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他,但就是这些迁就、体谅和包容,让他越发感到自己就是个残废
“挺乖的,吃了睡,睡了吃,”任雪稳了稳气息,“今天冲了80的奶粉,居然也吃完了……”
“奶粉?”薛子墨忽然盯住任雪,把任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孩子不刚刚才半个月吗?
任雪咬了咬嘴唇,心酸心痛,短短半个月,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活脱脱地煎熬,蜡烛禁不起两头点,孩子没奶吃她比谁都着急,越急却越是适得其反,“现在吃奶粉的孩子挺多,而且十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带着十安……走吧”薛子墨突然意识到自己简直不配做一个男人,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任雪盯着薛子墨的脸,而薛子墨却始终不敢看她。
“你放心,我爸妈不会拦你的,卡里的钱也够你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薛子墨继而想起那晚顾曦颜把卡塞到他手里的情景,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吗?
“懦夫”任雪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儿,然后门“咣”的一声
薛子墨心里“哆嗦”一下,呆呆地看着那重新合上的门,又重新闭上眼睛,“懦夫”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应该是最恰如其分的了
以前自认为自己是生活的强者,年少得志,一帆风顺,他从来都认为那是他薛子墨能力的体现,如今这番境界,当需要他自己面对时,他却是瞬间缴械投降,连面对都不愿意……
爱跟钱是一样的,没有爱是万万不能的,但爱不是万能的。即便你有推到重建奋不顾身的勇气,生活也会狰狞地把一个烂摊子摆在你面前,作为对你再造能力的考验
若你爱你一个人,他破败,衰落,一蹶不振,你想让他好起来,交换的方式,是他会从此以后离开你,离开你的世界,转头不回,一去不复返,你会舍得他走吗?人人都喜欢美好的爱情,但这种远观总是带着成人世界的冷酷
任雪回到住处,薛城和夏晓青都在,十安睡得安稳,老两口一如既往的一筹莫展。
看到任雪推门进来,薛城站了起来,“任雪回来了……怎么样?”
任雪摇摇头,尝试,她从未放弃,只是每次尝试之后的结果却每况愈下,她大抵是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刚才主治医生又问想好了没有……”
“唉……”夏晓青的手拍打着沙发,却发出一声长叹
“您别太着急,这种时候,任谁都转不弯来的,”任雪坐到夏晓青的身边,摁住了那只不断拍打的手,“要不,找……曦颜来……劝劝……”
任雪说着,征求的眼神在薛城和夏晓青的脸上转了几个来回,按说她是没脸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此时她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顾曦颜在薛子墨心里的分量,即使他们离了婚
“任雪……”薛城一时也是如鲠在喉,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如果能劝动薛子墨,自然是好的
“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只要有希望,其他的我不在乎,况且……”任雪捋了捋头发,收住了话,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这就去B市。”
“曦颜……会来吗?”夏晓青心里却是担心得很,和顾曦颜之间的纠缠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要不,让子絮陪你去……”
“我能处理好的,曦颜……一定会来的。”任雪勉强挤出一个笑,世间的事情就是有因果循环,她欠的她始终得面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如果顾曦颜恨她,那就任凭她惩罚吧
顾曦颜有几天都没见到凌展驰了,好像从老家回到B市之后,凌展驰便异常忙碌,很少在公司,问蒋欣然,蒋欣然却一个劲儿的取笑她“这样就心疼了?”
欧曼琳急匆匆地从凌展驰的办公室里出来,抱着一摞子文件,从有和Jm公司合作意向开始到年前的日趋胶着发展到现在随时有崩盘的迹象,她都参与其中,一旦凌展驰觉察不对劲儿,后果不堪设想可如今,形势却不由她掌控,她更没有扭转乾坤之力
顾曦颜看着欧玛琳,不由地站起来,追到了公司的前台,她想问问凌展驰的情况,随后又觉得不妥当,凌展驰忙什么有必要从欧曼琳那里知道吗?当真是被什么冲昏了头了
“你一直跟着我,什么意思?”欧曼琳忽然站住,转过头来,警惕地盯着顾曦颜,她不知道顾曦颜对她之前的事情知道多少,但她可以肯定,顾曦颜是怀疑她的,不然怎么总是对她“穷追不舍”。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顾曦颜此时想回转已经来不及了,面对欧曼琳那警惕而又凌厉的目光,本能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在害怕吗……”
“我害怕什么?”欧曼琳不等顾曦颜把话说完,立马反问了回去,向左右看看,即使被戳穿,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转念又一想即使顾曦颜真的听到了什么,也没有真凭实据,反正打死她都不承认的
“你自己知道。”顾曦颜的眼睛落在欧曼琳抱着文件的手上,本来是心平气和地五个字儿却让那只手有些颤抖。
“我可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凌总还等着要这些呢”欧曼琳有些狼狈的转身,几乎是夺门而出,看样子,顾曦颜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如果她在凌展驰跟前稍微透露那么一丁点猜测,不说凌展驰起疑心,但凡有些防备之心,自己就玩完了
任雪的手刚搭在旋转门上,就被疾步而出的欧曼琳撞了个趔趄文件散落,欧曼琳心烦气躁地蹲下来,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从里面出来……”任雪只得也蹲下身子,帮忙捡起文件递了过去。
“你是来谈业务的吗?先到前台登记,业务部直走左转就是”欧曼琳接过文件,看着任雪,有很气质的一个女人,天知道她现在巴不得天上掉下来个大单子,弥补一下眼前的窟窿。
“哦,我是想问一下,顾曦颜是不是在这里上班?”任雪显然被问得一头雾水,凌展驰公司的人都这么急吼吼地跟人谈业务吗?
