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她愣愣地反问。
“有人要收回我们商店街大部分的土地。”李香蓉面有忧色。
“嗄,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土地不是你们每家店自己的吗?”她奇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只有后面的一小块地才是,后来大家都往前盖,谁知道现在才听说这些地全是当年一个大地主的,以前他只是把地借给镇民使用,可是最近听说地主打算要回去……”李香蓉把听来的事重复一遍。
“地主?地主是谁啊?”她睁大眼睛。
“我也不知道……”
“太奇怪了吧?二十多年来大家都住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她觉得事有蹊跷。
“要是被收回去,我们整条街的店都不用做生意了,现在大家都好紧张,一直在问地主到底想干什么,又有什么企图……”李香蓉担心不已。
“我回去问问我爸,说不定他知道。”她拍拍好友的手。
“还说呢!卖豆浆的老板还说,你家那块地好像也是那个地主的……”李香蓉连忙
“什么?”她脸色大变。
“反正不知道这个地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既然二十多年没有出现,为什么不干脆继续沉默下去,现在又突然要来找我们的麻烦?”李香蓉愁眉苦脸地道。
听了李香蓉的话,邵兰心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可是她却抓不住那是什么,当下发了片刻的呆。
“你快回去吧,也许你爸爸会知道得多一点。”李香蓉推推她。
“哦,对,我得回去看看……”她点点头,走向货车,心神不宁地开着车回家。
天空更阴霾了,整个小镇一片晦涩,她的心头沉甸甸,有种怪异的感觉塞满整个胸隆,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地王到底是谁?他难道不知道,土地一被收回,就等于毁了整个小镇镇民的生活啊!
尤其是“隐花园”,没有了那块母亲最爱的土地,不但她的家会消失,连同二十多年来的回忆也将全被摧毁,到时,他们一家人要搬到哪里去?能搬到哪里去?
愈想愈不安,她猛催油门,急奔回家,决定先向老爸问个清楚,彻底问个清楚……
第四章
晚上十一点,邵兰心一副吃了炸药似的,横眉竖眼,浑身燃着怒火,驾着破旧的小货车在雨夜中朝别墅狂驰。
等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回来,追问之下,父亲亲口确认了上地即将被收回的事,她不禁震惊地瞪大双眼,抽声惊呼。
“爸,我们‘隐花园’的这片土地……真的是别人的?真的吗?”
“是啊!这些年来我拚命赚钱,就是想存钱买下这块地,原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不料前几天接获地主律师的来电,说地主不想卖了,要收回……”邵定樵拧着灰白的双眉,烦乱地在店里走来走去。
“到底……地主是谁?”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位把整个小镇搞得鸡飞狗跳的“大人物”身分。
“就是山边那栋别墅原来的主人,他们宋家在这里拥有大片土地,不过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搬到台北去了,听说发展得很好,因此多年来都没有回来过……”宋定樵喃喃地道。
“姓宋?”她抓到了老爸话里的重点,惊声低喊:“爸,你说地主姓……宋?”
姓宋!
老天!不会这么巧吧?那个怪人正好也姓宋……
而且就住在那间大别墅里,还是个有管家随侍在侧的富家少爷……
她惊愕地揣想着可能性。
“是啊,当年那家大地主就是姓宋,电视和杂志有时还会报导他们的事,刚才我去镇公所问了一下情形,那里的小姐还把这份八卦杂志借我看,说什么里头写的就是我们小镇大地主的家务事,真是的,我现在哪有心情看这个。”邵定樵将一本过期杂志丢到椅子上。
她捡起来一看,封面是一对男女的特写,男的英俊非凡,女的娇柔美丽,一排大大扩,标题写着:
宋氏集团第二代接班人!么儿宋凛风在三兄弟激烈竟争中出线。
底下,还有一条副标题:
事业爱情皆得意的他即将在年底将最美丽的“钢琴公主”娶进门!
她瞪着封面那个男人,虽然和别墅里的迈遢怪人一点都不像,可是……可是那双眼睛却又如此地神似!
宋凛风……
难道那个怪人就是他吗?是吧?
