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 作者:[美] 乔·卡·欧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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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火:一个少女帮的自白 作者:[美] 乔·卡·欧茨-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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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保险支票……还有帮助十六岁的威尔马?伦德特,她被佩里中学开除了,因为她怀孕了且独自一人住在外面……还有资助一个名叫芬斯特德的残废美国退伍大兵,兰娜曾从她父亲那里听说这个大兵的悲惨景况……她们还帮助一位三十多岁的名叫凯瑟琳或凯瑟林的女人,她曾是阿布·萨多夫斯基的一个女友(此刻长腿对她是恨之入骨),目前刚从北方的米勒纳州精神病医院释放出来,她在那里戒酒,但情况并不太稳定。还有,不是正式的,帮助一位年老的前牧师,长腿不是给他现金,你不会给这样的人现金,因为那样他会不习惯的,他只肯接受这样的施舍,如给他一些食物和暖和的衣服。可是长腿并不谈论这件事,甚至不与她最要好的朋友马迪·沃茨谈论这件事。
  长腿眼里闪着光芒,说,“你们知道吗?将来某一天,没有人再依靠他人给他们施舍东西了。”慈善“这个字眼将销声匿迹。”
  长腿身穿磨破了袖边的海军式夹克衫、牛仔裤、磨损的靴子,头发贴在她的脸上,鼻孔因患重感冒而变得通红,瘦长的下巴蜡白。
  戈尔迪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一件最棒的事,我的意思是——不可思议。任何人都告诉我一年前我就把钱捐给别人,连一角的硬币也给出去了,尽管被他人嘲笑,不过你知道,一旦你习惯做了,尤其是你自己不能够真正地支付得起那么多的时候,那是一种不错的感觉……”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小,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不知如何表述她想要说的话。这时戈尔迪和马迪正在西费里德的厨房里,与小狗托比在一起。那只银灰色的浣熊皮脸的爱斯基摩犬在那铺着油布的地板上腾跃。这是一个有着白茫茫的暴风雪的一月的上午,戈尔迪和马迪碰巧单独待在一块,因为马迪暂时来西费里德家住,她与母亲闹了矛盾,她宁愿与她的姐妹们说话,也不愿与自己的母亲谈话。这会儿马迪冷得打哆嗦,她的感情很脆弱,仿佛她皮肤的最外面一层已经被剥掉了一样,于是她只是回答,“是的”。她的声音很小很弱,戈尔迪根本就听不见她所说的,因为小狗那开心的叫嚷声淹没了马迪的声音。
  条目:你拥有的是什么?是一个秘密吗?我怎样才能够加入?我可以做点什么,才被容许加入?我愿做任何事……
  瓦奥莱特·卡恩、托尼?勒费贝尔、玛莎?劳芬贝格……一个接一个来接近“狐火”的姐妹们,她们眼里充满希望,带着许多她们渴望知道的问题。哦,求求你们了,告诉我做什么,不要拒绝我,哦,求求你们了。接下来,她们第一次感到一种强烈而突然的满足感,你要知道别人在羡慕你,你就有了一种既像怜悯又像慷慨的感觉。到了“狐火”帮成立一年后的1954年的元旦节,此刻的问题是,“狐火”帮要扩大吗?要招募新成员吗?如何让她们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呢?
  “狐火”已经成为一个公认的事实。
  “狐火”正在声名远播。 

