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能不对他显示最大的奉承呢。金发碧眼的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闪着她聪明的眼睛,抬着下巴,听着;漂亮的维罗丽卡?梅森睁大了眼睛凝视着他的脸,就好像被施了催眠术一般……好像在她全部的生命里从来没有看见过和听过像小惠特尼?凯洛格这样的人,或许他的这些话,刚刚讲的这些话,比当天早上圣公会教堂牧师的布道更充满激情,更具吸引力,或许这些话会有力地永远改变这些姑娘的生活?
可能小惠特尼?凯洛格不仅仅代表耶稣说话,他就是耶稣?——有几分?
话题转到姑娘们的未来。就玛格丽特的情况,她的过去有一些尴尬,但是,过去的就过去了,最好是忘掉你不能改变的,凯洛格先生凭他的智慧当然这样建议。凯洛格夫人说,“玛格丽特希望去上商业学校,不是吗,亲爱的?”凯洛格先生说,“在哈蒙德这里?——你知道,我已经雇佣了很多从哈蒙德商业学校出来的第一流的姑娘,事实上,我为需要财政援助的姑娘们捐赠了一个奖学基金,玛丽安娜告诉过你吗?”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哈蒙德商业学校,是的,维罗丽卡也感兴趣,是的,可是她们现在需要的是工作,虽然她们同时也对哈蒙德商业学校感兴趣,两者都是。玛格丽特说她希望某天有自己的生意——“这是进步的唯一途径,做你自己的老板。”凯洛格似乎对这样的陈述特着迷,没有以恩人的姿态,但亲切地问,玛格丽特想做什么样的生意,玛格丽特说,“美容,一个美容沙龙,一个好的美容沙龙。”她停顿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保持着尊严;这样一个高挑的惹人眼的姑娘,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大了十年,目光锐利,前额略有皱纹,让人觉得挺有思想似的。为今天的拜访她打扮得挺精致,黑白格纹的“箱子”式的衣服,几乎同她朋友的打扮一样,像她的朋友一样,她穿的衣服不是很贵重,但有品味,正牌的皮鞋,长袜的边缝整齐。她说,好像透露一个秘密一样,“我学过一点点美容美发,在红岸管教所——红岸州立管教所。”
片刻的尴尬,但凯洛格先生有力地点点头。他喜欢这个姑娘,这是他喜欢的姑娘,很明显她是诚实的、坦率的,你可以信任她。“非常好地利用了时间,”他说,“——那是个有益的项目,纳税人投入的钱有所值。你呢,维罗丽卡?你希望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到——结婚?”
凯洛格先生不自在地转动了一下肩膀,好像维罗丽卡·梅森的前途,除了结婚外,也就是说身体的归宿,很难考虑。
维罗丽卡轻轻地说,“哦,谢谢你的询问,凯洛格先生!我希望为玛格丽特工作,如果我能够。”
“啊对——在玛格丽特的美容店,你将是你自己最有说服力的广告,亲爱的。”
“——虽然如此,可是此时,我需要一份工作,真糟糕,我们两个都需要,任何销售或办公室的工作,对不对,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很平稳地顺着维罗丽卡的口气说,你会相信她说这话已经好几年了。
玛格丽特说,“是的,对。”
凯洛格先生说在这个主题上到此为止,不用多说了。姑娘们起身准备离开。他握住两人的手,用一种父亲般关怀的姿势攒紧了。凯洛格先生相对来说是一个矮个子男人——他和穿高跟鞋的维罗丽卡差不多高,比玛格丽特矮了一英寸——凯洛格先生制造了一种使人难忘的、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印象;他站在那儿,背向后仰着,还有他的头,用他那有些困惑的窄小的眼睛凝视着世界。到了凯洛格夫人和玛丽安娜耳朵听不见的地方,他说,“那么,姑娘们,关于工作,你们两个都很——年轻,不是吗?而且没有经验?”
维罗丽卡屏住气说,“哦,不,不是那样的!”