“顾曦颜?”欧曼琳觉得现在这个名字就像个紧箍咒,任谁说出来,她都觉得头疼,“你是……”
“她的……一个朋友。”任雪有些顿挫,朋友?她早已没了那个资格,“请问她在吗?”
“她可不敢有你这样的朋友”欧曼琳还没答话,蒋欣然的声音响在了任雪的背后,“你还真行,她躲着你,你还来劲儿了?”
“欣然,我……”任雪一脸的尴尬,急急地想辩解,却又无话可说。
“哎呦,看来这是已经‘卸货’呀,但愿薛家还满意,这样你还能母凭子贵一下”蒋欣然盯着任雪的腰身,“这世界还真tmd的操蛋”
任雪看着蒋欣然嘴里骂着脏话,脚步却没停,急忙上去一把拉住蒋欣然……
“你知道我的,如果不是顾曦颜想息事宁人,你挨的可不是这几句”蒋欣然嫌弃地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拿开”
“欣然姐……”欧曼琳不嫌事大的凑上来,跟顾曦颜有关的她可不想放过,抓把柄?她比顾曦颜有经验
“你是要等着凌总自己回来取文件吗?”蒋欣然觉得手臂上一松,眼神立马调到了欧曼琳身上
“哦,哦……”欧曼琳无疑被蒋欣然的气势给镇住了,向后退了退,一脸的关怀备至,“有啥事记得叫保安……”
“欣然,你就让我见一见曦颜吧,我有重要的事情。”任雪看着欧曼琳走远才开口。
“你的幺蛾子出的还少吗?还没折腾够吗?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欲擒故纵、笑里藏刀……三十六计都不够你用的,她那傻不拉几的缺心眼儿,哪儿够你施展啊?这会儿还有必要装吗?”蒋欣然斜视着任雪,压低声音,“再说当初跑到薛子墨床上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先问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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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蒋欣然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把任雪炸得体无完肤,任她思想准备做得再充分,任她心理建设得再强大,这句话像是把她**裸地拉了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而蒋欣然话一出口,也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的话触碰了任雪最后的那一丝尊严,她替顾曦颜委屈愤怒,她替顾曦颜打抱不平,但她也知道任雪绝不是“**”。 w w wnbsp;。 。 c o m
“有什么事儿你说吧,我转告她。”蒋欣然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到别处,她不想看到任雪那被她刺痛的表情。
“子墨出了车祸,左腿保不住了……”任雪也清醒过来,她来不是接受审判和攻击的,是来说这件事儿的
蒋欣然听得有点儿目瞪口呆,车祸,断了条腿?她一时无法拼凑出没了腿的薛子墨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出车祸?”顾曦颜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任雪的声音,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听同事说蒋欣然在门口和人争执,她才跑出来的,不想和蒋欣然起争执居然是任雪。
“曦颜,你去劝劝子墨,再不配合医生,医生也没办法了……”任雪一眼看见走出来的顾曦颜,顾不得什么,又一把抓住了顾曦颜。
顾曦颜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任雪的颤动,“你说清楚,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年前出差回来的路上,我不该给他打那个电话的,很快就能到家了,我怎么偏偏那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不打电话他开车就不会分心,就不会……”任雪觉得电话里那“砰砰”的撞击声一直会萦绕在她耳边,让她心惊胆寒。
“出差?年前?”顾曦颜当然知道薛子墨那不是出差,而是专门跑到她家配合着吃了团圆饭,提前过了团圆年,一时间顾曦颜的脑袋也懵了。
“换个地方说,好不好?”蒋欣然看着聚过来的同事越来越多,又看着两人都不太清醒的状态,只得一手拉一个,进了旁边的咖啡厅。
任雪焦急期盼的眼神让顾曦颜彻底垮了,是啊,薛子墨怎么可能对任雪说他是要来陪自己过年的呢?况且她那时已经临盆在即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纵横交错、纠缠不清?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是受害者,所以她可以选择鄙视、愤恨、不原谅,她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他们,如果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偿还,她也一万个不情愿是这个还法儿
薛子墨以后要怎么办?那么骄傲的一个薛子墨,没了腿,他会怎么过?