“爸……这个人……这个叫宋凛风的人……后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惊凛地问。
这本杂志是去年二月出刑的,那时的宋凛风还如此光鲜亮眼、俊逸挺拔,可是现在却像个山顶洞人!
“你在说什么啊?”邵定樵不懂。
“我是说……”她话一出口就想起老爸根本不知道姓宋的家伙的存在,话声一滞。
“唉!我现在哪有心情管宋家的家务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收回我们承租了这么多年的这块地?明明前阵子都已经谈妥了,我还想办法去贷了款,想把地买下……”邵定樵喃喃自语着。
“爸,原来你……”她这才恍然父亲原来真的有金钱压力。
“现在镇上的人都很恐慌,听说宋家一口气要将所有的土地收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明明不缺钱哪!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我们这些为生活打拚的小民?我们哪里招惹他们了?”
招惹?
她听着老爸的自言自语,蓦地,耳边响起了那个家伙的警告——
邵兰心,把我惹火的后果你可要自行承担,记住,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是你的错。
该不会……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都是因为她顶撞了那个……宋凛风?所以宋凛风才会对小镇的人出手?
是这样吗?
她脸色愈变愈难看,沉吟了片刻,拔腿就冲出花店。
“兰心,你要去哪里?兰心——”邵定樵大喊着。
她要去哪里?当然是要去把事情搞清楚,去向那个姓宋的问个明白。
雨势逐渐加大,她驾着货车在雨中狂奔,愈想愈惊,也愈想愈气,如果姓宋的真是宋凛风,如果一切都是他在搞鬼,那她绝对不饶他!
可恶的臭家伙,那种阴险小人,为了整她,竟不惜拿她身边的人出气,她至今依然无法理解她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难道就因为她那天闯入了别墅?就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
车子来到别墅,她跃下车,拿出老平为了方便她进出的花园大门钥匙,直接推开那道锈掉的镂花大门,大步冲向别墅。
“开门!姓宋的,你给我开门!平先生,开门!平先生——”用力敲打着门板,她扯着嗓子大吼。
也许是雨势太大,也或许有点晚了,平先生和姓宋的已经上床睡觉,她喊了半天还是没人来应门。
她不甘心,忍不住拚命踹着门,持续嚷着:“姓宋的,你给我出来!喂,出来开门——”
忽然,门喀嚓一声开了,宋凛风拄着拐杖立在门内,在昏暗的灯光下,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虚弱。
“怎么,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他盯着她,嘴角恶劣地上扬。
早算准了邵兰心会回来找他,只是没想到她性子这么急,瞧她一身湿淋淋的,八成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晚还冒着风雨冲到别墅。
“镇上土地的事是你指使的吧?”她直接喝问。
“你说呢?”他冷笑。
“你这家伙!我说过,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别扯上别人!”她瞪着他,瞳仁里闪着熊熊怒火。
“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拿他身边的人开刀,这样效果才会更惊人。”他原想好好嘲讽。
“你……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她气得抡起拳头,上前正想朝他那张毛茸茸的脸揍一拳,不料,手还没碰到他,他就像个失去支架的布袋倒下。
“喂!”她大吃一惊。这家伙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宋凛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侧蜷着身子,不停地喘着气,手困难地搜寻着掉落在一旁的拐杖。
“喂,宋凛风!你怎么了?”她脱口大喊。
“不准……喊那个……名字……”他微抬起头,嘶哑地怒斥。
他果然就是宋凛风!
邵兰心怔了好几秒,脑中不由自主浮起了一个大问号——
杂志上那个前途似锦的英俊帅哥,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残弱多病又颓废自卑的怪人?
“宋凛风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听来充满了痛苦。
说自己已经死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把他变成这样?
她怔怔地想着,不过很快就回了神,因为现在可不是追问宋凛风个人私事的时候,她来这里的目的是要问清楚他的企图。
她随即又板起脸孔,双手叉腰,低睨着他冷哼,“宋凛风如果死了倒好,这样小镇就不会被你搞得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造成的……”他以左手撑起上身,坐在地上瞪着她狠笑。
虽然看起来虚弱得要命,但他的口气还真会气死人,她听得一肚子火,握着拳,怒声反问:“我造成的?我的错?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从一开始你就没给我好脸色,我也忍了,之后,来当你的园丁,我认真做事,偏偏你又故意找碴……整个过程我自认没有违背良心和道德正义,这样你还说我有错?”
