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子又问:既然考证不出来了,你为什么说是真的?”
“老头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画师,他们天资聪颖,能够顺应阴阳变化的道理来作画。这样一来,他们画出来的东西就有了灵智。我觉得这种画师,和女娲抟土造人有点相似,所以我猜,人真的有可能是用泥巴捏出来的,就像可以用笔画出来一样。”
“那童子又问:这么说,师父你见过这种画师?童子问了两声,老头却只是笑,不说话了。”
“张僧繇等的心痒难耐,想要爬起来看看。这时候,听见童子惊慌失措的大喊:糟了,糟了,那只巨兽又来了,它可是要吃人的。”
“张僧繇吓了一跳,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向周围张望了一眼,哪有什么巨兽?他点亮了油灯,举着灯在四处照。结果就发现,在道观的墙壁上,挂着半截古画。”
“画中有一个老道,一个小童子。正坐在一棵老松树下对弈。而墙上呢,则趴着一只大老?,正在咬那幅画,眼看就要咬到童子的身上了。结果张僧繇端着灯一走动,把老?给吓跑了。”
我们都听得聚精会神,着急地问:“然后呢?他把那幅画带回家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张僧繇当时就想,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估计就是画中的人发出来的了。画里面的这两位老兄,恐怕已经变成妖怪了,这种东西留在世上,没有好处。不如……”
我们都问:“不如怎么样?”
石警官笑着说:“他把油灯移到画上,把画烧了。”
我们都叹了口气:“可惜,真是可惜。”
石警官摆了摆手:“别忙着可惜,这故事还有后半截呢。”
第一百零一章 偷车贼()
我们来到饭店之后,就没有吃多少东西,这时候饿着肚子,追着石警官问:“后半段是什么?你倒是给我们讲讲。”
石警官自己倒混了个半饱,吃了两口菜之后才说:“这张僧繇把古画烧了之后,也不敢在道观里面呆着了。你想啊。这里的画这么邪门,这座道观能好到哪去?没准过一会神像都说话了。”
我们都点头:“这个担心有道理。”
石警官说:“反正那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张僧繇决定继续赶路。结果走到半上午的时候,又出事了。你们猜猜,出什么事了?”
姚东问:“画中的两个人追上来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张僧繇听到天上有人说话。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这姑娘说,哎呀,这个可怜人要有杀身之祸了,这可怎么办?”
“紧接着,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不用担心,我来画一片云彩,救救他。”
“结果天上的声音刚刚消失,头顶上就出现了一大块乌云。遮天蔽日,一下就阴沉沉的,紧接着,瓢泼大雨就落下来了。眨眼之间,地上就有三尺深的水。”
石警官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你们知道三尺深得水有多深吗?一米多深。张僧繇抱着一棵大树,死活不敢松手。不然早就被水给冲走了。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两个钟头……”
石警官讲到这里,我们都说:“这不大可能吧?两个钟头,三尺深得水,那不成了发大洪水了吗?”
石警官干笑了一声:“这种书。你们不要追究细节,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因为这一场大雨,路上泥泞不堪,寸步难行。张僧繇耽搁了半天的时间,才到了一个村子里面。结果刚刚走进村子,就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村子里面,无论男女老幼,鸡鸭猫狗。全被杀了,一个不剩,不留活口。张僧繇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结果到了邻村一打听才知道,刚才那村子,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山贼,就在上午的时候,被人给屠村了。”
石警官用手指敲着桌子:“你们想想。如果没有那一场雨,张僧繇当时正好在村子里面。可不是就惹来杀身之祸了吗?”
姚东恍然大悟:“这么说,神仙下了一场雨,把他给救了?”
石警官点了点头,然后纠正姚东:“不是神仙下了一场雨,是神仙画了一场雨。所以从此以后,张僧繇才发现,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实在是不值一提,和神仙们还差得远呢。”
“书上记载,自那以后,他出家为僧,整天坐在一座庙里面,面壁思过。十年之后,忽然站起身来,饱蘸浓墨。在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其中两条点上了眼睛,那龙就活了。剩下的两条,就留在墙上了。”
我们都听得心驰神往,不住的点头:“你这本书,荒诞是荒诞了点,倒是挺有意思啊。”
石警官笑了笑:“我以前也觉得荒诞,可是经历了吴道子的事,你们还觉得荒诞吗?”
