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你的选择,但请你相信,我绝不是拿工作来和你做交换!如果是那样,我就成了
卑鄙的小人!我刚才产生的冲动,完全是出自内心的爱你!”
文英说:“林平,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去闯一
条路。我们今后肯定会有许多困难,要找你帮忙!”
林平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改变,一定会像亲哥哥一样帮助你!”
说完,林平站起来,要告辞。文英看着他,又产生了那种好像对不起他的感觉。
她也站起来,忽然问:“不会生我的气吧?”
林平还是对她深情地笑了笑,伸出手来,说:“握个手吧!”
文英迟疑了一下,也伸过手去。两个人像朋友似的握了握手,然后林平打开房
门,走了出去。
文英要送林平出去,被林平拒绝了。文英只好站在阳台上,目送林平走出厂大
门以后,才进屋捅开蜂窝煤炉,为朱健和自己做起饭来。
晚饭做好有一会了,朱健才回来,他的头发上顶着一层潮湿的水花。那时,文
英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听见开门声,她猛地惊醒,一下站了起来,高兴地迎了过去,
说:“回来了?”
朱健关心地问:“咋还没睡?”
文英说:“还等你,一块吃夜饭呢!”她一下看见了朱健头上的水花,急忙去
拿过一条干毛巾。过去帮他擦起来,一边擦,一边问:“外边下雨了?”
朱健说:“下点毛毛雨,湿路不湿衣!”
文英又问:“玉秀姐送到了?”
朱健说:“送到了。她的父母见了,都伤心得掉了泪。”
“去告诉了二哥没有?”文英又问。
朱健说:“也去了,二哥说不定已看玉秀姐去了!”
文英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了!”
说着,她又去拿出一套衣服,要朱健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朱健说不要紧,可
文英不答应,说衣服已被雨水儒湿,穿在身上会得风湿病的。说着,她不待朱健回
答,就过去解起他的衣服扣子来。朱健见了,为妻子的温柔和关怀,感动得几乎想
掉泪。他不再说啥,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静静地站在文英面前,幸福地任她打扮。
穿上了衣服,文英对朱健前后看看,眼里渐渐闪出了一种奇特的光芒。这是一
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特有的光芒。她看了朱健一会,突然扑过去抱住朱健,在他脸
上胡乱地亲了起来。
朱健一下懵了,有些像第一次面对她的亲吻那样,既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巨大的
狂喜,又显得手足无措,慌乱不安。他不知道只短短分别了几个小时,文英就变成
了这样。于是,过了一会,他问道:“文英,你咋了?”
文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儿反常,她的心慌乱了一会,才把头伏在朱健
肩上,说:“朱健,我爱你!”
说着。文英忽然流下了泪水,滚热的泪水滴在了朱健的脖子上。
朱健不知道文英这泪水,是内心不安、内疚、自责的流露,反而当成了她对他
几个小时的短暂离别的思念,于是安慰她说:“文英,莫流泪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晓得你爱我,我也一样爱你!”
文英没说话,她的内心的不安慢慢变成一种报答朱健的心理,好像要弥补啥似
的,身子里也鼓荡起了一种激情。她忽然抓起丈夫的手,把它牵引到自己的胸脯上。……
两人亲热了一番后,文英看着朱健轻声说:“我想留职停薪,你说行不?”
朱健吃了一惊,翻过身问:“干啥?”
文英说:“出去打工!”
朱健立即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咋会想到打工?”
文英真诚地说:“真的!厂里发不起工资,看来这情况一时半会不但不会好转,
还可能会更糟。我们两个人都在一个厂里,只有依靠自己来拯救自己。”
朱健听了,沉思了一下说:“即使要走,也该我出去。再说,厂里会同意吗?
还有,”他用一只手抱住了文英的腰,一只手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抚摸着,情意绵绵
地说:“我会舍不得你走呢!”
文英听了,也充满柔情蜜意地说:“可你走了,我又咋舍得?”
朱健说:“我们都不走!”
文英说:“那今后咋办?总得想个办法!”过了一会,她忽然把头依偎在朱健
怀里,既幸福又不安地说:“我,好像……有了!”
“啥?”朱健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文英把他的手拿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说:“早错过来月经的日期了,却没有来,
我估计八成是有了!”
朱健听了,一下把文英紧紧抱在怀里,身子幸福得哆嗦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
“文英!文英,我的心肝……”
文英从朱健怀里拾起头来,以母亲的深谋远虑说:“你说说,我们不想法挣钱
咋办?”
朱健连声说:“想法!我一定想法!要不,下了班我出去下苦力!”
一听说下苦力,文英头脑里亮开了一条缝,她突然坐起来,高兴地说:“有了,
朱健!我们去买辆平板车,再买一套小吃餐具,下了班,我们出去卖小吃!”
“卖小吃?”朱健一听,为文英的大胆设想感到高兴,也猛地坐起来,说:
“好倒是好,可就是挺辛苦的!”
文英满有信心地说:“苦怕啥?我们都是苦人出生,也没生享福的命!我们靠
自己双手挣钱,心里也踏实!”
朱健被文英的话鼓舞起来,也说:“对,我们俩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了!”