“谁教你……冒犯了我……”他瞪着她,身体微微晃动着。
“什么?”她呆了呆。
她几时冒犯了他?而且用“冒犯”这个字眼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你这个无礼的女人……该受点惩罚……”他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惩罚?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皇老爷吗?”她真受不了他那种有权审判别人的姿态。
“我不是天皇老爷,但我将会是你们这个小镇的主宰,你们的未来……都掌握在我手里。”他狂妄地笑了。
“你这个可恶又坏心眼的家伙,要是你敢对镇上的人——”她蹲下身凑近他,抓住他的衣袖,破口大骂,可是话到一半却陡地惊愕收住。
他……他在发高烧!
宋凛风正在发高烧,灼热的体温透过睡袍传到她的手心,她甚至还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因高烧而颤抖着。
“你生病了?”她低呼着,另一只手直接就抚上他的额头。
“别碰我!”他想打掉她的手,但就是使不上力气,只能生气地撇开头。
“天啊!好烫……平先生呢?平先生!平先生!”她起身大叫。
“别叫了,老平不在。”他冷哼。
“不在?这种天气,这种时候,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别墅跑到哪里去了?”她诧异地问。
“他有事回台北了……”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收回小镇上地的事似乎被他父亲知道了,老平连夜被召回台北,今晚大概回不来?。
“回台北?那你怎么办?”她看着他,之前的怒气骤减,而且毫无道理的竟有点担心他。
“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如果想和我吵架,明天再来,现在我头痛死了,没力气听你废话……滚吧!”他烦杂地斥喝。
病得快要倒下的人还能傲慢地叫人滚蛋,可见是死不了的。
“我是很想走,反正我懒得管你的死活,要是你因此一病不起就是你活该。”她气炸了,说完掉头就走。
只是,嘴巴说得冲,双腿在跨出大门之前还是停了下来。
宋凛风是很可恶,很嚣张,很无理,很猖狂,很过分……但在这种下着大雨的夜里,把一个发高烧的病人单独丢在这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墅,她却做不到。
要走,起码得把他扶到床上去再走。
她皱着眉暗想,为自己的烂好心肠叹口气,转身走回宋凛风身边,直接拉住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他惊喝。
“我要扶你进去躺着。”她闷闷地道。
“别碰我,我不需要——”他喘着气,愤怒地挣开。
“够了!你给我安静一点行不行?”她凶恶地大吼。
他愣住了,呆愕地瞪着她。这个女人……竟敢凶他?
“我根本就不想碰你,也很想把你一个人留下,可是即使我很讨厌你,也没办法对一个病人坐视不顾,所以,与其浪费体力乱吼乱叫,不如闭上嘴巴省省力气。”她没好气地怒声训斥。
这个泼悍女……宋凛风真想骂回去,可是头又痛又晕,加上全身无力,实在提不起精神和她对抗了。
邵兰心懒得多说废话,以肩膀撑起他,问道:“卧室在哪里?”
“我……自己走……”他沉沉地喘着气,仍然倔强。
“自己走?好啊!你走给我看啊!”她立刻放手,冷眼旁观。
“唔……”一失去她的支撑,他马上站立不稳,向前仆倒。
她哼了一声,再度揽住他,讥笑道:“还说要自己走呢,我看你连动都不能动了。身体不舒服就认分点,一味逞强反而会替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他瘫挂在她肩上,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昏沉沉的,明明还有意识,却仿佛飘得好远,怎么也唤不回。
感觉出他的情况愈来愈糟,她暗叫不妙,半拖着他往楼梯旁的房间走去,上次她看他从里头出来,应该是他的卧室没错。
房间内只有一张大床,陈设和客厅一样简单得空洞,她将他搀扶到床边,把他放倒在床垫上,早已累得满身大汗,宋凛风几乎把全身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而他又比她高大,从客厅到床的这段短短距离就已让她气喘如牛。
“好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