我们都愣住了,个个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道士站起身来,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酒:“你们想那么多干嘛?该过日子的,不是照样得过?这种天地间的大事,咱们根本插不上手。”
警察们纷纷点头:“这倒也是,咱们就是看看热闹算了。”
几杯酒下肚,我们也就渐渐地把刚才的事都忘了。
这一场酒,醉醺醺的,喝到了半夜,我们勾肩搭背的出来了。
这种状态,肯定是不能开车了,这个时间,大概也打不到车了,好在大伙都是南区的,距离家都没多远,于是三五成群的回去了。
我和道士几个人互相扶着,醉醺醺的向回走。在路上的时候,道士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好像是有关西门的事,但是他具体在说什么,我又听不清楚。
我对姚东说:“你能听出来,道士在说什么吗?”
姚东大着舌头说:“等他醒了,你仔细问你问不就行了?”
我摇了摇头:“我担心他清醒之后,就什么秘密都不肯说了。”
我们三个人在街口分开了。姚东扶着李老道回道观,而我晃晃悠悠的,向断头巷走。
等我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小店还开灯。昏暗的招牌上写着:“盲人按摩。”
我看见这四个人,忍不住想笑:“既然是盲人,还开灯做什么?”
紧接着,我忽然反应过来了:“这说明店里面还有顾客。”我扭头看了看,发现店门口停着一辆电车。只不过,这电车有点模糊,似乎中间隔着一层雾一样,看不太清楚。
我揉了揉眼睛,奇怪的想:“难道喝多了,眼神也不好?”
我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电车的方向传来咯咯的一声冷笑。
我吓了一跳,仔细向那边看了看。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在电车上面,蹲着一团东西。
这东西像是一团烟,又像是一团雾。它不停的变化着形状,里面像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打了个寒战:“这是什么东西?我该不会看花眼了吧?难道这是一只鬼?”
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可是那团黑烟似乎不打算伤害我,它只是蹲在电车上面,挑衅似得看着我。
偏偏就在这时候,街角走过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穿着连帽衫,帽子盖在头上,两手插兜,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我看到人来了,心里面更加踏实了。
那少年从电车旁边走过去,忽然又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了。他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子,就要开锁。
电车上的黑烟又发出咯咯一声冷笑。少年却浑然不觉。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喂,你小心点。”
那少年像是被我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犹豫着问:“这车是你的?”
我摇了摇头,奇怪的说:“不是啊。”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钳子:“不是就他妈给我安静点。”
我错愕了一下,结果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少年已经把锁头给夹开了,然后骑上电车,绝尘而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踪影了。我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个偷车贼。”
这时候,一阵酒劲泛上来,我感觉脑子有点迷糊,于是扶着墙慢慢地走到了断头巷,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有的人酒后喜欢耍酒疯,有的人上吐下泻,而我酒后会大睡不醒。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在阴森恐怖的断头巷,最难得的就是睡眠。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然后敲锣打?的声音。我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心想:“外面有人结婚呢?”
被吵醒之后,肯定是睡不着了。我干脆穿好衣服,循着声音走出来。
我看见一个老太太,带着秧歌队,正在街上敲锣打?的庆祝,把一条街占了大半个。
这一队人一直走到昨晚上那按摩店门口,然后送上了一面锦旗,我看见上面印着大黄字,什么“华佗在世”,什么“妙手回春”。
我看的有点想笑:“一个按摩店,送这种锦旗,合适吗?”
反正今天已经醒了,不如去吃点东西,于是我溜达着向路边摊走。
结果等我经过按摩店的时候,听见街坊们正在小声的议论:“这个师傅按摩水平高啊。李老太太风湿病,多少年了,每天疼的不能睡觉。让他按摩了半年,你们看看,都能扭秧歌了。”
第一百零二章 病()
我苦笑了一声,心想:“现在连按摩店都开始打广告了?这是不是有点假?”
我一边摇头,一边向前走,那些喧闹声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我走到馄钝摊,给自己要了一碗馄钝,刚刚喝了两口汤。道士和姚东就来了。
他们两个坐在我对面,有些不满的说:“郭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只管你自己的?”
我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你们两个也起这么早?”
姚东苦笑了一声:“能不早吗?太阳还没有出来呢,秧歌队就在这里敲锣打?的,恐怕绕着市区转了一圈,本市今天绝对没有迟到的上班族,全被他们给吵醒了。”
我们三个人说笑了两声。忽然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身子一趔趄,撞到我了。
我伸手将他扶住,笑着问:“没事吧?”