两人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坚定了卖小吃的信心。
这天晚上,他们渡过了除新婚那晚以外,最幸福、甜蜜的一晚。他们摇着爱情
的双桨,在潮起潮落的爱河里,不断地把自己融入对方的灵魂和肉体里,去感受强
烈的幸福、甜蜜和满足。
第二天,他们便果然拿出参工几个月来的全部积蓄,去买了一辆平板小车,和
一套卖夜间小吃的餐具。一个农家女儿勤劳、坚韧的本性,在这个过去曾经有过几
分虚荣的文英姑娘身上复活了。从此,每到夜晚,县城的小吃一条街上,就多了一
个腰挂围裙,能干而漂亮的女摊主、女老板。
23
听到朱健告诉的玉秀惨遭毒打的消息后,余忠老汉全家一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文富,像有什么东西在咬着他的心。想起昨天晚上的缠绵、温柔、像大海一
样深厚的爱情,想起今早上离开时,还是那么妩媚漂亮,像一朵鲜花样的心上人,
可忽然间就被那个流氓摧残成那样了。他捧着头,坐在屋角里,眼里闪烁着泪花。
他真想放声大哭,让泪水滤掉心中的愁苦、忧伤和郁闷。家里的其他人,也像他一
样,忽然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似的,脸上罩满如阴郁的天空一样的哀伤。
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文富知道他们都在替玉秀发愁,都在心里筹划着办法。
果然,过了一会,老实的文忠打破了沉默,他气咻咻地说:“依我的主意,我
们干脆去把玉秀接过来,和老二圆房算了!玉秀住到了我们家,他姓石的还有胆量
敢来惹我们?如果他敢来,我们就和他鱼死网破!”
听了这话,田淑珍心里有些动了,可又有点拿不定主意,就回头看着余忠老汉
问:“这……这行吗?他爹,你说能行不能行?”
余忠老汉坐在椅子上,正门头吸烟。听了田淑珍的话,他没答话。文忠还认为
自己的主意不错,见父亲没表态,就又说:“妈,咋不行,反正都在一张床上睡过
觉了!”
卢冬碧听了文忠这话,觉得丈夫的这张嘴真稳不住事,就瞪了他一眼说:“就
你嘴巴臭,你不说哪个知道这事?”
文忠脸红了,过了一会喃喃地说:“我是为老二好呢!”
这时,余忠老汉磕掉烟灰。他刚才也在思谋老婆子说的那事,觉得那办法倒是
可行,一方面玉秀安全了,另方面也完成了他俩的大事。可他又和田淑珍一样,心
里还是充满了犹豫,拿不定主意。于是,他又抬头看着文富,征求意见地问:“文
富,你大哥那办法,你说行不行?能行,我们马上就去把玉秀接来。”
那时朱健还没走,听了他们的话,连忙说:“爸,那是不行的。那叫重婚罪,
犯法的!犯法的事做不得。”
文忠听了,心里不服气起来,说:“啥重婚?老二不还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
一条吗,咋能算重婚?”
朱健说:“可玉秀姐还没离婚,那样做,是害了她!”
文忠听了这话,才不说啥了。过了一会,文富猛地站起来,从墙角抓起一把斧
子,就往外走。
余忠老汉见了,一惊,急忙问道:“你要干啥?”说着,他想站起来,可秋天
跌伤的脚脖子还没完全痊愈。刚一动弹,脚脖子痛了起来,只好又坐下。
文富一边往外走,一边气冲牛斗地大声说:“我和姓石的拼了!”
文忠、朱健听了,立即追过去,抱住了他。文富像一匹被激怒的野马,在他们
的怀里挣扎着叫喊:“放开我!放开我!”
田淑珍和卢冬碧见了,也跑过去夺了他手中的斧子。朱健一边把文富往回拉,
一边说:“二哥,你可要冷静点,不能靠感情用事!你即使把姓石的杀了,你就能
和玉秀姐结婚?”
文忠明白了过来,也说:“对!杀了姓石的,你也要抵命,还结啥婚?”
文富慢慢从文忠、朱健怀里瘫软下去。他一下坐在地上,双手捶打着脑袋,终
于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诉:“天啦,你咋不长眼睛,光让好人受气,坏人逞强霸
道?!”
看见文富伤心的样子,大家心里也更难过起来,田淑珍和卢冬碧在一旁开始抹
眼泪。朱健走到文富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既是劝解又是拿主意地说:“二哥,哭
不顶用,我劝你先去看看玉秀姐吧!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报仇!”
余忠老汉听了这话,也觉得是这样,于是说:“是呀,先去看看人家,让人家
心里有个着落!”