玛格丽特说,“我们两个有着各种各样的经验,凯洛格先生。”
凯洛格先生看着维罗丽卡怀疑地说,“你能打字吗,亲爱的?”
维罗丽卡说,“哦,我可喜欢打字了!——不是吗,玛格丽特?”
凯洛格先生说,仍然有些怀疑,低声说,“有一个空缺,可能两个——要速记员,我想——在我们的街道分部办公室。”
维罗丽卡用指尖碰了碰凯洛格先生的外套袖子,她漂亮的眼睛睁得大而严肃,透着晶莹,以平静的声音说,“哦,凯洛格先生——我喜欢速记!”
就这样,5月16日对凯洛格在杰利弗广场的家的拜访以情投意合的、怀有希望的气氛结束了;惠特尼·凯洛格答应会很快给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和维罗丽卡·梅森打电话。
瓦奥莱特的眼睛哭得有些肿了,她说,我真不知道我是否能坚持到底,我知道如你说的这是正当的,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来,我的意思是,我猜想我喜欢他们,甚至他,我知道他是邪恶的因为他是富有的,是一个资本家,剥削,所有我知道的,我都知道。长腿,但是,我很伤心,我很担心,我们会被抓住,但是,我有些喜欢他们,玛丽安娜和凯洛格夫人,她们对我那么好,好像我跟她们是平等的,长腿,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的意思吗?长腿说,闭嘴!
第六章 阴谋 (三)
接下来,马迪·沃茨的日记本里没有记载的是一系列让人兴奋却让人觉得可怕的日子,他妈的一、二、三、四、五、六天,“WKJ”(她们给他编的代号)并没有打电话。长腿·萨多夫斯基坐立不安,满腹疑惑,她是那样自信已经勾上了他,他妈的混蛋,他的眼睛那样贪婪地盯着瓦奥莱特!她那样舔着他的肉乎乎的嘴唇!甚至盯着长腿时也好像她已经是他雇佣的“女孩”,他那样分别挤捏着她们的手,做出他的承诺!因此,这些天的每一个小时里,她都在踱着步,等候着,活像被困在笼子里的一只大猫,吸着烟,不耐烦地用手指捋着头发。她回忆得越多,她对男人的憎恨就越强烈。她听说过那些哈蒙德的工厂老板们用尽各种计谋破坏罢工,她自己的父亲、她的祖父,是的,还有他们在费尔法克斯大街的邻居们,时光倒流至长腿出生前的几十年,甚至她父亲出生前,“WKJ”们都是有污点血统的一员。她回忆起,他那样对她笑着,笑得她受惊一样的向他回笑;他对她说话那么亲切,使她受宠若惊,让她心中的骄傲就像一种易燃物碰上了火柴;他将她的手攒在他的手里同她道别,是他要强迫她感觉到他的力量,那种力量出自他的亲切和善,显得那么不公道。她被迫感受到这位富人的优越感和权势,这位富人的肉脸蛋因为一种特别的喜悦而泛着红光,是那种少数身处优越地位的凌驾于多数处于劣势地位的人们之上的人才有的喜悦,而这却使她的心对他变得冷酷起来。她大笑着,他妈的这个混蛋将要因为他给长腿·萨多夫斯基造成的伤害而蒙羞,不仅仅是失去一百万美元,而且要失去他的自尊。
长腿若有所思地对缪里尔·奥维斯说,“我们要从我们的敌人那里得到的是他们的心,”可她并没有注意到,缪里尔·奥维斯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她正在自以为得意,这是不应该的。
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留给小惠特尼·凯洛格和他的女儿玛丽安娜的电话号码可能会被警察跟踪,并把警察引到缪里尔?奥维斯在第四街租住的这套有三个房间的破旧公寓来。可怜的缪里尔对正在谋划之中的事毫不知情,她不仅不知道长腿正想象着她精心谋划的计谋的“最终解决结果”,而且对“狐火”帮盟血姐妹们几个月来的勾引行动一无所知。她不知道“狐火”帮正在机敏地将她们的地盘扩大到哈蒙德以外的合理距离的城镇,东面到了奥尔巴尼县,西边到了布法罗市。那是真的,缪里尔会这样向警察作证,她明白这些姑娘们暗地里与男人有染,任何一个男人和所有年龄的男人。倒不是她非常想瞥一眼这些男人中的一个(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给她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她是偶然无意中听到姑娘们在一起谈论着、大笑着,没有注意到她在场。是的,她们共同分享着一个忠诚的信念,你可以说出真的不喜欢男人,这不是建立在意识形态上,而是建立在经历上,毕竟男人都是敌人,这不是秘密。