顾曦颜的脑袋一团糟,手指头插进了头发里,心也揪在了一块儿,眼泪打着转儿地夺眶而出,继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你就别逼她了……”蒋欣然拍着顾曦颜的后背,很是心疼,顾曦颜终究是有情有义的人,即便他们逼得她毫无退路,她依旧不能彻底割舍,她不能承受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再说现在你们是一家人,已经不关她的事情了。”
“医生说时间越长越不好处理,一旦感染严重,那就不单单是腿的事情了。”任雪说到这件事情,便收住了情绪,逐渐理智起来,“现在不管谁说,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知道你会很为难,但他……最听你的。”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蒋欣然瞬间觉得此刻任雪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月子里的女人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床都不下的,而任雪却踏着余冬的残雪辗转奔波。
她既是优雅知性有内涵的女性,就不该做那逾越道德的事情,既然做了第三者,背了小三的名声却又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心,既然孩子都要了却还进不了那家的门,不但没进门居然还能遇到这样的曲折,况且她清楚地知道到现在薛子墨都是最听顾曦颜的,任雪聪明吗?聪明傻吗?够傻“薛子墨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谁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起死回生的……”
“我跟你去,”顾曦颜突然抬起来头,两只眼睛已经哭得通红,“现在就走”
飞机上的顾曦颜一语未发,头侧靠着,随着机体的晃动摇来摇去,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任雪递上纸巾,此时痛哭流涕的不应该是自己吗?而且是自己给自己挖的深坑面对将要失去一条腿的现实,任谁都会恐慌不安抵死挣扎的,然而让她真正感到恐惧的是薛子墨的内心深处没有了继续生活的希望,
他害怕了,他可以索性破罐子破摔,甚至可以丝毫都不顾及她和孩子,或许他丝毫都不相信有她的生活会有什么希望,在如此糟糕的境遇之下,他还是只想一把先把她推开,她理解的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保护,只是推开,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他推开她的理由,随时
顾曦颜一直哭得梨花带雨,消无声息却也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悲催的世界里,她万万想不到薛子墨此行会以这么惨痛的代价而告终,而这个代价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没有必要非得来这一趟,不来便不会有这一次的灾祸,曲终了,人散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事事挂心呢?
任雪有些呆若木鸡,顾曦颜还是那样,遇到事情总是会哭,薛子墨以前也曾经说过他最怕顾曦颜的眼泪,会让他觉得他上辈子欠了她的,是啊,柔弱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的……如果如她所言,她当真放下了,又怎么会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此时薛子墨看见她的眼泪,还会暴躁如雷日或无动于衷吗?
薛子墨眸子的愤怒和难堪停滞在门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便是此刻,他也不想让顾曦颜看到他的狼狈。
顾曦颜从未看到过这样的薛子墨,合上门,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路上她只顾得哭了,以至于没有时间思考见到薛子墨之后的问题。
“还是它……”顾曦颜的目光不争气地落在薛子墨的左腿上,上次就是这条腿骨折,慌得她穿着睡衣就跑到了医院,而现在同一条腿再次把她带回了这里。
“还是它……”薛子墨摸了摸左腿,除了肿胀就是疼,让他吃尽了苦头。
“它还真是会闯祸……”顾曦颜下意识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谁告诉你的?任雪?她这是还嫌不够热闹啊”薛子墨的右手使劲地拍在被子上,任雪永远不可能像顾曦颜一样安静。
“她去找我,那么冷的天,她还在月子里,我以为这辈子我和她都不会再见面了,她只知道你是出差去了,她说不该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顾曦颜的手轻轻地抚在那床白色的被子上,“薛子墨,如果你有什么,我会愧疚一辈子。”
“这……不关你的事情,”薛子墨的盯着顾曦颜那只因颤抖把被子揪成一团的手,如果一条腿能换回以前的那个顾曦颜,他也认了,“以后改改你这个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
“我刚才看见十安了,粉嘟嘟的,很可爱……薛子墨,你是爸爸了”顾曦颜低着头,眼泪掉在被子上,一滴连着一滴,很快就湿了一片。
“曦曦,别说了……”薛子墨急急地打断了顾曦颜的话。
“刚才夏老师哭着跟医生说,给你换她的腿……”顾曦颜攥住薛子墨的手,“不要毁了她们的希望”
“我让你别说了”薛子墨想挣脱顾曦颜的手,却没有成功,顾曦颜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顾曦颜的眼泪滴在薛子墨的手上,薛子墨的心又是一颤,要知道离婚的时候顾曦颜都不曾这样。
“如果连你都这样,这以后的多半辈子,我还有什么信心可以继续走下去呢?我还想看到以前的那个你,冷静、沉稳,再大的事也不会被冲昏脑袋……