第六章 现代人类
 
  这部自白书里所提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实的,可是还有十几个、上百个,我的天哪,也许上千个事实被我遗漏了。
  因为写一部回忆录就如同将你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往外掏出来。当我着手写这部回忆录时,我并不懂得,然而现在我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这不全是事实,你能够讲实话吗?——那么什么是真实呢?
  有些事情,我不能把它们都写进这些自白里,我也不能计划好我应该将每一件事情都解释得那么真实。因为一件事情总是源于它先前的事件,或许是许多事情都起源于它,于是这就像一个大的蜘蛛网罩住了时间,永远,永远倒退,没有真正的开头,也没有结尾的任何承诺。就这样,在那些年里,据说宇宙是一个稳定的、不太变化的星河的池子,各种气体和空洞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在时间里飘浮,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没有先后。时间这个东西,如果你试图在它里面展示你的位置,你是不可能用手指来数得清的,甚至你就不要有数的念头。
  一个令人讨厌的刮风的冬季的一天,而且那天一定是一个星期六。长腿和马迪去参观位于范?伯雷恩大道的上街区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为什么长腿想要去那里,我没有想起来,这或许正是马迪以前曾有过的想法。有科学头脑的马迪·沃茨决不会忘记她有一天在巴亭金尔的数学课上所抱有的某些幻想,或是理解,即对那个没有变化、只有永恒的事实和天体的数字世界所怀有的各种幻想。“狐火”成立之后,长腿和马迪就处在时间的真空里了,如此出乎意料,却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像一种顽强的城里的野草可以迫使自己在水泥地里生长。但是长腿心里有什么事,不是“狐火”的事,而是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一些事让长腿变得情绪激动和不安。令她情绪激动和不安的那些事既没有发生到我们的头上,也没有发生到我们所认识的人的头上,而是发生在这一带的少女和妇女身上。这是一个充满对少女和妇女实施暴力的时代,那时我们都没有足够的语言能力来谈论那些事件。举例来说,一个来自哈蒙德市的学护理的学生被强奸并被勒死,她的尸体被丢进城外的下水道里,这是一个家伙干的,也许是好几个家伙合伙干的,可一直没有抓到那个家伙。又举一例,一个怀孕的妇女,一位住在桑达斯基(桑达斯基是哈蒙德市郊外的一个小镇,确切地说不是郊区)的年轻的妻子在她的家中被一个入侵者刺死。据说,她腹中的胎儿也死了。最终,据报道,那个“入侵者”居然是她自己的丈夫!——好几个星期人们都一直在谈论这件事。就在那一年前,有一个被称作“黑围巾杀手”(因为他总是将一条黑色的丝巾包住他脸部的下方)的布法罗市的家伙在十五个月里一连杀了八名少女和妇女,年龄大的,有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兰娜·马奎尔表兄住的奥里斯康尼港的街区,一位可怜的六岁小女孩被一个疯子用剃须刀猛砍,据报纸说她的脸上被“砍成一条条的带子”,她的肚子甚至她的小阴道都被猛砍过了,她流血而死。一个摩托车手看见她在一块空地上缓慢地爬行,那位车手说,起初他以为是一只耗子……准确地说,这些可怕的事情在这部自白书里并没有任何过多的记载,我们中的人都不愿意过多地谈论它们或思考它们,当然长腿除外。她说,“——他们恨我们,你知道吗?——婊子养的王八蛋!这就证明他们恨我们,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许并不清楚这一点,但他们是恨我们的。倘若可能,他们就会杀了我们,然后他们未被惩罚,逃之夭夭。就像在梦中那样,就像在小说里的”哲基尔和海德“一样!”她说得很激动,滔滔不绝,眼里的瞳仁放大。于是我们中的一个人就试着让她平静下来,并说,这些事情只是比较特殊的情况,这些疯子,这些杀人犯。长腿就会生气地打断我们,说,“不,是他们所有的人:男人。这是一个不宣而战的国度,他们恨我们,男人们恨我们,不管我们年龄多大,或我们到底是谁。然而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就连我们自己在内也不愿意。”她又变得激动起来,她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使得我们很紧张,因为就如同我说的(直到今天在美国这样的事也是真实的),若你是一个女性,假如你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或妇女,你是女性,有些事情你并不想考虑,这一直都没有改变,对不对?——于是,在“狐火”成立之后,长腿和马迪就处在时间的真空里了,因为不久,马迪的母亲得了精神病(被这样称之),被用担架从她们的家里抬了出来,引得邻居们在人行道上注视着她们。她的母亲哭泣着,呜咽着,像婴儿一样将自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再过了不多久,长腿因在学校打架出名而被校长沃尔先生开除,因而永远改变了她一生的道路。两个女孩子嘴里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路闲逛,穿行于古老的博物馆的似巨穴的走廊里。那个星期六来这里参观的人三三两两,几个警卫密切地注意着长腿和马迪,像广角镜一样扫视她们,因为这两个女孩子身穿夹克和牛仔,足蹬靴子,脖子上都围着很匹配的橘红色丝巾,那或许是帮派的颜色?——两个人长得都瘦长、机敏,凝视着那些展品:每一个用尘土点刻的坚韧的恐龙、美洲印第安人人体模型,还有像塑料制品的化石,一股煤尘、消毒剂、湿羊毛以及橡胶靴子的气味。这就是时间。这两个女孩子就仿佛在猎取躲避她们的什么东西一样,在周围的角落里,在一级磨损的大理石台阶上,在博物馆的秘密心脏里,在所有成年人知识的核心里,只有这些字,这些神秘而混杂的声音,才有一种离奇的力量:

