳用得最认真的就是他。刚才也就依然风不动,水不转地看着这第十三场闹剧。
事前的预防工作做得好,苏苏后来一直都唤我“酥红”,所以至少修王和溯墨乐就一直没对我加以防范,如果他们有,那“鱼肠”会第一时间察觉的。
但令我时时刻刻在意着的,是一直静默在一旁的夜纣朗人,他也没对我采取任何行动,这只兵队中有一半是他的人,但他却选择静观其变。要知道,他的那份玉涵明明说他是个个性很开朗的人,但我却从未见过他开朗的一面,他的这份静着实另我不安,但玉涵子又说他没有什么异常。
这还不算,我总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他若有似无向我们这边飘来的目光。可是,却不是落在酥红身上,而是落在了总粘在酥红身旁的苏苏身上。
也正因为他没把目光集中放在我身上,我才无法真切地确定,他目光里包涵的,究竟是什么,是“探究”呢,还是“爱恋”?
总而言之,与我纠缠不清的溯以暗不值得刻意提防,一直敌视我的溯墨乐不值得刻意提防————他们都是“会吠的狗”,所以不必担心他们来“咬”我。
唯独这只一直静默的“狗”——夜纣朗人,才是最值得派玉涵子深入调查一番的。
我风风火火地冲回自己的客房,身后紧跟着一个苏苏,把溯以暗那一干人远远抛在后面————夜渐深,我不能再被修王缠住了,我今晚还得研究玉涵子今早才送到的闾西探折呢。因为修王硬要我们与之同行,弄得我们的进度快了很多。
不过,今晚之后,我就能真正地做到知己知彼了。所以明天,我便可以正式向他们发起进攻,摆脱他们。
等到把溯以暗与溯墨乐的个中曲折、恩恩怨怨全了解地清清楚楚后,竟已到了凌晨一时。
“皇上,你还是快点就寝吧。”
已经记不清这是苏苏今晚第几十次来催了,不过素养很好的苏苏,还是用一贯的温柔声音来慢慢劝导我。
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点了点头。
苏苏立即欣喜若狂,马上上来帮我脱衣脱靴,一把把我抱上了他早已铺好的床铺。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很满意苏苏特意在原来只有凉席的客床上,铺了一层棉胎,让我在露寒的半夜,不致于觉得冷。
再帮我严严实实地盖上一层薄被,苏苏便坐在我床头看着我,等我睡着————这四天来,我闭眼前,见到的是苏苏;睁眼后,见到的还是苏苏。
“苏苏。”
我小声地唤了苏苏一句,苏苏立马低下头来,把耳朵凑到了我的小嘴旁。
我没出声,看了眼苏苏那饱满的耳垂,一口咬了上去。
“啊!”
苏苏小声惊呼出来,想往后挣扎,把耳垂从我的皓齿中脱离出来,但我坚持不肯放开他,又让他不敢大力扯动。
但他真的不动嘛,那两瓣他朝思梦想的柔软粉唇又轻轻地贴在他的耳朵上;一阵接一阵他时时刻刻想感受的热气,又不断吹进他的耳朵里;最要命的是,耳垂未端,又与那他渴望已久的湿润粉舌,时不时相碰触:顿时,一股足以焚人的热气从他丹田之处直冲大脑。
苏苏抿紧了唇,死死地闭上了双眼,运用内力在那拼命压下自己的欲望之火。
我终于肯放过他,松开了贝齿。苏苏一得到解放,就想立刻向后退,远离我。否则,他会对我做出怎样疯狂的事,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