那人低着头,忙说:“没事,没事。”然后他就要离开。这时候,道士一伸手。将这人的胳膊拽住了。
那人有些恼火的说:“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笑眯眯的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看那样东西,苦笑了一声:“这不是我的钱包吗?被这位兄弟偷走了?”
道士点了点头:“这小伙子手脚够快的。”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心中大奇:“这不是昨晚上那偷车贼吗?”
我把钱包拿回来,笑着说:“兄弟,你还认识我吗?昨晚上你偷车的时候,我见过你。”
偷车贼勃然大怒:“谁偷车了?你说话呢还是喷粪呢?有没有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面掏出一把弹簧刀来,一下扎在了桌子上,他挑衅的看着我,大声的叫喊:“你说是谁。今天给我说清楚,不然和你没完。”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就是你吗?怎么不敢承认呢?”
偷车贼一把将刀拽了起来。伸手就要向我扎过来。结果身后的道士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拳。偷车贼两眼一翻,身子晃了两晃,都倒在地上了。
卖馄钝的老板叹了口气,给道士和姚东端上来两碗馄钝:“你们招惹他干嘛?其实他是这一片有名的贼,做小买卖的谁不认识?只不过,大家不想和他们较劲罢了。惹上这一伙人,麻烦得很。”
道士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有团伙,咱们也有啊。”
姚东问:“你的团伙是谁?”
道士竖了竖大拇指:“石警官。和咱们过命的交情。有警察撑腰,还怕几个小毛贼?”
老板在旁边说:“你看看,出家人不懂俗家的事了吧?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小毛贼,就能在街上横行了?他们身后,都站着大人物呢。”
道士瞪着眼睛问:“连石警官都顶不住?”
老板摇了摇头:“我看够呛。”
道士笑嘻嘻的说:“不怕,咱们除了警察,还有一伙人撑腰呢。”
姚东问:“还有谁?”
道士笑着说:“还有郭二的断头巷啊。实在不行,招几个小鬼对付他们。每天晚上闹鬼,不出三天,他们肯定服软了。”
我苦笑着说:“李老道,你这是商量对策呢,还是讲笑话呢?”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对我说:“你还不打电话报警?刚才都被人用刀子威胁了。”
我叹了口气,就拨通了石警官的电话。
石警官不算是完美的警察,因为他是警察之前,先是一个人。有人的七情六欲,讲人情,懂变通,喜欢钱,喜欢权。但是平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坏警察,他的胸腔里面,始终有一颗赤诚的心。要维护好南区的治安。
所以,他听到我们抓过来一个贼,二话没说,就开着车过来了,带着人,把偷车贼给拷走了。
临走的时候,偷车贼其实已经醒过来了。他歪着脑袋看我们,一个劲的说:“你们下手够狠的啊,把我的脖子打歪了。我现在疼的要命,你们等着吧,我让你们赔的倾家荡产。”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警官塞到警车上带走了。
而我们几个则笑了笑,继续吃东西。
整个白天,我都是在无聊中渡过的。在晒太阳的间歇,我曾经留心观察了一下盲人按摩店,我发现进进出出的客人,比以往多了不少。看样子,早上的那一通广告确实很管用。
我低着头,一个劲的盘算:“我是不是也做一个广告呢?在断头巷挂一块招牌。写上:收集小鬼灵气。一道灵气,付纸钱二斤,这样的话,恐怕那件袍子很快就可以完成了吧。”
我越想越得意,到后来,站在街上傻笑起来了。
我笑了一会,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接了电话之后,听见石警官在那边说:“郭兄弟,你来一下吧,事情有点麻烦。”
我听到他的口气挺严肃,心里面有些不安的问:“怎么回事?是那个偷车贼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石警官说:“你先过来吧,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我给姚东发了个短信,让他把道士也带上。然后急匆匆的向派出所去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看见石警官正在门口等我们。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
石警官一边带着我们向里面走,一边叹气:“你们下手也太狠了,恐怕真的把偷车贼给打伤了。”
道士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这一手练了几十年,很有分寸,充其量是让他晕一会,不可能伤到他。”
石警官推开一扇门:“你们看,难道他这是装得不成?”
我看见这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而已。而那个偷车贼,双手仍然被铐着,他正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难受。我受不了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然后对石警官说:“想要装出这幅样子来,恐怕不难吧。我也可以。”
姚东说干就干,捂着肚子说:“我不行了,我肚子疼。”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比床上的偷车贼还要逼真。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装一两分钟可以。但是他已经装了三个小时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他这幅样子,三小时了?”
石警官点了点头:“要么,这个人不知道累,要么,他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