  美索不达米亚基督教教派
  更新纪灵长动物 穴居人
  猿人属 甲壳纲动物
  三叶虫 古生代 腕 龙
  暴 龙 中新世 东非人
  腊玛古猿

  马迪盯着那玻璃眼珠、颌部突出的“腊玛古猿”①,一个“可能的人类祖先”,然后思考生命之树:演变。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玻璃柜子里,一个许多卷须的半浮雕作品让她神魂颠倒,这棵树是多么复杂,它的树枝又是多么繁多,也许它本身的图表是很简单的,从这里得知这么多动物种类生存在远古而不是现在是多么地可怕,而最可怕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动物种类都已经从时间这个浩瀚的海洋里灭绝或绝迹。为什么会那样?出于什么目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损失?如果一个种类诞生了,那为什么它应该死去呢?如果只有死亡,那为什么出生呢?如果必须灭绝,那为什么要存在呢?上帝的旨意是什么?
  这两个女孩子停留在现代人类的面前,在由一棵小树枝伸出的蔓须的顶端,在空中,很险的,一个小小的人类的模型立在那里。其他的模型分别在卷须上,在树枝上,具有人的特点,像猿一样,事实上就是猿。它们屈着身子一阵傻笑,看见现代人类决不是一笔大的买卖!看起来一点没有道理,生命之树,在树上人的位置,现代人类:会思想的人类:是那个由像人的上帝以他自己的形象所创造的人类吗?——她们嘲弄般地大笑了,长腿用力吸气,用她的袖子擦鼻子,“天哪,你会想想我们的狗屁人类会解释得比那多得多!”马迪也不比长腿冷静多少(尽管她的心都碎了?她不能够再那样真诚地信奉上帝了)。她从鼻腔里发出尖利的笑声,这正是那种青少年的玩世不恭的声音,“是吗?你不会吗?” 