但是,已经差不多37岁的缪里尔·奥维斯不是“狐火”帮的成员,因此,她没有被告知“狐火”帮的秘密,她压根儿就不想成为“狐火”帮的一员:缪里尔相信,她们都是可靠的、心地善良的、可信赖的姑娘,不管怎么说,大部分是。但是,她们是姑娘;而缪里尔是一位成熟的女人,一位母亲。
她是一名六个月大的漂亮女婴的母亲,这名女婴自出生以后不得不三次承受心脏手术,在布法罗和哈蒙德两地长时间地待在重症病房里。也就是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缪里尔·奥维斯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是的,她有点在意长腿·萨多夫斯基和其他一些“狐火”帮的姑娘们在城里需要一个地方住时就来使用她的公寓,不过,她从来没有对她们关上大门,从没有。
是的,她接受了一些钱,钱,还有礼物,主要是从长腿那里。
不,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钱和礼物从哪里来,她问过几次,但是从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因此,她也就不再问了。
是的,她信任长腿·萨多夫斯基,没有,她从没有真正怀疑过长腿,是的,哪怕是有时不是很相信长腿。
是的,她想,也许长腿发明了这些东西,凭空创造出了这些东西,计划着未来,每个人都住在一块,那些你想相信却又不可能是真的,那些不是真实的。
话又说回来,长腿总有法子做出那些真的事情来让你吃惊——就像租下她们的房子,按她们自己的方式将房子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还有她们那辆让人着迷的“闪电”汽车。
不,缪里尔对电话的事情一无所知,重复一遍,缪里尔对小惠特尼·凯洛格给她公寓打来的所谓那个电话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那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内容。她当然不会去偷听她年轻的朋友在电话里安排这次聚会或任何其他聚会,缪里尔·奥维斯不是那种在自己家里都偷听电话的主。
而且,如她所说,她信任长腿·萨多夫斯基,她自己女儿的半个姐姐。
两支左轮手枪测试过,真的管用——至少一压枪机就会开火,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开火,这很难区分。
最主要的事实是,开火时声音太大,震耳欲聋,令人窒息!
她们练习过,她们在森林的深处进行实弹练习,离任何有人居住的地方远远的。(她们在奥德威克的“狐火”帮家园练习时,邻居曾有几次叫来警察——因此,她们不敢再惹人注意。)不是所有的“狐火”帮姐妹们都被选中实弹练习,不是因为(如长腿所解释的,每位姑娘轮着来)她不信任所有的姐妹,而是,坦白地说,她担心她们当中有几个可能会心太软,怕枪声会吓坏她们。
所有“狐火”帮的姑娘们(是的,还有丽塔,甚至马迪,有时)都拥有刀,有时还携带,但是,刀同枪是不同的东西,正如枪同刀是不同的东西一样。
因此,她们来到乡下,到森林的深处。这里,猎人们在狩猎季节会猎鹿、野鸡、兔子和其他任何跑动的东西,号称这是“运动”。她们中的六个或七个,长腿和戈尔迪挑选的,“虽然说我们将”WKJ“抓住做人质后,并不真的要开这些枪,”长腿反复地说,“但是,我们需要它们,这就是事实,表示我们是来真的。”
戈尔迪说,冷冷地,但又带着浅浅的一点微笑,把枪举到齐肩的高度,用左手稳定她的右手,对着八英寸长的枪管,眯起一只眼睛,扣动扳机,啪!——“我来真的。”
长腿知道,“WKJ”的电话一定会来,而且终于来了,五月二十八日晚,是的,“WKJ”的声音证明他上钩了,可能。或者可能如他所说他真的想雇用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和维罗丽卡?梅森到他的办公室工作?