田淑珍、文忠两口子也都被朱健的话提醒了,纷纷劝说起文富来。文富这才止
住了哭声,坚定了去看玉秀的信心。在朱健离开不久,他就往玉秀家去了。文富走
的时候,天已传黑。看着快要下雨的阴霾的天空,田淑珍叫他明天再去,可一看文
富满脸决然和义无反顾的神情,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目送着他匆匆忙地走了。
暮色昏溟,北风飒飒,愁云越积越厚,没多久果然飘起濛濛细雨来。雨虽然不
大,像筛面,可混合在一阵一阵凛冽的北风里,却让人感到寒冷。文富行走在逐渐
被雨水淋湿的泥路上,脑袋里走马灯一样晃动着玉秀的影子。想起有一年多没走这
条路了。最后一次走这条路,是和父亲、大哥等一起去孙家问“理”,而那次给他
留下的却是一幅悲壮和惨淡的画面。而在问“理”以前每次去孙家,心里都充满着
无限甜蜜、幸福的希望和憧憬,眼前的黄泥路,都似乎变成了康庄大道,明媚的阳
光是那么灿烂。路上的每颗石子、路旁的每棵小草、每朵小花。他都觉得可亲可爱。
他对它们致意,它们也对他微笑。他也曾经想象过在和五秀结婚以后,他们一起走
在这土路上,她抱着娃娃,他提着孝敬岳父岳母的礼物,两个人亲亲热热走着的情
景。可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个晚上,空气凛冽寒冷,头顶小雨飘飘,身边
阴风怒号,内心里充塞着哀愁、痛苦,一个人孤独地、怅然地在这泥泞的路上走着。
风声变成了呜咽,雨水成为了泪水,四处都在响着悲痛的呼唤。他在心里想象着玉
秀的伤势情况,怎么也想不真切。有一阵恍惚之间,他忽然觉得他的玉秀己经死了,
他这次去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这样想着,他不觉为自己弄出的悲惨的场面,而伤
心地掉下泪来。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很快将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赶到玉秀的父亲去年新修的楼房的时候,文富估计他们已经睡了,房里已经没
有了一点灯光,并且十分寂静。北风吹着他们挂在屋檐下的几束留着做种的红高粱,
直晃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微雨虽小,可在房顶上凝聚起来,不时从檐口掉下一
滴又圆又大的水珠。文富站在门前,想喊叫,可又怕惊动了孙学礼老汉,不喊叫,
又没法进屋去。犹豫了半天,终于举起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又叩
了两下,接着紧张地等待起来。
没过多久,屋里响起了脚步声。文富的心一下收缩紧了。他想,要是玉秀的父
亲不让他进去咋办?可他很快就横下心来,无论如何,他要亲眼看看他的玉秀。
门轻轻开了,站在门里的是玉秀的母亲刘泽荣,文富心里松了一口气。
刘泽荣一见门外的文富,也不觉大吃一惊,她的身子哆嗦一下,披在肩上的棉
袄差一点掉了下去。她害怕地朝孙老汉睡的屋子看了看,把棉袄被在肩上,接着走
出来,把文富紧紧地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咋来了?”
文富的鼻孔一酸,带着哭腔说:“妈,我来看看玉秀,你让我进去吧!”
刘泽荣一下作难了。玉秀和文富的事,她早已从女儿口中了解到了,尤其是今
天下午女儿回来,又对她讲了她一定要和文富结婚的决心。她心疼女儿,同情女儿,
可又一直不敢把玉秀和文富的事,告诉孙学礼老汉。孙老汉至今还一点不知道他们
之间的关系。可眼前,刘泽荣却拿不定主意了:让文富进去,她害怕老头看见;不
让人家进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人家周身都淋湿了。正在她进退两难间,
文富突然朝她跪下了,哀求地说道:“妈,让我进去吧!我们,生生死死都要在一
起!”
刘泽荣听了,忍不住一阵心酸。她一把拉起了文富,也不迟疑了,说:“文富,
来都来了,妈让你进去和玉秀说一会儿话!可千万莫让她爹晓得了,他刚睡着。”
文富一阵感动,立即朝刘泽荣点了点头。接着,就蹑手蹑脚地随着刘泽荣走进
了屋子。刘泽荣向文富指了指玉秀睡的房间,示意他过去推门,自己去轻轻关上大
门。可还没等文富转过身,孙学礼老汉在里面屋子被关门的声音弄醒了,突然大声
问道:“秀她娘,你干啥?”
文富和刘泽荣都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文富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刘
泽荣插门闩的手哆嗦起来,半天把门闩插不进闩孔。过了一阵,刘泽荣才说:“她
爹,没啥!我看看秀睡着了没有?”
孙老汉又问:“你开大门干啥?”
刘泽荣想了想说:“下雨了,我看雨下得大不大!”
孙学礼老汉不开脏了,刘泽荣和文富长长嘘了一口气。接着,刘泽荣又朝文富
指了指,文富明白她的意思,轻轻走到玉秀房间门前。刘泽荣这才拉熄了灯,朝孙
老汉睡的房间走去。
文富轻轻推开了玉秀的房门,跨了进去。玉秀还没睡着,伤痛一阵阵袭击着她,
使她迷迷糊糊。刚才文富的敲门和母亲起来开门的声音,她都听见了。那一时,她
还以为是石太刚这个魔鬼半夜三更找来了,内心陡地紧张和颤栗起来。可过了一会,
没听见响动,就知道不是这个凶煞来了。可她没想到是文富来了。及至听了母亲和
父亲的对话,她明白了母亲在隐藏着啥秘密,因为母亲压根没有到自己房里来看自
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