第七章 一路狂奔
 
  当我转录这个有趣的事件时,我一直都在笑。
  我记得是如此清晰:尤其是它的结局。
  “狐火”藐视死亡!
  我在原来的笔记本里只随便而马虎地打了两页字来记录这件事。说起来,这件事要追溯到1954年3月25日,那是一个“狐火”帮扬名的日子。那天“狐火”绑架了一辆汽车并将车开出城外。这起事件使得我们成为哈蒙德市家喻户晓的人物,甚至城里其他地方不认识我们的少年都知道了这件事,很可能直到今天都记得。
  当然,你必须亲眼目睹,或者至少你也与我们在现场,在哈蒙德市下街区,我们的老街区,你才会充分地理解我所说的这一切。
  长腿绑架的汽车是埃斯?霍尔曼的崭新的1954年的别克豪华私家车。汽车配有白色的围墙似的轮胎,隐约闪光的绿松色和铬合金的银灰色结合在一起交相辉映,流光异彩,而黑色的全皮的车内,散发出簇新的气味,前后座位都是某种特制的羊毛纤维制品,不像我们大多数人知道的那类车,座位都是那种廉价的乙烯基制品,一到夏天,这种东西就粘住你的光腿或让你的后背汗津津的。埃斯?霍尔曼赚了大钱,作为一个精明的经营者、一个赌徒,他在下街区无人不知。这个故事是讲他将别克车的车钥匙遗忘在他的点火装置上,之后他闪进第九大街的埃迪烟草店买一场拳击赛的赌票,哪知,三分钟后,当他从店里出来回到他停车的地方时——别克车不见了!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呢?我必须得像倒车那样倒回去一两步,好给你讲个明白。
  “白雪”是她在秘密的“狐火”帮里的名字,对其他人,她叫瓦奥莱特·卡恩。
  1954年1月,我们“狐火”招募新成员,“白雪”就是这次招募来的战利品,我猜想你会这样说。
  她十五岁,读中学二年级,不是一个好学生,因为她上课很难保持精力集中。她说,她是兰娜的好朋友,就住在马奎尔家对面的街上。我们当然也都认识她,瓦奥莱特在六年级时就交了一堆男朋友,那些男孩子为她而决斗,我的意思是他们真的用拳头打架。但她的性格确实很可爱,长得特别漂亮,皮肤似面团般白,就像神奇面包那样的面一样,似乎你的手指都可以戳进去,眼睛乌黑就像她的瞳仁会从虹膜中流出来,她的头发也是黑玉一般,就像印第安人的头发,直直的,披下来直到她的腰际。像兰娜一样,她涂着鲜亮的大红色唇膏,她的嘴巴丰满而湿润。我们招募她时,我猜想我们对她很严厉,至少我们两个对她是既冷漠又严厉,命令她将自己的双手和双膝跪到一种类似恐怖的状态,尽管她低声说道,哦,谢谢你们,哦,我爱你们所有的人!

  如同马迪,瓦奥莱特·卡恩对文身也是怕得要死,不过,我们必须给她文身。
  四个人中,“白雪”是唯一见到血就吓得晕过去的人,也许是痛苦,也许是激动——天晓得?
  “白雪”哭了很久,但流出的却是兴奋和激动的泪水,如同狂热的新教徒为基督作证一般。在她裸露的地方,那才是真实的她,一个肉乎乎的没有骨头的大婴孩样,我们尽可以揉、挤、掐、拍打她。戈尔迪拍打她的脸部最硬的地方,将她的嘴唇扭曲着从牙齿后面揪出来,整得她气喘吁吁。看见戈尔迪如此对待“白雪”,马迪只觉得好恶心,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讨厌自我的痛楚,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不是像这样的,我不是像这样残忍的,我不想要伤害另一个人的,不是吗?她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吓得发抖、怕得要死的新成员,但没有人揉、挤、掐、拍打她,没有人给她制造痛苦。在费尔法克斯大街外靠近铁路的大院,一个用木板盖的货仓三层的一间房里,在这个蜡烛照亮的“狐火”的秘室里,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没有人留意到这野蛮而疯狂的一幕。“狐火”的姐妹们在这里喝着威士忌,抽着那些黑人出售的、被称为大麻卷烟的羊皮纸卷的小香烟,这种烟,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得到,每根二十五美分。她们群情激奋,一次又一次掀起兴奋和热烈的高潮,而看见血,更是让她们热血沸腾,极度狂热。这时马迪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如果我们舔血会怎么样?——那么什么东西会阻止我们呢?——事实上,她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她们各自的血混合在一起,五个原来的“狐火”姐妹们和新近招募的成员们瓦奥莱特、托尼以及玛莎拥抱在一起,哭泣,摇晃,漂移,哦,我爱你!我爱死你们大家了!这是瓦奥莱特或“白雪”发出的最感激的表白,她感激我们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也是所有人中哭泣得最厉害的一个。的确,我们后来都记得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
  “狐火”成员中有两个人怀疑将瓦奥莱特·卡恩带进帮里来是否明智,这两个人就是戈尔迪和马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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