长腿仍然怀疑,为什么这家伙安排她们在天黑后,晚上九点三十分在布兰奇大街2883号的后门?——为什么不是在白天,在上班时间?
“没问题,”长腿兴奋地说,“一切进展顺利,我们的计划在加速实施,我们很快就要逮住他了。”
瓦奥莱特说,叹着气,“哦,早点比晚点好,长腿——我快撑不住了!”
就这样,第二天晚上,在指定的地点,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和维罗丽卡·梅森,未来的上班族,两位打扮漂亮的年轻女人,蹬着高跟鞋,还带着白手套,前来会见小惠特尼?凯洛格,她们未来的老板。是的,在那儿,他坐在他那辆凯迪拉克帝国轿车里,抽着雪茄,紧张地等待着她们。两位“狐火”帮的姑娘也非常兴奋,长腿表现得轻率而平静,就像她在爬一座高楼,或正在准备作一次完美的、不计后果的深水跳;瓦奥莱特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怯怯地傻笑着,随着高跟鞋扭动着身体,嘴里轻轻地嚼着口香糖,因此,当凯洛格先生抓住她的手迎接她时,她的嘴里散发出口香糖的香味儿,而她比她的这位朋友更有力地抓住他的手。
凯洛格先生高兴地说:“啊,哈罗!你们终于来了!哈罗,姑娘们!”他的眼睛盯着她们,好像他不相信她们真的在这儿似的。
而瓦奥莱特,应该说是维罗丽卡,嗲声地轻轻说,“哎,凯洛格先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凯洛格先生打开这座平顶小房子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办公区,摆放着七八张办公桌,往里还有一间办公室。透过一块玻璃隔板或窗户,可见里面灯光昏暗,但能看清,一棵茎干枯硬的橡胶树斜靠在角落里,头顶上的荧光灯管给这个地方造成一种昏黄忧郁的色调,金属资料橱、电话、文案或桌,饮水机的灯光远远地亮着。他对拥有美洲工具联合公司非常自豪,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向来客介绍与“业务”有关的事情——办公室处理为这些小自动工具作销售规划,——这些是有关“工作人员”的情况——共有十名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包括接待员和管理人员——还有,如果他们在这儿签了名,他们的工作性质将会是什么。
他说着,弹掉手中雪茄的烟灰,“——想想,我带你们两个姑娘在这个时候参观办公室,此时这里很安静,很整齐,我们不会心烦意乱,因此,你们可以看出,此时没有一群嫉妒的中年妇女盯着你们看。”
玛格丽特说,“你想的真周到,凯洛格先生。”
维罗丽卡说,“——真周到!”
玛格丽特留在了一边,凯洛格先生在向维罗丽卡说着。很显然,她是他中意的,向她介绍许多许多与他的钢铁加工业务有关的情况,美洲工具联合公司是一个什么公司。维罗丽卡时不时叫着,哦!哦,真的!哦,是这样!她的兴奋显露出强烈的性感特征。而此时,玛格丽特凝视着那些办公桌,这些老式的办公桌已经不是很好,上面留有擦伤、碎洞,生命也从这里逝去,或许她的生命也会是其中的一部分?——“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其中一个被雇佣的“姑娘”,然后,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她提起一个打字机的塑料盖板朝下看,看见了圆滚滚的机身,而她脑子里却想着马迪,已经弃她而去的马迪。她拿起电话机的听筒,听了听拨号音。她是个高挑的、背挺的金发女孩,下巴上有一块疤,在她的左眼瞳孔里有一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